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你这人怎么这样!
我怎么了?我皱着眉问。
你用我的银子吃了饭,然后说走就走?一个姑娘双手叉腰站在我面前,她看着和我差不多大,身上穿了一袭绮罗轻纱,荡漾着江南那些蜿蜒水道的清雅秀丽。她方才请我吃了一碗口蘑素面,我不懂为何不让我走。
不走便罢了,我说,你想要什么,我没银子赔你。
姑娘轻哼了一声,问道,那你会什么?
我会杀人。
哦——。她很长的说了一声。你一个女孩子家竟说自己会杀人……不过这么说来你武功一定很不错罢,我们来比试一场,如何?
比试。我眼前一晃,浮现出爹仿佛无底深渊一般的黑色眼睛。
我不同你比。我说,我的剑出鞘必须见血。
那便罢了。她晃晃头,满不在乎。你倒不一定能打死我,若是你能打得过我阿姐,那才真是厉害。那这么着罢,你同我去一个地方,办点事。
什么事?
杀人啊。她笑了,眼底碧波涌动,江南水汽在她身边弥漫,犹如潺潺流过古桥的流水。她袖子里有寒光一闪而没,我便晓得有一根一寸长的短针对准了我的喉咙。
嗒的一声响,我的剑鞘轻轻压上了她的手腕,那根银针飞射了出去,没入旁边的桌子一侧,然后我看到她眼里的错愕和恐惧转变为欣喜。
你的剑果然不必出鞘。她说。
走罢,你的银针可以漆成黑色的。我淡淡的说,跨出了客栈的门。
然后我听到她的轻笑,声音像我冬日在平安山庄练剑时,剑气扫断房檐下的冰锥那般清脆。
那姑娘对我说她叫容浅浅,是来江南游玩的,前几日有一帮人把她身上的东西抢了,她自己拿不回来,需得我帮忙。
她带我来到一座山的半山腰处,那里坐落了一座小城,她说城中有一个门派叫做鬼仙阁,那帮人就是那里的。
需要我做什么?我抱着双臂,和她一起站在山谷外,山风吹起长发在空中飘荡。鬼仙阁便没在那片谷地中,一眼望下去黑沉沉一片,我记起爹说过,这世间高手门派分两种,一种是光明正大敞开门来的,一种是小心翼翼隐匿起来。我心想敞开门来的大抵是没甚顾虑,眼前的鬼仙阁显然不符。它藏得像那些黑眼睛乌雀的巢穴一样好。
我们翻下山崖,避开一队队身穿黑袍的人,一阵阵风从耳边鬓角略过,发丝绕在我脸上,但我顾不上它们。我很久没有过这样轻快的用过轻功,在平安山庄时,爹有时会叫我杀些人,我对付他们从不用轻功,因为我的剑总是只用一招挑开他们的血管,然后看着黑红的血流到地面上,挥发成墨色雾蒙蒙。
你轻功不错。我们落到设计古雅的小楼上,我对她说。
她瞥了我一眼,说,过奖,没你高明。
这人很奇怪,可以把讽刺的句式说的真心实意。我胡乱想着,忽然捕捉到了一丝呼吸声,正绕过拐角朝我们这边走。我一把扯起容浅浅,迅速看了一眼地势,脚尖在房檐上一点,极快地匿在了一棵已经干枯的树后。
啊啊啊啊啊!她尖叫了一声,声音大得方圆几里的人都足以听见,然后她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但已经有些晚了。我听见呼吸声猛地清晰起来,同时还有脚步声响起。
谁在那里?!
听上去只有一个人,呼吸绵长脚步稳健,武功不低。
我松了一小口气,问题不严重,应当可以无声无息的解决掉他,但愿容浅浅那声惨叫没让更多人听见。
把容浅浅按在原地,我起身走了出去,眼前是个黑袍人,面具遮了整张脸,看身形大抵是男子。我本没想多废话,提气迈步,一缕烟一般旋了出去,他瞪大了双眼,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动作,漆黑的剑现出一点剑身,贴着他的脖颈绕了一圈,又悄然没入剑鞘。掠过他的一刹那,我微微偏了偏头,恰好看到血雾喷洒而出,就像我杀死爹那样,黑红的血仿佛变成了金色,于黑暗中闪出耀眼的色彩,那是生命终结的美丽。黑袍缓缓倒了下去。
走罢。我没有回头。
容浅浅小跑着跟上我,她嘴里嘟囔着什么,我听不清。
你说什么?
你方才像一片雾一样飘过去,我都没看见你的剑……她喃喃地说,随后看向我,幸好你和我不是敌人。
那可不一定。我扯扯嘴角,看到她眼底那份独属于江南的青烟,没再说什么。她不笨,很快把黑袍的尸体拖到了一旁的野草丛里,我停下来等她,思考着被人发现的可能。
你知不知道你要的东西在哪?我问
大概知道罢。她点点头,手指指向左边的一条路,说,前几日我打探过消息,鬼仙阁从各处收缴来的宝物都放在这里的金陵秋月楼里。
你的宝物是什么?
秘密。她冲我晃着手,我转过头去加快了脚步。每人都有不道之事,到底我帮她找到了东西,还清了债,我便能去寻仇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