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千机百巧
“唔~”蓬头垢面的男子一边摸着那头乱糟糟的头发,一边发出痛苦的闷声,时不时你能看到他起伏剧烈的胸腔,仿佛在默默酝酿一场“灾难”。果不其然,一声呕吐声随之而来。男子脱力地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抬起头才发现已经在几万里高空之中,而不是昨日那灯红酒绿旖旎醉人之所,不由得露出失望之色。
这细微的变化也没能逃过樱发女子的眼,她发出一声不屑的声音,里面全是鄙夷之色。
见状,戴墨镜的坂本忙忙打哈哈笑了两声,他虽然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快援队的,但是用手指头也想得到肯定是这个丫头。自己昨晚见到故人,烂醉如泥,如果没人管肯定又不知在那个垃圾堆里过饮风喝露呢!每次都是这样,想想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忙把脸贴过来,问副手行程。本以为这样能让她高兴起来,没想到却挨了一脚。
那人愤愤地说:“自然是去买货!”
见那人没反应,更加生气了起来。
“你不会连答应别人的事都忘了吧?”
那凌厉的目光他看在眼里,一边捂着嘴巴,一边看向前方,缓缓地说:“答应别人地的事?你是指鬼兵队这个买家么?”
女子没有回答,他又道:“陆奥啊!陆奥!你可真是尽职尽责的好副长啊!”
“全是拜某个混蛋船长所赐!”
“啊哈哈~抱歉啊!陆奥!我可没有打算把那家伙当快援队的买家。”
他的表情是少有的严肃,陆奥有些不懂。
“就因为鬼兵队没有付定金?”
“不,事实上他付了,虽然只有四分之一。”
“什么?你居然只收了他四分之一的定金?”
不可置信地一把夺过坂本刚拿出的钱,快速地点了点,远远不够这桩买卖该有的数额。咬牙切齿得青筋都清晰可见,眼看着就要爆发了,可是她却忍住了。
“你从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说吧!你到底在盘算着什么?别告诉我,你为了故人情来个大折扣只收他四分之一?”
“啊哈哈哈~你可真会开玩笑啊!我跟那种家伙哪有什么故人情啊?但是摊上这桩买卖,我们此行恐怕很凶险啊!”
“什么意思?你们不是有年少攘夷的情谊么?难道鬼兵队的高杉还会害你不成?”
“哈哈哈~难说啊!难说!”
看着坂本脸上不名意味的笑,似自嘲又似无奈,陆奥心想,看来这次更得小心了。
害我么?那可说不准啊!那家伙现在什么都做得出来啊!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是那次攘夷自己手腕受伤,高杉失去左眼开始的么?还是攘夷失败不能手刃仇人时开始的么?
手腕上的疤痕过了这么多年依旧看得出来,虽然平时总是把它藏在衣袖之下,但是无人时他总会扯去袖子端详这旧伤。从前的坂本也是武艺超群,会使一手好枪法,但那天之后,手腕上便多出了这么一道疤痕,他只能抚摸着伤口,仰望星空,那么美好静谧,难以想象这片美好曾飞船满布织成一张江户人恐惧的罗网,它曾杀机起伏,它曾烈焰冲天,时至今日,硝烟仍未止息。
攘夷成功就能驱散江户天空的黑烟么?赶走天人就能回复它的静谧么?天人走了就会结束一切么......
不,战争是动物的本性,人也不例外。
这是那个战场上长发飘飘的贵公子给出的答案,总是互相叫板的白发混蛋和那个腹黑高傲的矮子这次居然没有相互反驳,少有地,只用沉默表示了他们的认同。
于是坂本重新思考了自己的目的,是为了保家卫国为攘夷献力还是彻底熄灭硝烟。
他们都笑他这是个不可能实现的梦,说出的话既锋芒毕露又刀刀中伤,但是坂本临走时,他们并没有加以阻拦,谁都没有......
那是一份四个人无言的约定。
时间久了,人也变了,记性也差了,不知道这份约定是否还有人记得。
这些年他常在天上,听说那家伙变得阴邪如鬼魅,游刃权谋间,更加猖狂肆虐。
那天同他喝酒,他面前青烟缭绕,跟他的人一样模模糊糊间,难以捕捉,恍惚间只觉得,他只是比以前更寂寞了而已。
鬼兵队。
如今也算是鬼兵队的人了,还取代了堂本先生的位置,不在像以前那样隐瞒畏缩,可却没有当学徒时那么轻松欢快了。以前很简单,生活的目标就那么几个,照顾好自己和弟弟,报答完救命恩就回江户。虽然为病痛折磨可也轻松自在,不像现在,心口满当当的事,走一条看不见的路,再也轻松潇洒不起来,终于懂了故人为什么说孤独到只有孤月杯酒相伴。也不由得敬佩堂本先生,难得他胸怀天下还能悠哉游哉地看漫画,难得他壮志满怀还能洒脱自如。也是,这么压抑的话,任谁也受不了啊!自己以前总以为堂本就是个不修边幅的邋遢鬼,还总是爱看些不正经的漫画,却不知他夜半也曾孤酒对月愁肠满腔。
既然入了鬼兵队,那就意味着时时刻刻的危险,如不能自保,便是弃子。如果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也是碌碌无为。这里的人干部几乎人人都有一手无与伦比的武艺,例如,剑术、枪法。大多数人都是武士,他们的剑术来自各个门派的传承,加之经年练习,用以自保不是问题。就连那些不会武的年老干部,也有人保护。
可是志村妙假扮的井上雅,既不能自保也无人护卫。
如若问她武力的最高峰时期,应当是她被惶用晶石短暂治愈后与他的相战的那几个回合。可是就战力而言,两人根本是云泥之别。唯一的解释就是,惶根本没有用及他十分之一的战力。惶的战败可以说是早有预谋,否则凭他的智谋与战力,重返夺权根本就是轻而易举。这些真相也是在那场战役后才得出来的,志村妙虽出身武家,但是父亲并没有让她学武的打算,道馆的继承人也毋庸置疑是弟弟新八,就连天堂无心流的剑术秘诀她也不知道。唯一的物器是母亲留下来的那把女子薙刀,由于幕府实行禁刀令,大部分刀具都消失在平民家中,只有女子薙刀作为武家女子必修的武术生存了下来。
剑术什么的......说着,她提起手上的这把精巧的剑挥舞了起来,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这是惶给她特训时教的,动作很好看,可是杀伤力却很小,说是剑法,其实更像是剑舞,中看不中用。叹了口气,收件入鞘,对一个不会用剑的人来说,拥有一把这样的剑太浪费了。
从鬼兵队的道场回来,她就有些闷闷不乐。以后可是冲在战场前线的,不会点防身术,怎么在战场上会下来啊?用枪么?像又子那样?可是庙会玩射击游戏的时候,自己可从来没有赢过,连弟弟都吐槽自己没有射击天赋。手捧着头想了半天,却更加惆怅了。
“啊~”一声惊叫,直起腰来,大口喘着气,不用摸都能感受到头上的汗珠顺流而下。又做梦了,梦到那张脸。惶长着一张俊逸非凡的脸,总给人一派浪荡子的感觉,莫名讨她嫌恶的一张脸,可无论何时都平静无波,高贵风流并举。可就是这毫无波澜的面孔下,让她觉得是无底深渊,令人恐惧。所以她不爱跟他打交道,更不爱看他的眼睛。可是那天他波澜不惊的脸和穿透人心的眼深深印在她脑海里,一连几次做梦梦到那张脸,还有他那不知所谓的话,每次都如噩梦惊醒。
使劲擦了擦嘴巴,突然想到了什么,眉毛不禁蹙成一团。
灯影幽暗,罩着瘦小的身影。在堂本先生留下的手记中有关于那场祸源的记录,笔笔如刀,刻得分明。惶于悱是血肉至亲,悱于惶是地狱柔光,彷于惶是生死至交,三人的羁绊,三人的悲喜,一国的陨灭。这场故事的最后,究竟谁成了赢家?谁成全了谁?他们的故事在辰罗之星的硝烟里沉寂,在断壁残垣里埋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