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试新酒·一战成名
(上)
崇山峻岭绵延近百里,百顶山巅高耸入云海,苍松翠柏错落在奇峰绝壁间,郁郁葱葱。飞流直下的瀑布犹如万千天马奔下人间,腾空而起的白鹭宛若成群仙娥飞上青天。
彩云拥簇朝阳,普照山峦之上,瀑布一侧有数条细小分支沿着石缝汇成了溪流从半山腰穿过,流经一片宽大平坦的悬崖台。流水不断碰撞溪中卵石,“叮咚、叮咚”,清脆雀跃。
溪流旁,一团血肉模糊的什么东西,声若游丝地吐出一句:“我叫......黎琼。”
这不是别的什么尸体,而是一个身受重伤的将死之人。
不知是被谁从悬崖上推下来的,还是被老鹰抓着扔下来的,亦或是失足被瀑布冲下来的。总而言之,摔成这样一副肉饼样,脸还朝下,恐怕是没救了。
这个叫黎琼的人尝试着翻了几次,终究是使不上力,没能翻身成功。
朝阳明媚的光洒在他身上,暖暖融融;溪流清澈的水流过他身旁,清清亮亮。他勉强撑着眼皮,似乎在欣赏人间最后的一抹光彩。
就仿佛是第一次见到人世间的光亮那样。
他不再动弹,就这样趴着久久观望着光照过来的方向,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光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热,最后烘烤着他,他依然贪恋地望着。光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凉,马上就快消失,他仍旧珍重地望着。
期间有风吹过,有树叶松针落下,有松鼠沿他背上溜过,也有不知名的鸟儿在他头上留下五谷轮回之物。
所有日光即将消失前的片刻,他任命般地闭上眼。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奔赴往生之际,听到了一个同样虚弱但焦急的声音:
“玉彻,醒醒啊,玉彻,醒醒......”
他的眼睛只能睁开一条缝隙了,沿着这条缝隙他看到了一个渗着血迹的层层破开的膝盖,和一双满是划痕的指甲劈开了的手正攥着自己的手。
“我是师父啊,我是仲蒲,寻茴师父。
“玉彻,你能听到吗?”
仲蒲不知从哪儿爬过来的,四肢上的衣服已经破得不成样子,不光是手臂和膝盖都在渗血,侧脸脖子上也布满了划痕血丝。他叫了一会儿,发现叫不应眼前人。沉思片刻,便从怀中掏出一包布卷。
布卷中满是细细银针,边缘处还放着一捆丝线,两把小刀,一把小剪。只见他费力地把趴在地上的人拖到里边白玉色的山壁上,让他坐着倚在那里。接着他便开始施针,手法无比流畅,除了在抓了两片树叶擦去发间鸟粪时停顿了一下。
转眼间,这个血肉模糊的人头上和脸上便插满了银针,就好像一只蜷曲的刺猬。
仲蒲也疲惫地坐在一旁,一边把着那人的脉,一边盘了腿,打坐调息。
日光沉没月光朦胧,此时山间又是另一幅美景,比白天多了神秘和阴郁,令人无限遐想。
此处悬崖台上还算清净,偶尔有些亮光,星星点点,明明灭灭,不是是什么虫发出的萤火。
“玉彻,快点醒来吧,你的醉春风还没酿好,会神贴也没制出,那么多人在等你回家,快醒来吧。
“玉彻,快点醒醒,师父的茴然草也没找到,我还等你和我一起去找呢。快醒醒。”
仲蒲絮絮叨叨,试图用一些俗世愿望勾起那人求生的希冀。
“喀!!”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月亮升到头顶之前,刺猬人咳出了一口浓血。
睁眼了!
仲蒲连忙拔了其中几根银针,对他说:“玉彻,你总算醒了!感觉怎样?”
“我叫黎琼。”他声枯气虚地道。
“没错,玉彻,你是叫黎琼,没错。看来没摔坏脑袋。我是谁呀?”仲蒲弯了弯眉梢,问道。
“我叫黎琼。”他又重复一遍。
仲蒲弯到半路的眉梢急转直下,伸手拍了拍黎琼的肩膀......他本来想拍脸或者脑袋,发现无处下手,全是银针。
“黎琼,我是谁?”仲蒲严肃地问。
僵了一会儿,黎琼的眼睛稍微睁大了一点看着仲蒲。
仲蒲道:“你还记得别的什么吗?”
“......”
“你不是黎琼。”仲蒲突然掐住那人的人中,喝道:“你究竟是谁?”
“我叫黎琼。”那人也不知道挣扎,只知道重复方才的话。
仿佛他只会说这一句话了。
仲蒲把他躯干四肢全部检查了一遍,又验了他的脉,翻了眼皮,掰开嘴唇观了舌头,问了几句话。
最终得出结论:徒弟摔坏了脑袋,只记得本名了,其他事恐怕全都给忘了!
两人一人虚弱,一人疲倦,银针镇着黎琼的神元,吊着他一口气在。仲蒲也不敢睡,便拉着黎琼的手,啰嗦起来:
“黎琼,你的别号叫“玉彻”,大家都更喜欢叫你的号,因为你的名字“琼”字叫出来,大家都觉得可笑,天底下最不穷的就是你了。你生于咱们伯鹿国首屈一指的商贾世家,排行老七。你的祖父叫黎夫二,其实他本来姓胡,先皇开国时他捐了几亿金援助立国安民,便被御赐皇姓,你们一家人改姓为‘黎’。
“你的祖母和皇太后是亲姊妹,你三岁时,皇太后最疼爱的小皇孙夭折,她悲痛欲绝,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宫中又没有同龄的小皇子可以缓解她思念之苦。偶得见你乖巧伶俐,甚是可爱,便想把你接去宫里,教养在她身边。以慰丧孙之痛。
“你的父母有七个孩子,上面三子已长大成人,便也不介意你被接去皇宫。此后,皇太后请先生授你诗书,请武官教你武艺骑射,期盼你长大能文武双全,成为栋梁之才。
“你极是聪明,什么都学得又快又好。可你渐渐长大后,却觉得功名武道皆非你所求,竟对仙药之术兴趣颇浓,皇太后便把你送到了御药房跟着学习。你沉迷此术,常常为思一药而废寝忘食,药术造诣,竿头直上。不仅救治了许多病人,还顺带钻研出了很多美颜偏方呢。宫里宫外的皇妃贵妇和公主小姐们都爱惨了你。
“你开了仙草堂贩卖自己研制的延年益寿补药和面药香露,每年进益竟也有千万两银。要不说你们家是商贾世家呢?龙生龙凤生凤,你真的天生就会做生意。
“除了钻研仙药,你还精于酿酒。你家大酒坊的梨花酿虽名满天下,可我觉得你酿的才是最好喝的。你去年要酿属于自己的新花酒,取名醉春风,要比梨花酿更醇更香,失败了几十次,不过你一点儿也没气馁,说一定能做到。现在就差最后几步了。你可千万要撑住啊,说什么这个酒也要酿出来。不然我喝不到可是要死不瞑目的呀。
“说到我,哈哈。”仲蒲说到自己,突然笑出了声,他看向黎琼,黎琼也看着他。明亮的月光下,黎琼眼神比方才清醒了许多,他认真听着,认真想着,认真记着。
仲蒲语调温软地道:“这辈子能遇到你一定是我做了几辈子的好事修来的。
“师父跟你一样,也是个药痴,不过我却不是因为兴趣使然或者是想治病救别人,我是为了自己,被逼无奈。
“我要寻一株叫做‘茴然草’的仙草,来治我的脚。我儿时被疯马踏破左腿,筋骨俱断,成了跛脚。家贫不能求名医,陋村庸医也无用,都说治不好我的脚了。
“我自小勤勉,诗书比别人读得多,比别人读得好,但没有人在乎。在他们眼中,我终究是个不堪大用的跛脚。
“同窗们嘲我,邻居们奚落我,就连我自己的亲生父母也常道‘一个瘸子长大能有什么用’。我少时心有不平却无能为力,忍受讥讽白眼,做各种苦力。我不甘落于人后,搬土坯我比别人力气大,割稻子我比别人干得快。尽管最后换来的也只是别人的同情目光。”仲蒲回忆起往事,苦涩的笑容弥漫上脸庞。
“白日做苦力,我什么活都做;夜里读书,我什么书都读。只为从中能找到治我跛脚之法。直到我在一本不知道是什么野史的破烂书上读到‘荒原有山,山有茴然草,可使残肢复原,死灰复燃,起死回生’这句时,我忽然生了希冀。
“人人都道这不过是神话,从未见过谁断透了的脚还能复原的。但我相信、我笃信只要找到这株传闻中的茴然草,我便能恢复健全,不再遭受屈辱冷眼。天下郎中半仙,皆嘱我收了妄念,可唯有这株草,未曾对我定判。
“我找这株草,一找就是三十几年,遍访各处之山,可天下群山,多不可数,根本走不完。我还要吃饭,常常饿肚皮,几次险些丧命。
“有次,我在南柘山寻草,干粮清水都用尽了,夜宿山脚又被冷风吹病了,晕倒在山林中。你恰好采药草从我身边经过,便让家丁把我带回了府上。你救治我,给我吃穿,与我交谈许多。最后留下我,拜我为师,让我在你家学塾做夫子。你也会常常同我一起访群山,寻仙草。
“其实我知自己远不如你,身世与品性,你都是世上难得一遇的。我只不过是虚长了年岁,多读过一些无用之书,多走过一些无用之路罢了。更何况我还是个跛脚,我怕别人会讥讽你认个跛脚做师父。可你执意要留我,你事事敬重我,又有谁敢不敬我呢?
“从你十三岁遇见你,到现在也差不多四年了,这四年我过得快活似神仙。在这世上,除了茴然草,只有你,对我来说是比性命还紧要的。
“玉彻,一定要撑住,撑到回家,好不好?”
玉彻似是懂得了什么,点了点头。看来顺利地帮他找回一些记忆了,仲蒲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起身去溪流边捧了两把水喝掉,坐回来继续对着玉彻,道:
“武朝新立,虽国运渐昌,却内忧外患,层出不穷。朝堂上下,良将紧缺。今年二月你被任命为东疆御史,奉陛下之命,押运粮草药材来增援荦寨剿匪,可出师不利,在进营处,被围攻的荦匪劫了,我们武功不济,被绑上了山。
“你是皇亲,是第一批被拉走审讯的。听说你们首批被审的全被打死顺着瀑布扔下悬崖了。我在悬崖下没有找到你的尸身,便顺着瀑布边爬上来找,爬了几个山头的瀑布才找到这里。
“没想到你还活着,果然吉人自有天相。”
看玉彻眼神比方才明亮了许多,仲蒲忙抚着他的背,急切地问道:“你可记起了?”
玉彻声音有些滞涩,但却认真地答:“我记住了。”他看了看师父全身没有一块完整的肌肤了,全是荆棘划痕,石头磨痕,心头沉沉发酸。便问道:“师父是怎么逃出来的?”
见他能说出来别的话了,仲蒲大喜:看来徒弟没有摔成傻子。
“你被拉去审问后,我被他们关到了牢里。师父在牢中发现他们这里的人信奉鬼神,我可是最会装神弄鬼了,扮了个他们先祖附身的模样,骗过了看牢门的人。赶快逃出来寻你了。”
“谢谢师父。”
“嗨,谢什么?!我的命是你捡的,自然可以还给你。”
玉彻道:“我不要师父的命,我要师父平安。”
仲蒲素来巧言善辩,这下却一时语塞,无法应对,不由得眼底浮起苦涩,混杂着欣慰。半晌,抬起手拔了几根玉彻脑门上的针,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
“你既醒了,我要赶紧想办法带你下山。这悬崖上只有水,没吃的,肚子都饿瘪了。”仲蒲道。他起身四处望去。
晨光熹微,从山腰到山顶一层层地云雾缠绕,百鸟啼鸣,如临仙境。这块地方如若不是匪患之地,倒也真是个适合道人清修的绝好福地。
仲蒲瞭望许久,忽然眼皮一抬,面露喜色。他走到溪边掏出水袋灌满水,到玉彻身边蹲下,轻轻喂了他几口。
“你现在还不可多饮,手能抬起吗?”仲蒲道。
“不能。”玉彻摇了摇头,他此时脑袋虽刺痛却清明,四肢腰腹皆无知觉。
“你在这等我,我去探探路。”仲蒲尽数拔去玉彻头脸上的银针,重新放入怀中布包裹上。
他撕了衣服布条,把水袋绑在玉彻一侧肩头,使玉彻只需歪头便能喝到水。他又道:“觉得口干,可小口慢饮,切不可大口多饮。”
“好。”玉彻直愣愣地盯着师父点点头。
“等着。”
总觉得这倒霉徒弟虽没有摔成傻子,却是像换了一个人,之前的聪颖伶俐劲儿少了许多。不过万幸的是他活了下来,但此地不宜久留,得赶快离开。他爬上来时的路崎岖险峻,滚落了很多次,带着玉彻可不能爬原来的山石返还,登上容易爬下去难啊。
仲蒲深吸一口气,趴在悬崖上,往远处攀去。
日上中天,玉彻并不觉得晒,他头上有颗参天老松遮去了阳光。他思考着师父跟他说了一夜的各种话语,努力地唤起失散的回忆。
漫长的等待后,仲蒲终于回来了,大汗淋漓,气喘吁吁,身上本来就破得乱七八糟的衣服更加惨不忍睹,背上还背着一大捆藤条。
他回到这边悬崖台上,急不可耐到溪边捧了几口水喝,未言先笑。
“天无绝人之路,我找到了一条能下山的宽径。”
“师父真厉害。”玉彻也咧开嘴角笑道。
仲蒲哈哈大笑,似乎很是受用,道:“你哄人开心的本事倒是没摔坏。”
“我没有哄师父。”玉彻一脸认真,道:“我说的是真心话。”
仲蒲笑得更开怀了,道:“比之前还会哄了。”
“真的没哄。”玉彻轻声辩解。
仲蒲在身上绑起了藤条,途中弯下腰来将玉彻背到背上,再用绑在身上的藤条绕过玉彻的肩腿腰背,熟练地打好了结,就像背一摞土坯那样。
仲蒲背着玉彻,拖着跛脚,伸开长满健壮筋肉的臂膀,在山石上攀爬起来,不知爬过多少座山才能练出他这样的敏捷和自如。
身后,空留悬崖台上青松、溪流和白玉山壁,在阳光下犹如一幅画卷,星星点点透明的光辉掩映其中。
日头渐渐下沉,师徒二人翻越了两座山头,终于来到一处一臂宽的小径上。此处便是仲蒲所说的“宽径”了,沿着此径下至山脚,便可去寻剿匪的御卓军的大本营了。
生还的喜悦涌上心头,仲蒲舒服地长叹了一口气,甩了甩酸痛的胳膊,正准备大步朝山下走去。
“谁?!”一声厉喝传来。
仲蒲刚舒出的一口气,又倒抽了回来。糟了!差点忘记这是荦寨山匪驻扎的山头,这怕是不巧碰上山匪了。
仲蒲放弃眼前的“宽径”,转身钻进了旁边的山野丛林中。他虽拖着一只跛脚,步履却并不比常人慢,七拐八转,就消失在丛林深处。身后山匪不止一人,而是一队,对他们紧追不舍,进入丛林,分成几路,搜了起来。
仲蒲跑着跑着,忽闻四面皆有脚步声传来,不禁冷汗大出,气喘如牛。心想,自己死在这儿不要紧,说什么也要把玉彻送回家。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眼前山壁拐过去,一座小小的胡大仙庙立在眼前。
胡大仙,即狐狸精。伯鹿国人世代信奉狐狸精,尊称他们胡大仙。不论是京城还是地方,胡大仙庙都很盛行,四处皆可见,大的占地数十亩,小的便如同眼前这般,不过三人并立之宽。
绝处逢生!有胡大仙庙就可能会有那个。仲蒲低头钻进小庙里,只见两位慈眉善目的胡大仙夫妇正在和蔼地看着他。
......自然只是胡大仙夫妇的泥塑神像。
神像前放着几盘已经风干的柑橘和苹果,香炉里里外外落满了尘土,也没有香火气,看样子很久没人来供奉了。
殿中甚窄,堪堪站下两个人,并无藏身之地。
仲蒲拿了盘子里的供果放入自己怀中。
玉彻睁大了眼睛,道:“师父,这样可以吗?”
“有何不可?神仙赐福世人。我们就快饿死了,吃点神仙吃过的贡品,神仙应当不会怪罪的。百无禁忌,百无禁忌。”仲蒲边说边撩起破旧的台布往石头供桌下面钻。
供桌下红漆封山墙,仲蒲二话不说疯狂用拳头砸墙,砸了片刻,墙体竟被他砸开了一个洞。原来封洞口的那块竟然是用泥草糊住的,并非是山石。玉彻正对师父佩服不已,仲蒲猛地朝后背伸过一只手来,护着玉彻的头迅速往洞中钻去。
进到洞中,仲蒲刚用右脚狂蹬泥块把洞口堵死,便听见洞外匪兵已至!
“在不在仙庙里?”
“不在。”
“量他也不敢进庙里,他若进来,便不用我们动手,胡大仙自会撕吃了他。”
“走,继续去找!”
匪兵的声音和脚步声逐渐远去。
仲蒲带着玉彻艰难地在窄小的洞内爬行。仲蒲精壮,玉彻清瘦,这个洞正好可以容下两人叠着的身躯。
“师父怎知这里有洞?”
“有些胡大仙庙里是有狐狸洞的,传说是胡大仙们本体住的山洞。这里的洞口堵住了,估计是怕小孩子乱跑,爬进来遭遇危险。”仲蒲边吭哧吭哧地往前爬,边道:“我刚才也只是试试,我们气运还真不错。”
“师父知道得真多。”
“只是从前也爬过狐狸洞罢了。”
不知在黑暗中爬行了多久,前方有束微光照进来,仲蒲大出一口气:“要爬到头了。”
他丛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苹果啃了一口,嚼了咽下,确认无异,又把苹果放到玉彻的嘴边让他也吃一点。
师徒二人靠干巴巴的苹果补充了体力后,仲蒲加快了速度,继续往光射进来的方向爬。
终于爬到尽头,这里也是被人用泥封堵了,只不过没封死,还留了几处小孔。仲蒲趴在地上,往前伸出拳头捶去。
才抡了一拳,“噗通”一声洞口就塌了,全部的干泥土块都盖到了玉彻和仲蒲的头上。仲蒲拨开土块,抬头一看,一双晶莹剔透的大眼睛正盯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