尾声·3

2024年，8月

英国魔法部国际飞路网中的一座壁炉突然亮起火光，一个拎着小手提箱的年轻女子出现在里面。随着绿色的火焰渐渐熄灭，她大睁着银色眼睛从壁炉里走了出来。她先看了看魔法部中庭高耸的天花板，然后打量着周围熙熙攘攘的巫师和女巫。

“奥罗拉！”一个声音喊道。

几个人转过身，看见金妮·韦斯莱和她的儿子詹姆斯·波特匆忙走过大厅。金妮在好几分钟里只抱着年轻女子没有说话，好半天终于抬起头看着她。

“看看你！这么多年了，我还怕我认不出你来，但是你简直太像你妈妈了。”金妮看起来马上就要哭了。

奥罗拉笑了。“是啊，”她说话的声音带有一点新西兰口音，“爸爸总是这么说。”

金妮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我还是不敢相信他们终于让你来了。我以为你会留在新西兰或是澳大利亚。你妈妈写信说，你通过所有的考试之后，收到了很多就职邀请——”

奥罗拉脸红了，她尴尬地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

金妮咯咯地笑了。“别害羞，我们都知道你很聪明。但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你还是来到了英国。”

奥罗拉得意地笑了一下，那样子一点也不像她母亲。“是啊。他们知道我一直想来看看，不过对于我接受古灵阁的邀请还是很意外。”

金妮朝后伸了伸手，把詹姆斯拽到身前。他们的目光相碰了一会，然后躲开了。

“我还是希望你能像詹姆斯一样在霍格沃兹上学。我试着说服你妈妈，但新西兰是他们在你十一岁时能想到的最远的地方。我知道你们两个经常通信，但好学品质明显很难跨洲生效啊，你肯定记得詹姆斯的OWLs成绩对于傲罗来说有多勉强吧！我都要羞死了，作为黑魔法防御术的老师，我儿子差点没拿A。”

詹姆斯的脸涨得通红，他抬起手笨拙地揉了揉他那头乱糟糟的头发。“妈！我对我NEWTs分数就很上心，你不能总是提起四年前的事情。”

金妮不买账地哼了一声。“我想提多久就提多久。你六年级的第一个月里，我在教师休息室都不敢看别人的眼睛。”

詹姆斯看起来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金妮大笑起来，似乎没有注意到四面的人们正在偷听他们的谈话。“好吧，既然你已经在英国了，也许你可以让他懂点事。他简直就是哈利穿越过来了，就算只是模拟训练也要逞英雄。”金妮的眼睛在一阵里变得雾蒙蒙的，然后她眨了眨，重新笑了起来。“他真需要一个头脑冷静、务实的朋友，而不是像我这样的格兰芬多学生。我总是在为他骄傲和冲他咆哮之间左右为难。”

詹姆斯脸红了。奥罗拉露出一个尴尬的、有些紧张勉强的微笑，摇了摇头。

附近的一位老女巫清了清嗓子。金妮转过身来。

“金妮，自从上个月的追悼会后我就没见过你了。你好吗，亲爱的？”

金妮立刻挂上了一副正经又熟练的微笑。“特利夫人，谢谢您的关心，我最近都好，还在享受开学前的暑假呢。詹姆斯刚刚结束了第二年的傲罗训练，等到今年九月我们应该都能取得更好的成绩。”

特利夫人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似乎对金妮的回答完全不感兴趣，因为她正透过镜片一眨不眨地打量着奥罗拉。“真好啊。你的这位新朋友是谁？”

金妮看了一眼。“哦……这是奥罗拉·布莱克。我和詹姆斯在国外的时候结识了她的家人。她刚刚在古灵阁找到一份工作，所以在安顿下来之前，她会一直和我们住在一起。”

“奥罗拉·布莱克？”特利太太睁大了眼，她更仔细地盯着奥罗拉看。“与古老的布莱克家族有关？”

“他们是在第一次战争期间移民的。”金妮低声说。

特利太太的眼睛瞪得更圆了，她戏剧性地压低了声音：“雷古拉斯？”

金妮的眉毛抽动了一下，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很想说多点，但我们真的得走了。离她第一天上班只有几天的时间了，我答应过她第一件事就是带她参观一下对角巷。詹姆斯，绅士一点，把洛洛的包拿上。”

许多好奇的眼睛跟着这一小群人走进电梯。门关上后，人们立刻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金妮·韦斯莱对于是谁在哈利·波特死后把她藏起来的采访总是守口如瓶，这位远从大洋洲而来的家族密友让报纸谈论得热火朝天。一个布莱克。现在这么一看，当然了，哈利·波特一直都是布莱克的教子。这个古老而隐居的家族就算不愿参加战争也会乐于为哈利·波特的孩子提供庇护。等重建的剧变尘埃落地，他们肯定会找个后嗣出来继承家族的血脉，努力重夺昔日的荣光。

好几只猫头鹰飞往新西兰的魔法学校，佯装随意地聊起这位毕业生。

奥罗拉穿行在对角巷里，看起来对满街的注目熟视无睹。金妮·韦斯莱是个兴致勃勃的导游，詹姆斯则跟在后面，时而盯着他儿时的好友，时而对他发现的任何公然盯着他看的人咧嘴大笑。

金妮正指着一家新开的餐厅，这时一个中年妇女突然撞上了奥罗拉，然后她僵住了，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奥罗拉的胳膊。“Herm——”

奥罗拉转过身来，凝视着那个陌生人。

那女人打断了自己，收回手在胸口捂了一会。她有几个手指闪烁着瓷质的光芒。“不不，当然不是了，对不起，有那么一瞬间，你让我想起了我曾经认识的一个人。”

金妮转过身来，眼里闪过某些情绪。“安吉丽娜，”犹豫了片刻后，她柔声说，“这是奥罗拉·布莱克，哈利死后我和她的家人住在一起，当时我怀着詹姆斯。”

安吉丽娜盯着奥罗拉看了一会儿，然后看着金妮，她的肩膀垂了下来。她回头又看着奥罗拉。“噢。很高兴见到你。”她的声音充满了伤感与向往。“希望我刚刚没有吓到你，我只是很震惊。她看起来有点像Hermione，你不觉得吗？”

奥罗拉没有反应，她望向金妮。

金妮盯着奥罗拉，一副在试图弄明白安吉丽娜指的是什么的样子。“哦，是的。我想可能是她的嘴吧？”金妮朝安吉丽娜瞥了一眼，然后面带严肃地转向奥罗拉。“赫敏·格兰杰。她是我们在学校的朋友，死于2005年，解放前的战后监禁期间。”

“哦，”奥罗拉看着安吉丽娜。“请节哀顺变。”

安吉丽娜盯着奥罗拉看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转过身去。

金妮带路走过丽痕书店。“这个，”她低声说，“是你妈妈最喜欢的店。”

“当然了。”奥罗拉说，她的眼睛闪闪发光。

书店里很安静。重返校园的热潮尚未全面展开，买家们安静地散落各处独自浏览着。

入口处有一大堆厚厚的书。

第二次巫界大战简史，作者：奥非士·巴沙特。

奥罗拉停下来，盯着书堆看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拿起一本。

“这个礼拜刚出版的。”一个站在附近的热情店员指了指她手中的书，开口介绍道。

“我猜也是，刚刚没认出这个书名。”奥罗拉翻开书，仔细阅读章节索引。

“哦。你不是本地人吧？也不是南非或澳大利亚。新西兰？”店员说，更有兴趣地盯着奥罗拉。

“我在那里上学。”奥罗拉一边用手指指着章节标题检索，一边含糊地答道。她的食指中途停了一会儿。

“好吧，如果你想了解战争的历史，这是最好的一本。我一晚上读完了，根本没睡，第二天像僵尸一样在这里工作，但绝对物超所值。奥非士，他和写了霍格沃兹：一段校史的巴希达·巴沙特有亲缘关系。”

奥罗拉挑起眉，点了点头。店员似乎把它当作鼓励的信号，走近了一些。“他在这上面花了十多年的时间。拿了魔法部的特别许可，查阅所有的战争文书，甚至包括还没有公开的审判记录。那些可真骇人。如果你胃口不好，也许需要考虑跳过几章。但是他真是把什么都写了。无论你想知道什么，无论人们对这场战争应该了解什么，全在这里面。”

“你呢？”奥罗拉问道。

那个店员看起来有点困惑。

“你知道人们应该了解的关于战争的一切吗？”奥罗拉问得更仔细了一点。

他似乎很不自在。“嗯——我出生于2005年——是那一代人之一。我应该很难不知道这些事吧。审判持续了好几年，他们都想弄清楚该拿我们怎么办。”

“对不起。”男孩清了清嗓子。“不管怎么说。阅读这本书——能帮助你正确地看待这一切。”

奥罗拉低头看着手中的书。“我会看看的。我不在欧洲长大，但我们也能听说不少事。有些东西是瞒不住的。”

店员点了点头。

奥罗拉把书夹在胳膊下，往书店更深处寻觅。她一走进空过道就迅速翻开书，指尖游弋在目录上寻找她想看的章节。第186页。

她迅速翻了过去。

 

“德拉科·马尔福，众所周知的首将军，是魔法世界有史以来最臭名昭著的杀人狂魔。作为伏地魔军队中前所未有的最年轻的成员，他同为战争期间获得将军军衔最年幼之人。他在十六岁时刺杀了著名法师阿不思·邓不利多，终生致力于在食死徒军队中攀登高位。

 

大众普遍认为他对黑魔法的精通程度极为罕见，他获取能力的手段至今在学界没有定论。

 

除了刺杀阿不思·邓不利多，他还领导了诸多食死徒行动，以萨里大屠杀为首，在该场行动中杀害了当时的凤凰社领导人金斯莱·沙克尔；另在霍格沃兹之战中协调清洗了凤凰社的安全屋。当许多食死徒选择在战后退休时，马尔福的崛起才刚刚开始。他积极参与抓捕和审讯所有剩余的抵抗军成员，使用他标志性的杀戮咒替代监禁。他对杀戮咒的极致依赖使得他攀上了首将军的高位，并最终成为公认的伏地魔接任者。

 

许多人相信，如果德拉科·马尔福没有在马尔福庄园的大火中丧命，那食死徒政权本可以再延续几十年。当时伏地魔的健康状况岌岌可危，公众普遍认为他会在年底前将控制权移交给马尔福。

 

黑魔法学者尤斯塔斯·塞德里斯在他的书作《马尔福传：欧洲最高领袖的一生》中写道：‘德拉科·马尔福是只披着人皮的怪物。他可能在容貌上与伏地魔大相径庭，但他们的尸体都一样腐臭。一个能连续使用如此数量杀戮咒的人，必须是个毫无同理心的恶魔，甚至可谓摒弃了自己的灵魂。’

 

早年生活

德拉科·马尔福是家中的独子……”

奥罗拉身后一响，她立刻合上书转过身。詹姆斯正挂着一脸笑意看着她。

她打量了他一会儿，然后微笑起来。

詹姆斯·波特一点都不像他父亲那样骨瘦如柴，两年的傲罗训练下他的肩膀也愈发宽大。他的下巴上冒着深褐色的胡茬，头发乱蓬蓬地竖着，刚好长到可以遮住眼睛。

“嘿。”他说。他仍然拿着她的手提箱。

奥罗拉嘴角露出一丝俏皮的笑容，她端庄地挑起眉，灰色的眼睛冷静地盯着他。“嘿。”

他把手搭在奥罗拉头顶的一个书架处，微微笼罩在她身上。奥罗拉的眼睛亮了一下。

他低头看着她。“这么快就在躲我妈妈了？”

奥罗拉收起假笑，低下头。“没有。我只是对这本新书有点好奇。感觉我不该错过关于首将军的章节。”

詹姆斯眼中流露出的笑容消失了。“别。他们永远不会告诉大家事情的真相。”

奥罗拉耸耸肩。“我知道。只是……无论如何，我觉得我还是想知道他们都在说什么，但每次都是同样的套话。它还引用了塞得利斯的一句话，说首将军连灵魂都不要。”

她又耸了耸肩，表现出一种几要以假乱真的无动于衷，然后抬起头。“你觉得我妈妈在这里面获得公平对待的几率有多大？”

詹姆斯把一只手放在她的手腕上。“别。”

奥罗拉没搭理他。她转过身，把书搁在书架边上，重新翻到索引，直到找到一个名字。

她低声呼了一口气。“看……”

她迅速地翻阅着书本，最后停在了照片页上。那是关于《哈利·波特》的一章。一张会动的照片下写着几句说明。

奥罗拉和詹姆斯同时盯着它看。

哈利·波特，赫敏·格兰杰和罗恩·韦斯莱一起挤在沙发上。他们看起来都面色蜡黄，营养不良。哈利和罗恩挽着Hermione的肩膀，他们转过身凝视着镜头，咧嘴笑着，眼里充满了喜悦。

Hermione坐在中间，挤得锁骨都能从绿毛衣里露出来了。她的头发向后梳成两个紧紧的辫子，在脑袋后面系成粗结。她紧紧抓着两个男孩，那双饱受屈苦的大眼睛瞪着镜头。

就在这张照片循环播放之前，她的嘴角微微弯起，露出一个悲伤、勉强的微笑。

奥罗拉默默地研究了它几分钟，然后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我从未见过她在战争中的照片。你妈妈从学校寄来了一些，但是在她四年级以后就没有了。”

詹姆斯什么也没说，但当奥罗拉一动不动地盯着照片看时，他犹豫地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然后露出一个让人恍若重见到照片中女孩的哀愁的微笑。

她再次低下头，手指顺着照片下的注释动了几下，好像要把它们擦掉似的。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会有人澄清事实。”她平静地说。

詹姆斯清了清嗓子，动了下身。“你知道我妈妈主动提出过的。她想告诉世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你爸爸妈妈不想这样。”

奥罗拉慢慢地点点头，她的视线没有离开照片，它在一遍又一遍地重放。“我知道他们不会的，我懂，如果是我经历了他们所做的一切，我也会只想把一切都抛在脑后。试图解释这样的事情是没有意义的，甚至没有人会想要去理解。”

“但是，”奥罗拉的下巴微微抖动。“她不应该这样被遗忘，她不应该成为一个注脚，这不应该是她唯一的条目。她值得拥有属于自己的篇章。她应该拥有一本属于她自己的书。”她的声音颤抖着。“爸爸不应该被拿来和伏地魔相提并论，不应该被当作一个乐于做出这一切的没有灵魂的怪物——”她用手背捂着眼睛，做了个深呼吸。“对不起。我每次都认为我能处理好这件事，但我总是气到快吐了。”

她迅速眨眨眼。过了一分钟，她长长吐出一口气，给了詹姆斯一个紧紧的微笑。“至少我还有你和金妮阿姨。妈妈总是我可以跟他们畅所欲言，但是——”她的嘴巴抽搐起来，“她其实并不真的记得这些话。她必须事先服药，如果我开始哭，她就会呼吸困难，脸色死白地抓住爸爸的手。而爸爸总是一副宁愿去死的样子，似乎以为我再也不愿和他说话了。”

她的指关节都变白了，她紧紧地抓着书，最后把它放下。“我不知道没有你和金妮姨妈我该怎么办，我很难把什么都写在信里。在学校里我很孤独，你知道的，不得不给出所有错误的答案，因为如果说了实话，我可能会失去我的父母。我总是觉得不管我和别人有多亲近，他们永远不会真正了解我，也不会真正明白我在乎的任何事情。你是唯一一个了解我的人。”

詹姆斯对她微笑起来，绿眼睛明亮而认真。“我永远在你身边。”

奥罗拉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她慢慢地朝他笑了笑。

他们都停了一下，互相盯着对方，好像刚刚才意识到他们一起站在一个空荡荡的过道里。

奥罗拉的呼吸微微地急促起来，她的脸上泛起了红晕。詹姆斯的眼睛变暗了，他向前移了一下，靠近她，开始向她伸出手来。

门铃突然大响了一声。詹姆斯直起身子，收回手挠了挠头，然后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四处张望。“你知道，如果我们不回去，妈妈随时都可能出现。但是——嗯，我们应该多谈谈——”他的脸逐渐格外发红。“你知道——如果你愿意的话。”

奥罗拉愣愣地站了一会儿。“是啊，是啊。”她不停地点头，然后拖着脚从他身边走过。

他们匆匆回到书店的门口，那本书还留在架子上，摊开到照片那页。

“此图摄于2002年圣诞节，为霍格沃兹金三角：哈利·波特，他的朋友罗恩·韦斯莱（详见第七章：罗恩·韦斯莱）和麻瓜出生的女巫赫敏·格兰杰。格兰杰在二战开始后离开英国学习疗愈术，她没有葬身沙场，而是死于战后监禁期的人口再生计划中。她并非凤凰社的活跃成员，从未参与战斗。”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