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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佑始终 郡主版
步六孤冰星 2023-12-16

(一)

从卧房走出后,我站定在书房开了一脚的窗边,正好看到一抹幽微的烛光。

已过子时,但凌晏如依旧坐在书桌旁边看书,神态认真。烛光染红了他的衣袂与银发,随着烛光跳动的光斑与阴影交错着,让此时的他莫名显出几分单薄。

[......内阁首辅、大理寺卿凌晏如,革职查办,押入大牢——]

蓦然间,我的脑海中再度回想起在皇宫的那一日。宫人宣读圣旨的声音与擦身而过的凌晏如,构成了我心里的遗憾。

那种情绪,更是在我终于得见狱中的凌晏如时上升到顶点。

宣京大牢。

“云心先生,云心先生在哪里......”

“......!”

“云心先生......?”

圆月寒凉,高挂于天际,却被铁窗分割成碎片。遍地清辉,残根枯草,冰冷的铁链如蛇一般蜿蜒,紧紧箍住他遍布伤痕的躯体。

我偏过头,不忍再看,却又强迫自己直视回去。

牢房被打开的声音撬开他的双眼。纵然身处残垣,他的神情依旧如往常无二,却仿佛如寒月一般碎成深渊。

“你,来了。”

毫不意外的声音,熟悉的三个字,我却忽觉恍如隔世。

“我来了。先生,我来看你了......”

凌晏如轻轻扯了扯唇角,约莫是想要站起,却不料有锁链束缚,并未成功。我连忙蹲下小心翼翼地拆开锁链。

我蓦然看到他手腕上被镣铐摩擦出的伤口。

“先生,你的伤口还在流血。我带了药来,您......忍一下。”

看到凌晏如欲言又止的神情,我的心口仿佛被刺了一下。

“先生,怪我能力有限,还需先生在此处多委屈些时日。我将药留在这里,你记得每日换药包扎。”

“云中,在我失势之时探望,此举并不明智。”

“不。先生,不光是我,还有许多支持你的人就在外面等候,人理或许会被歪曲,可天理不会,我们一定会救下你的。何况......皇上她也有叫你避其锋芒的意思,想必先生你心里也是清楚的,一切仍有转圜的余地。”

凌晏如不语,我知道他在意的并非皇上对他的态度,他在意的是变法中断引来的后果。思来想去,我只是叹了口气。

“先生,不说这些了。狱中环境不好,你看这发间都藏着草根了,我为你束发吧。”

纠缠在一起的银发被轻轻梳开,拢于后方,凌晏如神色平静,让我心中浮起不好的预感。

[一人生机,与千万人生机,孰轻孰重?]

[到时,万千火种陨落,当真值得?]

房中一声轻咳唤回了我的思绪。我回头望着天上圆月,清凉若水、秀润圆满,我心里蓦然浮起涟漪。

我轻敲房门,踱步而入,见凌晏如翻动书页,闻声抬眸,见是我便轻淡一笑。

我便沉静下来,回以一笑,心里只余庆幸。

——庆幸我没放弃,更庆幸他没有放弃。

明日便是降神节,凌晏如应是在查阅南越当地文化,故而没睡。正思索着,就见他合上书,站起身来。

“随我走一走?”

(二)

彼时夜色深深,树影森森,月光被密集的树叶揉碎,化作青砖上一枚一枚的光斑。我与凌晏如出了凌宅,并肩而行。

“我亦仔细研读了当地典籍,降神节对南越百姓来说是很重要的节日。届时南越百姓齐聚宗祠,南越知府行宗人之职,祭神祈愿。先生要多多小心。”

凌晏如漫步的姿态是悠然的,亦是沉稳的。他比我更明白南越百姓多么排外,却从来不受影响,我便专注于散步了。

我落入沉思,不知觉间已走至湖边,在夜风下恍然回神。

“先生,南越景色真好啊!你看,湖边的柳枝长得极茂。”

月光将水面打磨成琉璃般的镜面,湖畔几盏灯火跃然水中,随着涟漪轻舞。我看着这景,心中一动,折下一段柳。

“先生可还记得,当初在宣京时你我曾约定以杨柳为信?正是春时,以柳沾水,袚禊祛灾,以求平顺。明日过后,先生就算正式在南越扎根了,很需要这样一个吉利。降神节没有这个说法,不如就由我代劳吧?”

“就听你的吧。”

“降神节祭神祈大愿,众民燃灯又是小愿。”

“原来降神节也有百姓祈愿一环啊!”

“不是仔细研读过了?”

“因为......要藏拙,如此显得先生特别博学。”

“......”

“先生怎么了?”

“承永六年,夏秋之交,南塘归莲节。”

“承永六年,那是......先生在南塘任西席之时。我想起来了!归莲节时,我兄长本答应了要带我去玩,可临到当日却不见人影,最后是先生带我去的。”

“你想祈愿又不让我帮,涉水放灯时差点摔了。”

闻言,我亦恍惚片刻。思绪飘到那一日,人影绰绰、湖水沁凉,我抱着莲灯一路跑到湖畔,将之送入水中。

我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那先生的愿望是什么呢?会是我想的那样,为天下苍生祈愿平安康顺吗?”

凌晏如轻轻摇了摇头。

我心道果然如此。云心先生他,是个从不祈愿之人啊。

“......我早该想到的。我尚记得自己的愿望,因为是跟先生有关的,所以担心被你看到就不灵了。我那时候的愿望是,先生能够长长久久地留在南国公府上。”

晚风再起,沾着月色的发丝抚上我的脸。我看着先生比之以往更为深邃的双眼,心里浮起几分惆怅。

“可惜......归莲节后不久,先生便奉旨归京了。所谓的祈愿,终究是一段空话。”

“这愿望,已经实现了。”

我沉浸在他的情态中,蓦然明悟——从此后,他就是我长长久久的云心先生了。这愿望隔了十年,仍是实现了。

我释怀地笑出声来,与他并肩望向天际,仔仔细细感受着此刻两个人的寂静。

“时候不早了,先生,我们该回去了。走之前,我还是免不了想问先生,对于明日的降神节,先生是真的心中有数,还是不想让我担心,故而不语?我最担心的一点便是,南越百姓素来排外,本来就对先生上任之事多加阻挠,这次难保不会再起风波。”

历来南越知府都是本地人,而如今凌晏如并非南越人,在不得民心的情况下正巧撞上了降神节仪式......

“凌某以为南塘王早已安排好了,何故担忧呢?”

“先生竟也会这般说笑了......唉,我实在是不放心。”

“承永五年我出门办事,逢盐商雇人行凶,斡旋之中我迷失了方向。还是你带人找到了我。你尚年幼便可当事,如今我亦能信你南塘王。”

我想了许久,才依稀记得这件事。我记起的是,他担忧盐商记恨南国公府,故而特意走了远路。

若不是我有这个考量,也推测不出哪个方向寻他的可能性更大。然而此时,我没有说透,而是郑重向他承诺。

“先生,我一定会让万事周全的!”

话音方落,身边人竟颇为郑重地转身与我面对,眉眼疏阔。

“凌某的性命,就拜托你了。”

树叶簌簌声再起,提灯被徐徐托举而起,云层逐渐散开。我觉得他的声音既轻如羽尘,又重比山岳。

“那便再以杨柳为信吧。”

那一瞬间,灯火与他手中的柳枝相互映衬着,化作了我脑海中的一个画面。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我真的还能和先生见面吗?先生没骗我?]

[会的,郡主与凌某之间,仍有许多约定未完。]

[先生不准反悔!嗯......我把我的小手环给你,先生可要记得我啊!]

彼时杨柳依依,我尚处幼年,对我来说天大的约定,用一枚柳枝编成的手环就能承载。

“......好。我花云中,绝不会对先生食言。”

我将那根柳枝编成手环,系在了他的手腕上,末了与他相视一笑。

虽是羽尘一样的动作,却可应下山岳一般的诺言。

无论何时,无论何路,风雨同舟,安危与共。

(三)

翌日,天还未亮,南越这座城就已经苏醒了。我早早地安排了马车,与凌晏如一同往宗祠而去。

“......奇怪,怎么越往前走越安静了?”

按理讲,今日是降神节,南越街头的人少不了,但现在却只是寥寥几人。我心里泛起不好的预感。

正这么想着,马车猛然一抖便停下了。我忙掀开车帘去看,只见长街尽头冒出一群拿着刀器的百姓来!

“这是冲我们来的!”

......

“先生!你流血了!”

凌晏如轻轻摇了摇头,将血迹抹去,又扯了扯袖子,盖住了几处伤痕。

我看到他的衣物下摆上也沾了些血迹,却不知伤在何处。

“先生,我们先去处理一下伤口!”

咚——咚——

宗祠钟声长鸣,时辰已至。他给了我一个放心的眼神,一步一步往高台走去。我只能先按捺住心里的担忧。

凌晏如着祭神服,神色肃穆,丝毫没有才经历过一场恶战的样子。他徐徐登上高台,转身站定,低垂的眉眼似有情又似无情,仿佛真是被神眷顾,传达圣恩的使者。

只是,使者所注视的偌大的祠堂,不过寥寥几个人。无人唱将神词,亦无人供奉香火,我心念一动,抬步走了上去。

“请神——”

凌晏如便转过身,向祠堂中走去,路过我的时候,似有若无地轻轻点头,我亦回以一笑。

“他们真要请神?那可是我们的神,外地人肯定请不到的!”

“真的请不到......吧?我再看看,我再看看。”

角落的人影逐渐增多,窃窃私语传入我的耳中。百姓重视他们的神,若此行顺利,那就是连神都接纳了我们,他们也会因此改变看法。想到此处,我不由出声。

“神是无性,不著一物,亦著万物,应照无极众生。”

“神是无形,无有苦恼,亦敬众生,应爱有情可畏。”

那边,凌晏如捧着神位踱步而出,将之轻轻置于案上。复又点起香火,高举过眉,阖眸拜请。香插入香炉之中,生出三缕悠悠而上的烟来。

“成了。”

角落的私语声蓦然大了起来。凌晏如目不斜视,一丝不苟地执行着每一个步骤,一一进香再作初献,复又站定长拜。

“祝祭——”

凌晏如俯身铺开黄绢,身形蓦然一顿,又若无其事地挺直腰背,只留下石砖上一抹不显眼的血渍。

他提笔蘸墨,每一笔都极有力。

[皇皇上天,照临下土。集地之灵,降甘风雨。各得其所,庶物群生。各得其所,靡今靡古。]

浓郁的木香笼罩了整个宗祠,默祝的神使神情肃穆。一束阳光打在神位的金边上,迸出熠熠金芒。

[吾敬拜皇天之祜,薄薄之土。]

一群鸟儿不知从何处飞来,落在树杈上站成一排,鸟喙梳理着羽毛,时而歪着头看得认真。

[承天之神,兴甘风雨。庶卉百物,莫不茂者。既安且宁,敬拜下土之灵。]

许多南越百姓弓着身从侧门小跑进来,试探性地站在祭台之下,见凌晏如没有反应,这才放松垂首,静观祝音。

我不禁浅浅一笑,他的坚持终究是有了回报。

[载春秋于土地,庆乐业于生民。启四方之智,得明智且安。正月廿二迎日于此!]

凌晏如猛然收笔,将黄绢迎风而展,边往前走边大声诵念,直到神位之下。

“敬拜——”

凌晏如毫不迟疑地将黄绢投入火中,撩起衣摆跪于地上,双手交叠顶于额前,郑重地向神位行拜神之礼。

这一刹那,我看到他望神的目光,心中一颤——我那从不祈愿的云心先生,为天下生民,甘愿俯身神前,祈愿赐福,庇佑始终。

“礼成——”

不知何时起,他身后已聚满了百姓,听得敬拜二字,纷纷伏下身躯,长跪不起,再抬首时,眼中盛满虔诚。

凌晏如这才抬起头来,于尚未熄灭的烈火之前站定。火光往他眼中投入碎星,驱散他身周的星点寒意。

祭神之后是罪己。凌晏如取来忏帛,提笔蘸墨,竟是没有丝毫犹豫便落下笔来。

“吾凌晏如神前自罪,吾罪有三。其一,未明形势,一意孤行。其二,未践己智,中道而止。”

百姓仰起头来,静静聆听他的话,不知不觉竟红了眼眶。

“其三,未平民怨,德薄才鲜。”

“中道而止,其罪在我;黎民有损,其罪在我;兵戈动乱,其罪在我,心患戾气,其罪在我。”

字字句句似一把刀,将他日夜自省的心剖开。最后一笔挑起,一气呵成,凌晏如搁笔取帛,毫不留恋地将之投火。

人群里,忽有一人如梦方醒。

“啊!我认得他!他是首辅凌大人!凌大人让我家留了好多粮,过了个好年!”

更多声音冒出,渐渐连成一片。我与凌晏如懵然对视,又释然一笑,与欢欣的百姓站在一处。

神所注视的土地上,皆是众生。

他们默下忏文,复又加上一句感念凌大人之功,将自忏帛投入火中,借由火的力量送入天际,祈盼神能看到。

“先生,接下来祈愿需要舞剑,你有伤在身,不如由我代劳?”

凌晏如微微摇头,安抚地拍了拍我的手臂,在我担忧的目光下,再次走到祭台中心,拔出祈福之剑。

彼时忽起一阵狂风,卷起被火焰吹起的灰烬。浓烟笼罩了祭台,偶然间,剑身的反光透过迷雾照向四方。

“......先生!”

蓦然间,雾中的身影顿了一顿,险些踉跄,却又立刻稳住身形,挥剑而起。

今日他为神使,持剑扭身,或点剑、或刺剑、或崩剑,一丝不苟地完成每个动作,在云雾中形成一抹动态的水墨图。

我立在人群中,与数不清的南越百姓,在不知不觉中入迷。

直至威严的神使收势而立,所有人回了神,望向天空。

听说若天降祥瑞,便代表未来风调雨顺。

“凌某才浅力微,厚颜祈天赐福祉,愿以此身虔请安泰,与民共患难。”

话音落定,凌晏如抬首望向天空。我这才惊觉,原本高挂中天的太阳已经隐于云层之后,风也早就停下了。

炉香透上九天,一片静寂。我眨了下眼,忽而看到几枚雪白的棉絮飘在空中。那棉絮越来越多、越来越密、越来越急,化作了一场漫天大雪——南越,下雪了。

 

(四)

南越宗祠聚满了百姓。彼时瑞雪飞舞、银光耀眼,我接一枚雪花在掌中,看着致密的晶体逐渐融化,化作一抹沁凉。

“今年,一定会顺遂吧。”

一场大雪,虽笼罩了南越之景,却足以产生消融无形隔阂的力量,这便足矣。

“先生,便是在宣京的这几年,也少见这样的大雪!”

凌晏如闻言轻轻一笑。

祭台之下,百姓纷纷伸手接雪,看上来时,神色隐约带了几分敬畏。

虽然到场的人仍不及南越人数三分,但我相信,终有一日他们会为知府大人及他所做的额一切而消去猜忌。

祭祀已毕,众人请牌燃灯,为己祈福。我来到凌晏如身边,亦取下两枚祈愿木牌。

“先生,祭神都做过了,大愿亦得上天回应,那眼下可还要再许一个小愿?当然——我知道先生早就知道今日下雪,你只是借机行事。不过......我觉得无论先生是知晓天气变化,还是偶然得之,能恰合其时,就算天勋,总归是一件好事。”

“那,看来先生还是不打算写点什么吗?”

我在他面前晃了晃小木牌,他看了看我,复又转向上方神位,不动亦不语。

我暗叹一口气,看来先生仍然不打算参与了......

雪花飞舞间,凌晏如忽而抬手接过了木牌。

“凌晏如有三愿。”

宗祠人影绰绰,炉香裹着雪水,漫天皙白阻隔了我的视线,神位之前,似乎只他一人。

我会心一笑,与他并肩而立,向神明投注目光。

“花云中,亦有三愿。”

“愿国安民丰纷争不再;愿枉故之人重归故土。”

“愿凌晏如能亲眼得见盛世格局。”

“愿邻里和睦不忘故旧;愿贵贱不伤常怀慈悲。”

“愿有朝一日,云心先生能得天下人心。”

“愿,我之亲友相互扶持,所踏之景有人可享。”

雪似乎变小了,先生的眉眼变得清晰。我从他沾有雪色的睫羽看进他的瞳孔深处,恍然发觉,这果真是新的云心先生。

他开始学会诉诸于情,但我不满足于此。

[自古变法者,难得善终,我不后悔所行至此的每一步,自然也甘愿承受代价。]

那时的他可以为规则牺牲自我,坚定不移地要殉于己道。

[为万民请,由你来做。]

他不是无情,他只是将无情的结果都揽于己身,去蹚大罪过。至于开辟出的新天地,被他交给了信任之人。

但我和他,不也是万民之一?我与他的情,不也是这片土地上需要被眷顾的心意吗?

[这事,就非要以先生殉道为结果吗?]

彼时阳光冲破了云层,照入小屋中,也包裹着他。凌晏如毫不避讳地看着我,轻轻笑了。

那时的他谆谆善诱,向我描绘未来之景,并告知我这条路上引领者的牺牲是必然的。

规则要他死,他便死;天下要他亡,他便亡。从来没有一次,他向我或者任何一人诉说关乎自己的愿望。

而此刻站在神前祈愿国泰民安的凌晏如呢?他的心又在何处?他孤独至今,从没有祈求过自己能有归处吗?

“这第三愿,容我向神卖个关子吧,因为我要先弄清楚,我想为之祈福的身边人,是谁?”

“连中三元是他、权倾朝野的首辅是他、南越知府是他,那么清清白白来到人世,尚未有任何身份的他又是谁?”

“首辅若亡,天下人会铭记;南越知府若亡,南越乃至南塘的百姓会铭记。而我想记住的,唯有来自宣京的凌云心本人。”

“天下大乱或太平,不是凌云心能左右,但我希望他能得一心之安隅。惟愿此途是坦途——”

这一愿,我所说给的是那个抛去了种种身份,仅仅是生于这片土地的凌晏如。他可以心怀天下,亦能融入红尘,最终,他能归入故里,回到本身,看到咫尺间的星火——自己的星火。

“愿你我,永无分别之日。”

不论今后,他为天下人的前驱,还是南越百姓的守护神,他首先会成为纯粹的自己,长长久久地做我的云心先生。

喧闹声似乎远去,雪花被凉风裹着乱飘,香炉的火焰正泛着红,就仿佛神明已经悄悄到临。

“上神见证,凌晏如已将性命交付于眼前人。我会将性命视若珍宝,亦不负亲友,在此立证。”

他的神态认真得不能再认真。他人用福牌祈愿,而凌晏如,似乎将手中的福牌当作承诺的载体,诉于神明知道。

“有违则受殃咎。要之,剥明心福德,弃命之!”

我的心猛然一跳。心不明,不足观世知事;无福德,没有前路亨通;命数尽,更无挽回之地——这是生死契

先生他不在意身外物,亦不在乎以身殉道,可若心绪蒙昧、前路无门,这是他的万念俱灰!

我尚未反应过来,他已将福牌投入火中!火焰倏然而起,细碎的星火停在空中,就仿佛用炙热将承诺送予神明知道!

“先生这是祭神的香炉。神明若知,便不能反悔了。”

他在火焰前恬然一笑。

“如此,你可会信我?”

世人祈愿,所求良多,愿天地垂怜。今日,凌晏如再神的居所前,未乞祂者垂爱,而要天地知其一诺。

怎能不震撼,怎能不珍视......

“我现在希望,这份契约永无生效之日。”

他闻言一笑,复又抬首望雪,细碎的雪藏进他的发间。

看来今年,真的会是顺遂的一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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