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苏里拉,她是一个女孩。但是从她的名字里,很难辨认出这一点。她的全名叫阿里莱·马苏里拉·卡拉奇。马和苏分别是他远房舅姥爷和姥姥的姓氏,小时候母亲给她讲过这段故事,她的母亲虽然生在意大利,但是曾随父亲去中国,那时中国正在战乱,社会治安不好,一次在街上,他父亲去买橘子,她便走丢了。
后来一对中国父母收留了她,若干年后,她才重新回到那不勒斯。不过,由于政治审查的严格和工人运动的高潮迭起,她被迫辗转去米兰寻找工作,在米兰,她生下了马苏里拉。里拉是马苏的舅舅的名字。
马苏里拉,正如它的缘起,完全不是女孩的名字,这是一个极其随意的组合。不过,再古怪的名字,当事人也不会不习惯的,因为,她从小就被们这么叫着。她有小名,父亲有时叫她马苏凯,或者马苏凯拉。
马苏里拉特别恨一个人。确切说,她不懂什么是恨,她只是想掐死他。因为在愤怒的表现形式里,唯有这一种她深有体会。她曾看见有人愤怒的大叫,然后双手掐着对方的脖子,疯狂的摇晃。马苏里拉最初恨得这个人叫德维克,来自波西米亚,就住在她家门前那条小路再往里步行约五百米处。这是一条曲曲折折的小路,但马苏走过无数遍,自从德维克搬来,他俩很快就成为了朋友,有一天马苏去找德维克。
“德啦啦”,她站在小屋外的窗口小声喊道,她就这么称呼他。
没有回音。
“德玛西亚”,她继续说。
“德维克,快出来”,她不耐烦的敲了敲窗户,往常这个时候他该回应了,可是今天没有。
她去敲门,却惊异的发现门是开着的,打开一看,房间里没有人。
马苏里拉那天等了很久,希望等到德维克回来。
但是,事情远远出乎她的意料。
德维克就这么消失了。
包括他的全家,消失了。
诡异的是,那些家具,并没有搬走。
一周后的一个下午,马苏里拉坐在德维克家的沙发上,长久的发呆。
屋外鸟叫了几声,什么东西掉了下来,扑通一声,她惊了一下,接着环视了一周。
此时,马苏里拉产生了上文提到的那种想掐死德维克的冲动,这种冲动在几秒钟里越来越明显,以至于马苏认定,她恨德维克。
“我恨你,德维克”,马苏楠楠自语。
她脑子里臆想出一些东西来,这些东西反复的刷洗着她的大脑。
真蠢,我不会等你了,让我们的约定见鬼去吧。
我们的约定?
它真的存在过吗?
马苏后来还是禁不住常去德维克家,因为地处米兰郊区,虽然属于自建房,住建部的触手根本伸不过来,那房子没人管。
所以德维克家仍然一直有人,十六岁之后,马苏和母亲闹矛盾,于是干脆搬到了那里,一个人生活。
长久停留在岁月里的,那种想掐死德维克的冲动逐渐演变成了另一种东西。
感觉像一条丝带,它扭曲叠加,如此繁复,甚至变得离奇。但是总有一天,当愤怒像一记逆向的拳头,它追本溯源,返回到它的发出者身上,变成千万股力量,它痛击着自己的主人,也带领她窥视自己真实的内心。
时间几乎已经抹平了现实的一切,那种不可名状的愤怒,却在悄然中被消解,变成一粒粒沙子,嵌入人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