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一个星期前,我刚到任某初中的班主任老师。
有个学生在课堂上玩手机,声音盖过了我的讲课声,我把手机没收了。
“臭八婆,你有什么资格没收我的手机,这是我的私人财产!”
那个13岁的男孩身高已经接近我的鼻梁了,他眼里带着森冷的恨意。
那是不该属于一个小孩子的眼神。
此刻,全班四十多个学生都在看着我们——
今天我要是被他拿住了,以后就别想在这个班混了。
我一把将手机抽走,塞进自己口袋里,冷声道:
“你有什么不满,等下课后,让你家长过来跟我说。”
说完,转身回讲台准备继续讲课。
一口浓痰,精准地吐在我头上。
我霍然转过脸去,怒目而视。
男生又是一口痰吐在我眼镜上,满脸挑衅。
“把手机还给我,八婆!”
我把牙咬得咯咯作响,胸膛剧烈起伏,强忍着怒意道:
“这位同学,请你道歉。”
男生无动于衷,眼里满是嘲弄,“你把手机还给我先。”
我提高声调,呵斥:“请你!立马向我道歉!”
教室里鸦雀无声。
镜片上的痰水顺着玻璃滑落下来,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取下眼镜,用衣角擦去上面的痰,手指头忍不住微微发抖。
太屈辱,这太屈辱了!
眼泪好几次涌上来,又被我硬生生压下去。
此刻,我不光是一个被羞辱的女人,我更是四十多个孩子的班主任老师。
我不能叫他们看扁了我。
重新戴好眼镜,我将自己破碎的尊严收拾好,强迫自己冷静。
“我会通知你父母的,你不道歉,那是他们没教好你,我会让他们代替你,亲自向我道歉的!”
男生听到这句话,脸色顿变,似乎勃然大怒。
“你这种人,也配让人道歉?老子今天就不道歉,你能对我怎么样啊?”
说着,他操起桌上的书本作业、文具之类疯狂地朝我身上砸过来。
“你不就一个破教书的吗,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老子玩手机关你什么事——”
我伸手挡住脸,捡起地上的作业本,看到上面写着“李维”二字。
这个名字我记得,他档案上写着父母双亡,姥姥带大的,是个问题少年。
难怪我一说通知父母,他就愤怒成这样,大概是触到痛处了。
对这种缺爱的孩子,也许只能用爱去感化。
我深呼吸,僵硬地挤出一个笑,试图跟李维讲道理:“李维同学,不是老师针对你,这是咱们学校规定的,你带手机进来就已经违反纪律了。”
他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操起桌上的水杯,对我当头浇下。
“那学校没规定,我不可以这样吧?啊哈哈哈哈哈哈!”
去你大爷的感化!
我忍无可忍,啪的一巴掌甩在李维脸上。
李维半张脸微微红肿起来,可嘴角却露出诡异的笑容。
他转过头对着后座一个同学问:
“喂,怎么样,都拍下来了吧?”
水珠顺着我的下巴一滴滴往下砸。
我如坠冰窟——
原来,这是他们早就设计好的。
当初选择进入教师行业的时候,就有前辈一遍遍跟我说:
当老师的,受多大委屈都得忍着,挨打了是错,还手更是错。
因为,他们都是孩子啊!
孩子能有什么错?
视频在网上发酵的速度比我想象的还快。
我的邮箱里挤满了“打孩子的贱人不配当老师”之类的辱骂;
晚上回去,发现窗户被人砸了,玻璃碎了一地,被子上被人拉了一坨大便,苍蝇围着大便嗡嗡乱飞,家里所有东西都被丢得乱七八糟,满室狼藉。
可我不敢报警,因为我看到冰箱上红漆喷的那几个字,触目惊心:
“你女儿很可爱。”
我拉着六岁女儿的小手,浑身发抖。
当天晚上,我收拾了简单的衣物,带着她去酒店住。
刚刚那一幕把孩子吓坏了,这会她时刻粘纸似的贴紧了我,一只手用力拽着我的手指头。
女儿问:“妈妈,我的小兔子呢?”
我不敢告诉她,她最喜欢的那个可以陪她睡觉的小兔子,已经被人用刀子划成惨不忍睹的模样。
黑暗中,我紧紧搂着女儿,眼泪湿透了半个枕头。
女儿是我的软肋。
孩子父亲在我怀孕期间出轨,我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离婚。
那时候女儿在肚子里已经八个月了,我从未后悔生下她,离婚后我一个人带着孩子过,为了贪图当老师有寒暑假,可以多点时间陪她,我起早贪黑边上班边考了教师资格证。
老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有了编制。
但今天这巴掌,却毁了我所有的努力,直接威胁到孩子的安危。
我真是又悔又恨。
临近天亮,我才在恐惧与懊悔的复杂情绪中渐渐睡去。
可万万没想到,我的女儿,竟然消失不见了。
02
眼见“打学生”事件在网络上越闹越大,已经无法收场了。
每天都有家长打电话过来学校问,打人的老师有没有被处理。
校长令我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给李维赔礼道歉。
我答应了。
我的傲气,这些年早就被生活给捶没了。
那天的道歉会上,李维的姥姥没有过来,也许李维压根就没有跟她说过这事,我尝试打电话过去,也没有人接听。
念完那五千字的忏悔书后,我朝着李维深深地鞠躬,对不起。
台下一片沸腾。
“谁知道你以后还会不会打学生?”
“有你这样的老师在,哪个家长敢把孩子往学校送?”
“就是,孩子能有什么错,你竟然对他们下得去手!”
……
我的道歉,并不能平息家长们的愤怒。
最后,我收到了停职检查处理的通知。
我不服,去找校长:“这分明是李维早就设计好的圈套,他当时先动手——”
校长打断我的话,“所以你为什么还要钻这个圈套呢?”
“谁先动手的并不重要,对学校来说,最重要的是没事。你没有错误不代表你不会被惩罚,何况你还是有错的,毕竟,你打了孩子对不对?”
是,不管学生做任何事,他还是个孩子,我不该对孩子动手。
因为,孩子——做什么都是值得原谅的。
站在阳光明媚的办公室楼,我却浑身冰凉,这话听着多么熟悉啊。
当天下午,我失魂落魄地去托管所接女儿,女儿不见了!
我瘫坐在地上,整个人都崩溃了。
这时候,那个被我没收的手机,发过来信息,说要跟我玩一个游戏。
“老师,我出了一道题,明天下午两点,你把陈香玉、李兰、张文雯叫过来一起考试,考点到时会通知你们,等考过了,我就把你女儿还给你。”
我腾地一下跳起来,立马把电话拨过去。
铃声一遍又一遍响着,可就是没人接听。
单调枯燥的旋律落在耳中,就像一柄尖刀落在心口上跳舞,一点点消耗着我的耐心和希望。
我机械地拨打着电话,整个人都在颤抖。
这个手机背后的主人,一定不是李维!
因为,短信里说的这三个人是我初中同学,她们是我曾经最好的闺蜜,可那年初二我生病转学后,大家就断了联系,一直没有来往了。
难道,绑走我女儿的人,是我以前认识的人?
是谁,到底是谁在跟我过不去,明明我已经离开家乡这么多年了啊!
手机提示音一次次告诉我,请稍后再拨。
我明白了,对方没打算跟我对话。我犹豫着,把手指头放到了110上,可对方像是立马猜到了我的想法一般。
很快,一条短信发过来:
“这个手机装了监控软件的,只要有任何异常,你就再也见不到你的女儿了。”
仿佛为了验证他说的话绝不是玩笑,短信附件是一张照片:
我女儿被捆住手脚,堵住了嘴,睁着一双泪眼婆娑的大眼睛看着我。
仿佛在喊,妈妈快救我!
我心口一阵剧痛,几乎不能呼吸。
抱着手机蹲在马路上,一边哭得像个疯子,一边狼狈地给对方回短信:
“我答应你,求你,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03
考点在湖心岛一个很有名的“找到她沉浸密室”游戏馆。
我的心微颤了一下,女儿现在就在这个密室里?
大堂内,早已经精心布置了酒水点心跟水果。
对方是有备而来。
我忐忑不安的拽着手机等待。
现在是一点四十五,考试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在等待另外三个考生:陈香玉、李兰、张文雯。
我们四个,曾经是很好的闺蜜。
当年流行结拜姐妹,我们还在小树林里举行过仪式——
“黄天在上,后土在下。
我们姐妹四人,陈香玉、李兰、张文雯,叶凡!
结义金兰,守望相助,肝胆相照,绝不离弃!”
现在回想,当初的誓言真是美好而脆弱。
初二那年,学校器材室意外走火,险些烧死一名女生,我也在那场大火中受了惊吓,神志不清地烧了一个礼拜,父母后来带我离开了这里。
当初的四姐妹,就此离散,再无联系。
十四年过去了,每个人的人生一定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但我相信,她们一定会过来,因为我在短信里提到了两个字——
秘密。
一个女声响起,打断了我的回忆。
“叶凡?”
我转过头去,门口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长卷发性感女郎,她身后跟着两个跟我年纪相似的女人。
“还真是你把我们叫过来的!”她踩着高跟鞋走进来,点上一支烟,拉过椅子一屁股坐下,烟雾在我眼前缭绕。
“那件事过去十四年了,你今天又提起,是想做什么?”
她是陈香玉。
我们四个人当中的大姐大,家里有钱,长相艳丽出众,当年也算是风云人物。
“没别的事,这次叫你们过来,就是想聚聚,我打算回老家发展了。”
我给众人斟酒,一一递过去。
那个瘦小的短发女人没接,转头看了下陈香玉,像是征询她的意见。
陈香玉看都没看她,自顾自地抽烟。
短发女人舔了舔舌头,不安道:“你,你记起当年的事了?”
她是李兰,我们四个人当中最没主意的那个,当年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鞋子,留什么样发型,都是陈香玉帮她决定。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红酒溅出来,一片殷红。
她说的当年的事,是关于那场火灾的,是我们共同的秘密。
“行了,人叶凡当年烧坏了脑子,不是早就记不清了么?”陈香玉勾唇笑了笑。
火灾那天,恰好是周末,学校只有我们几个偷溜进去玩,当时警察确实过来询问过我细节,可是那场高烧让我忘记了很多事。
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毕竟,当年大家都是十三四岁的孩子,孩子能有什么错?
“既然没什么事,那我先回去了,我约了下午三点做头发。”
一直沉默的张文雯说话了。
她模样变化在我们四个人当中是最大的,以前又瘦又黑,现在胖出了两个张文雯的体重,白胖的手腕上套着一个墨绿色的玉镯子,显出几分笨拙。
张文雯自小心眼比较多,算是我们四个人当中的军师。
她端起杯子,敷衍地抿了一口,提议为今天的聚会碰杯。
但我看出了她的紧张,她把脚踝缠在桌椅底下。
这是她很少被人察觉的小动作,只要感到紧张就会不自觉这样做。
此刻,墙上的时钟走到了两点整。
大厅的投影屏上出现一张小丑的脸,笑得诡异。
“各位玩家们,欢迎参加这场绝命考试。”
身后,大门哐的一声锁住了,无人可以逃脱出去。
陈香玉她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现在,你们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找出正确的答案。”
“考题就是‘找到她’,线索隐藏在四个房间内,你们只有找到第一个房间的钥匙,才能通往下一个房间,直到抵达最终的目的地。”
“你们必须互相配合,彼此信任,才能解开考题,找到猎物,获得生机!”
“否则,所有人都得死!”
小丑讥诮而冷漠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回响。
我急促地呼吸着,眼睛死死盯着屏幕,镜片上渐渐泛出泪光:
那上面的猎物,就是我五花大绑的女儿!
“什么鬼玩意!老娘可没空跟你玩——”
陈香玉站起身,一把摁灭烟头,走过去大力拉大门的把手。
可门锁死了,根本攥不动。
她眼里闪过些许惊恐,转头看我:“什么意思,叶凡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我嗫嗫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骗她们过来的目的。
一声尖锐的惊叫响起,张文雯首先发现了不对劲。
“房子,房子在移动!”
大家霍然转头四看,发现大厅的四面墙壁竟然在缓缓移动着。
头顶上的天花板也在缓慢降低。
房子的空间在缩小!
李兰惊惧地尖叫着,往陈香玉身后躲,两只手死死抓住她的胳膊。
陈香玉一巴掌甩她脸上,“闭嘴,给我安静点!”
李兰顿时噤声,脸上依旧是遮掩不住的害怕。
张文雯掏出手机,疯狂的拨打电话,却发现没有信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电话根本打不出去!”
说着,她夺过李兰的手机,发现同样也打不出去。
我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翻找桌上的东西,想要找到钥匙。
陈香玉走过来,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双目喷火。
“叶凡,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一下!”
她个子本来就高,加上高跟鞋,整个人比我多出半个头,我被她揪住衣领,双脚几乎离地,勒得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张文雯拉了一下她胳膊:“你他妈的倒是给机会让她说啊!”
我脸已经涨得通红,勒紧的衣领让我呼吸困难。
陈香玉愣了一下,随后松手,我歪倒在地上,气喘嘘嘘,手指向屏幕:
“那是我女儿,她被人绑架了,绑架者让我把你们召集过来,说是参加一场考试,考过了就放了我女儿,我没办法,女儿是我命根子……”
“所以,你就把我们出卖了?”
陈香玉一把揪住我的头发,照着桌子脚使劲一磕。
一股温热的血瞬间从我额头上往下淌。
钻心的疼痛令我眼泪鼻涕齐流。
我被迫仰起头,斜着眼睛看她,双手死死掰住她的手,费力道:
“我们,我们只有一个小时!你就是打死我也没用的,逃不出去!”
“大家得想办法……团结,找到钥匙,否则,否则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我的话令陈香玉清醒过来,她的手不觉松了。
四人惊恐地打量周围。
墙壁转速在加快,天花板也在缓缓降低。
大厅的空间又缩小了三分之一。
投影屏上的倒计时飞速流逝,落入耳中有若催命之音。
再这样下去,我们所有人会被压成肉饼!
04
渐渐缩小的空间,给人莫名的压迫感。
随之减少的,似乎还有空气,每个人都觉得心慌胸闷。
李兰已经慌了神,两眼蓄满了泪,口中喃喃自语:
“吴小尘,一定是吴小尘回来了,她想报复我们,大家都活不成了……”
陈香玉狠狠剜了她一眼,抓起桌上的烟灰缸朝投影屏狠狠砸过去。
玻璃制的烟灰缸应声而落,碎成几块。
投影屏上的倒计时不为所动,依旧飞速地变换着。
“吴小尘早就死了,别给老子装神弄鬼,敢动我陈家人,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陈香玉说得没错,陈家在这个小县城的关系盘根错节,无人可撼。
所以,她才能从当年那场火灾中全身而退,不受任何影响。
张文雯怒道:“不公平,那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拉我进来!”
她手指着我:“把人骗进器材室的,是叶凡。”
又转头看向李兰,“放火的,是你。”
稍停顿了下,张文雯冷眼看着陈香玉:“而主使人是你——陈香玉!”
天花板已经压在人头顶了,我们不得不半蹲下身子。
尽管不愿意相信,可眼前的一切在提醒我们:
这是一场针对当年火灾案的复仇。
那个叫吴小尘的转校生自我沉睡的记忆中浮现出来,身体瘦瘦弱弱,一头齐刘海后面闪躲着双漆黑的眼珠子,亮得惊人。
那双晶亮的眼眸曾满是信任地看着我,说:“小凡,谢谢你愿意做我的朋友!”
我使劲甩甩头,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眼前。
张文雯对着投影屏大喊:“她们三个罪有应得,可我是无辜的!”
我苦笑,冲张文雯摇头:“别忘了,你是我们军师,当年出主意的人,是你。”
张文雯瞬间面色苍白,张大嘴半天没有说话。
“这是一场考试,我们必须团结起来,互相指责是没用的。”
我指向四周变动的墙壁。
“我一直在观察,房间的墙壁、天花板都在动,整个布置也一直在变。
“你们想一下,如果房间存在出口,那它一定是固定的。”
“找到钥匙的前提,得先确定门在哪——”
而眼下,唯一不变的,就是处于室内中心的餐桌!
“所以,这张桌子才是通往下一个房间的出口?”有人立马接话。
是张文雯,她脑子转得快。
陈香玉马上反应过来,招手叫李兰一起抬走桌子,露出下面的波斯地毯。
我把地毯掀开,果然在底下看到了一个直径半米左右的圆形金属盘。
中间的转盘上标着数字,显然是个密码锁。
转盘底下刻着一行字:她人的死日,你们的生机。
是女字旁的她。
四个人同时颤抖了一下,我们都想到了那个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的女孩。
陈香玉先开口了:“就是说,密码是那天出事的日期?”
说着,她把目光转向我。
我艰难地吞了一口吐沫,踟蹰道:“我不太记得那天的事了……”
李兰举起手:“我,我记得,那天是2003年——”
“万一错了呢?”张文雯皱眉,手指在转盘上抚过,“万一输错了密码,会不会锁死去,彻底绝了生路?”
我们愣住了,她的话不无可能。
天花板已经压到了餐桌,桌子发出骨骼碎裂的声音,渐渐变形。
四周的墙壁还在靠拢,我们不得不趴在地上。
氧气变得稀薄,呼吸越来越困难。
汗水顺着额头滴落下来,耳中只听得倒计时流逝的声音。
“管他呢,反正都是死,试一试总归有希望!”陈香玉又开口了,她一直都是我们四个人的主心骨。
可在输入日期的时候,李兰跟张文雯有了分歧——
日子差了一天。
陈香玉压根就不记得了,而我,我在那次生病之后,忘了许多事。
“李兰,你想清楚了,到底是3号还是4号,要是记错了,都他妈得死!”
陈香玉焦躁又气恼地对李兰吼。
她现在,似乎有点怵张文雯,只好把怨气发到窝囊的李兰身上。
被她这么一吼,原本就犹豫不定的李兰结巴了,她恐惧地看了一下我们几个人,最后干脆闭上眼,使劲摇头。
“我,我也不确定,好好像是3号,也好像是4号!”
张文雯眼睛死死盯着着我,话里有话地对我道:“叶凡,我们都是你骗过来的,你决定吧,我也不确定是几号。”
三双眼睛看向我。
瞬间感到压力巨大!
室内的空间,在一点点变小。
我的女儿,还在等我去救她。
不管如何,我必须做决定。
我深呼吸一口气,用力握了握拳头,舒展开手指,伸向密码锁。
室内一片死寂,所有人屏住呼吸。
输入最后一个数字时,一滴浑浊的汗砸落下来,混着血迹,是触目惊心的红。
四周好像静止了一般,随后是轻微的咔嗒一声。
仿若仙乐入耳。
金属圆盘缓缓打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清凉的空气扑面而来。
我们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悦。
陈香玉率先准备爬进去,身子钻一半,忽然停住了。
她爬出来,眼睛在我们脸上转了几转,最后落在我身上。
“要不,你先进去吧,毕竟是你输对了密码,应该奖励你才对。”
陈香玉就是这样的人,永远不会以身试险,却总会指使人替她做事。
当年的姐妹帮,我原本是入不了她的眼的。
是我坚持给她写了一年作业,才获准亲近她的资格。
不是我多么想加入她,而是作为陈香玉朋友之外的人,都会被排挤欺负。
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从课桌里掏出什么来:
一条蛇,一只癞蛤蟆,或者一坨新鲜的粪便。
我始终记得那个叫吴小尘的女生,被一群人按在座位上,不准她去上厕所。
挨到第三节课,她终于没忍住在上课的时候尿了一身。
浑浊的液体从座位上滴落下来,冒着热骚气。
所有人拍打着桌子尖叫,嘲弄她。
陈香玉笑得眼泪花子蹦出来。
就连老师,都捂住鼻子,语带嘲讽:“你都初二了,怎么还尿裤子……”
吴小尘的头几乎垂进裤裆里。
“快点啊,愣什么!”
张文雯推了我一把,我从回忆中惊醒过来,慌探身往那洞里爬。
入洞后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
四周光滑如镜,我整个身子钻进来后,止不住往前溜了一大截,这个洞的朝势是向下的,几乎没用什么力,身体就滑落到底了。
随后,砰的一声,撞到了一个坚硬的墙壁。
入目一片亮白,我仔细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一间由无数面镜子构成的封闭空间,我看到成千上百个自己倒影,同时做出转头走动的模样,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上头陈香玉在喊:“喂,吱个声啊,下面安全吗?”
我慌忙答了一声,让她们赶紧下来。
随后扑通一声,陈香玉应声而下,她也被眼前的镜面吓到。
又等了一会,却没有人继续下来了。
上面隐约响起打骂和哭喊声。
我看了陈香玉一眼,心头发怵,颤声道:“李兰和张文雯怎么还不下来?”
陈香玉嘴角露出嘲讽的笑,“你下来后,圆盘就开始朝中间慢慢收拢了,她们一人一半拉住圆盘口,现在大概在为谁垫底吵架吧?”
我心头狂跳,顿时意会到上面那行字的真正含义!
她人的死日,你们的生机。
设计这个出口的人算准了我们的心理,金属盘进去一个人后开始收拢,剩下的人只能拉住它,让别人先走。
最后爬进来的人,恐怕是没有活下去的机会的!
“不能用别的东西卡住吗?不一定非得用手啊!”我焦急地冲陈香玉喊。
陈香玉摇头:“那好像是可以读取指纹的,谁的手先碰到圆盘,就只能用手一直拉住,换成其他东西立马往中间收拢——”
我脑中闪过一道光,顿时有了主意,冲过去对着洞口上头大喊:“还有机会,进去的人头朝洞口,用手压着,李兰瘦一点,她可以压住另一半,大家前后脚下来……”
话没说完,张文雯已经从洞口滑落下来。
同时滚落下来的——
还有李兰双目圆睁的脑袋。
05
张文雯站在那一身鲜血,宛若杀神,双目中带着几丝绝望的狂乱。
“不关我的事,是她非要跟我抢,结果,手一松,就让圆盘给切了……”
李兰的头静静躺在地上。
四周镜面上倒映出无数个血糊糊的脑袋,睁大眼睛瞪着我们。
这画面太过诡异血腥,令人不寒而栗。
我没忍住,蹲下身子,干呕了一声。
这时,头顶上方传来倒计时的流逝声——
考试还没有结束!
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四周的镜面忽然开始转动,就像酒店大堂的旋转玻璃门一样,我们几个跌跌撞撞,躲避移动的镜面,一下分散开了。
转眼间,我独自一人被无数面镜子包围了。
我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一下撞到了头,原来前面是墙。我只好伸出手,一边小心地往前探路,一边喊着陈香玉、张文雯的名字。
没有人回应我。
举目四望,只有无数个自己惶恐的面孔印在镜子上。
数不清的镜子互相照射着,产生了德罗斯特效应,我的眼神开始涣散。
忽的,我脑子一炸,赫然看到背后有人举着斧头朝我砍过来!
我猛地回头一看——
什么都没有。
无数个我跟着回头,瞪大眼睛,满脸惧色。
刚刚那一幕,就像幻觉一般。
可分明,又那么真实。
“香玉姐?文雯?你们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我头上冷汗冒出来,喉咙发干,手脚的动作变得十分迟缓。
回应我的,依旧是死一般的沉寂,只听得到倒计时的流逝声。
我心跳如鼓,背靠着一面镜子,缓缓往前走。
忽然,一道刺耳的摩擦声传过来。
我吓了一跳,仔细一听,只觉得恶心难受。
是那种指甲在玻璃上划过发出的刺耳的声音,犹如百爪挠心。
我站住脚,抬起手捂住耳朵。
这时,摩擦声忽然消失了。
刚走几步,摩擦声再次响起!
我壮着胆子大喊一声,谁!
无数个我张大嘴,发出呐喊声,远远传递过去,永无尽头般寂寥。
后背的衣服汗透了,紧紧黏在皮肤上。
我越走越慢,精神紧张到了极致。
这时,前方有个高挑的身影一闪而过,看起来好像是陈香玉。
我心头一喜,忙追上去,“香玉姐!”
可是她好像听不到我的声音一般,飞快地奔跑着,转眼消失在拐角处。
我气喘吁吁的追过去,眼看着就要追上了——
前面的镜子快速旋转着,一下切断了去路。
我只好停下来,贴着镜子随它一起转过去,果然看到陈香玉就在面前!
她半蹲着身子,捂住肚子,身子弓成虾米状,像是忍受了极大的痛苦。
我奔上前,伸手拍了下她肩膀,“香玉姐,你怎么了?”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陈香玉被我轻轻一拍,身子竟然歪斜,像个毫无生气的娃娃一样倒下去。
她的肚子上,赫然插着一把斧头!
淋漓的鲜血从她两腿间流下来,很快洇出一大滩红。
张文雯就站在对面,满脸难以自信地看着我。
“是你杀了她?”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对方。
张文雯一愣,继而飞快地从陈香玉身上拔出斧头,鲜血溅了她一脸。
她举着斧头,架在胸前,满眼警惕地看着我。
“叶凡,这都是你设计好的对不对?你把我们骗过来,就是想杀人灭口!李兰死了,陈香玉也死了,现在轮到我了?”
张文雯眼里闪着狂乱的光,手中斧头挥舞着,情绪激动。
我一边后退,一边跟她说:“文雯,你冷静一点。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是一起的,是吴小尘,吴小尘她绑架了我的女儿!她想找我们报仇!”
张文雯:“吴小尘不是死了吗?难道是鬼找上门了?那个鬼,该不是你吧!”
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看向地上陈香玉的尸体,恶狠狠吐了一口吐沫。
“你早就想让陈香玉死了对不对?当年她逼着你考试跟她交换试卷,在你饭盒里倒沙子,带人在厕所里堵了你脱衣服扇耳光……”
我痛苦地捂上耳朵,大喊:“你闭嘴!我忘了,忘了!都过去了——”
“可我过不去!”张文雯大喊一声,目光凛冽。
忽的抬高了斧头,猛然转身对着陈香玉的身体狠狠砍下去!
只听到利刃入肉声,血水溅到镜面上,又缓缓流下来,像无数道血泪。
张文雯疯了一样挥舞着胳膊:“我被她扇过多少耳光!只要她不开心就要拿我出气,可我爸还骂我,让我给她道歉,就因为她爸是领导!为什么!为什么!”
“文雯!”我大喊一声,焦急地提醒,“她已经死了!”
张文雯浑身一震,像是刚从噩梦中醒来。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染血的双手,一把扔掉斧头,再没了刚刚的戾气。
“叶凡,是你杀了陈香玉,你想嫁祸给我,对不对?”张文雯看着我。
我矢口否认:“不是我!”
“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我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你推开她,然后人就死了!”
“我赶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旁边就站着你,李兰死的时候,身边也只有你,你才是最可疑的——”
我们互相指责对方,疯狂的攻击彼此。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倒计时显示只有十五分钟了。
忽的,我醒悟过来。
“我知道了,它在故意挑拨离间,想让我们互相残杀!”
“在大厅的时候,李兰因为我们不团结死了,现在陈香玉也死了,如果我们不能信任彼此,下一个死的,就是你我!”
听到我的话,张文雯稍微冷静了一些。
“那现在怎么办,这个玻璃房里什么都没有。”
话音刚落,我们两同时对视一眼,一起看向那把斧头。
它是房间里唯一多出来的东西。
捡起来一看,斧头铁柄上果然有一行字:
于毁灭中获得重生。
这把斧头上面,有些黑色的污渍印记。
像是,被大火烧过。
恍惚间,又看到那个被大火包围的器材室,有滚滚浓烟从里面冒出来。
铁门被拍得砰砰直响,里面是绝望的哭喊声:
“小凡,小凡,快救救我!”
那是吴小尘在呼喊她背弃信义的朋友。
那个女孩多傻啊,她被陈香玉她们欺负得灰头土脸。
像只老鼠似的,走路都贴着墙根,大气不敢喘。
我只是稍微向她释放点善意,她就将我当作生命中最珍贵的朋友。
可她不知道,我是带着“任务”接近她的——
取得她的信任,成为她的朋友,再狠狠抛弃她,摧毁她。
那天是周六,陈香玉被她爸骂了一顿,就想从我们身上找点乐子弥补回来。
以往的游戏已经不能满足她了,李兰挨了她好几脚,依旧没能让她笑出声。
张文雯忽然提议:“叶凡不是跟那个小老鼠关系好吗?把小老鼠叫出来,玩个捉迷藏的游戏吧?”
她口中的小老鼠,就是吴小尘。
陈香玉对这个提议十分满意。
于是我利用吴小尘对我的信任,把自己的新朋友骗出来,带到陈香玉她们面前,说:“大家觉得以前对你不够友善,今天想跟你和解,我们一起玩吧?”
我看到我可怜的朋友,眼里迸发出巨大的惊喜。
她漆黑的眼眸中闪着光,幸福地看看我,又看看众人。
她一定以为这都是我的功劳,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心虚地笑着,笑得眼神闪躲。
于是,我们开始玩一个“捉迷藏”的游戏。
我的新朋友,卖力的向我们释放她的热情,她躲进体育器材室。
那张门原本不应该开着的,是我们提前偷了钥匙打开,哄着她进去的。
一个小时过去了,吴小尘躲在器材室有些焦虑了。
我们躲在窗户后面偷看她,看她转动着细弱的脖子,一次次看向门口,想出来又不敢出来,怕破坏这次来之不易的友情。
陈香玉说:“小老鼠太乖了,得给她加点东西才行。”
于是,一本点燃的作业纸被李兰从窗户眼里投进去。
谁也没想到,这个“吓唬”最后变成了一场无法挽回的火灾。
我的新朋友,在里面哭喊着我的名字,用力拍打着铁门。
火越烧越旺。
可是,钥匙不见了。
我们在慌乱中,怎么都找不到钥匙。
陈香玉慌了,她想到父亲看向自己的憎恶的眼神,当下做决定跑了。
跑之前,我们所有人约定好口供:“谁也没有来过学校,不知道这个事。”
我也跑了,跑到一半,越想越害怕,又往回跑——
于是,看到一个浑身是火的人,挥舞着一把斧头,从砸开的窗户口跳出来。
她的头发几乎烧光了,胳膊上露出白骨,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我。
随后,一头栽倒下去。
记忆从恐惧深处翻涌上来,带着血泪和死亡的气息。
斧头在眼前挥舞着,无数的镜子破裂开,我们的影子碎成一片片。
玻璃室被彻底摧毁了,露出它原本的面目来:
一个铁笼子。
原来,第三个密室,就隐藏在玻璃房中。
笼子上头,吊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身穿月白色衣裙。
我的眼泪瞬间涌出来,那是我的女儿啊!
06
“佳佳!佳佳!妈妈在这里,妈妈过来接你回家了!”
我哭喊着,一次次蹦起来,想要勾着我女儿的身体,可一次次徒劳无功。
头顶上的小人儿一动不动,甚至听不到呼吸声。
我的佳佳,我可怜的女儿,她死了吗?
我再也控制不住,抓起斧头,用力劈向铁笼。
刀刃一下下砍在铁栏杆上,只留下微白的刀痕,虎口震得发麻。
张文雯拉住我,指着头顶上轻声说道:
“那是假的。”
什么意思?
我转过泪眼模糊的脸,怔怔看着她,感觉脑子都转不动了。
“我说,它不是你女儿,这是个假人,你仔细看看,虽然做得很逼真,但是那皮肤,头发,根本就不是真人!”
我的心仿佛从地狱一下升到天堂,擦干净眼泪仔细看,那确实是个仿照真人大小做的假人,加上熟悉的衣服,一眼看上去跟真的一样。
关心则乱,我慌了心神,反而上当了。
这时,头顶忽然出现一张巨大的小丑脸投影,它眼睛里冷得看不出一丝活气,嘴角却又硬生生拉出一个微笑的弧度,组合在一起,有股说不出的别扭。
小丑说话了:“第三个密室的钥匙,就藏在这个仿真人蛋糕身上,你们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找到它,打开铁门,走出去。”
“前面就是出口,猎物,也在那等着你们。”
“超出时间,考试不及格,都得死!”
话音刚落,绳子缓缓下降,那个仿照我女儿做的人体蛋糕降落下来。
一头齐肩短发,双眼皮大眼睛,嘟着小嘴,穿着月白色裙子,几乎一模一样!
我看着这个“女儿”,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张文雯扬起手上的斧头,对着“女儿”就准备劈下去。
我一把拦住她,厉声道:“你干什么?”
张文雯像看傻子似的看着我:“你没听懂吗?钥匙藏在这里面,不劈开怎么找,时间不多了!”
我抬眼一看,头顶投影屏上的倒计时显示只有三分钟了。
不等我反应过来,张文雯已经一把砍下来“女儿”的头,像切菜一样飞快的剁着,劈成好几块。
转眼间,假人四分五裂,断口处看到火腿肠一样的肉质。
原来是用肉食制作的。
“这,这怎么找,钥匙那么小,很容易漏过——”
张文雯眼睛一亮,“用牙齿咬!咬过没有的放这一边,很快就能筛选出来。”
倒计时变换飞快,时间越来越少了。
那句“超出时间,考试不及格,都得死!”的话在耳边回响。
顾不上那么多了,我也跟着张文雯加入啃噬假人寻找钥匙的行列。
牙齿忽的咬到一个硬物,我心头一喜!
是一把普通的黄铜钥匙,看着竟然有几分眼熟。
可我来不及多想,飞扑过去,插进钥匙孔准备把门打开。
张文雯紧张地看着我,瞥了眼倒计时,不自觉催促:“快快,只剩十秒了!”
越是紧张,我的手越抖得厉害,好几次没对准钥匙孔。
张文雯几乎尖叫起来,“你他妈快点啊!”
终于,锁开了,我跟张文雯几乎是一起从笼子里跌出来的。
就在我们出来的瞬间,铁笼嗖的一下向上拉起,嵌入墙体,那个肉质假人的碎肢体被挤压成肉泥,从缝隙里掉出来。
如果,刚刚我们还在铁笼里……
我打了个寒战,不敢多想,拉着张文雯就往出口跑。
门开了。
可是,根本不是什么出口!
里面小小的,屋顶亮着一盏昏暗的灯,灯底下,坐着一个戴小丑面具的人。
它像是等待了我们很久,叹息了一声,道:“来了啊?”
我冲上去,一把抓住它的衣服怒吼:“我女儿呢?我女儿在哪里!”
小丑笑了:“你刚刚,不是已经见过她了吗?”
说着,凑到我耳边,有若恶魔般低语:“怎么,没尝出你女儿的味道来吗?”
我浑身僵住,脑子嗡嗡作响——
什么意思,刚刚那个假人,是用我女儿的肉做的?
我竟然,亲口咬了我女儿!
“你女儿性格可不像你,真是单纯啊!”
“我说带她去看小兔子,她就乖乖跟我走了,斧头砍在她脖子上时,她哼都没哼一声,那小骨头真脆,咔嚓一下就断了……”
“闭嘴!你闭嘴!“我掐住它的脖子,面目狰狞,“还我女儿,你还我女儿!”
小丑握住我的手,稍稍一用力,一股电流瞬间直击心脏!
我跌坐在地上,口目歪斜,白色的吐沫涌出来。
张文雯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声音抖得厉害:“你,你是人是鬼?”
小丑没有回她,而是打开一个木箱子,像展示宝贝一样,一点点从里面往外拿东西:一双小小的婴儿鞋,印着蓝色卡图案的文具盒,笔记本、围巾,发卡……
“这些,都是我女儿的东西。”它抱住,闭上眼,放在鼻子底下深深地嗅了一口气,像是努力攫住上面残留的气息。
良久后,它睁开眼。
“叶凡,你现在也是当妈妈的人了,你能体会,一个母亲失去孩子的心情吧?”它转过头,阴冷地盯着我,眼神像一把刀子一样。
随后,抬手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
是吴小尘的妈妈。
“怎么样,从巨大的喜悦跌入绝望的感觉如何?你当初就是这么对小尘的吧!”
“我女儿,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那么听话,那么乖,她只是想跟你们做朋友而已!”
老妇人干瘪的嘴唇颤抖着,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她上前一步,一脚踢翻了那个木箱里,有什么东西从里面倾倒出来,一股奇怪的味道弥漫出来。
张文雯退到了门口,用力拉扯着门把手,想要离开房间,可门已经锁了。
我被女儿的死刺激得毫无求生欲,只是呆呆坐到地上。
对眼前的一切都无动于衷。
张文雯大声喊起来:“不关我的事,吴妈妈,你放了我吧,我是被逼的啊,我从来没有欺负过吴小尘,是陈香玉逼我这么做的!”
“还有叶凡!”她指着我,“叶凡才是害死小尘的凶手!我都看到了!那天是你藏起来钥匙,你怕吴小尘活着出来指控你!”
我浑身一震,眼泪簌簌往下落。
那天,吴小尘被锁在大火弥漫的器材室。
我跟着陈香玉她们到处找钥匙。那把钥匙被我们遗落在草丛里,我很快发现了,捡起来,飞奔过去准备开门,可是走到一半我就停住了。
如果吴小尘说出去,背锅的人一定是我!
她们一定会把所有事情都推到我头上。
到时,我会被全校通报批评,告知我父母,甚至……
我越想越怕,脚步也越来越迟缓。
“叶凡,你找到了吗?”
不远处,张文雯走过来看着我。
我慌得把手背过去,故作寻找的姿态:“这里,这里没有!”
一个可怕的声音在我脑子里叫嚣:
只要吴小尘死了,就没有人供出我来,因为我们四个都是凶手!
就像被魔鬼控制了一样,我把钥匙扔进了学校的湖底。
可偏偏,吴小尘自己砍破窗户逃出来了。
她昏迷的那些天,我也发起了高烧。
最终,吴小尘没有醒过来,成了植物人,一年后听说死了。
而我也离开了家乡,永远藏住了这个秘密。
那时候,学校根本没有普及监控,案件最终变成,我们几个溜到学校玩捉迷藏,吴小尘不小心把自己锁到器材室,没想到器材室走火了……
我们都是孩子,孩子批判一下就完事了,谁也不能责怪我们。
毕竟,孩子能有什么错呢?
要错,就错在大人,没有教会我们如何做一个人!
我哈哈大笑起来,看着那个一心要为女儿复仇的母亲,冷声质问:
“难道你就没有责任吗?”
“你的女儿在学校受尽欺负,尿裤子,挨打,被撕烂了书,抢走了早餐钱,上学的每一天对她来说都跟去地狱一样!”
“你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现吗?”
“如果你能早点意识到她的痛苦,如果你能多关心关心她,她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你们当家长的,只会觉得是女儿不合群,你们只会质问自己的孩子,为什么别人就欺负你,难道不是你的问题?
“孩子死了,你们才知道她们遭受了什么!”
“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当妈妈?”
“吴小尘死了,死于我们,也死于你!”
“你,也是害死她的凶手。!”
我的话,像一把尖利的刀子,一刀刀捅向这个衰老的母亲,捅向她的致命处,也许,无数个夜晚,她也冒出个这样的想法,为什么我没有早点觉察孩子的处境?为什么我没有保护好她?
可她不能怪自己,否则她没法活下去!
她必须找到具象的靶子,必须为死去的女儿复仇。
才能掩盖自己失职的本质——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大人。
而我们,也从破碎的童年,长成了残缺的大人,再将不幸复制到下一代身上……
老妇人脸上露出痛苦而疯狂的表情,她大喊着,“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的小尘是你们害死的!小尘!妈妈现在去陪你,你等我!”
在张文雯惊恐的眼神中,老妇人点燃了打火机,朝泼在地上的汽油扔过去。
火舌瞬间舔燃了一切,我闭上眼,眼泪从面上划过。
这罪恶的一切,终于都结束了!
07
警方接到报案,湖心岛一家有名的密室逃生游戏馆发生火灾,里面发现五名死者尸体,经过对案发现场的分析及尸检结果得知,其中四名死者生前服用过致幻剂。
这起案件跟十四年前的校园火灾案有关。
报案人,是一名十三岁中学生,其中一名死者是他姥姥。
“那孩子,听说是植物人被强暴怀孕生出来的,真是造孽啊,被大人当成复仇的工具——”
“嘘,小声点,别让孩子听到了!”
两名警察走进来,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十三岁的小男孩,正俯下身子教一个六岁的小女孩画画。
他指着画纸上的图案,微笑道:“佳佳,墨格拉的眼睛,是红色的,像兔子一样。”
全文完,愿天下无霸凌。故事取材于真人真事,霸凌者长大后成了被霸凌者孩子的老师,面对当年犯下的错,他们是否会真心悔过,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