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已开几轮,岁月又转几身。闲来无事,到郊外散步,人群都奔着那个传说中的风车去,可我独独流连于路旁边的两排桃树,花还没开全,大部分的还是花骨朵儿,粉中带白,开得忘情,开得潇洒,却又分外温柔。盛大如这花色那般,在眼前;于心间,肆虐记忆的荒原
初识的桃花源,还是那句“ 缘溪行, 忘路之远近。 忽逢桃花林, 夹岸数百步, 中无杂树, 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总让我想起“夏始春余,叶嫩花初”那番美好的场景,愈大愈爱“忘路之远近”这几字,想生命中许多可望不可即的场景总是存在一种邂逅情节在的,所谓“遇者,不期而会也”,筹谋和精准的背后往往意味着偏差,是的,你总要有几次心之所向的迷失,然后你才会学会不再精心与刻意地行走,“坐看红树不知远,行尽青溪忽值人”,是一种“山高月小,水落石出”般的自然。直到前几日再读王维的《桃源行》:当时只记入山深,青溪几度到云林;春来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处寻”,却又觉着不同于陶渊明的一份质朴可爱。相似的是:桃花源它会消失,在你开始有意识地寻找的时候。
我想自己可能又想起了你吧,或许是在未意识的须臾,片刻忘记吧,不然又谈何想起。桃花源是陶渊明勾勒出的一个精神乌托邦,虽“日出云中鸡犬喧”却一尘不染,我想过去在很长的岁月里面你对我又何尝不是一个类似于桃花源记的存在呢?走近你是“忘路之远近”,停留片刻是豁然开朗的结果,离开之时你叮嘱“不足为外人道也”,时光深处,你成了一个从未承认的事实,每次回溯都是“遂迷, 不复得路”。桃花源和你,经不得回首,恐怕都是此生一种最有缘的“无缘”,或许曾双手结下,最终是南柯一梦。
桃花源和你,是时光交错的错误,是时光为一场美丽留下的边白,它不随世间时光的流逝而改变,它是驻扎在时光里面的一种停留。在那一刻,我是不甘“停数日, 后辞去”的,愿深情构造出绝境,而我投身于此, 不复出焉, 遂渐渐与外人间隔。 人语:问今是何世, 乃不知有汉, 无论魏晋。我言:曾入桃花源,此生便再无桃花源。
《桃花源记》之后,桃花源便成为一种象征,路过你之后,你绝迹在我的生活中,成为一种遥远,然后慢慢被风干,缓缓变成标本,夹在你人生的书页中。变成标本之后,便不再有腐烂,不再有褪色,所以你将会永远是我最初看到的样子。我收藏到的所有美好,将慢慢便成为生命中的一部分,你是我的桃花源,一生只见过那么一次,可你将永远在那里。就像一则信仰:不痛不痒,不轻不重,却萦绕在我的一整方的天空。
此生,我该是那个渔人,与桃花源一生一会,既幸运又薄凉。该是有几分欣喜,该是有几分遗憾,该是有几分庆幸。我会几杯凉酒下肚,今宵劳梦想,以不同的形式重回桃花源。之后的时间会告诉我,我再碰不到那样美的桃花源,于是我渐渐在每一次缅怀中怀疑那段缘分的真与幻。但我不会告诉第二人,只因不想让人惊扰那片桃源,倘若如此,此生我还会不会是那个渔人,那个终究与你错过的渔人。
漫步在桃林里,春风卷起一场桃花雨,落在我的头发上,也轻沾我的思绪。望向远方,在朦朦胧中,在我记忆的桃林深处,有条路延展在眼前,没有异之,仍复前行, 欲穷其林。
“林尽水源, 便得一山, 山有小口, 仿佛若有光。 便舍船, 从口入。”,在那,我又一次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