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搬到对面的第四十天。
重复了三十九天的生活轨迹。
看起来比她年幼的应该是妹妹,可两人的样貌无一处相似。
垃圾车来了。
隔壁邻居看起来和她关系不错,昨天还去送一盘松饼。
她没邀请邻居没有进门。
她应该很疼妹妹吧,总要摸摸她的头,再与她朝相反的方向离开。
如果确实是她妹妹的话。
那个男人今天没有出门,一楼左侧的窗帘还拉着。
想必是个很细心的人,连牛奶盒子都洗得干干净净。
那个邻居皮肤惨白,像个药罐子。
垃圾车走了。
早上七点三十分钟整。
房门咔哒一声被打开。
“夫人,早饭好了,先生已经在等您了。”
“下次记得敲门。”
系着围裙的阿姨低头侧身让位,口中唤的夫人慢悠悠的从面前经过。
这是阿姨上班的第三天。夫人第一次同她讲话。
夫人漂亮,面无表情像个阴冷的假人,整日穿着长袖长裤。
餐桌很长,对面的先生已经吃完了,正就着报纸喝剩下的咖啡。
“你晚上和我一起去。”先生开口,眼睛没有抬起来。
“离婚吧。”
先生突然笑起来,笑声在餐厅凌冽地回荡。
阿姨吓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终于笑够了,先生端着杯子走到夫人旁边,把咖啡泼到了夫人脸上。
“五点司机来接你。”
先生把衬衫袖口系好,一只手捏住夫人瘦削的肩膀,指甲因用力而有些许泛白。
阿姨谨慎地呼吸,担心夫人的小身子板被他捏碎了。
他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接着亲了下夫人的脸颊。她没有躲避,甚至有些顺从的贴过去。
“咖啡还温着,浪费了。”先生说完走了。
夫人用餐巾把脸擦干净,接着拿起叉子戳煎蛋,蛋黄流了出来。
“下次记得全熟。”
阿姨唯唯诺诺的说是,今天对不起。
叉子在盘子上用力地划动,故意发出刺耳的声音。
“今晚早点下班,不用在这里过夜。”
夫人站起来准备出门。
“可是,先生说除了周末,其他时间都得留下。”
夫人回过头来,神情漠然,语气冷淡仿佛在问晚餐吃什么。
“会死人的,想看吗?”
孙胜完在窗口与路过的小妹妹摇手打招呼,那是隔壁姜涩琪的妹妹。
斜对面大宅子的男主人出门上班了,没多久女主人也出门了。
那家女主人真漂亮啊。
轻松的心情没撑多久,丈夫回来了,带着一身的烟酒气。
“给我点钱吧,老婆!”
“我没有钱给你,上周都给你了。”
“求求你了!老婆,他们会砍掉我的手的!求你了老婆!”
孙胜完摇着头向后退。
“老婆!求你了!妈上次给你的镯子,给我好不好?求你了!”
孙胜完挤到了水池台边,无路可退了。
丈夫跪下来,抱住孙胜完精细的腿摇晃。
“老婆,我发誓,我再也不赌了,这是最后一次!”
孙胜完踹开面前假意痛哭的丈夫,朝客厅走。
“你说了太多最后一次了,我没有办法再相信你了,我真的没有钱再给你了!”
丈夫追着过来。
孙胜完转身跪下来,“换我求求你了,你放过我吧!你不要再回来了,放了我行么?”
丈夫也跟着跪下来,给孙胜完磕头。
“他们要砍我一只手!他们说到做到的!老婆,你忍心么?我会死的!”
孙胜完镇定下来,抬起头,轻松的语气仿佛在说中午好。
“那就死吧,不就都解脱了吗。”
孙胜完对面是一位女演员的家,她与母亲住在一道。
门框被各种各样的男人踩烂了。大多邻居只听说过却没见过她本人。
女演员戴着墨镜坐在公园最角落的树荫里,拿起香烟却看到禁止吸烟的牌子。
去他妈的。咔哒一声划开火机。
身边坐着的女人不知何时到的。女演员翘着二郎腿,皱着眉头看向远处聚在一起的儿童推车。
女人开口,“你家门口停了辆车,拉着窗帘。”
“我知道,所以我出来了。”
女演员转头看向女人,“陪睡一次就能当女一号,你信这种鬼话吗?”
女人勾着嘴角,女演员伸手撩起女人的长衫,检查她的小臂。
“他倒是蛮会挑地方下手的,从来不碰脸。你家新来一个阿姨是吧,我出门时看到她倒垃圾来着。”
“你晚上去吗?”
“当然要去,对她来说不是去吃饭,而是去赚钱。”
女演员把烟头胡乱扔进草丛里,火星挣扎了几秒就灭掉了。真可惜。
“秀荣,我们还得等多久?”
“还没摸清新来那户的底细,就住你家正对面,太危险了,别冲动。”
女人深吸一口气,朴秀荣淡淡的烟味还残留在空气中。
朴秀荣转过头来,冷静的语气像是在借个火。
“我也着急,可我们再忍忍,我就能把她喂狗了。”
姜涩琪回家时,周围三户都没有亮灯。
搬来的第四十天,还是没有习惯路上弥漫的消毒水气味。
今天大门没有锁,钥匙一捅就开了。
楼梯左手边第一个房间,房门紧紧的关着。
椰梨的书包放在沙发上。啊,糟了。
姜涩琪没有摘下耳机,听不见看不见就没有发生。
若无其事的晃到餐桌边翻动信封。有一封送错了,是对面的。
“裴柱现。”
也许是那个漂亮夫人的名字,等下要帮忙送过去。
与隔壁孙胜完家不同,姜涩琪家永远安静的听得到呼吸声。就像现在,即使戴着耳机,左手房间里的喘息声还是传进耳朵。
姜涩琪按着关节发出咔咔的声响,不知不觉中已经拎起了一把剪刀。
她在门口踱步,急促地呼吸让嘴唇开始干燥。
门抢先一步被打开。
“涩琪姐你回来了,我饿了。”
椰梨抹了把脸,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哦,我带你出去吃。”
姜涩琪把剪刀往身后藏藏,抬眼看向耷拉在凌乱床铺边的一双脚。
椰梨背着书包走在自己前面,可爱的语气像是在向姐姐撒娇要颗糖。
“姐姐,他要是死了就好了。”
四户相对的宅子门窗紧闭,死气沉沉。
没有灯光,没有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