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永昼成奥赫玛,牢狱就像是黄昏的光亮。
白厄呆在这的这些天,一日三餐有人送,过的并不算差,除了很偶尔…
一位从悬锋而来的狱卒对他没有一点好脸色,甚至有一次,白厄无意瞧见他朝自己饭里吐口水。
可是白厄最后还是接了过来,什么都没说,慢慢把饭吃得见底。
一日三餐。这么算来,他已经在这牢里呆的第二天晚上。
虽是牢狱,美观程度却着实不像囚禁犯人之地。
墙面地板是大理石所砌成,顶天立地的石柱也称得上是雕刻精细,而且空间宽大。
除了每个牢房都落锁、空间没有多余的装饰品,入目一片白。综合下来看着很像一个没到顶尖的大会堂。
律法之泰坦,塔兰顿。
塔兰顿之狱,是翁法罗斯最豪华也最高贵的牢狱,专用作收押地位较高的人物。牢房比较奢华干净,却也更难出逃。
五百年前,翁法罗斯尚且有王的时候,那年银翼灾变,翁法罗斯多位高层试图推翻统治,最后烙塔王耗费巨大人力与扎格列斯的泰坦之力,建设了这所牢狱,懿旨让百位高贵的叛乱者在死前享受孤独的极了,再绝望地死在无与伦比的快乐中。
诡计之神扎格列斯生性爱玩,最是不嫌事大。有这千年难得一遇看热闹的机会,自然是说帮忙就帮忙。
所以不过一周,塔兰顿之狱就建成了。
不过以上都是流传下来的传说,或真或假。
至于白厄在这里呆的这些天,在此处看到的就只有不超过十个牢房被落锁,大半牢房都是空的。
对面牢房的情侣动不动就卿卿我我,而隔壁牢房的那位老人,白厄从进监狱这么久就看他睡了这么久。
低头望着自己一双白里透红的手。那么白、那么修长,却是杀了人的手。
不知道老师如何了,也不知道万敌…
“呵。”白厄一声低笑。忽而攥起拳头,用力把指甲嵌进了肉里。
如同自毁一般,指甲越嵌越深,到囚服边缘的手腕处隐约可见泛起了青筋,拳头微微颤抖。
熟悉的刺痛再次钻入皮肤,他才觉得自己好像活了。
“小伙子,怎么没见过你啊?”苍老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
白厄蓦地松了拳头,之间旁边牢房的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很神奇的感觉。
分明穿着黑白格子的囚服,白发胡子也是蓬乱,可那双眼睛却清明得要把人吸进去。
白厄不经意地把手放下,那掌心依然多了四五道紫红的弯月印子。
那老人打量他一眼,又用那把苍老略显沙哑的声线说:“小伙子看着不过二十左右,这么年轻,怎地到了这边?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白厄。”白厄回道。
却没了后文。
果然,那老人又问:“白厄?没听过。奥赫马都变了天啦,老头不知道外面的样子喽~犯什么事啦?”
闻言,白厄微微垂眸,蓝色的眼眸中游过一轮潮汐。
一时安静,又只闻那对男女低声欢笑。
身侧的拳头再次握紧,却没有说话。
老人等了一阵没有答案,身子一仰,向身后的雪白大床倒去。
“哎呀~不想…”
“我杀了我的朋友。”白厄忽然再次开口。
‘嗖一下,刚才还躺着的老人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深邃的眼神露出一丝惊愕:“不是吧?!”
“嗯。”白厄盘腿而坐,低头望着自己的脚跟,再次轻声说,“我杀了我的朋友。”
“不是,怎么回事?”老人忽然凑过来,那张脸几乎要贴到栏杆上,“看不出来你好眉好貌的,长得白白净净…咋了?你朋友欠你钱了?”
“不是。”他抿抿唇,思索一阵,才说,“意外。意料之外,害死了他。”
“哦,失手啊。”老人似乎恍然大悟般点点头,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说,“我就说,你看着也不像什么穷凶恶极的人,虽然人不可以貌相。”
着实没什么心情应付套近乎的白厄只是点点头,随便‘嗯’了声。
见他如此,老人叹了口气:“小伙子啊。节哀顺变。不过你年纪轻轻的什么身份?之后…咋样啊?”
白厄轻轻咬牙,终于抬起眸子看了老人一眼,瞬间又低下头去。
他沉默半晌,才终于开口:“大概是死刑吧。”
“死刑?!”老人几乎要跳起来,不过脸色立马又恢复平静了,“也对,杀人那都是死刑。意外或者有转弯的余地,也不一定死,小伙子你看开点。”
白厄仍旧是‘嗯’了声。
着实冷淡。
于是老家伙不管他了,突然一下子趴到地上,手往角落一堆东西翻,不知道在找什么。
无人打扰。于是白厄又继续盯着自己的腿发呆,也不知道视线焦点在哪里。
半晌,耳边忽而听见‘唰唰’声,偶尔像是有东西敲在地面的声音。
不过白厄没抬头去看。直到他听见:
“momentum…rho, square, force…velocity…velocity…velocity? 不对。”
然后他好像听到那把耳熟能详,语气总是抑扬顿挫的清冷嗓音此刻在他耳边说:
“T, height, delta x to y。数字太奇怪了。”穿着无袖的学者在桌椅边来回踱步,挑着眉说,“和已有资料对不上?有意思。哈哈哈哈哈哈,太有意思了!”
白厄用力抓了抓裤腿,忽然说:“56e。”
老人背对他撅着屁股,摇啊摇。地上写满了浅蓝粉笔留下的一堆符号数字,那只干瘪的手仍在地板奋笔疾书。
白厄又说:“z等于56.6731554457334477991314620e。”
粉笔摩擦在地面的声音忽然停止。
半秒后,老人忽然坐起,猛地转向白厄:“你知道答案?”
“z等于56. 6731554457334477991314620e。”白厄再次说。
老人愣了愣,随即像鬼一样看着他。
只不过下一秒又突然捂着肚子,爆笑起来。
老人大笑着:“哈哈哈哈哈别玩了。我在牢里呆了几十年哈哈哈哈哈,这么久都解不出来,年轻人别开玩笑哈哈哈哈哈。”
白厄沉静道:“我没开玩笑。”
那样子真不像假的。可老人还在笑:“哈哈哈哈我快九十了!解了几十年都没解出来,你看着才二十哈哈哈哈,小伙子有点有趣。”
他越笑越大声,从几声笑道连串大笑,捂着肚子笑得人仰马翻,到最后差点要飙出泪来。
白厄轻轻皱眉:“我没有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