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川刚关上门,想用一下洗手间,樱木就在外面大声砸起门。“快点快点,我要洗澡!”比赛结束后,大家不都在更衣室冲过了吗,这个家伙又在耍什么宝?流川一开门,等在门口的白痴,就咧着嘴兴奋地冲了进去。
一会儿,他带着热腾腾的水气出来了,“清田身上的香味好闻吗?”
“这是什么问题?”流川惊讶道。
“别管,快说。”
还好吧,是很淡的少年感男香,和刚洗完澡的味道差不了太多。流川点了点头,就看见樱木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回来后,一身都是那种味道。很清爽的皂感,他想起清田这么说过。
球队经费有限,比赛结束,他们明天就要回神奈川了。自由时间只有今天晚上,可以让大家出去放松一下。
大白痴是经常为了一点小事就兴奋,可这次的劲头却非同寻常,他要出去看来是肯定的,但是和谁一起呢?
樱木从球包里取出自己的外套,是一件灰色的连帽卫衣,除了队服,这次出行他只带了这一件衣服。红色头发的傻大个站在镜子前,拿着卫衣和黑红的球队外套在身上比个不停,问流川到底哪件好看。
他这傻乎乎的样子很可以讽刺一下,不过流川没有这个心思。樱木没有父母,家里很穷,他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从那时起,他就提醒自己,对大白痴的讽刺要限于球场和训练场,只有和篮球有关的事情,才可以尽情讽刺他。
“男生没人会在乎,女孩子的话,球衣外套比较好,自带体育生的魅力。”
樱木立刻扔掉卫衣,把球衣外套穿得整整齐齐。
笨蛋!流川想,真要和赤木晴子约会吗?大猩……不,赤木前辈会答应?他忍不住试探,“要和洋平他们去玩小钢珠吗?”
“不告诉你。”樱木掩住了嘴巴。他偷笑了一下又说,“唉,是不能告诉你。你这只狐狸只会坏事。”
瞧这神神秘秘的劲,明明几个小时前输球那会儿还很沮丧。流川不想理他了,他也有自己的安排,他要去找南烈,请他吃顿说得过去的大餐。
还不到六点,时间还早,被樱木的郑重其事感染,流川觉得自己也很可以再去洗个澡。水压很大,温度恰到好处的水,从花洒喷出,缓缓地顺着肩颈向下流去。他用右手捏了捏自己的左上臂,要给自己好好放松一下。三角肌,肱三头肌,肱二头肌,摸上去手感都很好,光滑又有弹性,非常的健康。
诚实地说,他很喜欢自己的身体,基因很好,锻炼得恰到好处,可以帮他做出想做的动作,打出想要的球。“长高,长高。”他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再长高十厘米,他还会比现在厉害几倍。
泽北去美国后,听说改打后卫了,可这次对位小前锋,自己还是处于下风,又吃了他不少垃圾话。泽北有个会打篮球的爸爸,从他是个宝宝起就一心陪他练习。自己有南这个“陪练”后,防守能力也明显进步了,所以他也没什么了不起。
他拿下沐浴喷头,冲起身上的沐浴液泡泡。和南1on 1,比起和其它人有很大的不同,他没有会麻烦到他的心理负担,他可以感觉到,南从心底里乐意。他们俩个一起,没有多余的心理内耗,一心打球就好。
南要是流川家的哥哥就好了,从小有个这样的哥哥一起打球,他一定会比泽北更强。他家屋后不远就是农田,他们不用有真正的球场,拔掉一些稻子,踩出一块泥地,放一个篮球架就可以了。他会是一个很好的弟弟,每天练完球后,他会在晚霞满天时,给南恭恭敬敬地鞠个躬,“哥哥辛苦了,谢谢你,哥哥。”
南辛苦吗?这两个月来,都是他从大阪跑来神奈川,他应该感谢。其实,在表白日南还请他吃过一次大餐,他也没有回请。这次出门比赛,父母给了他额外的零花钱,来之前他就做了功课,仙台是烤牛舌的发源地,烤牛舌这种食物,很适合还在长身体的高校运动员。
他连吃饭时的话题都准备好了:他进步的速度和泽北比,哪一个更大?南有提供专业评价的能力,在比赛时更是一直盯着他看,不会错过他的任何表现。
流川最喜欢的紫色V领毛衣,在秋天的晚上穿正正好。他在镜子里瞥到自己的脸。那么多人喜欢他,都是喜欢这父母给的美貌吗?
说不想要那也是假话,可是,也非常想作为和这皮囊无关的、那个真正的自己被人喜欢。他叹了一口气,关上了门。
大阪队住在他们楼下一层,流川看着房间号,找到南的房间门口。门没关,和南合住的岸本,正在对着镜子试戴一顶有大大的公牛队logo的黑色棒球帽。房间里泾渭分明。靠近岸本的一边,床上乱扔着衣服袜子,随身听耳机的线,乱七八糟地扭着。还有几本杂志,篮球杂志,酒店大堂里的免费杂志,介绍仙台的旅游景点和土特产的,凌乱地放在两张椅子上。岸本是个阅读爱好者,这是流川自己的发现,听彦一说,他看过相田小姐写的仙道报道,那次火车上他来挑衅时,手里也拿着全国大赛的官方杂志。
南的这半边整整齐齐,几件白色蓝色的纯棉打底T恤整齐地叠放在床头。除此而外,没有什么私人物品暴露在外。
关于南的所有传说中,都少不了岸本的存在。蛋壳头和小辫子,就像交织在一起生长的带刺麦芒,所有的事,都是他们一起做的。
可他们看上去是如此不同。成为基友,是天生本性就有内在的相似,还是一天天形影不离的相处,让他们逐渐向对方靠拢。
岸本感觉到了他的到来,转头对他欢迎地一笑,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矮小的身影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岸本前辈,快点,就等你了!”是彦一。他看到了流川,热情地说,“我们大家要一起去吃仙台名产炉端烧,你和南前辈真不能一起去吗?”
岸本一把拖起他往外就走,“你话太多了,在我面前安静点。别忘了,你来大阪时骂了我就跑了,这笔账我还没和你算!”
“阿烈在洗澡,”他经过流川时说,“你在这等一会儿吧。”
今天是什么洗澡纪念日吗?大家都在不约而同地洗唰唰。浴室的门紧紧关着,这家老字号西式酒店的里里外外,都还用着传统的木门,用料很扎实,听不到一点水声,也不像流川和爸妈出去旅游时住过的现代化酒店,门上很多玻璃,能看见影影绰绰的人影。
一个人呆在陌生的房间,流川有点尴尬。他想起彦一刚才在这里的样子。在场上比赛时,流川专心致志,不会特意分神留心去看观众席上的南,但他又不瞎,也看到他俩常常坐在一起。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又有些事情在悄悄地发生了吗?流川捡起椅子上凌乱放着的杂志,正要坐下来,又瞥见门口多了个刚才还没有的东西。他走过去捡起来,是个棕色的真皮笔记本,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彦一刚才进来时,右肩挂着个灰黑色的双肩包。这也是个马马虎虎的家伙,流川就曾经看过他的包拉链没拉好大张着口。是从他的包里滑落的吧,地毯很厚,掉下来也没有声音。
流川翻开了封面,想确认一下。《Minami观察笔记》,几个算不上好看的字,写在一看就很高级的白纸上。Minami,南吗?彦一为什么要写这种东西。搜集情报也晚了吧,南很快就要退出高校篮球界了。
流川不知不觉用右手摆了个“八”,托起了自己的腮帮。别人不知道,他自己清楚得很,在一心打球之余,他也是一个暗戳戳的八卦爱好者,满头冒血,也没错过听队友的八卦。就看一页,他边骗着自己,边往后翻了一页。
第一页是张手绘的图,一个顶着蛋壳头的卡通小人,画技拙劣,标注着身高、体重、外形特征……常穿的衣服,球鞋。
变态吗?流川想,记这些干什么。
在球鞋这一项,彦一还带着孩子气的笔迹认真地写着:“南烈的球鞋是贵价的NIKE AIR STRONG MID,但这次比赛,他的脚上出现了AJ5,流川枫常穿的那种,白色带一点红黑配色,很好看。”
和自己有关?流川又往后翻了翻,接下来是一些零碎的记载。在比赛日,“rukawa”这几个字母出现得越来越频繁。看来彦一也观察到了南对他超出寻常的关心,只是不明就里。在单独的一页上,彦一重重地写下了他的疑问:“南对流川的特别兴趣,可以叫肘击后遗症吗?”下面还被划了粗粗的道道。
后面出现了更加奇怪的东西,比如有一页叫《尖锐问题清单》,下面的问题有:
为什么不给藤真送药?
北野教练三年来实际“抛弃”了你们,你难过吗?
有没有给金平教练道歉?
今后打球以什么为目标?
想不想成为职业球员……
流川心里突然一阵恼怒。当随队记者,就好好采访神奈川的球员呀,都没来采访过我,为什么有时间问大阪球员这些问题。这和球场表现有什么关系?都是个人隐私好不好,连他流川枫都没问过。
他又翻了几页,却没看进去。心里的怒火,渐渐烧向了自己。
他和南来往有两个月了,竟然还没有彦一对他的兴趣大,他们在火车上认识,才刚刚几天啊。可他流川从来没想过要问南这些,因为这些和打球都没有关系。南,只是那个不远千里而来的,理想球友。
他正要细看,浴室的门开了,白色的雾气飘了出来。明显不是酒店提供的浴液的清新味道,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南出来的时候低着头,他什么衣服都没穿,白色的浴巾也围得非常靠下,全靠手揪着才没从X上落下,结实的八块腹肌、清楚的人鱼线,都赤XX地露在外面,甚至连黑色的XXX,也隐隐约约的呼之欲出。
刚洗完澡,他浅麦色的皮肤非常光洁,肌肉很润,身上还有些没擦干净的水珠。一条银色的链子挂在他脖子上,吊坠是一小片精巧的枫叶。湿漉漉的头发没有了平时的服帖,乱乱的有点蓬松,倒比平时要阳光健气不少。
“啊,枫枫,我不知道你在。”南戴着银色链子的左手,慌乱地要帮右手一起把浴巾往上提,但流川已经看见了,他的右下腹竖贴着长长的医用防水胶布,甚至,从边缘渗出了一点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