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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瑶……”奈布唤着。

他靠坐床边如同瞌睡一般，在神女的抚拭下更加深沉，呼吸愈发平稳、头也愈发得低，甚至出现了晨起的反应。上半身除了心脏在跳以外，奈布也只有大脑在缓慢运转着：「萧瑶？逍遥……是潇洒快活的意思。萧瑶她是个活泼快活的女孩吗？好像以前是的，但后来发生了什么事，烧掉了她的天真……对了，现在不能叫她『萧瑶』了，而是『戚十一』，我给她起的新名字……」

戴着兜帽的神女已而跨坐在他身上，托其后脑，舐着奈布的面额。

“奈布——？我买了豆腐回来……”

戚十一的声音传来。

 

考虑到早茶街离案发地远，戚十一就近在左一街南寻找吃食。正好有家「张记豆腐」也卖现成的，戚就买了些带来。她提着豆腐进房门，房里只有奈布一人，正靠床脚坐着。戚叫了两声没见回应，戚自以为他睡着了，蹲下来摇了摇他。

奈布仍是默然，却伸出双臂抱了戚十一。

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奈布并不是热情的人，为何会默然伸手抱自己？面对这突然的柔情，戚十一一时有些脸红，不过同样还以深拥，反正也没人看见。

这样的体验有些梦幻，戚十一心底回想：自己和奈布，除了那晚，还有哪次是像这样贴着胸脯拥抱的？确实没有过。对戚来说，这拥抱也是「第一次」的体验，她感到身体微麻、有些沉醉于奈布的胸怀，她一直记得这儿是案发场地，不是古董店二楼——可以给二人腻歪的地方，但这偶然的铁汉柔情又让她不忍推开奈布。就此抱了有倾，奈布先松了胳膊，左手落了地，右手仍举——指着案发房间的衣柜，待戚回头去看，奈布也己力尽、昏睡过去。

戚十一随即恢复警觉，起身去察衣柜，心想这柜里头怕不会是藏了敌人吧？不过就算是有，在狭如柜里的空间，戚也有把握制服对方。

不过当戚用萧棍撩开柜门，里面的景象还是吓着了她——那柜里的确没有人，而是一幅符画！符的形状是齐人高的圆形，图案都是用黑色画成的，其中唯一能理解的只有圆符中心的「眼睛」，此外的图案便捉摸不透了。正因无法理解，这图案才令戚十一胆寒，不止图案本身，无法理解的还有方法：符图作者是如何击晕奈布，而后在自己前去买豆腐的盏茶功夫里，打开衣柜在里面画上如此复杂的图案呢？且不论时间关系，就这画工的精密，笔画的细巧，几乎都不像是墨水画上去的！

「倘若确非墨水所作呢？」戚十一想道，便上手去摸。

正是这一摸，戚十一从手指到全身竟都被这幅符给吸了进去！戚想这下遭了，贸然出手，实属大误！自恨「刚才应该先用萧棍试着戳符的，这会儿倒好，不知要被这符图带去那儿了！」

但这自恨只持续转瞬，眨眼功夫，戚十一连人带棍地出现在了屋子外面，身遭无恙，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只是四肢一阵僵麻，脑袋也晕，好像全身被压缩成指甲盖那么大小然后快递一样。

「快递？」戚十一缓过劲来，回想刚刚那一转瞬，确实感觉是从什么通道里被挤出来了。但回头看墙时，墙上又没有什么明显的痕迹。戚留了心眼，记下当前位置，然后回到案发屋里再查，发现衣柜里的符图也不见了。连被擦掉的污渍都没有，整个图案已然消失的干干净净。

符图莫名其妙，随之而来的是隐隐作恐，再看不明原因而低头昏睡的奈布，戚十一只觉得这个房间无限危险！她没再尝试叫醒奈布，而直接拽其胳膊绕过后颈，一手拉腕一手搂腰，就这样把奈布架回古董店。虽说女子力量本弱，但有戚十一武功在身，要背回一个一米七的肌肉男也不是难事。

 

奈布正在店堂工作，突然被一女子扑倒了，骑在身上要和他做。花痴的动作也激起奈布，定睛再看身上女子，那人便是戚十一。奈布和她爽快地开了战，又想起戚不会在店堂里做这种事，便俨然察觉了这是梦。奈布怡然，若能梦中与戚行此事，也是好的。在定睛看时，戚十一已从身上消失，转而跑到了店门口。奈布上前，戚却背身跑了出去。奈布自去追她。她跑出了唐人街，他追出了唐人街；她跑进了竹林，他追进了竹林；她仍是一直跑，他仍是一直追。梦里的脑子总是不灵光的，奈布只知自己要追上她，却不知她为何要跑，也不解她为何跑得那么快；只想要一直跑就能追上她，却不记得从背后喊她的名字，甚至连利用护腕按动墙壁的本领都忘了。那戚十一也总与自己保持着续不上节奏的身位，直到连续转折了几个弯路，竹纹蓝衫的身影终是消失在了竹影中。

“戚十一，戚十一！……”奈布想起了喊话，遂一面用力呼出几嗓，一面于密林间凭着感觉向前探寻。

拨开最后一处篁竹，映入眼帘的却是噬着宅邸的熊熊烈火。那木匾上犹然苍劲的「萧府」寓示着唐人街的黑恶与迫害，随后也带着火焰摔在石板地上破碎了。

戚十一正背对着立在前面等着，蔚蓝的衣衫与深赤的火府格格不入。

“戚十一。”奈布走到和她并肩，共同注视着张牙舞爪的炽焰。火势盛然，不但难灭其势，贸然冲进甚至自身难保。

但奈布并不劝她放弃，相反，若戚十一上前同那业火搏斗，他也会义无反顾地跟着一起。

诚然，戚十一进屋，奈布紧随，二人在摇曳的建筑里提着水桶到处灭火。「戚十一的水盆四处泼洒，不会泼到我身上吧？」奈布刚有这样的担忧，登时脸上遭了一瓢冷水！激得奈布惊醒过来。

 

“我就说应该泼水吧！这不比你的「穷摇法」奏效多了？”听见了玛尔塔的声音。

然后是戚十一的声音，奈布眯开眼看，他俩确在周身，地点也回到了古董店——明白了些许，奈布坐起来揩拭脸上的水，戚十一和玛尔塔的对话没认真听，语气像是拌嘴，奈布先没管她俩，自忆睡梦前的事。

他和戚十一一起到左二街中段查案，没查到什么线索，期间玛尔塔来了一趟，提供了些官方信息就走了，然后戚十一也走了，留自己一个人在现场。然后独自思考了些案情，然后回忆了过去军营里有个爱吹牛皮的家伙，然后觉得累了，伏身休息……

然后，有一个女人？对！问题就在这，就是那个「像是神职却又露着大腿」的女人，十分可疑的神女；而且当时的「累」也跟普通的疲倦不一样，而像是「身体的精气被抽走」一样的虚弱感！一定是那神女造成的！

“奈布，你遭遇了什么？”戚十一率先从拌嘴中脱出口来，“我回现场时你已经晕倒了，是否受了什么人袭击？”

奈布刚好忆到这里，就把神女的事全说了。戚也顺着说了自己从发现奈布晕厥到通过衣柜里的符图「穿墙」的经历。玛尔塔有些凝重，追问奈布「神女」的衣着。

奈布：“红色的连帽罩衫，黑色的裹身裙，长袖，头上好像长着角……”

玛尔塔再问：“头上长角？” 

奈布纠正：“呃，不是头上长角，是兜帽上有一对羊角，差不多就这样。” 

玛尔塔露出了些忧虑的神色。

戚十一嫌于她的逼问，就要提携奈布出门吃晚饭，一副想把玛尔塔甩掉的意思。奈布是心知她俩眼红，今天却来的格外强烈，不过更令他惊讶的是：

“晚饭？不是……”往外一看，天已经黑到底了，没想到自己居然睡了这么久！午饭没吃，晚饭也睡过来了，戚这么一说，奈布的空腹感一下就上来，遂与玛尔塔草草别过，随戚十一前往晚餐。

 

二人到早茶街各点了一份番茄盖饭，便找了个四人的空桌坐下。奈布觉得一份不饱，又起身交代摊主：“再加一份煮肉片，然后我的那份改成榨菜肉丝饭吧。”

“我来一份跟他一样的，谢谢。”

古佣都循声一看，玛尔塔也跟来了！

戚十一继续是不待见：“贝坦菲尔小姐也会来吃排档啊。中餐你吃得惯吗？”

“我跟奈布都是在军营里待过的，没人会担心我们挑食。”玛尔塔回着，拉开凳子在戚十一对面坐下。

气氛忽然微妙起来：戚十一玛尔塔分别坐着东西两侧，奈布接下来的座位就有某种「态度属性」了——

「奈布，是不是最近我给了你太多好脸，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是不是？」

「奈布，你也不想你的老板娘以后收不到官方的信息吧？」

虽然她们没有明确说出这两句话，奈布却已经听见这未来可能的阴阳怪气。不管坐哪一侧都会招致对侧的冷眼吗？既然如此，奈布决定「保持中立」——他从旁边拖了把椅子来坐在桌子南侧，坐在古空所连线段的中垂线上。线段中垂线的性质就在于其上每点到线段两端距离都相等，所以单从理论上说，奈布似乎确实安全了。

这时戚十一突然呼了口气。

甚至没有任何示威的言语或动作，戚十一只是呼吸声稍重了些，奈布赶紧提起椅子坐到戚旁边。说来也是，戚十一跟自己毕竟有过事实，奈布一介七尺男儿责任昭然。察觉到玛尔塔有容不悦的脸，奈布心想得找个时间跟她说清楚。

不过玛尔塔倒没纠结这些，而先说了一番正事：

原来玛尔塔方才在店里的追问并非因为不信奈布的话，而担忧于其所遭遇之「神女」身份。从奈布在店里的口述来看，「神女」极有可能是目前正在通缉的女祭司——菲欧娜·吉尔曼。若是普通的小毛贼，倒也不至于玛尔塔专门提醒古佣。而菲欧娜不但身为犹格教的祭司，其种族更是犀利——魅影一族，他们以人的「精气」为食，可通过个体所排出的汗液、唾液等体液来吸收其「精气」。不论是否有过体表接触，只要个体的体液被捕获，都会被吸走「精气」。而被吸精气是什么后果，奈布是体验过的，甚至能据此推测小提琴家的死因就是「气尽而亡」！

这仅是菲欧娜作为魅影一族的身份，确认古佣都听进去后，玛尔塔开始阐述其作为祭司的能力。

犹格·索托斯是支配时空的万物归一者，其意译名为「门之钥」；菲欧娜的袖中总会携带一个轮盘，其名也叫门之钥。据目击，菲欧娜可凭借门之钥在物体或墙壁间开辟「直线通道」，除了她本人能够穿梭通道外，他人得到允许后也能自由穿越。未经允许而穿越通道者，不但会由于通道的排斥挤压而在出口时产生僵麻，通道本身也会因此而损毁消失。关于「通道」的情况，戚十一是领会过的。正因为如此危险，若无法将其擒服，必要时将其杀死也并非不允。

玛尔塔说罢，戚十一却不应答，奈布也不敢作声。冷场让玛尔塔十分不服气，愤愤地说：“听到没有？你们！”

戚十一慢条斯理地嚼完嘴里的食，咽下去后又喝了口水，再说听见了。

“你……是看不起我吗？”玛尔塔几乎要站起来。

 “我可没这么说。” 戚后仰身体，看着她道，“会这样想，是因为你的不自信。内心自卑之人才会成天畏人轻蔑。”

俩人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斗起嘴来。

奈布索性不去劝了，也没法劝，唯把心思放在自己碗里。只要这两个女孩不掀桌子，口水怎么飞溅都行。玛尔塔叽叽喳喳、戚十一阴阳怪气，这都与奈布无关，他只想专心干饭。

不过这次为什么会斗得这么厉害？跟自己的表现有关吗？奈布心里一回想，好像还真有关。来之前做梦时，他在梦里喊了好几声戚十一，只怕是这几声戚十一都以梦话的形式让守床的古空听了个清楚。这样一来，自己就更不能插嘴了，奈布暗忖。

 

一直熬到玛尔塔吃完走了，戚十一没有立刻动身，免得跟她一路，歇了少顷才同奈布离开。回店路上戚仍是一言不发，等着奈布给她说法。却不想自己不说话，奈布也是不敢开口，她和他一前一后地走，距离就这么僵着。

最后临店门口的时候，奈布在追上来拉了自己胳膊，戚十一嘴角上扬，等着奈布跟自己解释。

“屋里有人。”奈布肃道。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