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们夫人们01
军区大院内建筑划分明显。
江山影壁东面,绿植围拢的是红色矮墙独栋小楼群。西面则都为七层灰砖楼体。
大院北墙根下,放着张遗弃日久,风吹雨打痕迹明显的破木桌。
此刻,桌上正摆个满身金灿,气场恢弘的陶瓷关公。关公像前还有同样金色的香炉。
香炉前放着三样供奉。
红富士大苹果三枚居中,左侧三包干脆面,右侧三块五仁月饼。
两个小男孩神色肃穆站住,学了电视里模样,举着高香,跪地叩拜。
‘顾魏’
‘肖肖’
‘在关二爷面前起誓,今日结为异性兄弟,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如有违誓…’
‘让肖肖以后所有喝的AD钙奶吸管头都是软的。’
‘那顾魏买泡泡糖里的拍画都是同一张,永远凑不齐全套。’
‘……’
呲——嚓
两瓶北冰洋打开,男孩子们碰撞玻璃瓶,仰脖鼓动,像比赛谁先一口气喝光汽水。
阳光下,孩子们笑脸格外诚挚。
……
川藏公路边,加油站里,收银小姑娘脸上是当地特色高原红。
目不转睛送出刚刚买了一瓶AD钙奶,一包口香糖的青年。
可当看到他与外面正加油车子旁同伴会合一瞬,女孩觉得眼前仿佛闪出少见的光。
在她们这种地方,帅哥真不常见。
偏偏今天,给她一次见到一双。
而玻璃另一边,肖肖已经察觉到女孩眼神。
‘哎,知道从一段失恋的痛苦中解脱的最快方法是什么吗,就是迅速进入新的恋情。你看,那女孩,大眼睛,黑眼仁,虽然皮肤黑点,但红富士脸盘子挺可爱。要不,你去谈个五分钟恋爱,缓解缓解心情。反正哥们油箱还有一会。’
顾魏塞自己嘴里一块口香糖,又狠狠将塑料管插进钙奶瓶,然后戳似的往肖肖嘴上扎。
‘滚,谁说我失恋,什么时候恋过。’
推开顾魏手,握住钙奶瓶,肖肖矮身在车玻璃上看自己的嘴。
‘红了,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就不能好好插,每次都这么猛,也就我不跟你计较。’
另一辆越野驶入,车上人下来时正好听见这段话,不由异样的目光投来。
当看到两个身姿挺拔,容貌俊秀的人影,观者脑中更是立刻有了某种认知。
……
天色越来越晚,路上人迹几乎绝无,车道两边都是山林高岭。
‘作为医生,爱上自己的病人,本身就是很可耻的,你们这段畸形爱恋成功率从开始就很低,知不知道。’
‘再说,那可是血癌,死在你手术刀下,也不是你的错。’
‘人定胜天,放心,兄弟保证,大医生,你今后一定还能遇见更好的…’
顾魏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副驾驶玻璃,上面是肖肖边开车边唠叨的身影,当然,还有他自己。
‘他很乐观,从入院到…都是乐观的。’
肖肖看着车载支架上手机屏幕道行,眉心皱了皱,再匆匆瞥眼顾魏,皱褶又松开了。
‘嗨,乐观你就爱上了啊,我还乐观呢,咱俩处了十几年,怎么没见你爱上我!’
顾魏转头做审视状看过来。
肖肖也识趣对他眨眼。
顾魏点头:
‘我曾经想过,咱俩之间可能,然后…’
‘然后什么?’
‘然后,你写的文就浮现出来…’
‘怎么啦,哥们这行很挣钱的,大医生,担心我白嫖你啊!’
顾魏揉下额角,那里似乎有根筋在隐隐跳动。
‘我就一个想法,让他好好写文,千万莫挨老子……’
肖肖腮帮子充气。
‘没眼光!’
‘哎,你的导航不对劲儿,外头路怎么越走越险…啊!’
‘肖肖!’
‘老顾,给你害死啦!’
‘明明是你车技垃圾!’
不知哪来满地碎石,车轱辘打滑,速度令车身狂转,方向盘处于失控。
毫无围挡的车道外,是陡峭坡岭。
车子倾倒,翻滚,车灯在深林中发出最后的狂躁光芒,直至巨大撞击声后,光亮彻底消失。
蜿蜒车道上留下碎石和划痕,在被低矮植被遮掩处,隐隐看到黄色反光牌:
‘坡多弯多,危险路段,谨慎驾驶。’
……
时日流转,不觉光深。
灵域仙宗,阀门百家。
云梦江氏,地处暖地,坐拥两州十三镇,在灵域也是跺跺脚,就要有响动的家族。
今代宗主江枫眠,为人谦和,礼遇大方,深受云梦百姓爱戴。
婚配二十年,不曾纳妾,更无有丝毫沾花捻草名声。
江宗主夫妻恩爱,性情专一。外间所传除此,更多的是,他家悍妻如虎,美则美矣,凶是更凶。且一根长鞭,所向披靡,看不顺的,眼角拉长,鞭声连天。
是以,江宗主每每见到爱妻,都是副双手揣袖,益加…谦卑模样。
这日天是真好,池里游鱼,水上红花。
花厅茶桌,紫鸢夫人郎朗训话,江宗主鹌鹑般乖乖低头。
‘蓝氏听学在即,四个崽都不许落,虽则阿羡阿婴是外甥,你可莫偏心。’
‘夫人安心,四个孩子的名,我早就报去,都交了钱,一分不少,都去,都去。’
紫鸢夫人喝着丈夫敬茶,眼仁晃动,水光间,肤色如脂,保养的丝毫看不出是四十年纪。
‘还有,修书给老蓝,你亲笔,跟他套些交情。我家阿羡乃坤身,叫他安排单间。’
‘是啦,为夫听命。’
四脚的绿蛙无声落水,激起一片涟漪。
江氏大宅莲花坞实则为一处大片莲塘围绕的岛屿。
荷塘涟漪下的绿蛙伸缩腿脚,无限畅游。待他再露头,已经到了另一处挂着风铃的屋宅。
落地影窗大敞,挂帘轻纱微微飘摇。
窗中长桌,一双少年隔桌而坐。
‘你还真是死哪儿写哪儿,外头要知道,大名鼎鼎肉文泰斗,肖先生,实则不过十六,舌头都要长尺寸吧!’
魏婴喝口酒,懒洋洋瞥着对面奋笔疾书的弟弟。
碎发给风吹落,痒了脸蛋。魏无羡用笔屁股捅咕自己。
‘姨母管严,咱们和哥姐每月例银只有十五两。可你我手头仍旧宽绰,为啥…’
‘当哥哥的打架缉凶赚赏金,弟弟我写书挣稿费。而且细算,哥哎,你那使蛮劲儿的活,像晴天祈雨,时有时无,断断续续。可弟弟我写书不同,一版百刷,再写再刷,循环往复,日进斗金…’
魏无羡这里炫耀带劲儿,可惜听众不给力,攥着酒杯的人正趴桌过来,低头看他墨迹稍干的字。
‘这什么姿势,合理吗? 没有任何支撑,0挂住1,1还抱住…弯腰…切,当1的腰是不锈钢板,不会折么!’
魏无羡低头看看自己的文字,然后倔强道:
‘上次跟你去抓假贞子,咱俩埋伏树上,我差点掉下去,不要这样无尾熊挂住你的!’
魏婴眼里都是鄙视。
‘还有脸说,树枝都抱不住,除了提笔杆,你还能干点啥!’
‘再说,我是给你挂着,可我没有~淦~你。’
魏无羡摇头,继续辩解:
‘你当然不能,因为咱们穿的不是骨科文,而是虐恋情深,大魔王与真爱,向死而生的BE文。’
魏婴给弟弟说的,又忍不住去按自己跳起来的眉角。
‘所以,既然把你这个作者都开口门捎带进来,作为男主,我应该有逆天改命资本了吧。’
做冥想状,魏无羡放空似的盯着外头水塘。
一只绿蛙湿乎乎跳上木廊,脚印水渍连串。
‘确切说,谢允才是男主,魏婴你,是…女主,嘿嘿~’
嘭,桌面上扣着茶碗少了一个。
木廊地面,白色倒扣碗身,自己跳起来。
‘傻笑吃屁,作为我的便携工具人,你说,到底该怎么办。咱俩将整个人体胚胎发育生长过程,还有人类自然成长史经历了十六年,你不说剧情发展就从主角十六开启么。’
‘嗯,对呀,十六岁,男(女)主相遇,男主一见钟情,苦苦寻爱,女主无亲无故身世所困,绝情绝爱。男主爱而不得,愤尔入魔,身心骤变,对女主强制,然后你们就讲讲酿酿…’
‘呼,不想让我把你沾麻将涮了,就利索点,说具体的解决方法。要不然,我去把男主干掉,一了百了,怎样!’
魏无羡听的不置可否,摇头又点头:
‘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我不知道,干掉男主,这个文的世界会不会塌房。’
‘塌,要塌早塌了。你别忘,你原本子里,魏婴无父无母,无家可归。但瞧现在,爹妈是没有,可姨母,姨夫,哥哥姐姐,还有你这个工具人弟弟……文世界早变了吧!’
‘嗯,也是。’
‘所以,咱们改剧情,我去把男主宰了!’
‘额…我觉得不行。’
‘为什么?’
‘文的房梁虽然多了几根,可总体架构,基本剧情应该不会变更太多。你是主角,你在,那么另外主角,就也必然存在。你俩直接是有潜在联系的。’
‘这就相当于肠子和益生菌,没了菌群,你会拉不出便便,而且要被病菌攻击,会死掉的。’
魏婴一双好看的眼睛皱紧。
‘你能换个听起来舒服点的比喻么…哎,算了算了,我懂。’
‘怎么办,总不能走剧情吧! 那样我不还是死!’
将桌上当年黄历翻篇,魏无羡看着上头时日,道:
‘…… 好,是时候…让男女主,相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