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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这日清晨,花介棠收到骞高逸的传书,上面写道——
       “为庆贺掌门师弟——楚相余前辈游历归来,问道大乘境,宗门特设宴会,举门同庆。”
       如今四位尊者与掌门皆不在门内,长老会商议之后,决定由执法堂承办。因此,骞高逸邀她去执法堂共同商议。
       纵观神魔大战以来,修真界灵气溃散,佼佼者甚尔。散修、妖修的崛起,更是直接威胁到了世家宗门的地位。再加之鬼、魔二界蛰伏已久,不知有何图谋——之前祈神节之乱以及云水弟子受到重伤,便是最好的例子。
       而传闻这楚师叔前往万古秘境之前便是天纵奇才,修为、名望皆属上等。如今修为精进,实力大增,与掌门无二。因此,云水此番便是昭告天下——如今云水宗内还有楚相余坐镇,以此来敲打敲打那些心怀不轨之人。
       待花介棠匆匆赶到执法堂的议事厅,却意外发现,除了骞师兄之外,还有一众同门围坐在此,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了。
       东里师兄见她赶到,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幽幽,
       “师妹还知道过来啊。”
       花介棠闻言一顿,心下有些怂,倒还能端住微笑,只是嘴上认错认得飞快,
       “咳,抱歉各位师兄师姐,我起晚了些。”
       早便从易沛岚那听到消息说介棠师妹昨日巡逻了一整天,骞高逸心下微疼,面上还是笑眯眯地不动声色,却是出言替她解了围,
       “没事,现在年轻人的作息都这样,千难万难不过起床难,误了时辰也无可厚非。更何况海棠小师妹昨日巡逻一整天,难免疲乏晚起……小师妹快坐下罢。”
       执法堂的弟子是听惯了他称“海棠小师妹”,而在座的其他同门却是第一次听到。都是敏锐聪慧之人,一时在座的几位师兄师姐俱是面面相觑,暗自互换眼神。
       而当事的二人却也早已习惯这个称呼,没感到有什么不对,神色自然的很。骞高逸说了几句场面话后,竟是罕见地(对于小海棠而言)树起了领导风范,
       “好了 ,既然现在大家都到齐了,那么从现在开始就正式分工吧。”
       骞高逸首先转向花介棠的方向,笑眯眯地拿出一个本子,递到她的手上,
       “都知道,近来山下治安不好,大部分执法堂弟子皆外出执行任务去了。那么,眼下就只剩下我与海棠小师妹留守了。”
       花介棠拿过本子翻开,心下了然他是指执法堂弟子正调查侵扰云水的魔修的老窝。
       “我呢,要到琅台去接楚师叔归门,因此,筹备宴会之事——便全权交给海棠小师妹来打理了。”
       这话听得她一惊,这么重要的事情就这么交给她,不由让她有些措手不及的慌乱。她抬头看向骞高逸,就见那双绿眸里透出的宽慰之意,
       “这本子上头是我拟的计划,海棠小师妹今年才入内门,难免经验不足,所以我已提前安排好了,并且请来了诸位同门协助于你——泠雪峰的谢止琅与淮羲二位师兄,写得一手好字, 因此这书写请帖的任务,就全权交给他们二位处理了;月出峰的东里师兄和风瀛峰的曲婉樱师姐在厨艺上颇有心得,有他们二人协助备菜,想来不会让大家失望;风瀛峰的澹台师姐出身天音世家,我便请她帮忙准备歌舞;此外,还打算邀请山下云梦戏楼的惊雨先生前来——此事就交给海棠小师妹你了;最后,会场的布置,桃华峰的白萌萌师姐和饶芸师姐十分精于此道,交给她们处理即可。”
       骞高逸有条不紊地细细说道,生怕她听不清楚,微微前倾凑过来,指着她手里翻看的本子上自己标注的地方一条条地讲。而“临危受命”这么重要的一件事,花介棠也来不及多愁能不能做到,她仔细凝神,专注地听他讲的内容,时不时点头表示明白。
       两人都没注意到凑得这么近有多暧昧,而周围的同门师兄师姐看着这一幕皆眼神意味深长,坐在花介棠身边的白萌萌师姐更是往边上蹭了蹭。【白萌萌:我一jio就踢翻这盆狗粮!】
       啧啧啧。
       “这样一来,海棠小师妹平日里只需四处看看,处理一下紧急事务就好。每隔七日,就会有一位谷主前来查验次进度……”
       给花介棠细数完内容细节,又见她点头确认明白,骞高逸放心地直起身。看着小姑娘乖乖听讲的样子,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事关执法堂声誉,还请师妹务必重视呀。”
       话虽这么说,他的语气却带着几分轻松,花介棠闻言紧张的心情也缓了缓。完全忽视了大庭广众下自己脑袋上的那只手,心下腹诽孔雀师兄平日里看上去没个正形,办起事来倒是完全不含糊。
       她仔细回想着骞高逸条理清晰的安排,不禁用崇拜的眼神看了一眼骞师兄。见此,骞高逸亦冲她笑了笑,似乎十分高兴。
       旁边宛若透明无物、显得有点多余的同门师兄师姐,
       “…………………………”
       呵。
       ……
       接下来,骞高逸又和众人说了些注意事项,便散了会。
       听完了骞师兄的布置,你心中有些不解——按理说,这宴会整个都是由骞师兄操办,就算要派遣人去接应楚师叔,以楚师叔的能为,想来也只是走个形式而已。再怎么说,也该是派她去迎接楚师叔,由他来主持宴会才对——
       骞师兄精心策划, 最后反倒把成果都送到她的手上,记成她的功绩, 着实有些反常。
       花介棠有些不解地看向他。骞高逸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心思,笑了笑,走到花介棠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海棠小师妹是不是不知道为何我会让你来主持这次的宴会?”
       “是,毕竟这些都是骞师兄亲自策划……”
       见花介棠点头承认,他挑了挑眉轻笑,
       “我找小师妹来,有三个理由……”
       似是说到难为情的地方,他顿了顿,
       “其一 ,海棠小师妹在外门]时,应当对执法堂行事作风,有所耳闻吧?”
       花介棠默了,艰难地组织了下语言,挑了几个稍微正面些的形容词,
       “……大多是,不近人情,铁面无私这些……”
       骞高逸闻言了然,颇觉好笑地着看向她,毫不留情地就把阙什拉出来“批斗”,
       “没错,尤其是阙什那个阎罗,到处抓人罚款,搞得整个宗都有些惧怕发我们——但海棠小师妹不同。”
       他笑眯眯地看着小姑娘,绿眸中流露出点点赞许,

       “小师妹在门内,人缘极佳,又与许多师兄师姐相熟;而且是今年才加入的新人,与我们这些常年在执法堂的不同,这些偏见也不会到小师妹身上……几位长老也说了,这次接风宴,除了给楚师叔接风之外,也是希望门内弟子们能聚在一起,好好放松放松——若是我亲自操办,我在执法堂就任多年,早就被当做执法堂的代言人一般。哪怕同门们也知晓我不是那样严厉的性子,可难免也会对执法堂操办的宴会失去兴趣,这便是第一个理由。”
       这理由倒确实所得过去,花介棠暗自点点头,就听骞高逸接着讲第二条理由,
       “其二,执法堂许久未曾收过新人。海棠小师妹入门一年,便达到如此高度,自然是个人才。我作为你的……”
       他顿住了。
       花介棠心下一动,低着头不敢看他,双颊渐渐发烫,升起点点莫名的期待——
       作为我的……?
       “前辈……栽培一下你……咳,也算是情有可原吧?”
       骞高逸不由得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这么讲,花介棠心里突然就有点难过。
       感受到小姑娘身上弥漫出来的失落感,他顿了顿,有些仓促地继续话题,
       “其三嘛……若是小师妹当真觉得,这是个轻松差事,便是高兴的太早了些啊。”
       闻言小姑娘的注意力显然偏移到这事上来,抬头看着他,眼神有些好奇。骞高逸说到这里,也已缓过了心神。他勾起唇笑了笑,有些高深莫测地看了花介棠一眼,也不继续说,只是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过海棠小师妹放心,尽管去做——横竖有我给你兜着,不会让你在几位长老那里失了面子的。”
       说完,骞高逸大笑几声,扬长而去,显得倒似乎很是风流恣意。
       而偷偷围观的白萌萌暗自翻了个白眼,早已从他略显匆促的步伐中看透了一切——
       嘁。
       ***
       三周时间里,花介棠照着骞高逸留给自己的本子上的内容,忙碌但也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宴会。
       有时候停下来歇歇,清风翻过纸页,露出上面苍劲却又不失清新飘逸的字,她倚着窗怔怔然望向琅台的方向,想着那么一个人……
       ***
       时间很快过去,转眼就到了宴会当天。一切都准备就绪,只差最后的一些工作需要当天临场收尾。花介棠早早起了床,抄了近路往会场走去。
       宴会安排在桃华峰,此刻旭日初升,漫山灼灼桃夭的绛绯在清晨的薄雾之中若隐若现,与熹微相缀,颇有一番匀深浅红妆之感。
       然而,如今这眼前的十里桃夭虽美不胜收,花介棠确是无心欣赏,她步履匆匆,只想快些再快些地赶往宴会厅——
       他该回来了。
       ……
       来到会场,眼下宾客未至,只有几位师兄师姐正在忙活着,差人四处检查是否有纰漏。而四周装饰,亦布置得也赏心悦目,既迎合喜庆之意,又处处彰显出仙家大宗的气派来——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见花介棠赶到,昨夜刚刚返回门中的骞高逸笑着迎了上来,神色颇为赏识,
       “海棠小师妹这次完成得比我意料之中还要出色,真叫人刮目相看。”
       他从来不掩饰对她的夸赞。
       听到他的肯定,花介棠亦是难免心中一喜,她抬首点点头看向他,
       “那是自然!毕竟骞师兄眼光也不错。”
       处理宴会这么一件大事的时间里,小姑娘期间在同门师兄师姐的眼里都表现的十分沉稳可靠。然而此刻面对他的赞赏,却是高兴得意地摇头晃脑,透露出小女儿家的姿态来。
       见她如此率直可爱,骞高逸不禁笑起来,
       “哈哈哈,海棠小师妹当真有趣。”
       “将此事交予介棠师妹,确实是正确的决定,倒也不枉骞师兄你在几位长老面前力排众议,据理力争了。”
       看着凑上来轻笑着的易沛岚,花介棠这才发现,易师姐也回到了门中。听着她说的话,她不由得看向骞高逸——
       她不曾想到骞师兄竟然这般看好自己,甚至与几位长老顶撞,只为她争取一个能够作出功绩的机会。
       她不由得心中一丝暖意,有些酸,又有些甜。她又庆幸,幸好这次事情办的还算稳妥,没有让他失望,否则的话……
       易沛岚勾了勾唇,转身就走开了,仿佛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一句话,临走前还朝骞高逸使了个眼色。
       一眼看出小姑娘在想什么,骞高逸微微皱眉瞥了眼易沛岚,继而朝着花介棠笑了笑,耸耸肩,语气一副满不在乎的云淡风轻,
       “我不过爱惜海棠小师妹的才华罢了,小师妹这样看我,倒显得是我挟恩以报,多不合适啊。”
       花介棠闻言微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说来,我倒是想问骞师兄,若是这次我干的不好,叫师兄丢了面子,又该如何呢?”
       “那便是我自己识人不清,将这些琐事强加给海棠小师妹了。”
       但他相信她不会。
       骞高逸的语气十分轻松,可花介棠知晓,要说动几位长老,自然不是易事。若是自己这次没有办好,只怕他也难逃责罚。
       “如此,便多谢师兄了。”
       心下微颤,她定定地看向他的绿眸,认真得仿佛要看进他的内心,把骞高逸看得也是心下一怔,有些不自在的偏过头错开视线,
       “咳……有何好谢,海棠小师妹要谢,就谢谢你自己这几年的勤奋与努力,也该谢你父母将你生得这般天资卓绝。”
       缓过心神说完,他复又看向花介棠,指了指前排的座位笑眯眯道,
       “按理说,只有几位长老才能坐在前排,但你这次表现出色,几位长老刻意点了让你与他们同坐。”
       “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注意力被转移开,她闻言微微一怔。
       “海棠小师妹这次可是大功臣,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只是同坐还是招摇了一些,因此我在几位长老的下首,专门给海棠小师妹安排了个座位。”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长老座位下手”她倒是并未在意,但她注意到,那个位置就紧挨着之前规划好的骞师兄的座位旁边。花介棠不由得笑了,睫毛弯弯,
       “那便多谢骞师兄啦!”
       ……
       宴会很快开始。觥筹交错、谈笑风生间,台上乐声悠扬,群舞相随,一片盛宴之景。
       就在众人还沉浸在上一场的《鼓上行》的歌舞之中,台上却是鼓板声起,曲风一转——众人便知,惊羽先生这出戏,要开场了。
       惊羽先生才名在外,世人皆知他一曲贵妃醉酒,婀娜生姿,活灵活现,宛若玉环在世。然而三顾茅庐请他出山的花介棠知晓,今日这一折,才是他倾心之作。
       帷幕起,粉墨登场,竟不是众人意料中的红妆娉婷,而是素衫长须、潦倒流离之态——只看妆容,便知今日并非是人们期待的贵妃醉酒。一时台下议论纷纷,质疑者有之,声援者亦有之,不明所以者有之,不可思议者亦有之。
       可台上之人却是置若罔闻,抬步上前,抚碑而立,
       “见坟台、不由人心如刀绞……”
       此折,为《伯牙碎琴》。
       台下的议论声,不知是否是被这曲中悲恸之情感染,渐渐安静了下来。
       一曲高山流水, 成就一段绝代佳话。
       但曲尽人散,阴阳相隔,泠泠仙音,终成绝响。
       花介棠看着台上那人单薄而佝偻的背影,想起当初她请先生出山时的场景,胸中一片涩然——
       当真是至情至性,有始有终。
       她不由得心有伤怀触动,转过头看向旁边正凝神看着戏折的骞高逸,微微启唇想说些什么,又有些怯意,也不知该说什么。
       修行一途,艰难重重,得到飞升之人,古往今来,不过寥寥……若当真到了那个时候——
       他呢?
       她呢?
       终究觉得似乎没有问的立场,闭上了口,带着淡淡的愁绪低头,垂眸饮了一杯果酿。
       身旁察觉到视线的骞高逸偏头垂首看向沉默着独自饮酒的小姑娘,感受到她似乎兴致低落,不由得若有所思。
        “黄泉路远,一曲赠别,望君珍重,红尘滚滚,他日再相逢。”
       一折唱完,全场竟是万籁俱寂,落针可闻。
       半晌后,才有人大呼一句“此折妙矣!”
       霎时间满座轰然,掌声雷动。可惊雨先生却似浑然不觉,只是淡淡扫过全场。而后,他将目光停在了花介棠和坐她身旁的骞高逸身上,看着二人之间萦绕的氛围,微微勾唇,似乎带着什么别的意味。紧接着,又回首看向台上那立碑,释然一笑。
       最终,他垂下头去,欠身礼,转步而去。
       这次,花介棠只觉今日的惊雨先生,就像完成了桩夙愿那样, 轻松自在,不再愁绪满怀,恢复了以往清高傲骨的姿态。
       ……
       宴会结束,花介棠想起惊羽先生转身离开前留给自己的眼神,以及宛若劝嘱的无声口型,心下微颤——
       “此情可待成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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