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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翻译】Green Lantern · Sleepers 3

作者:Christopher J. Priest

翻译:灯灯鲨鱼

校对: @宇宙可乐大爆炸 


卡萝撕开赫克托那件价值125美元的比尔·布拉斯[1]衬衫时,纽扣如霰弹般四散迸射,其中一枚正中她的一只眼睛。棒极了,她心想,这下我得朝别人抛一整天媚眼了。对费里斯航空的CEO而言,此类附带损伤算是一种职业风险。自从与丈夫分居以来,她的商务洽谈就愈发常在狼狈不堪的境况之中展开。 

赫克托凑近想吻卡萝,却被她狠辣地甩了一耳光——这力道堪比她揍过的任何混球。他的脸猛地旋过半空,重重撞上背后的货架。卡萝的手掌抵住他侧脸,将那张苍白瘦削的面颊摁进裂开的木架,成卷的厕纸从架子上滚落散开,为她与他之间这场暴力交锋拉开序幕。  

卡萝如饥似渴地把嘴唇贴向赫克托的脖颈,几乎要将他拧成一块椒盐脆饼[2]。赫克托惊骇于卡萝的蛮力。她体格匀称,有着黛米·摩尔[3]式的玲珑身段,力气却大得出奇,赫克托只在魁梧的保镖身上见识过这种力气。卡萝那副的凶神恶煞的模样也叫他大吃一惊,卫生纸卷如暴雪般倾泻,弄得他眼花缭乱,完全看不清她的身影。

赫克托的眼镜滑落在地,弹了几下,被卡萝的高跟鞋刻意碾碎。一座象征她在这场交锋中大获全胜的功勋奖杯、一种纪念礼物。纸卷从迸裂的架子上滑落,滚得到处都是。氨水的恶臭同时扼住他们俩的喉咙。更多东西噼里啪啦地砸下来,赫克托猝不及防地,比他预料得更早地尖叫起来。一件钝器击中了他的脑袋,赫克托摔倒在地,身上缠满了卫生纸,孤零零地跌进那堆卷纸里。

卡萝很冷。  

她本想着价值3000美金的唐娜·凯伦[4]羊毛大衣总该能御寒,但她错了。她站在女洗手间的镜子前漫不经心地检视自己,尝试补妆,但很快意识到这是徒劳,她的妆完全花了。赫克托贪得无厌且吻技拙劣。这妆彻底毁了;她不得不从头开始。  

她瞪着自己在镜中的倒影。我恨透了我的生活。赫克托廉价的古龙水味道染了她一身。她瞥见自己眉间浅淡的绒毛。现在我快长成连心眉了。她检查着牙缝间是否有菜渣残留。她调整自己的胸衣肩带——钢圈在她胸下勒出一条铁轨般的箍痕——她长舒了口气。她皱起眉。她可是皱眉专家。她突然开始咒骂我:“我知道你在这儿。我能感觉到你。”她错了。我不在那儿。

我在三十英尺外的走廊尽头,在法庭之上,观察赫克托·拉米雷斯法官眯着眼审阅法条摘要。法袍下,拉米雷斯法官昂贵的衬衫由安全别针勉强固定着,以及,在休庭过程中,法官坐下时不慎压碎了他自己的眼镜。  

我仍裹着黑风衣,戴着棒球帽,只是摘了墨镜。这并不重要,因为没人能窥见我的存在。  

此刻审理的是泽基斯制造公司控告费里斯航空一案,针对卡萝父亲公司的十余起民事诉讼之一。在波音与麦克唐纳·道格拉斯的围剿之下,卡萝正竭力维系着她父亲留下的飞机设计之株。但随着中国订单的削减,美国的国际形象持续恶化,航空制造业正式步入寒冬。军方是费里斯航空最大主顾,卡萝一边为她的连心眉焦虑,一边暗中祈祷着战争降临。毕竟战争永远是带来商机的良方。

泽基斯是家零部件小厂,要是丢了费里斯航空的订单,他们就得关门大吉。托尼·张坐在斯帕戈餐厅里,手端马提尼酒杯向卡萝兜售一份更便宜,也更划算的替代方案。他麾下两千人律师团队中的一位从泽基斯的合同里揪出个漏洞——卡萝借机甩掉了泽基斯连同他的一千二百号员工家庭,只为从托尼·张的每个零件里抠出十美分。泽基斯的起诉只是垂死挣扎,工厂一旦倒闭,他的一千二百名工人也要跟着失业。他们将失去一切心爱之物,到最后连雪佛兰家庭轿车都得当掉。

卡萝并非铁石心肠,而是比起操心泽基斯的员工家庭(要是连泽基斯都破产停业,这座位于明尼苏达州的只有一丁点儿大的破落工业小镇就会缩水到‘半丁点儿’大,或者更甚,‘四分之一丁点儿’大。),她更关心如何捍卫费里斯航空自己的员工家庭和他们的雪弗兰轿车。守着费里斯航空公司的招牌不倒已经是场令人难以想象的硬仗,要是还为阿根廷或泽基斯哭泣,她得终日以泪洗面。当老板意味着有时你不得不摁下某个致命按钮。今天是卡萝·费里斯按下按钮,碾碎山姆·泽基斯与他的一千二百个员工家庭的时刻。

我恨透了我的生活。卡萝一边朝脸上泼水一边在脑海中反复念叨这句咒语。那种填不满也逃不脱的空虚,总把她推向平淡无波的浅滩。自从多年前亲手抹去了她自己与那个人格、那个第三维存在之间的联系,她的生活就变得日渐扁平。  

她擦干自己脸上的水珠,抬头时在镜面中瞥见了她,星蓝石。

那个恶棍反派。那个绿灯侠冷酷邪恶、满怀恨意的宿敌。那个残忍杀害并肢解了约翰·斯图尔特妻子的刽子手。那个活着只为亲眼目睹哈尔·乔丹之死的恶灵。哈尔·乔丹,他是卡萝·费里斯深深爱着的男人,也是星蓝石切齿痛恨的仇敌。

她是拼图中迷失的那块,是卡萝被切除的第三维度灵魂。是被扎马伦人——宇宙中与守护者互相对立的女性种族——钦选的地球女王。尽管卡萝曾挣脱星蓝宝石的邪恶侵蚀,抛弃了那枚与绿灯戒指同等威力的扎马伦宝石。但星蓝石始终蛰伏于每一闪念之间。她在镜中,她在脑内,她在每个微小妥协的捷径里,她在卡萝为压制她而炼就的铁石心肠深处。星蓝石之于卡萝犹如二十年陈酿威士忌之于酒鬼。那力量的蛊惑与诱饵始终如疽附骨,近在吐息之间。

卡萝继续盥洗。酒鬼不想浅尝辄止,酒鬼渴求十杯穿肠。她不只想套上那套战衣,她想从鼻尖到脚趾都灌满力量,任由那力量如储物间里的赫克托般肆意摆布她。卡萝渴望吞下整个世界,却最终选择了坚守人性。代价是堪称冷酷的自律。她不得不迫使自己变成一个铁腕无情的控制狂。她不能让这种自律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否则灾难就会降临。

她再次抬眼时,星蓝石已无影无踪。镜中只余卡萝。  

即便如此,随着赫克托的法槌一落定音,山姆·泽基斯的一千二百个家庭终究失去了他们的雪佛兰轿车。  

我恨透了我的生活。

卡萝·费里斯的顶层豪宅俯瞰海湾,入夜后能将万家灯火的壮丽夜景尽收眼底。当卡萝忙着在盥洗室补妆时,我在起居室里,盯着埃弗里特。埃弗里特·霍尔茨曼,呼号“天蝎”,卡萝的飞行员之一。自我之后,卡萝立誓不再碰飞行员,却在监控录像里抓到天蝎向那群同僚伙计们吹嘘他要“拿下”她。因此她决定杀一儆百。  

埃弗里特顶着头漂染的金发,一身从巴利24小时健身房[5]里练出来的肌肉,他是那种英俊过头以至于过分虚荣自恋到让人很难想象此人是直男的家伙。傍上他在费里斯航空的女上司是天蝎这类男人梦寐以求的功勋伟绩。一个拙劣模仿汤姆·克鲁斯的山寨货,成天幻想凯莉·麦吉尼斯[6]在他怀中化作春水。一个痴迷于修剪指甲,花大价钱捯饬发型的绣花枕头。  

黑风衣还裹在我身上。埃弗里特当然察觉不到,毕竟我并没允许他察觉到。我就在他三英尺开外晃悠,紧挨着卡萝那件矫揉造作的西非部落面具。这栋价值200万的顶层豪宅里的每处装潢、每种摆设都透着一股‘看好了,这可是值200万’的经意算计。这些全是卡萝那位毫无幽默感的室内设计师托比的手笔。别说了解什么安德烈·查尔斯·布尔古董柜[7]的来历了,卡萝压根不知道自己家里还有这玩意儿。关上灯后,她每次摸黑穿过房间都会撞翻一路摆件。说到底,卡萝·费里斯的星城豪宅不过是她能冲个快澡、囫囵睡四小时的地方,她真正的家还是费里斯航空那个玻璃鱼缸似的办公室。

埃弗里特游移不定地在路易十五洛可可橱柜的镜面反光中检视自己的发型。他终于软磨硬泡地令卡萝松口答应同他约会了。他花了五百美元请她在“月辉”餐厅享用龙虾宴,听小哈里·康尼克[8]的爵士乐队演奏。他在席间大谈特谈自己的BFM[9]水平如何娴熟,甚至能俯冲到安全警戒线[10]下炫技,以一个刁钻的HCA[11]紧咬“强盗”[12]身侧,迫使对方降到空速200节,不得不耗费大量燃油来维持机动,而他自己则挂着“小牛”导弹[13]以450节空速切入WVR[14]展开A-G[15]战斗。这些缩写术语或许能唬住餐厅的侍应生,却让从小嗅着喷气机尾气长大,学龄前就能用字母积木拼出TR=V2/gG——转向半径[16]公式——的卡萝嗤之以鼻。 

因此埃弗里特切换了战术。他向她敞开心扉,倾诉他的梦想与软肋,讲述他的童年时期是如何在艾伦镇的街头摸爬滚打,挣扎求生。没有调情,毫不紧逼。他使出了那套最古老的终极秘技:真诚、恳切、实事求是。

现在是这一切付出得到回报的时刻了。埃弗里特盘算着今晚就能“搞定”他的女老板。  

白痴。他犯了基本上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他没意识到约会交锋的规则总是偏向女方。早在你手捧玫瑰赶来赴约前,她就已掐算好了你们约会去哪儿,进行到什么程度。威逼、耍宝和诡计,不过是为了满足男人们那点儿可怜的自尊心。早在你的座驾停在路边等她上车前,她就已决定了今晚会或者不会发生什么。

我对他毫无同情。埃弗里特给卡萝干了大概八个月的活儿,早该对她有所了解。卡萝拿埃弗里特这种货色找乐子,她可能会使他任由自己摆布,把他耍的团团转再扫地出门,只为排遣无聊,或权当练手,好使她的统御技巧常用常新,不至生锈。

只有真正爱着卡萝的人才能接受,她那刻薄冷艳的面纱之下,是更加锋锐无情的灵魂。卡萝身上有种天然纯粹的邪恶,不过是以一种值得称赞的方式。她的邪恶在于对自我本质的清醒认知,尽管社会规训要求她努力扮演一位正派人士,一名有社会价值的体面公民。但卡萝是个恶棍,她生来如此。这是一种使你愿意尊重、近乎高尚的邪恶。

埃弗里特正在与鲨鱼共泳。他自以为是裁判,但这是一场NFL级别的橄榄球比赛[17]。卡萝故意留着赫克托的廉价古龙水味,逼埃弗里特装聋作哑。当他还在滔滔不绝地吹嘘自己如何顶着ECM[18]死机和ALQ-131[19]故障惊险逃生时,他的储物柜早被清空。小哈里·康尼克慵懒哼唱着《这不够浪漫吗?》,埃弗里特面对卡萝这种女人只会毫无招架之力的一败涂地——那种会把你扒得只剩内裤扔在暴雨里,听着你像斯坦利·科瓦尔斯基[20]一样哭喊她名字只为找点乐子的狠角色。

埃弗里特本该在能逃命时趁早脱身。可他偏偏扯松领带,喷了点儿冰拿卡[21]口腔清新剂,溜达到卡萝的Bose音响前翻找起了巴里·怀特[22]的金曲。我想警告他,想拉他一把。但如我所言,那不是我该操心的事。上头严禁这种善举。  

卧室内,卡萝正纠结要不要处理一下眉间渐生的绒毛,但最终只是再次调整胸衣,伸手捋了捋发丝。我恨透了我的人生。她在试图转移焦点。真正的焦点不是埃弗里特,而是本地新闻——维斯维尔区街角杂货店双尸案。此类报道总让卡萝怒火中烧,因为这会让她想起我。这提醒她即使已经我已尽了最大努力,但事实是,我依然没死透。呃,至少不是像字面上一样死的干净利索。而且不管她怎么想,我仍在扮演上帝——卡萝曾指望我某天能戒掉这恶习。  

爱无限乐团[23]奏起《你躺在我身旁便是狂喜》[24]那诡谲不详的前奏,卡萝长吁口气:“谢天谢地。”折磨埃弗里特好歹算是个消遣。

“那么,埃弗里特,想进入正题了吗?”卡萝阔步踏入挑高的宽敞客厅,以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开口,“我的眉毛就快连在一起,齿间还卡着菠菜纤维。要是你能对这些都视而不见,我们倒是可以付诸表决。”  

埃弗里特从未看过《白宫风云》[25],自然不懂“付诸表决”是什么意思,但他能猜出个大概。至于齿间的菠菜?他更是毫不关心。“听起来不错。”他答道,同时将那些繁琐的鲁布·戈德堡式[26]的求爱把戏抛之脑后。卡萝裹着她那件价值3000美金的唐娜·凯伦步入下沉式客厅,180度全景落地窗外的星城霓虹如泻。

卡萝过短的裙摆随着她在他身旁落座的动作又往上缩了几寸,她就像个初中生般泰然自若,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交叠双腿,两只膝盖如液压制动器般咬合锁死。好消息:那节裸露的大腿线条健美,在灯下透出黄金般的蜜色。坏消息:全线封锁,战书已下。

“让我们把今夜变的特别些。”埃弗里特低语,边吻着她,边将卡萝的夹克与衬衫从她的一侧肩膀上拂落,她默许了。他的嘴唇移向她颈后的凹窝,嗅着她肌肤上的冷香,又把手移向对侧肩头,轻柔地褪去她的衬衫。卡萝依旧默许了。毕竟,她今天穿了一件不错的胸衣,一件昂贵而精致的美丽刑具。  

埃弗里特的动作像个毛手毛脚的高中生,接着他被某种异样感分了神:卡萝那木雕似的无动于衷。起初他不以为意,埃弗里特这类男人向来如此。但一个念头如闪电般猛地划过脑海:这个女人是他老板。因此或许他该关心一下她为什么看起来丝毫没被他的激情所打动。有那么一刻,他忽然福至心灵地意识到卡萝在…计数。埃弗里特停下动作,后退到一个能继续欣赏她动人魅力的距离——那种摄人心魄的魅力诱惑。此刻她的夹克与衬衣已滑落至肩下,胸衣若隐若现地挑逗着他的神经。  

卡萝被他逗乐了。不是坠入爱河的那种悸动,而是游客在水族馆里观赏热带鱼的那种兴致。天呐,多花哨的一条鱼。而埃弗里特还在头脑风暴:数字。计数。卡萝在心里默数——这男人还要多久才能醒悟今夜他注定徒劳?

“出什么事了?”他问。  

“谁说出事了?”

“那你为什么停下了?”

“我没停。是你停下了。”

“我停是因为你先停下了。”

“我压根就没开始。是你擅自开始的。”

“但是你允许的。”

“没错。”

“但你不是真那么想的。”

“不,我是真那么想的。”

“可…你就这么坐着不动?”

“有什么问题?绿灯已经亮给你了。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这有什么问题?”

这本该是埃弗雷特的强势时刻。男人通常都会在这种情境下展现魄力,仿佛这能使他们显得多么有男子气概。可现在的埃弗雷特却在维纳斯的捕蝇草里扭动挣扎。眼前这位可不是普通女人,甚至不是他的上司,而是魔鬼的前妻。更要命的是,他取悦了她。当一个男人发现自己沦为消遣玩物时,再膨胀的自尊心都会瞬间干瘪。  

“我…我…”埃弗里特结巴着,在虚张声势的强硬与理查德·西蒙斯式[27]的滑稽表演间进退维谷。太强硬,明天就得去给金色年华养老度假村开摆渡飞机;不够强硬,夹克又要回到她的肩头。  

卡萝起身走向落地窗,面对莹莹灯火之下,星城天际线与海湾相接的美妙夜景。“给你讲个故事吧,埃弗里特。”

埃弗里特讨厌别人叫他“埃弗里特”。他是天蝎,试飞员,«壮志凌云»的头号人物,一个带着厚颜无耻的痞气与横冲直撞的胆识混圈子的硬汉。«太空先锋»[28]里的男主角。但是,这是他老板。他忽然听见脑中有个声音在尖叫,催他立刻逃离现场。  

“很久以前,在遥远星系,某个种族试图为混沌建立秩序——他们自封为宇宙守护者,充当星际治安官。”

这些小蓝人们掌握着巨大的力量,那力量磅礴到我们贫瘠的想象力难以描绘万一。他们用这股力量铸造了一种电池——一个安置在其母星欧阿核心的中央电源。”卡萝推开露台门,灰败的日光早被夜色取代,阴冷孤寂的寒流涌进室内,她恍若未觉。  

“守护者在星际间挑选德行出众者充当宇宙警察,他们给每名宇宙警察都配了一枚戒指,一枚能量戒指,能从中央电池中抽取能源,协助他们随心所欲的做任何事。”

埃弗里特僵立在玄关与露台的交界处。玄关意味着逃离,却要赔上尊严;露台那头飘着丝缕希望,或许还能挽回他今夜的任务。

“后来有位宇宙警察坠毁在地球,弥留之际他将戒指与使命传给了一个地球人。这个人就此成为本星域——2814扇区——的绿灯侠,也就是宇宙警察。”

星域扇区。这女人在谈论星域扇区。埃弗里特觉得此刻夺门而出看起来像是上策,但他的自尊正与理智左右互搏。我是个战斗机飞行员。该死的。跟她硬碰硬!

“多年来他恪尽职守,表现出色,成了整个军团最耀眼的明星。但最后,那力量终究侵蚀了他。”

“他的故乡海滨城在机械超人手下灰飞烟灭,七百万人丧生。失去一切的绿灯侠陷入癫狂,先是试图用他的灯戒重构故土,但那显然不够,他意识到自己需要更多力量。他飞回欧阿,屠尽昔日的灯团同僚,手刃宿敌塞尼斯托,甚至杀光了那群蓝皮守护者。只除了一个:甘瑟。甘瑟带着最后一枚灯戒逃到地球,把它塞给了他在小巷中遇见的第一个年轻人。”

埃弗里特的理智催促着他向门口逃生,但他的双腿却鬼使神差般迈向露台。谢天谢地,外头寒风刺骨正好掩饰他战栗的真相,卡萝不会马上意识到埃弗里特打哆嗦的原因更多是对一个疯癫上司的恐惧,而非天气。

“与此同时,我那堕落的英雄化身视差魔,掌握近乎无限的能量。当他试图重塑宇宙——顺带复活海滨城——时,却被他最亲密的至交好友联手阻止。人人都以为这就是故事终章。”

“后来他策划了场赎罪大戏:单枪匹马的冲向噬日者,与之同归于尽。那鬼东西正在蚕食太阳,留下地球和地球上的所有生灵缓慢坠入冰窟等死。他牺牲一己性命重燃了垂死的恒星,他挽救了整个地球。”

也许如果我跳下去,她就会闭嘴了…

“现在,整件事最吊诡的转折来了:他那帮超级英雄兄弟居然在炼狱里找到了他——在他们找遍所有可能的地方之后——这位身败名裂的前任绿灯侠恳求他们给予他最后一次信任。他阻止了超级反派与近乎全能的复仇之灵合体,手段是说服幽灵:他活该受这份惩罚。”

“幽灵同意了。”埃弗里特早在阿宾·苏坠机那段就放弃了理解卡萝的故事。他冻得发僵,对所谓辉煌之夜的期许早已消散殆尽。“这就是一名绿灯侠如何变成了鬼魂。喔,准确来说是幽灵——复仇之灵。”

“卡萝,”埃弗里特说,因寒冷而浑身颤抖,“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只是在回答你的问题。”

“可我根本没提问。”

“你当然问了。你问我‘出什么事了?’。难道你不想知道究竟出什么事了吗?还是你想直接进入正题?”  

埃弗里特想,我倒宁愿直接进入正题。

埃弗里特说,“不…我想知道出什么事了。”不他不想。他只想站在电梯里头看着金属门在身前闭合。但卡萝已捏住了他男子气概的命门——要是今夜空手而归,日后他肯定得在登机前忍受此起彼伏的嘲笑折磨。  

卡萝按下遥控器,那台79英寸的索尼高清电视应声亮起。新闻节目仍在常规台上插播,没完没了地报道维斯维尔便利店凶案:店主心脏病突发身亡,劫匪二人组——绰号K-道格的街头混混阿尔弗雷德与店员珍妮尔——陈尸冰柜。 

法证组动用了喷枪才把K-道格和珍妮尔从冰柜里剥离。还要再化冻两天,法医才会发现K-道格胃袋里未消化的TEC-9冲锋枪碎片——那把枪被切成小块金属碎片塞进了他喉咙。

“看见了吗,埃弗里特?这就是他的手笔。复仇之灵的标志:充满讽刺意味的过度惩罚。把人像蜡烛似的熔了,或者用巨型剪刀将他们裁成两截。”

卡萝切换到CBN频道,特鲁迪·伍德罗正在回放普吉特湾巨型幽灵的拍摄画面。

卡萝在跟我说话,但埃弗里特有种海象般的警觉。“我认识的那个男人,我爱过的男人,永远不会干出这种事。甚至不会这样想。可这个他所变成的…怪物…确实是他。”

埃弗里特愈发焦躁不安,他开始不那么关心自己的前途或声誉了。“你知道接下来他会做什么吗,埃弗里特?你知道在每次完成‘杰作’后,那混蛋的固定节目是什么吗?”

她向下眺望着海湾。“他会来这里。”

“这里。”埃弗里特重复道,他声音中的讽刺在他意识到之前就弹了出来。此刻,毫无疑问:卡萝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负罪感作祟。他只是挂在那儿闲晃。他以为我察觉不到,但我知道他来了。我身上有种可悲警报器,他一靠近就会响。”

埃弗里特自己的警报器也在狂响:“或许我该告辞…”

卡萝如闪电般转身,一把攥住埃弗里特的范思哲[29]真丝衬衫。卡萝的蛮力令埃弗里特大吃一惊——他本以为她没法单凭一只手就把他从顶层露台扔出去,但现在他知道了,她可以。

“你太迟钝了,埃弗里特。”卡萝恼怒地说,“我需要你在这儿。做你该做的。拿你想拿的。”

“我猜他已经足够心碎了,最不想要的莫过于站在这里看着我跟另一个男人翻云覆雨。”

“站在这里?”

“没错。”

“站在这里?现在?此时此刻?”

“此时此刻,埃弗里特。”

他越过卡萝的肩头,扫视这栋顶层豪宅的阴影。“在哪儿?”

“我怎么会知道?他不愿让我见他。大概觉得这样对我更好。”

“所…所以,呃…他是隐形的。”

“喔,我猜准确来讲是他决定不让我们看见他。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你在…试图让一个鬼魂嫉妒吗?”

“我甚至不确定他还能嫉妒,埃弗里特。而且他也不是个鬼魂。这很难解释,除非你也去过那儿。”

此刻埃弗里特对失业的恐惧已被对丧命的恐惧所取代。“去过…哪儿?”

“地狱。”

“地狱?”

“对,地狱。”

“你…你死了?”

“这会儿没有。”

“但…你曾经…死过?”

“没错,但只有一小会儿。”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你能感知他的存在…你在某种程度上有过类似的经历?”

“大概吧。”

“你想要我去…你想要他心碎…?”

“我想要他别再来了,我想要他停止纠缠我。已经结束了。早就结束了。早在这一切发生以前我们就玩儿完了。”

卡萝开始朝我大喊大叫。当然,这会儿我正在房间的另一头,但她无从知晓。“你听见了吗,哈尔?我们早就结束了!”

她忽然转身,开始对着窗帘咆哮。“我到底要怎样你才肯结束这个…这个…无论这是出什么闹剧?”

埃弗里特边向露台门口倒退边在脑内更新了他的简历,“或许…我该让你们两个独处…”

卡萝揪住埃弗里特的衣领一把将他甩出护栏,他整个人的重量都吊在那件马上就要被扯烂的丝绸衬衫上。埃弗里特像个小女孩似的失声尖叫。六十二层楼下是海湾购物中心,情侣们成双结对,在灰暗的寒夜中相互依偎。

“觉得这很有趣?觉得自己在游戏人间吗,埃弗里特?”这是卡萝在说话,但她的声音仿佛星蓝石本人就在现场。埃弗里特从未见过星蓝石,他所能做的只有挂在半空中扭动挣扎,导致衬衫撕裂的更大,他自己也滑落的更深。“拿我当消遣,埃弗里特?你胆敢这样?”

“不—没有,当然—当然没有—!”卡萝承担着埃弗里特的重量,一点也没表现出吃力的模样。

卡萝挥舞着一张DVD。“监控录像,埃弗里特。你向男孩们吹嘘要傍上我。”埃弗里特的衬衫又撕开了一点,他进一步坠向永恒深渊。卡萝知道我在那儿。这是场针对我的考验,也是卡萝的娱乐项目。她在折磨埃弗里特的同时也在拷问我。

但我知道卡萝不会松手。星蓝石或许会,但她已不在这儿了。卡萝,归根结底,是个实用主义者。散播一个关于她如何把“天蝎”吊在她豪宅外阳台上的都市传说对她而言更有价值,就像把钱存进银行里。

四分钟后,当埃弗里特被自己的飞行夹克砸中后颈时他正连滚带爬地冲出前厅。“装备去安保处领。龙虾钱我会寄支票给你。”

她抱膝陷进沙发,双臂交叉,噘着嘴,像个赌气的初中生。  

我坐在她身旁,依然没让她看见我。  

“她是个孩子,哈尔。她还只是个孩子。”她指的是新闻报道里死去的珍妮尔。一个孩子,是的。但也是个杀人犯。

“况且,你已经不再是复仇之灵了—你现在应该是救赎之灵了,不是吗?”

是的。但那没用。  

“我恨透你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  

“你必须要停下这一切。你必须要放下我了。”

我做不到。

“哈尔—我已经不爱你了。”

对一个能跟万事万物沟通之人撒谎是很困难的。

“哈尔—”她累了。卡萝想过把自己从阳台上扔下去,但她知道我会干涉这个。我不干涉她的生活,我对她一无所求,我希望她快乐。但是…放下她不是一个可选项,現在还不行。我靠意愿行动,爱着卡萝是我最后一点自私的愿望。

电视机还在喋喋不休地播报着维斯维尔凶杀案与普吉特湾的巨人。  

卡萝和我一起坐了很久。

她最终在敞开的露台门前睡去。

嗨,卡萝,我今天失去了一个朋友…


[1] 美国著名时装设计师比尔·布拉斯创立的品牌。

[2] Pretzel:椒盐卷饼,一种呈蝴蝶形或结状的碱水面包。

[3] 黛米·摩尔:美国女演员,制片人。

[4] 指唐娜·凯伦创办的Donna Karan服装品牌。

[5] Bally Total Fitness:美国健身俱乐部连锁店。于2007年申请破产。

[6] 凯莉·麦吉尼斯: 美国女演员。在《壮志凌云》中饰演Charlotte,即男主角Pete的教练兼恋人。

[7] 安德烈-查尔斯·布尔:法国最著名的细木工匠,镶嵌工艺领域的杰出艺术家。曾被在路易十四面前举荐。后他完善的镶嵌工艺如今被称为“布尔工艺”。

[8] 小哈里·康尼克:美国歌手,钢琴家,作曲家,演员,电视节目主持人。曾被评为美国最畅销的60名男艺人之一。

[9] Basic Fighter Maneuvers,基本战斗机机动,战斗机在空中缠斗时执行的战术动作。

[10] Hard Deck,飞行模拟训练术语,一般设置为地平线以上5000英尺。

[11] Heading Cross Angle,航向交叉角,指两架飞机机头之间的夹角。

[12] 美军将明确识别为敌方的飞行物称为“强盗”(Bandit)。

[13] AGM-65 Maverick,一种由休斯飞机公司和雷锡恩公司研制并生产的空对地导弹。

[14] Within Visual Range,目视范围内。

[15] A-G,空对地,指从空中对地面目标进行攻击。

[16] Turn Radius,转向半径,指飞机转弯时路径所形成的假想圆(转向圆)的半径。

[17] NFL级别:即为美国最高级别职业橄榄球比赛。

[18] Electronic Countermeasure:电子对抗,用于误导雷达、声呐或其他监测系统。

[19] ALQ-131:电子干扰吊舱的一种:,用以改变来袭敌方导弹的飞行路径的模块。

[20] 斯坦利·科瓦尔斯基:戏剧《欲望号街车》中的虚构人物。

[21] Binaca:由Perrigo的子公司LLC分销的口腔清新剂品牌。

[22] 巴里·怀特:美国歌手,词曲作家,以其贝斯嗓音和浪漫形象而闻名。是有史以来最畅销的音乐艺人之一。

[23] Love Unlimited Orchestra:由巴里·怀特创建并指挥的乐团。

[24] 即巴里·怀特的金曲It’s extasy when you lay down nextto me

[25] 白宫风云:一部政治题材的知名美国电视连续剧。

[26] 鲁布·哥德堡:指鲁布·哥德堡机械,一种链式反应型的机器或装置,旨在以间接,不切实际和过于复杂的方式执行简单的任务。例如为了打一颗蛋而搭建了由骨牌,小车,锤头等等许多不必要的工具组成的链式装置。

[27] 理查德·西蒙斯:美国健身师,演员,喜剧演员。

[28] 《太空先锋》:1983年上映的美国史诗历史剧情片。电影讲述了曾在爱德华兹空军基地参与航空研究的海军,海军陆战队和空军试飞员故事,及参与了美国首个载人航天飞行项目“水星计划”的七个宇航员的经历。

[29] 由詹姆斯·范思哲创立的意大利精品时装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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