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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Tanaki Alison - Reach Higher》

 

 

江波涛和周泽楷是同一年退役的。

那一年，轮回在职业联赛上拿了个亚军，也算是为两人的职业生涯画上了圆满句号。

多年来竞争激烈的荣耀赛场上，众多职业战队沉沉浮浮此消彼长，轮回战队始终能在季后赛上占据一席不错的成绩，其实力叫人心服口服。

于是江周两人的退役自然也是大受关注，无数荣耀粉都向两人给予了美好的祝福，并表达了他们即将离开这个战场的遗憾。

退役的记者招待会也举办得很正式，来了很多记者，长枪短炮对准台上的轮回众人，聚焦自然是坐在正中的周泽楷，以及始终坐在他右手边的江波涛。

在周泽楷照着准备好的稿子宣读完毕后，就是记者的自由提问时间，因为来的人多，俱乐部这边也给了很多提问时间。

说是向江周两人提问，回答的人基本是江波涛，周泽楷坐在一边，除了最开始念稿子的时候，并不怎么说话。

这样的场面记者们在过去的几年里每每见到，此时也都已经习惯，自然也不会在最后的时刻再去为难周泽楷。

记者们早就准备好了无数问题，卯足了精神力争要做一个最详细最精彩的专题，每每江波涛回答完一家媒体的问题，立马又有无数齐刷刷的手举起来，闪光灯下看得江波涛都晃眼，他也只是好脾气地笑笑，要大家一个个来。

问到后来，大有要他们将多年游戏生涯尽数交代的势头。

 

有记者问，江副你对你和周队的关系怎么看，是不是值得一个最佳搭档。

这次江波涛还没说话，旁边百无聊赖玩着水瓶的孙翔已经开口：“诶诶别挑拨我们队内关系！”一众人逗笑了。

“我是说真的，”孙翔还有些急，“队长跟副队的默契，比得上十个最佳搭档！”

江波涛笑完，认真思考了一下，说，“倒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大家都知道，当初我来轮回就是为了帮小周，当时报上都说我是联盟中最被看轻的选手——实际上，存在感这种东西，我不需要，轮回里的每个人也不在乎，被说成没有存在感也好，被说成一人战队也好，其实这就是轮回的默契。”

“那江副，介意透露一下轮回这种队内关系是怎么形成的吗，这该不会是队内机密吧？”

“是呀，确实是我们致胜的法宝啊，”江波涛玩笑道，“不过现在我们几个都退役了，说出来也没关系。就说我和小周吧，等大家都知道的时候，我已经是轮回的粘合剂、万金油了，但实际上，因为我和小周不是从训练营一起出来的选手，先天上就比别的搭档差一步，缺失多年默契，你们表面看我是万能翻译机，实际上在你们看不到的地方，我也很努力啊！”

大家都笑，问江副你努力了什么。

江波涛双手搭在一起，想了下，说，“大概是思考小周的思维方式吧。”

“当时我刚到轮回，就找经理要了小周以往的比赛视频，一场场看看他的比赛回放，揣摩他在这一步用这个技能，是出于什么目的，接下来又会怎么做……”

江波涛刚到S市的时候是冬天，南方的冬天湿冷湿冷，江波涛从外地来，觉得冷冷寒气逼人，实在不太适应，于是房间里打了暖气还要穿厚厚外套，后来干脆裹在毯子里，缩着手脚坐在电脑前看比赛。

有一次他忘了关好门，周泽楷路过的时候往里面看了一眼，就听见他一个大大的喷嚏。

见到周泽楷，江波涛当时还有些尴尬。毕竟当时大家对这个新队员都还不熟，彼此都是18.9岁的年轻人，大家对江波涛的加入都是又好奇又不好意思自来熟。而江波涛亦然，他早就听说了周泽楷的名声，但当他刚开始直面真人的时候，就觉得面前这个白净腼腆的高个儿男生跟他游戏里看到的枪王实在是截然不同。

周泽楷帮他买了感冒药，送到房间里来，然后就看到了他的电脑屏幕。

江波涛解释了一番，周泽楷点点头，犹豫了一会儿，说，有疑惑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江波涛把自己的椅子往旁边挪了下，说队长，那你陪我看一会儿比赛吧。

他们两个看了一下午比赛，看到最后，江波涛已经用了一大半餐巾纸来对付自己的感冒。

于是第二天，周泽楷非常贴心地又帮他带了纸巾。

这回刚好在走廊里碰到了杜明吴启几个，大家嘻嘻哈哈打趣说队长，你和小江关起门来看什么呢，还要带餐巾纸的，怎么不带上我们。

江波涛给他们开门，问道，那大家一起看怎么样，我保证是高清无马的。

几个二十不到的男生左右对视两眼，都是年轻人，血气方刚，嘴里说着嘿嘿嘿那怎么好意思，但一条腿已经自觉地跨进了房间。

然后他们就围在江波涛的电脑面前，每人手里都攥好了纸巾，看着江波涛一脸正经地打开了一个a/v/i文件，和周泽楷一起聚精会神地看起了游戏回放。

这时候几个人才知道自己被骗了，心里叫苦，又因为当初是自己要求，此时又不好意思直接走人，于是强打了精神，陪两人看了一场比赛。

当团队赛里一枪穿云把对面最后一个选手解决的时候，江波涛善解人意地征求大家的意见，说今天到此为止好不好呀，明天再来看小电影啊。

一众人纷纷借口明天有事，跑得比兔子还快。

周泽楷走在最后面，迟疑道，我晚上再来找你。

江波涛点点头说，好啊，只要队长你不怕被我传染了感冒就好。

周泽楷当时比现在还要害羞，半张如玉的脸藏在门后面，乌黑眼睛弯起来，对江波涛笑了下，然后才离开。

那年春节江波涛直到年三十才回家吃了个年夜饭，初二又很快回来，跟周泽楷一起探讨战术，头上还顶着薄雪，笑着对周泽楷说我妈本来不放我走，结果我爸偷偷帮我买了回程票，把我送过来了。

周泽楷有些过意不去，江波涛说没关系，队长，等以后我们赢了你请我吃饭啊。

 

下面记者追着问，“周队请你去哪儿吃了？”

江波涛就笑，说，“我可不给那家餐厅打广告啊，就是一家做本帮菜的，挺好吃的。”

两个人去吃饭的时候是春天，周泽楷对花粉有些过敏，就戴了口罩，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走在前面，不说话的时候勉强有些枪王冷峻的样子。

周泽楷问他习不习惯吃甜的，江波涛说吃，周泽楷便放心点了菜。

江波涛在等菜上来的时候一直看着他，周泽楷有些不自在，就小声问你在看什么啊。

江波涛说，队长，你眼睛好漂亮。

周泽楷颜值高这件事是公认的，十八九岁的时候嫩得出水，有许多异性颜粉。当时很多人都夸周泽楷长得帅，江波涛本来无动于衷，他觉得一个男的，同性，再怎么帅也不至于能帅到把他掰弯的地步吧，于是哪怕与周泽楷朝夕相处也毫无感觉。

而那时候，周泽楷没摘口罩，额前头发还有些长，只露出一双安静的眼睛，睫毛长得很，鸦羽一般。当时江波涛忽然就get了周泽楷的颜值。

后来，尤其江波涛成了副队长以后，有时候江波涛答记者问，也有记者问他，江副你是怎么理解周队的意思的呀。

江波涛就会神秘地眨眨眼，一脸“你不要不信噢”的表情，一本正经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小周的眼睛会说话。

他这话说得玄乎，于是大家都默认了揣摩周泽楷的眼神是他的习惯，此后每次看他们两人对视都觉得：噢，这又是在接收脑电波了吧。围观群众都一脸见怪不怪的寻常。

 

本来确实是寻常的——

周泽楷在游戏里操纵着枪王，显得一往无前，但生活里还是害羞内向的性子，面对很多人的场合总是有些小心翼翼，不自觉会看江波涛一眼，江波涛便回之一笑，仿佛无声安抚。

周泽楷总感觉，江波涛总是接得到他的眼神，仿佛确实有超能力。

但是周泽楷不知道的是，江波涛经常会在他背后望着他，可能是他眼神太过温柔，一片云一阵烟一汪水那样，哪怕紧紧笼住他，却让人从未知觉。

——但这目光里的情愫何时变质，江波涛自己也不清楚。

他们在八赛季拿了冠军。

第一次拿冠军的感觉就像是终于吐出了心里一直憋着的一口气，非常爽。

当时俱乐部搞了个活动，跟粉丝一起狂欢。周泽楷在台上与他拥抱，迎着灯光的脸上笑容里闪亮。

有粉丝说，我想要亲一下周队可不可以呀。

周泽楷显得有些为难，江波涛已经拦他身前，微笑说这可不行，男女授受不亲嘛。

女粉丝有些失望。

江波涛却笑着继续说，那我代你亲他一下，怎么样。

这句话刚说出口，江波涛心里悚然，觉得此时自己也是疯了。

但周泽楷当时正拉着他的手，小心躲在他身后，像受惊的小动物，手指温热搭在他手心里，羽毛一般撩动，让他心里不由泛起点波澜。

于是刚才那句话自然而然出了口，江波涛坦然回头，以目光征询周泽楷的意见。

周泽楷的意见是什么其实已经无关紧要，江波涛知道周泽楷从来不会拒绝他。

事实果然如此。

周泽楷最后只是略带为难地想了一下，轻声问他，亲哪里呀？

江波涛坦坦荡荡，拨开他额头碎发，动作夸张地碰了下他额头，而后笑着回头问那个提要求的女孩子，这样可以吗？

下面一众粉丝都疯了似的尖叫，闪光灯一片狂闪。

当时主持活动的经理面色有些僵硬，拉过江波涛说，小江你这么卖腐可不好啊。江波涛笑着说，我知道适可而止。

活动结束后，好奇宝宝周泽楷拉住他，悄悄问他，小江，什么叫卖腐？

江波涛给他详细解释，周泽楷听完后面色尴尬，似乎后悔问了这个问题。

江波涛手搭在他肩上，温声说，以后我会先征询你意见的，像刚才那样，你讨厌的话我就不做了。

周泽楷摇摇头，说，不讨厌呀。

他是S市人，哪怕说标准的普通话，声音里还是带江南水乡的软，句尾习惯加个“呀”字，听起来分外勾人，撩得人心里动荡，仿佛夜里海上，船身摇晃，满目星空都被风吹下来，落在眼睛里，星光明晃晃。

江波涛从此知道周泽楷似乎不会对他生气。

 

记者八卦地提问，说，“江副，那你和周队这么多年配合，有闹过矛盾吗？”

说什么周泽楷不会对他生气……也是有过的吧，吵过架。

吵架的源头是关于什么，时间隔得久了也就忘了，只记得两人冷战，结果为难了全队的人，杜明苦兮兮拉着江波涛的袖子说，江副你们放过我们，这气压也太低了，这都夏天了，我穿三件都嫌冷！

两人闹矛盾归闹矛盾，训练的时候照样一丝不苟，孙翔偷偷上QQ跟方明华哭诉说，方哥你不知道，队长刚才一个小时之内杀了我好多次啊！！

等到游戏复盘、讨论战术的时候，两个人神情也很正常。

周泽楷指着画面，说了他想的一个策略，说完忽然意识到他忽略了几个选手的站位问题，这么打一看就是有问题的。

结果当时江波涛碰巧有些走神，漫不经心点头，说我同意小周的看法。

周泽楷立马抬眼看他一眼，眼神很生气。

江波涛一时回神，马上领悟过来，毫不留情指出问题所在，又说了下自己的看法，然后有些讨好地问，这样呢。

周泽楷抿抿嘴不说话，别人都当他为了江波涛拆台生气，只有江波涛心里松口气，心道还好自己领悟得快。

众人都散了以后，他追上周泽楷，说小周，我们别冷战了好吗，有什么该说的都说开吧。

都是队友，游戏里要好好配合，日常生活里更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吵架始终伤感情。

周泽楷也没停下脚步，头也没回，加了一句，感情上呢。

江波涛随口说感情也要好啊，然后愣了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哪个感情上……

周泽楷不说话，站在窗户边扭过头去看外面夜景，千家万户灯火通明。

江波涛心里叹气，想这又是到了竞猜环节。

于是他看着周泽楷的眼睛，乌黑乌黑，温润水莹，灯光映进他瞳里，满目晶亮。

江波涛缓缓说，我来猜一猜。

他直接吻了下去。

这回是吻在了唇上。

嘴唇柔软，像是春日落花掉在肩头那样轻柔。

 

有一年春天的时候，他们全队去踏青，江波涛闲适地在绿草茵茵的草地上躺平，微风起来的时候旁边桃花树上掉落的花瓣便吹了他满身，周泽楷坐在旁边，一双眼睛认真看着他，一点一点仔细给他摘去衣服上的花瓣。

他照样戴了口罩，神色专注，眼睛里好像只有江波涛一个人。

江波涛伸手一带，顺手把人拉倒，说小周，陪我躺会儿。

周泽楷乖乖躺下。

两个人的肩膀靠在一起。

江波涛突发奇想，我们来拼个字吧。

什么啊，周泽楷忍不住笑，脸颊上还有浅浅酒窝，说好傻啊。

拼个什么呢。

江波涛冥思苦想，最后问周泽楷，我们拼个爱心好不好。

他伸展开一边的胳膊，来来来小周，你知道怎么拼爱心吗，就跟平时站着摆爱心pose一样的那种。

周泽楷觉得很不好意思，却还是听他的话，两个人的手都从头上越过，比在一起，指尖碰指尖。

其他人在旁边起哄，问队长副队你们这个是什么扭曲的造型啊，来来来我来拍一张。

江波涛说摆的是个爱心，你们看看像不像，快拍张，回头传给我。

周泽楷苦着脸，说这就不要了，太傻了。

江波涛一本正经道，哪里傻，这是回忆。

杜明在一边拍照，一边拿夸张的语气咏叹道，是啊，充满爱的回忆。

……是爱啊。

江波涛把这个字在嘴里咀嚼很久，静静亲吻周泽楷仓皇的唇。

周泽楷睫毛微微颤抖，最后忍不住闭上了眼。

江波涛心里想，小周没有逃，是个好兆头。

 

江波涛后来问过周泽楷，说小周你为什么当时不避让、不逃开。

周泽楷捂住脸说，我傻掉啦。

这么纯情啊，简直跟翔翔似的。

周泽楷点点头，忧愁说，是初吻呐。

江波涛愣了半晌，最后挡不住的喜色爬上眼角眉梢，说这我是不是赚到了啊，队长。

队长这个称呼，只有戏谑时他会这么叫周泽楷。

周泽楷说出刚才的话也觉得不好意思，于是避而不谈，撇开脸，一本正经地说道，别闹了，好好比赛啊，小江。

江波涛知道他害羞，于是悄悄拉住他手，问他，队长，再拿个冠军？

周泽楷眉眼弯弯，说，好啊。

他们这样约定着，在接下来的旅途里，肩并肩，一路前行。

 

“……我所想的，就是想让轮回越走越远，让小周越登越高，至于我嘛，当好万能翻译机就好啦，最佳搭档什么的，还是留给双一吧。”江波涛最后总结道。

很久没有发言的周泽楷忽然摇了摇头。

一时间所有的话筒和镜头都对准了他。

周泽楷摇摇头，说，“不是呀，在轮回，每个人都很重要的……孙翔也是，小江也是，其他人也是。”

他没有打过草稿，此时说得很慢，在镜头聚焦下又有些羞涩，吞吞吐吐。

问了半天江波涛问题的记者们终于找到了新的爆点，于是将提问对象转移到了周泽楷身上，问他，“周队你当时遇到江副，你对他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周泽楷想了想。

他最后说，“他很好，我想和他一起，达到更高的高度。”

他腼腆微笑了一下。

幸运的是，对方也是这样想的。

 

 

 

哇呜，本来是听起来很励志（？）的一首歌，但是……仿佛只要他们两人在一起，每一首歌都变成了情歌❤

 

我和隔壁那个谁在人品上有着本质的差距。

 

 

 

 

 

周泽楷长得再帅，在G市的受欢迎程度也不能和喻文州黄少天两人相比。

他们开始摆摊已经有一段时间，附近不少接到风声的电竞粉丝都赶了过来，如今看到了自己主队的两位明星选手，顿时激动无比。

江波涛赶紧把两人拉到活动墙边护在身后，对着围观群众摆出一副商人嘴脸，举起了他之前制作的牌子，“只要购买福袋，同样可以得到喻队和黄少的签名握手拥抱或者喻队和黄少天的牵手拥抱哦！”

黄少天伸手扯他，“等等你后半句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解释清楚？”

但群众过于热情，已经没时间解释了。

喻文州倒是挺配合的，面对粉丝几乎有求必应。

周泽楷顿时轻松了许多，赶紧躲进角落里歇口气。

他一边休息，一边看着喻文州在粉丝的请求下把手搭在黄少天肩膀上，两个人靠在一起对着手机镜头微笑。

周泽楷忍不住感慨他真是一个好人。

当然了，喻文州脾气好好相处这在圈子里都是公认的，对他而言帮这点小忙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卖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但周泽楷现在的心情非常复杂。

原因之一是他前段时间看的那篇周all文。

那篇文里的周泽楷实在是太渣了，日天日地日宇宙仿佛泰迪上身，并且拔屌无情，拉上裤链分分钟不认人，祸害了一整个联盟。

当然，整个联盟肯定是包括喻文州和黄少天的。

周泽楷偷偷看他们一眼，然后羞愧的低下头。

太不好意思了。

虽然那篇文不是他写的，但他看完以后确实有一种扬眉吐气的爽感。

现在面对受害者当事人，内心非常羞愧。

原因之二也是那篇文。

那篇文里的喻文州被他渣了以后瞬间病娇化，不知道从哪里拔出一把匕首要和他同归于尽。

作为开了挂的主角周泽楷当然不会有事，轻松化解了攻击然后邪魅一笑就让喻文州痛哭着丢下了匕首。

之后黄少天为好友讨公道，骂着骂着就被周泽楷睡了。

黄少天在床上咬牙发誓一定要他付出代价。

看得周泽楷整个人都方了。

文里的周泽楷当然没有付出代价，但文外的就不好说了。

他回想起这些狗屁不通的剧情，越想脸越红，最后根本无法直视那两个人了。

其实那篇文里也有他玩弄了江波涛的肉体以后再始乱终弃的情节。但他在看完以后的第二天直面江波涛，却并没有觉得有太大情绪波动。

周泽楷坐琢磨了一会，觉得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他看过的以他俩为主角的文实在太多了，各种奇葩剧情层出不穷，已经免疫了。

既然如此，为了心理健康着想，以后还是不要随便看自己和除了江波涛以外的人CP的文了。

喻文州和黄少天只是路过，再给面子江波涛也不好意思一直让人免费做苦力。

卖掉一批福袋以后，两人便先撤了。

走之前喻文州和江波涛凑在角落里也不知道暗搓搓交流了一些什么内容，两个人都笑得一脸神秘。

周泽楷很好奇，黄少天也很好奇。

但周泽楷并不想和黄少天一起好奇。

他抢在黄少天凑过来开口和他交流以前小碎步挪去另一个角落拿起一瓶水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等他喝完，那边两个人已经交流完毕了。

周泽楷隔着远距离同两人打招呼道别，然后继续接客。

还剩下十几个福袋，原本以为还得再辛苦一阵，没想到突然出现了一个壕级迷妹，表示想要包圆。

“别的什么都不用，只要周队把江副公主抱起来让我拍张照就好！”

周泽楷在江波涛试图拒绝以前，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过去。

最终两人圆满完成了任务。

但周泽楷牺牲巨大。

晚上宾馆的房间里，他赤裸着身子痛苦地趴在床上，任由江波涛在他身后一下一下的动作，发出痛苦地呻吟。

“嘶——轻、轻点，痛……”

“就是要现在痛，之后才会舒服啊。”

江波涛又从瓶子里倒出了一点液体，往他身后抹过去。

周泽楷欲哭无泪。

为了让自己分散点注意力，他拿起手机开始刷微博，才往下翻了没多久，就看到了一组转到首页的图片。

正副队联盟每天都在吃糖：洒家这辈子也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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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波涛从他背后探过头来，“哎哟，让我看看……拍得还不错嘛？”

图片全方位展示了他是怎么把江波涛打横抱起，对着镜头潇洒地转了个圈，然后还非常自信地走了几步。

“这粉太上道了，没把你一声惨把我丢到地上然后扶着腰直不起身来的照片放出来。”江波涛说。

“咳。”周泽楷快速把图片拉了过去。

江波涛继续往他后腰倒红花油，然后一点点推开按摩，“还好我身手敏捷，不然摔出事儿来你就要为我的下半辈子负责了。”

周泽楷不理他，继续往下翻。

“放心，既然我没事儿，现在一定会对你的腰负责的。”江波涛又说。

周泽楷刷着刷着，又开心起来。

前段时间的轮回活动来了大量的粉丝，当然会拍很多照片，现在微博上返图无数。

于是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江菜菜曼妙的身姿。

周泽楷一边看一边在心里感叹，江波涛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副队，为了轮回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惜。他要是轮回经理，一定要给他双份的奖金。

正翻得高兴，突然又看到了不省心的内容。

【好友圈】

唐昊V：@孙翔 我靠你搞什么？？？？有必要吗？？？？

周泽楷赶紧把手机再次递给江波涛看。

江波涛当机立断拨打了孙翔的手机号码。

“他是傻逼吗？”孙翔说，“我都把他拉黑了，他在好友圈里艾特，我根本看不到好吧！”

周泽楷觉得孙翔的重点完全错了。

不过两人很快弄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孙翔把那篇他觉得无比可怕的文发送给唐昊以后，完全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共鸣。

唐昊笑疯了。

在孙翔愤怒地表示“你特么不觉得写这玩意儿的人居心叵测非常恶毒吗！”之后，唐昊表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除了友尽，还能说什么？

然而把唐昊全方位拉黑以后，他觉得还不够解气。

“所以我想了一个办法来报复他，”孙翔说，“这种东西谁不会写？我也要去写一篇，让他怀上我的孩子，然后嘲笑他。”

开着公放一边继续按摩一边听他说话的江波涛和周泽楷陷入了沉默。

就在周泽楷想着要怎么打消他这样愚蠢又幼稚并且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时，江波涛突然开口了。

“什么样的故事，来，说说。”

孙翔很激动，“好好好，你听我说！”

之后孙翔用了半个小时时间，讲述了他已经计划好的大纲内容。

孙翔少侠，一个武学奇才，英雄出少年，短短几年时间，就从一个初出江湖的无名小卒，成为了一个名震天下的大豪杰。

故事从他路遇一个乞丐，展示出一身王霸之气让对方彻底折服之后赠送他一本绝世武功秘籍开始讲起，一直到他挑尽五大门派，一统江湖成为武林盟主，带领群雄成功抗击鞑子入侵，之后开疆拓实现亚欧大陆大一统，眼看人间已经再难遇上敌手整个故事就要画风一转开始强行修仙，都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江波涛终于忍不住插嘴了，“那唐昊呢，他怎么还没登场？”

“啊……”电话那一头的孙翔一愣，“哎哟我去，一不小心把他给忘了！”

 

TBC

说填就填。

正文写到这里完结，至于标记什么的，等番外开车的时候来发现吧。

想看什么番外也可以说啊_(:з」∠)_

前章：【周黄】朋友，我们离婚吧 二十四

51

黄少天在家里没过两天安生日子，便被经纪人塞了好几个通告，影帝头衔还没到他身上，他的身价倒是看着看着就跟着涨了上去，舆论的效应有时候真是令人瞠目结舌，然而除了上节目，黄少天平时几乎见不到人，偶尔见到面也是行色匆匆。

由于黄少天打定主意不再请什么助理，经纪人这边也纯粹是出于朋友的角度帮他揽下了不少的工作，这天，刚进他家门，那位风韵不减的经纪人便飞扑到黄少天身上一阵哼哼。

“哎哟黄少啊你可要对人家负责啊！最近兼任你的助理，我可是连个好觉都没睡上，一个多月下来我都老了快十岁了——公司那边都把我手里其他艺人调走了，让我专心辅佐你登基大业。你要是不要我了我可就连饭都吃不上，小鲜肉也泡不起了……”

黄少天默默扒开了自己身上的牛皮糖：“正忙着呢，别闹。”

经纪人扫了眼黄少天正聚精会神看着的文件。

“财产核算？你怎么突然做这个了，你跟周泽楷打算移民还是投资啊。”

黄少天头也不抬的看着文件，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其实他近视不算严重，几乎不怎么影响生活，但最近要看的东西太多，他不得不拿出自己压箱底的眼睛给戴上，经纪人注意到他这造型的改变，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黄少天莫名其妙的看向旁边的人，却见对方拿起手机对着他的脸就拍了起来。

“……”

经纪人：“妈呀你戴眼镜的样子好禁欲哦，今天这衣服也穿得好，西装衬衣最合适了，拍个照片帮你发微博，让你的粉流流口水。”

黄少天翻了个白眼，懒得理这个人，他的微博以前是助理和他一起打理，现在变成他跟经纪人一起在管，最近他自己也没什么时间理都是经纪人看着发点东西。

助理拿着那台手机，跟捧着什么宝贝似的念念有词。

“……AT一下周泽楷，配字，配字写点什么呢……据说认真工作的人看来都很好吃，老公你说是吗。”

“噗——”

黄少天刚送进嘴里的茶水全喷了出来，一张脸顿时涨的通红，好似熟透了的苹果，好在他手上反应快，文件没跟着遭殃，他来不及擦桌上的水，便朝经纪人扑了过去。

“你他妈发什么鬼！”

“啊啊啊！”经纪人眼看着画风突然凶神恶煞的黄少天便叫了起来：“——我开玩笑的我开玩笑的！”

黄少天才不管他的狡辩，暴力镇压可怜的经纪人，从他手里抢过了手机翻看一看——

经纪人发的是一张他低头看文件的照片，白衬衣黑框眼镜看起来就像是个学生，还好微博只是AT了周泽楷，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经纪人委屈的瘪了瘪嘴：“都说了是开玩笑的啊。”

黄少天懒得接话，他翻了翻这条微博，转眼间评论已经几百条了，删也没必要删了，他将屏幕锁上手机扔回给助理，扭过头抽出纸巾擦桌子。

“以后没事别AT他。”

“这不是帮你们秀秀恩爱吗。”

黄少天整理文件的手一顿，咬了咬牙道。

“很快就不需要了。”

 

周泽楷人还没从外地回来，金鸡奖颁奖典礼如期而至，黄少天作为话题人物从典礼还没开始便有专门的媒体跟拍，一路上盯什么似的，直到会场走上红毯，黄少天都没抽出空隙给周泽楷打个电话。

“黄少——”

闪光灯大作，一身西装革履的高挑背影闻声回过了头，几乎是瞬间，所有的视线集中在了他身上——黄少天，这个俊朗年轻的男人，脸上带着他招牌的微笑，终于回到了银幕前。

“你好。”

黄少天停下了脚步，伸手扶住了身姿略微不稳的主持人。

“真是久违了，黄少。”

黄少天扬眉笑道：“的确是久违了，上次来金鸡奖的颁奖典礼好像还是我十四岁的时候？或者更小？”

周围一阵低笑，另一旁的男主持人接过了话头。

“据我所知，自从你接拍了《山河旧梦》这部片，之后便在西北一待就是近两年的时间，这期间其实你和张佳乐先生，同时被提名为金鸡奖最佳男主——”

黄少天笑着打了个岔：“据我所知，我跟张佳乐都没获奖。”

主持人笑了笑：“想必各位媒体朋友都知道，半个月前，这部电影还未上映，就已经斩获了威尼斯电影节的最佳影片，其中你的表演也大受赞誉，这次参加金鸡奖颁奖典礼，同时也是最佳男主的候选人，请问你有信心吗？”

黄少天笑了笑：“如你所说，我对这样一部优秀的电影很有信心。”

主持人的圈套就这么被黄少天打马虎眼给打了回去，女主持又接着抛出了下一个问题。

“听说这一次组委会将所有颁奖嘉宾的名单都做了保密的处理，那么请问黄少——假如你拿奖，希望谁来为你颁这个奖项呢？”

黄少天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满脸笑容道。

“拿得到再说吧。”

 

辞别主持人，黄少天便沿着红毯进到了会场里面，金鸡奖的会场年年都在这个地方，黄少天凭着记忆里的印象，一路穿过人群找自己的座位。

当走到第三排的时候，黄少天的脚步便徒然停滞了，典礼还没开始，会场下面的坐席上灯光晦暗，他只能依稀看到一个身影。

那个人坐在座位上，周围还没有什么人入座，阴影落满了他的周围，那人低着头正看着手机，微弱的灯光映出他的侧脸。

黄少天在看到那个影子的时候，心跳便莫名其妙的加快了，原本清晰冷静的思绪一下子化作一团棉花，堵住了他的口鼻，一下子让他呼吸都变得不顺畅了起来。可眯起眼仔细打量，那股剧烈的心跳便缓缓归于平静。

不是周泽楷。

黄少天松开咬住的唇，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这个影帝虽然还没到他手上，但几乎人人心里都有数，八九不离十就是黄少天了。这部片前阵子揽了两个相当有分量的奖项回来，虽然男主没有获奖，但黄少天在国外电影那样激烈的竞争中都获得了提名和一定的赞誉，足可见他的实力。

张新杰的创作态度加上黄少天积年累月所磨练出的演技，放在国内电影圈早就碾压了大半的电影人。

黄少天也明白，拿奖是没问题了，可他心里依然缺了点什么。

三年前那个冬天，周泽楷曾经邀请黄少天去参加颁奖典礼，然而他因为一些当时尚未解开的心结，一些如今看起来幼稚的念头，拒绝了对方。

当时的周泽楷是什么滋味呢？

黄少天看着台上已经调试准备好的灯光，舞台效果绚烂奢华，站在这种台上——感觉应该跟以往出镜还是不同的。

虽然此时的黄少天彼时的周泽楷并没有在同一个会场，时间也已经过去了许久，然而黄少天却突然醍醐灌顶领会到了当时周泽楷的感受。

 

颁奖典礼拉开帷幕，《山河旧梦》这部电影的预览时不时出现在各个奖项单元里，而在最佳场景里特意选播的片段更是令所有人哗然，这一段拍摄的是程舒毅独自走进沙漠的背影，长河落日，无垠荒漠，合上配乐之后的无尽苍凉，给那枯瘦的背影添足了寂寥。

坐在旁边的张佳乐有些感叹。

“你倒是敬业，挺舍得折腾自己，光看这片段谁认得出这是你啊，瘦得只剩骨头了吧。”

黄少天笑了起来：“不是我舍得折腾自己，你去那种地方呆呆，每天拍戏就是吃沙，还有张新杰张大导演的高压统治，你就是想胖都不可能。”

张佳乐一听张新杰的名字便直摇脑袋：“求别提，上次张新杰接了个旅游宣传片，我去给他折腾了几天，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对于电影拍摄这段往事黄少天一言难尽，由于拍摄周期比一般的片子都要长上很多，以至于一度黄少天深入电影剧情和角色的情境难以抽身，恰好他又遇上了对角色理解的瓶颈期，那段时间情绪起伏，就像个一点就炸的炸药，大半个剧组都遭了他跟张新杰各执己见冷战的罪。

剧组险些在主演和导演之间的矛盾逐渐升级的情况下散伙，或者说，如果黄少天少那么一丁点的职业精神，都会直接在那种严苛的环境中选择放弃——毕竟好的剧本虽然不易，但演戏归根结底不是找罪受，如果始终无法突破，谁都会选择不再耽误时间。

他是如何度过了那段极其煎熬的日子，黄少天自己甚至都不想回想，张新杰也曾在他杀青的时候坦言——黄少天是他迄今为止见过最难搞定的演员，有自己的主张和个性，但这个磨合的过程也是他自己向演员学习的过程。

张新杰说话说得滴水不漏，听不出什么滋味，然而结合他的风格和个人习惯便知道——这已经是个相当不错的评价了。

现场又是一阵惊呼打断了黄少天的思绪，他朝所有人目光的中心看过去，果然——台上是又出现了以为令人意料不到的颁奖嘉宾。

如那位主持人所说，这一次典礼的设计与平时不同，颁奖和表演嘉宾全保密，光看走红毯的明星也不好辨认谁是来拿奖的，谁又是来表演或者颁奖的。从开始到现在，一连几个奖项过去，每出现一个嘉宾现场便配合的显得很惊喜，黄少天听这反应都嫌累。

他划开手机屏幕看了看，几个微信群里的消息跳个不停，黄爸爸每日推送微信软文如期而至，黄妈妈倒是知道自家儿子正在某颁奖典礼上，不过这会儿估计在打麻将没空看直播，提前发了个祝福给他，其他倒也有不少提前祝福他的，黄少天拉了一圈下去，某个人的对话框还留着前几天黄少天主动搭话过后的一个简单的“嗯”。

黄少天指节一紧，顿时有点让手机跟着自己越发沉重的心情陪葬的冲动。

 

其实这些天，黄少天不可自抑的想过一个他从不太敢想的可能。

周泽楷是不是喜欢他。

这种思考的过程极其耐人寻味，过去黄少天几乎没有这么想过，因为他直觉认为不可能。原因很多，黄少天自小不喜欢给人添麻烦，因而他很少把自己脆弱或者痛苦的一面暴露在别人面前，哪怕当初入戏障碍，被导演指责被人议论，他也只会道歉，不会解释什么原因。

如果从一开始，他就把当初那段经历告诉所有人，或许谁都会对他在演戏上无法突破表示谅解，原谅他的短板，并且吃同情饭也饿不死自己。但他也知道，他需要的并不是别人的谅解或者同情，如果周泽楷不出现，不执著于替他解开心结，他一点也不介意背着这身沉重的驱壳，永远把真相隐藏下去。

可周泽楷偏偏在他最狼狈的时候出现了，让他根本无从躲藏，也来不及竖起伪装。

在黄少天看来，周泽楷所看到的黄少天，跟他自己想要保持的形象差太远了。第一次见面就因为发情随便跟一个Alpha发生了关系，琢磨演戏的时候迟钝得不像话……哦，还有那段往事，暴露了他脆弱又可怜的一面，还有他阴晴不定的脾气——黄少天想都不敢接着想下去。

黄少天希望呈现给世人的他是什么样子他自己无法定论，但绝对不是这么个稀里糊涂的模样。

再回首这些年的点滴，黄少天彻底陷入了一个死一样的循环。

喜欢吗？抛却他自己固有的认知，这些年周泽楷对他几乎不计回报的帮助，还有些被他曾经忽略的细节，都随着那被对方刻意保持的房子的模样浮出水面——陪他演戏，总把写好的歌第一个给他听，其实他还记得周泽楷把歌拿给他的时候，那副期待又刻意压抑的模样，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但是他们之间有过的冷漠，拒绝和疏远却同样无法忽视，这些他们之间未解决的问题和矛盾，就像一根刺，扎在心里，无从逃避。

周泽楷喜欢黄少天吗？

如果只看回忆的表面，他无所得知。

就像是一杯酒，握在手里冰凉彻骨，喝进嘴里是辛辣之极，趟过胸腔的时候火烧一般的痛，融进骨血化成了让人失去理智的暖，酒醒后留下空落落的愁。冰与火，寒与暖，虚情还是真心，只看你选择相信哪一个。

事到如今，黄少天哪个都不敢信。

 

黄少天恍惚的看完了大半个颁奖典礼，屁股坐的都有些麻了，期间坐在另一头的张新杰都不知道上去拿了多少次奖，自己拿的替别人拿的——哪怕是换做黄少天，连获奖感言都没办法说出不重样的了。

最佳女演员这个单元的时候，张佳乐发了个微信过来。

“你说一会给你颁奖的是谁。”

黄少天飞快回了过去：“我怎么知道。”

“肯定得有点渊源，别是周泽楷吧23333”

“不可能，他明天在W市有个唱，回不来的。”

“他要是回来了怎么办？”

黄少天嘴角微微一勾，回道。

“那我就豁出去了。”

 

“接下来是我们最期待，也是据网友所说最没有悬念的一个奖项，但答案没有揭晓之前，很多事都是说不准的，我们就先一步步来，首先，先欢迎我们最佳男主角这个奖项的颁奖嘉宾——”

主持人顿了顿，看向舞台旁边，观众屏息，就连黄少天都跟着莫名紧张了起来，他遁着主持人的视线看过去，只能看到一片阴影。

会是谁呢。

主持人大喘气，话锋一转。

“——也是我们非常熟悉的一个面孔。”

观众席全是绷不住这么卖关子的笑骂声，主持人面色不改，冲着观众席道。

“……大家掌声欢迎，周泽楷。”

卧槽。

黄少天听到周围笑声掌声齐响，他猜想应该所有的目光都朝他这里集中了过来，然而黄少天却无暇顾及，他这会儿心脏正狂跳着，他甚至控制不住嘴角的弧度，不是因为周围的人朝他报以的关注，而是台上这个人。

周泽楷身材修长，穿西装再合适不过，他领口没有打领结，而是搭了一条宝石蓝的方巾，平添了几分贵气，镁光灯下，那副穿着简直就让人无法挪开视线，周泽楷从台边走到舞台中央，每一步仿佛都踩在了黄少天的心口上，他的呼吸跟随着他的节奏，周泽楷脚步微顿——他便呼吸一滞。

台上的那人礼貌的朝台下欢呼的观众打了个招呼。

黄少天脑子很快就被抽空了，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是的，前一秒他还在抱怨周泽楷不给他发信息，毕竟连他妈的牌友都知道的颁奖典礼，周泽楷愣是一声祝福或者一句话都没给他。

结果这一刻他就拿着信封出现在了台上。

黄少天胸口差点被心跳给撞破，他都分不清楚究竟这是因为要拿奖了还是因为看到了这个人。

主持人可没有放过这么个难得的能调侃周泽楷的机会。

“等一下，听说周先生刚从飞机下来就直接往会场过来了，错过了红毯，不过还是赶上了这个奖项，可以请问一下你对你手里这个信封，有什么期待吗？”

现场笑声一片，黄少天却一点表情都不知道怎么做，就这么愣愣的看着台上的人。

“有的。”周泽楷点点头。

“那是什么样期待呢？”

周泽楷的视线穿过现场交错的灯光，朝黄少天看了过来，或许是错觉又或许不是，黄少天感觉他朝他笑了笑。

“大家都知道的。”

台下都是：“哦——”

主持人笑道：“那如果不是他呢？”

“在我心里。”周泽楷语气笃定：“他一直都是。”

主持人满意的点点头：“明白了。”

 

黄少天被那个放大了无数倍的声音叫到名字的时候，脑子还沉浸在“在我心里他一直都是。”这句话的冲击中，他被人推搡起身，又被各种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拉进怀里，耳边噪音过载，倒什么也听不到了。

明明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奖项，他的表现却出乎意料的狼狈，好像真的跟没想到似的。

黄少天走上舞台，铺天盖地的镁光灯传递着高热，莫名的让他焦躁了起来，他抬起眼对上了舞台中央那人投过来的视线，那人眸色如墨，深邃好看，平静中含着一丝笑意，几乎是瞬间就抹平了他心里的那一丝不安，快要靠近的时候，黄少天全凭直觉一般的朝他伸出了手。

他感觉他被回握住了，下一秒，便贴上了一个温暖的身体。

周泽楷抱了抱他，又松开，将早就准备好的奖杯递给了他，附在他耳边轻声道。

“祝贺你，影帝。”

黄少天等了这么久的这句祝贺，其实无非是他想借这一句话跟周泽楷分享这一瞬间的喜悦，任何的快乐都需要分享，他知道，旁人是无法理解他此刻的感受的，唯独周泽楷——这个跟他一路过来，见过他狼狈的模样，知道他心里隐秘的过去的人，会明白这样的一个奖项有着怎样的意义。

之前没见到周泽楷，他便也就一直闷闷不乐，然而他没料到，周泽楷给他的惊喜居然更大。

——这个人不只出现了，跟他分享了这一瞬间，他还跟他一起站在这个舞台上，迎接了这一刻。

 

“等一下……”黄少天看向台下，有些绷不住脸上的笑意：“你们让我冷静一下，组委会也太厉害了，让他给我颁奖……我现在已经忘记获奖感言要怎么说了，你们稍微等等。”

舞台下面有个声音笑道：“允许你看一秒钟稿子。”

“不不不，我准备的稿子看一秒钟怎么够。”

黄少天笑着反驳道，灯光下，他脸色微红，一只手拿着奖杯，另一只手还攥着周泽楷的手不放。

主持人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在舞台一旁打趣道。

“我们黄少这是打算把颁奖嘉宾都留在台上吗？”

“不可以吗？”

黄少天扬眉轻笑，拽了拽打算退开的周泽楷的手，周泽楷愣住了，没明白他的用意，却还是停下了步子，留在了他身边。

“我试图回想了一下，发现之前准备的获奖感言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干脆现在就临场发挥一段，有点长，麻烦大家体谅一下我。”

掌心温度炽热，烧的两个人都有些措手不及，黄少天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深深地吸了口气。

“一直以来，我要感谢的人就太多了，除了生养我的父母，还有我一路过来支持我帮助我的人，以及这部电影的导演——制片，一个个说下来要说很久，但是毕竟我留了这个人在台上，今天就主要说说他吧，希望我那些朋友们不要见怪。”

周泽楷眨了眨眼，看向了这个背对着他的身影，巨大而灼目的光影投下，俨然眼前这人已经成为此刻最耀眼的存在。

他听到黄少天的声音没有停止。

“咳，可以这么说，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更没有这些成就——别笑，我是认真的。大家都知道啊，我不太会演戏，至少以前有段时间是真的不会，原因很复杂，不过所幸遇见了周泽楷这个人，虽然说我跟他认识的这几年，糟心的事层出不穷，这些想必也都有所耳闻，其中有别人的错，也有我们自己自作自受，现在看来，虽然过去很多事或许都是错的，但我确定一件事一定是对的——那就是认识他。”

回握着他的手似乎微微发抖，不过这种关头，黄少天也顾不上了，如同他自己所说的——他现在正在豁出去一股脑的把话都说出来。

“是他在我最艰难的时候对我施以援手，我才走出来，很多戏也是他跟我一句句台词给对出来的，表情，动作，情绪，都是他在引导着我。很长一段时间，没他我基本演不了戏。”

“在这个台上，我已经不仅仅是需要感谢他，这个奖，没有他是绝不可能在今天到我的手上的，或许它会晚上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所以，我想这个奖，应该让他跟我一起拿。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要把周泽楷留在台上。”

黄少天话音落下，他回过头，避开了周泽楷的视线，将奖杯递了过去。

被舞台光线镀上了一层白光的手指近乎透明，黄少天看到那平素里用来弹琴的手好像在微微的颤抖着，接过了他递过去的东西。

他抬起头看向台下，一时间都是起哄的，场面简直热闹非凡。

主持人打趣道：“这可是个惊喜啊，咱们颁奖嘉宾倒成了领奖的了，看来一会我们得要刻字的在上面刻上两个名字——不管怎样，恭喜你们，恭喜我们的新晋影帝。”

 

在最佳男主之后还有一个奖项，不过黄少天已经没有心思关注了，下了舞台之后便不再是他拽着周泽楷，而是对方拽着他在走，后台工作人员冗杂，黄少天被挤来挤去，很不好受，走在前面的周泽楷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不适，用力一拽把黄少天给半拽进了怀里，搂着他的肩膀往外走。

旁边不乏有两人粉丝，黄少天一边尴尬的朝那些年轻的女孩挥手，勉强的跟上了对方的步子。

周泽楷搂着他躲开了人潮，绕来绕去终于找到了一个僻静处——他拧开一间休息室的门，将黄少天推了进去。

白光乍亮，黄少天这才看清楚了周泽楷的表情。

那张俊美的脸上眉头紧皱，眼里像是压抑着一股暗流，翻滚浮动形成难以看穿的阴霾，周泽楷看着他，努力将呼吸平息下去，才开口说话。

“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黄少天心跳剧烈，头皮仿佛都要炸开，可他回答的口吻还是足够的平静。

“什么什么意思？”

周泽楷眼圈微微发红，薄唇轻颤，像是极力克制才不让自己显得过于失态。

“作秀吗？为了明天的消息更引人注目？”

“两个人拿奖。”周泽楷嗤的一声笑了起来：“你还真是推陈出新。”

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其实从黄少天开始发表他那一番言论的时候，周泽楷就已经失去了平时的理智和冷静了，他发现他几乎没办法判断黄少天在所有人面前这番话，究竟是真情实感还是虚情假意，他的话就像他们之前每一次在镜头前秀恩爱时候会干的事一样，看似充满感情，实则心知肚明的假。

但他也不应该这么愤怒，毕竟他该习惯的。

他只是压抑到了极致，心里那股情感终于冲破了界限，猝不及防的就这么爆发了，他的内心有个声音在责怪，甚至怨恨黄少天这个人的恶劣，明明当时亲口否认他们之间存在感情的人是他，厌倦这种关系的人也是他，不想在人前作秀的人还是他，眼下黄少天还要说出这样一番话，让人误解，让人再次沦陷。

周泽楷想问他，好玩吗？

这样捉弄他，好玩吗？

黄少天垂下眼没有开口，休息室里可以听到周泽楷再次变得不再平稳的呼吸，如同一只受伤了的困兽。

“果然。”黄少天突然抬起头：“你果然这么问我了。”

他的眼里映着些许亮光，看着周泽楷的表情很怪异，欲言又止，最后竟然笑了起来。

“你看，我们之间已经到这种地步了，不管你或者我说什么话，我们都没办法真正相信对方，为什么会这样，我真的不懂。”

“还有……刚才在台上，我只是实话实说”

黄少天声音微微一哽，他飞快的垂下了眼。

“信不信随你。”

周泽楷怔了怔，炙烤着他的怒火，好像被迎头泼了盆冷水，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化作了一缕青烟，只不过愤怒过后，剩下的滋味却是无尽的苦涩。

是啊，为什么他连想都没有想，就对对方的示好下了一个那样糟糕的定义。

他怅然的移开了视线，内心涌起一股莫大的悲伤——不，或许不只是这一次，其实从头到尾，在他和黄少天之间，永远都是怀疑和否认主导。

为什么会这样。

 

52

一个礼拜之前。

黄少天抹掉了一点窗户上的灰尘，看着玻璃上映出的自己的眼睛，又看向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

“晚上的婚礼周泽楷应该会去参加，我打算去见见他，找机会跟他谈谈。”

张佳乐奇怪的斜了他一眼：“回来这么久，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去找周泽楷，我没听错吧，你打算谈什么。”

黄少天胡乱的揉了揉头发，摸到的都是定型液。

“谈什么我还没真正想好，不过大概是离婚吧。”

“卧槽，这是终于打算放手了？”张佳乐瞪大了眼：“就这么离婚——你甘心？”

“当然不甘心。”黄少天飞快道：“但是离婚可能是我跟他可以走的唯一一条出路了，我想靠这条路，扭转现在的局面。”

黄少天看着张佳乐那副“不是很懂你们年轻人”的表情，耐着性子开始解释。

“你听我说，我跟周泽楷的问题很复杂，并不仅仅是我喜欢他，他喜不喜欢我这种情感上的事了。我觉得我们俩好像从头到尾都没办法相信对方的示好，我之前隐晦的示好全都招致了他的怀疑和误解，而他……我想了想吧，其实也不是完全感觉不到他好像对我有点感情，但大多数我都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所以……我早就说过啊，我一直不是很懂你为什么打死不信周泽楷有可能喜欢你啊。”

黄少天苦笑：“不是我打死不信，而是前提有问题——我跟他从结婚开始就是假的，我们也一直强调这些都是假的，于是‘恩爱都是秀给别人看’的认知根深蒂固，在这样的认识里，就连我自己都没办法走出这个怪圈，抛开一些固有的认知去审视我和他的关系。”

黄少天有些郁闷的补上了一句：“对了，况且我还喜欢他，越喜欢越自卑。”

张佳乐愣了愣，有些莫名的看着他。

“你的意思是说，哪怕他现在站在你面前跟你说他喜欢你，你第一反应也不是高兴，而是感觉这句话应该只是作秀或者是另有目的，从而表示怀疑？”

黄少天嘴角的笑容泛着苦涩。

“没错，就算我知道他不是这种人，我也没办法不去这样怀疑，因为只要我还跟他保持这种不近不远的关系，这都已经是一种习惯了你明白吗？”

“那你怎么知道他也是这样。”张佳乐愣了愣。

黄少天隔着蒙着灰的窗户看向远处，淡淡道。

“我现在还不知道，但我总有办法知道。”

 

周泽楷在颁奖典礼后的第二天又往机场赶，而黄少天则在他出门前提出了离婚。

周泽楷当时的反应很平淡，他没有对于这个提议做出任何的表态，只是带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这间房子。

说出口的瞬间，黄少天有一种终于解脱的释然，他站在窗前看着对方上了接他的车，然后那辆车绝尘而去。

不管是结束，还是重新开始，都比现在这种状况要好上太多。

 

心里虽然这样说，但实际上，等待周泽楷巡演结束，回来正式谈离婚的过程却是极其煎熬的，这可能是他状态最为恍惚的几天，恰好这几天又是一家接着一家的媒体上门来采访这位新晋影帝。

黄少天想办法推掉了不少，但他依旧很难受，让他煎熬的也不是工作，而是他要跟他的律师喻文州——再回忆一次，从他们认识，到今天，所有他们之间愉快或者不愉快的过去。

他得把他们之间的纠葛梳理出一个清晰的脉络，再由喻文州来判断，这脉络延伸的尽头，所指向的究竟是什么。

虽说当事人应该要相信自己的律师，不过黄少天却对喻文州隐瞒了很多事，并不是因为不信任他，而是他需要一个旁观者，通过一个不带太多主观情感的还原，替他来审视这段过去。

等了近一个礼拜，黄少天终于收到了周泽楷回来的消息，对方的律师很快联系到了他们，约了个时间见面谈话。

喻文州在临近会面前的一天，终于跟黄少天谈了一下自己听到最后的感受。

“感情是不是破裂，或者是不是存在，我不好下定论，因为从头到尾你都拒绝表达你的主观情感，但是光从这个婚该不该离来说，我认为离婚至少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黄少天有些好奇：“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喻文州：“在思考或者解决一个问题的时候，化繁为简，究其本质才是最终的解决方法，你跟周泽楷这个婚啊，恕我直言，牵扯的无关因素太多，反而干扰了你们的判断，影响了对整件事本质的认识。离婚，快刀斩乱麻，从这种复杂的利益牵扯中摆脱出来，的确高效又实际——不过，这也有风险。”

黄少天询问似的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假如，我是说假如，你不是因为想要分开而离婚，而是有别的目的，然而你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如果他不愿意，你就面临着不得不结束的结局，感情这种事，如果五年都没有喜欢上一个人，再怎么死皮赖脸，恐怕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黄少天垂下眼笑了，给喻文州鼓了鼓掌。

 

所以我才说，这是一场赌局。

 

会议室。

秋日阳光正盛，会议室的白墙上映着斑驳的树影，合起来的窗户隔绝了大多数的噪音，室内气氛有些凝重，坐在另一边的两位律师一声不吭，而会议桌上，两个男人正无声的对峙着。

“那么你呢，跟我结婚，你不后悔吗？”

黄少天声线干净，问问题的时候尾音微微上扬，好听又很撩人。

周泽楷几乎没怎么犹豫。

“我不后悔。”

黄少天笑意一怔，他背对着窗外的阳光，看着坐在会议桌对面的人，声音轻飘飘的，好像不太在意。

“可你亲口说过你后悔啊。”

周泽楷眉头就没有松开过：“……什么时候……”

他微微顿了顿，抬眼看向那个几乎快要融入阳光里的身影，忽然恍然道。

“——你听到了。”

他只跟人说过一次‘后悔’，说起的原因他也记忆犹新，那段日子是他跟黄少天相处得最融洽的日子，人心本质皆为贪，他自然而然也会妄想——如果他们之间结婚的理由不是这么荒诞，或者说他们只是普通的恋人，而不是这么尴尬的伴侣，就不用面临这么多不得不压抑，不得不收敛的情形了。

他可以肆无忌惮的给黄少天表白，想拥抱他也不用找什么借口。

所以他才说后悔。

但这种后悔仍旧是气话多过真心，毕竟如果不结这个婚，他们可能共处一室的机会都没有。于是当时这话说过，转眼周泽楷便不再放在心上了。

谁知道这样一句话，被黄少天听了过去，一记便记了这么久。

黄少天强撑起笑容看着他。

“很抱歉，偷听了你讲电话——后不后悔这个问题如今再追究也没什么必要了，离婚是你当时先提出来的，现在你事业有成，不需要通过炒作也能够获得相当不错的销量成绩，而我也得到了现阶段想要取得的成就，我想这应该算是已经到了可以离婚的时候了。”

说着，黄少天从文件夹里抽出了一张纸，起身走到了他身边递给了对方。

“这是我拟定的离婚协议，既然你不提要求，那我就先提出我的要求。按照婚姻法规定，婚后收入都是共同财产，但是这种分配还是不合理，毕竟我出去拍电影这两年，你的收入远高于我，所以分配上，各自拿各自的，房产的话，咱们俩半斤八两，我有的你都有，平分还是各自拿自己原有的都那么回事。但是现在这套房子我想要，出钱也没关系，给我就好了。”黄少天把笔也一起推了过去：“没意见就签字吧。”

黄少天语速飞快，态度之果决显而易见。

周泽楷拿起离婚协议看了两眼，放回了桌上。

 

黄少天在跟他说出离婚两个字的时候，他并不觉得奇怪，甚至说，在对方回来B市之后，他时刻都在等待着对方出现在家门口，然后跟他说出这两个字。

离婚。

毕竟这个提议是他自己提出的，自己种下的苦果，怎么也得吃下去。

当初一门之隔，他听到了黄少天歇斯底里的爆发，痛苦这种感觉是会传染的，时至今日，黄少天一字一句，连同颤抖的尾音都还深刻在他脑海里。

原来你已经这么痛苦，这么厌倦。

面对那强烈的感情，相形之下，周泽楷觉得自己像是个小丑，那点试图用婚姻牵绊住对方的私心，实在是低劣又卑鄙。

爱一个人为他付出，想要留在他身边，难道是为了给他带去痛苦吗？显然不是的。

于是周泽楷一股脑便那么说了，说出离婚那句话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做好了今天的准备。

其实周泽楷爱人的方式跟他这个人表现出来的模样差太远了，他爱一个人是一种近乎为其献祭一样的态度，他喜欢黄少天所以付出全部去帮他，对于黄少天，他几乎没有保留，唯独保留的只有三个字而已。

带着这样一份强烈的情感，足以抹煞原则和自己的感情，他当然不能容忍自己给对方带去一丝一毫的困扰。

但是，他会就此放手吗？

 

“我不同意这个协议。”

周泽楷突然打破了游走在会议室的沉默，似乎是安静太久，整间会议室都笼罩在一种昏昏欲睡的气氛中，靠在一旁桌沿的黄少天奇怪的抬起头，四目相接——这一次终于没有人躲开。

周泽楷嘴唇动了动。

“那天颁奖，你的话是真心的？”

黄少天扬起眉：“当然。”

周泽楷重复道：“没有我就没有你现在的成就？”

“难道不是吗？戏是你带着我一点点演出来的，我陷入瓶颈和过去的时候也是你拉我出来的，没有你哪来的现在的成就。”

周泽楷点点头，还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我同意，我有今天也是有赖于你。”

黄少天在周泽楷创作中所给予的支持，曾经是他最大的动力，周泽楷这话说得一点也不假，黄少天闻言却忽然撤开了眼，脸颊浮上一丝怪异的红。

坐在旁边围观了一阵子的两位律师互相对视了一样，认真的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撤退让这俩夫妻自己谈。

“然后呢？”

“所以。”周泽楷从旁边抽了张A4纸，旋开笔盖写了起来：“这份协议应该这样写。”

“……啥？”

黄少天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动作，有些不明所以的支起身子看着他面前的纸上写出的字。

喻文州皱起眉头看向方明华，对方耸了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周泽楷这是什么打算。

“我对财产分配不满。”

周泽楷一边写一边说，声音不急不缓，低沉又温柔。

“既然没有我就没有今天的你。”

“那么……”周泽楷写得很快，一点停顿犹豫都没有：“今天的你，包括你的所有，都该归我。”

“……”

喻文州&方明华：“……”

黄少天有点懵逼：“等一下这个……”

“同理，我也是。”

“我的所有，也归你。”

周泽楷在写完的离婚协议书下端，飞快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合上笔盖放在了黄少天面前。

那双漆黑的眼里带着室内温和的阳光，他嘴角甚至没有笑意，这么平静的，却又不容抗拒的看着他。

“我同意离婚。”整间会议室，只有周泽楷的声音：“只要你签这个协议。”

 

黄少天很懵逼。

他设想过很多种可能，或者被周泽楷拒绝离婚，或者两人成功离婚，甚至他连离婚后怎么追周泽楷都想好了，偏偏没想到周泽楷居然来了这么一出。

他把选择丢给周泽楷，周泽楷却把选择又给了他。

而且还是一个根本没办法选的选择。

 

微信上，喻文州已经跟方明华聊了起来。

喻文州：这协议有点厉害。

方明华：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签离婚协议签的跟结婚证言一样的人，真是长见识了……

喻文州：民政局那边看到这份协议会让离吗。。。

方明华：没事我有熟人……

 

“你要签吗？”

周泽楷的掌心生着汗，被他不着痕迹的抹掉了。

“签了就不能后悔了。”

黄少天看着那双眼睛，平静无波，带着金秋灼目的阳光，从踏入会议室，翻滚浮躁的情绪终于平静了下来。他嘴角微微动了动，像是想笑。

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了。

“我是来离婚的，当然签。”

 

今天民政局迎来了两位大名鼎鼎的人物，这两位从进到民政局开始就一声不吭坐在那，楼上楼下不少年轻姑娘都跑过来围观，还有不少的甚至拿出了相机拍了这个一手八卦。

轮到周泽楷跟黄少天的时候，两人同时起身，差点撞在一起，两人有些尴尬的分开，各自拿着手里准备好的文件走到了办理离婚的那里。

接待他俩的是一位大妈，她喝了口茶，熟稔的开始清点起文件，一边点还一边隔着老花镜片数落了起来。

“现在这些年轻人啊，一言不合就要离婚，还一口一个不适合，当初头脑发热冲动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会不会有今天呢？特别是你这样的Alpha！”

周泽楷被这么声色俱厉的一指，瞬间愣住了。

“见得最多的就是你这种年轻有成的Alpha了，一有钱就抛妻弃子……”

大妈继续碎碎念。

黄少天插了句嘴：“其实不是他的问题，离婚是我提的。”

“你这样的Omega我见得也不少！仗着年轻不尊重婚姻的严肃性，你们啊……”

大妈说着话音一顿，她取下眼镜仔细打量了一下压在最下面的离婚协议书，半晌之后抬起头来。

“你们俩这是认真的吗？”

周泽楷和黄少天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这份离婚协议是经过了律师润色后的版本，显得稍微专业一点，还贴心的附带了两人财产的情况，表面上看起来还真是没什么大问题，然而看起来却还是哪里怪怪的。

“你们俩这是把自己都送给对方了啊，除了这个自己这个人。”

恕大妈见识浅薄，她压根想都没想到这协议上的所有，其实是包括了“自己这个人”的。

大妈一脸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

“这样也要离婚，行吧，你们俩喜欢给咱们局送钱，那我也不拦着了。”

啪的一下，公章便盖在了申请表上。

 

两人从会议室出来接着就去了民政局，领完离婚证后才有时间静下来跟对方说上一句话，然而身份变了，气氛变了，怎么开口好像都有些别扭。

于是两人上了车，一路无话的回到了家里。

周泽楷习惯的就往楼上，脚还没踏出去，便被黄少天拦住了去路。

浅色的眸子不容抗拒的盯着他，黄少天扬眉吩咐道。

“楼上现在是我的，你应该住楼下。”

周泽楷点点头，打算转身离开，却被黄少天叫住了。

“协议我也签了，婚也离了，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周泽楷步子一顿，回过头看着他。

黄少天站在台阶上，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看上去十分陈旧的纸页，上头的折痕很是熟悉——那是当初他们俩结婚的时候签下的一份协议。

“既然都签了离婚协议了，这个东西也差不多可以作废了，但是作废以前，我得问一下，你为什么要写那样一份离婚协议？”

周泽楷看着黄少天手里的两样东西，那张曾经横在他们之间如同天堑一般的协议，如今已经只是一张废纸，而取而代之的，是那份他亲手写下的离婚协议书。

周泽楷的视线顺着往上落在了黄少天的脸上，这副面孔，仍是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样俊朗，嘴角挂着笑容。

周泽楷听到自己的心跳如同一头小鹿，咚咚咚的敲击着自己的胸口，黄少天站在楼梯口的阴影处，一言不发，就这么看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房间里静的只有时钟走动的声音。

“因为我爱你。”

万籁无声。

黄少天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失措，他倒抽了口气，像是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是不是听漏了个“不”字，还是说他出现了幻听，周泽楷其实压根什么都没说？

他真没有料到这句话就这么从周泽楷嘴里出来了，毕竟严格来说，他曾经以为，他永远不可能在这个人嘴里听到这句话。就算通过那份离婚协议，他已经可以猜测到对方的情感，但没有真正说出口，他一点也不敢定论。

如今他说了。

黄少天头脑近乎空白，视线甚至不敢看向对方的眼睛，只能看着周泽楷的脚步扭转了方向，踩在地板上发出一阵熟悉轻响，停在了自己的面前。

“我也想问你。”周泽楷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你为什么在上面签字。”

黄少天差不多快要失去言语的能力，他艰难的组织语言，习惯性想要长篇大论编织一个合适的借口出来，掩饰他这一刻的失态，可当他抬起眼对上对方的视线的瞬间，那些平时信手拈来的借口全数躲了起来。

他听到他声音在颤抖。

“太巧了……”

他的声音意外的低哑，像是压抑了许久。

“……因为我也爱你。”

 

 

后话

黄少天说出这句话之后，周泽楷一直没吭声，这句两个人都等了太久，也忍了太久的告白，真正说出口，比他们想象中要容易，听起来也比他们所能想象的，要震撼。

他们花了很长的时间来消化这句话。

半晌之后，周泽楷抱了上去，怀里这个比之当年要瘦许多的身体，抱起来却仍旧让他生出一丝归属感。

是这个人，还是这个人。

周泽楷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闷了许久的黄少天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里纠杂着太多，太复杂的情感。

周泽楷听他在耳边吸了吸鼻子，声音好像变得厚重了一点。

“虽然告白这种事很肉麻，但是你能不能多说几遍。”黄少天笑了起来：“听着有点爽……”

“……”

周泽楷忍不住牵动嘴角笑了起来。

“好。”

 

他低头附到黄少天的耳边，热气全数洒在了那小巧的耳朵上，痒痒的。

黄少天微微一缩，还是由着他凑到了自己耳边。

“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

只要你想听，多少次我都会说。

 

 

正文完。

矫情纯情罗曼史

18

 

这回轮到方锐愣了，好多话在嘴里兜兜转转却说不出口，最后只得憋出一句：“你种族歧视啊？自由平等博爱啊，我们都学过的。”

喻文州苦笑着，他从没有种族歧视过，只是无论从什么角度分析，人类和吸血鬼能成为真正伴侣的机会微乎其微，他也不认为吸血鬼会愿意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去陪伴一个人类短暂的人生。再怎么平等，从本质的生命长度上来讲，他们就是不平等的。他也曾想放弃这一切顾虑，去拼一把，然而事实证明，美好的爱情故事通常都是虚幻的。

方锐看他脸色不对迅速转移了话题，但喻文州的心里其实没有太在意，当你彻底放弃的时候，很多痛感都会变得麻木迟钝的。

归到工作上来说，和血族的公司合作其实要更麻烦些，不仅要完成相应的任务，还得克服种族文化差异和生物钟时差问题。由于两者的工作时间恰好颠倒，一旦要开会只能互相迁就，一方加点班晚些回家，另一方起个大早。

喻文州还记得之前方锐给他抱怨过一次早七点就去别的公司谈生意的非人道事件，自己当时没转过弯儿来，现在想想应当是传说中的那个吸血鬼的公司。

仔细想想，大概也只有能看俊男美女一个好处了，可惜自己并没有看的心情。但即使没有这个心情也得好好准备报告，工作的事情不能含糊。

死线总是第一生产力，即使是平时安排妥当如喻文州，在开会前几天还是熬了几夜，准备各种材料和报告当天的说辞。老板特地强调了这次的客户财大气粗，惹毛了他们或者跑了单吃不了兜着走。本来喻文州干了这些年，身经百战的老油条一根，倒是没什么害怕的，他是技术部经理，只要软件方面确实没什么大问题，剩下的主要还是靠方锐这帮人的一张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也有些紧张，或许还是隐隐对吸血鬼这个词有那么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会议当天是老规矩，只不过双方角色互换了一下，喻文州这边等到晚七点，换到那边的公司稍微起早一些，地点也换到了自家公司的总部。

会议室早就布置完毕，喻文州和方锐等几个人坐在会议室里聊着天，等待着客户的到来。

方锐和其他几个人有说有笑，谈论着上次的大胸御姐会不会来，仅有的两个小姑娘倒是都在期待着一睹方锐口中的狂拽酷炫的副总的真容。

原来他是逢人就说的。喻文州看他那个眉飞色舞的样子就忍不住笑。

大约七点过了一点，会议室的门才被打开，引导的秘书把人请进来，又给来人倒上了咖啡。

喻文州站起来和他们握手，看来都是方锐见过的，几个人仿佛很热络似的寒暄了几句。喻文州的心里忽然放松了，没有黄少天。

转念一想自己实在是奇怪，世界这么大，碰上的几率本来就不多。

这样一来，他反而不紧张了。经过方锐介绍，中间那位是那边的技术主管，看上去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好像没怎么睡醒，而方锐之前口中的那位副总，好像是没来。

副总不副总的并不重要，其实这么一个会议也没必要惊动人家。喻文州喝了口茶水，看到项目计划也已经人手一份，也不必再等，宣布开始会议。在听技术相关的汇报时，那位郑主管虽然看上去无精打采，倒是听得挺认真，时不时还挠挠头记下什么东西。看来虽然不情愿，但对于工作的基本责任感倒是充足。

他讲的时间不长，思路却很清晰，对方的几个人脸上都露出了赞许的神情，虽然那位郑主管依旧一副“这会什么时候结束我想睡觉”的表情。

吸血鬼不是时时刻刻都精神充沛的吗？喻文州想到黄少天的样子，再对比这位，也忍不住想笑，果然生物的多样性在哪个群体里都是这么明显清晰。

他把技术问题说完，方锐也马上跟上，发挥自己的特长侃侃而谈，正当他说的起劲的时候，会议室的门又开了。

秘书探出一个头:“黄总到了。”

方锐转过头对他眨了眨眼睛，低声说：“注意看帅哥啊。”

其实已经到了的这几位，各个都很年轻英俊，但他又不是小姑娘，对着帅哥就可以尖叫。喻文州对方锐期待的样子有些哑然失笑。

随着秘书进来的是个年轻人，一身修身的西装，没系领带，眼窝略深，鼻子高挺，显得有些混血，面相太小了看上去有点像大学生，但气质却和毛头小子这个词完全挂不上钩。

“抱歉来晚了。”他对着全屋子的人笑了，露出不明显的一颗小尖牙，“我是黄少天，蓝雨的副总裁，这个案子由我全权负责。”

 

黄少天。

喻文州几乎是僵在了原地，他看见黄少天走过来一一和他们握手，他几乎是机械性地完成了这个动作。黄少天的手还是冰凉的，和原来一样，整个人的气质却更硬朗些，颇有商业精英的味道。

方锐热络地上去向他说明情况，郑轩也和他简单地汇报了一下情况。他拿起计划书以飞快的速度掠了一遍，抬起头：“喻经理？我有几个问题想和你谈谈。”

“好。”喻文州简短地回答。

喻文州恍惚记起，他似乎没有见过黄少天工作时的样子，他甚至不知道黄少天每日心心念念的工作究竟是什么。或许是他从一开始就有些害怕深入他的生活。

工作中的黄少天更加干练，纵然还是同一张脸，但整个人都显得更为成熟稳重。他的话比平时少了许多，也不总是笑得如同一个孩子，他微微皱着眉头，嘴唇抿出凌厉的线条。不得不说他的眼力比喻文州想象的还要老辣得多，只是刚刚草草的浏览，就已经看出了项目中好几处值得改进的地方，句句一阵见血，毫不拖泥带水。喻文州觉得这样的他，就像是一只猎豹，看准时机一击必杀。

这场会议比喻文州经历过的任何会议都要折磨，也比任何会议都要令他兴奋。当黄少天笑着与他们握手说“合作愉快”时，他还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

他看着黄少天走出会议室，走在一群人的最前面，西裤好像有点短，露出一截脚踝。

方锐拍了他一下：“哥们儿怎么样？是不是很合你口味。”

“是吧。”喻文州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怎么能说不是。

 

本来这个会议就算得上是加班，结束以后一群人都松了口气，各自收了东西，都唯恐回家慢了似的往公司外面跑。

喻文州和方锐下到一层，刚要去停车场，才发现黄少天站在路边发呆。

方锐赶紧走过去问好，还一个劲儿对喻文州挤眉弄眼。黄少天也不拘谨，和他聊了起来。喻文州离了两步站在一边，只觉得黄少天精神状态不是太好，刚刚明明还神采奕奕，现在却像是泄了气一般，眼角都能看出一点疲惫，这是他没有见过的。

方锐三言两语就献起殷勤，直说黄少天和喻文州顺路，可以让喻文州送他回家。

明明一点也不顺路，黄少天大概也不会想让自己送。

他正这么想着，却听到黄少天对他说：“那就麻烦你啦。”

“可是……”

话还没说完，方锐就推着喻文州往停车场走：“就送送黄总，不是什么大事儿！”

对你不是大事，对我可是天大的事儿啊！

喻文州有些欲哭无泪，可是在方锐面前也什么都不好说。两人是怎么上的车，他又是怎么在方锐殷切的目光下开出停车场暂且不说，刚开上路，就看到手机有个新消息。

 

From 方锐

你看人家看得眼都直了，哥们儿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有那么明显么……

喻文州知道他也是一番好心，想尽快用一段新恋情帮助自己走出这段时间的阴霾，也或许是刚刚自己的眼神已经太露骨了吧，面对黄少天的时候他总不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天已经黑了，大路上的霓虹灯全亮了起来，灯光断断续续地打在黄少天的脸上，他紧闭着眼睛，似乎累得动弹不得。

喻文州把车速放得很慢，生怕吵醒了后座的黄少天，尽管他知道，这人百分之八十没有睡着。近几个月没有联系，喻文州还是对黄少天家的方向驾轻就熟，开了一会儿才觉得是不是应该问问他去不去公司，黄少天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简直就好像能读心一样。喻文州想。

“前面那个路口左拐吧，我搬家了。”黄少天顿了一下，报了个地址。

那是个高级别墅区，出了名的富人聚集地，除了私人泳池私人花园，最大的卖点大约就是私人港口。喻文州这种工薪阶级的根本无法想象这种奢靡生活，不过黄少天这样的倒也不奇怪，也不知道那个小区里究竟住了多少他这样的吸血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这种族明明就是无限命模式的开挂，实在是不怎么公平。

喻文州没想到自己现在还有心思想这个，其实到这个境地，他反倒有些平静了。

车辆在车流中缓缓前进，这段路谁也没说什么。别墅区不远，也开了好一会儿。喻文州说不上高兴还是尴尬，或许能跟黄少天多呆一会儿都是好的。

别墅区里绿化很好，道路有些七弯八扭的，黄少天的家在最里面，越靠近越能听见细微的水声。院门是遥控的，喻文州顺着他的意思把车停进了院子里。

“喻文州。”黄少天噎了一下好像不知道继续说些什么。

喻文州解了车门锁：“新房子很漂亮。回去休息吧。”

“你还是单身？你跟方锐？”

什么？喻文州一下笑出来，不知道是在笑黄少天也会八卦还是在笑他八卦的重点很歪。

“没有。我得回家了。”

这逐客令下得明显。

黄少天开门下车，极其轻声地说了句“bye”还是什么，喻文州没有听得太清楚，只觉得他从刚刚开始精神有些恍惚。

或许是累了，或许是困了，也或许是别的什么事情。但自己没有资格去打听，也最好快点离开这里。喻文州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后视镜上，控制着自己的车子缓慢向后倒去。

车尾即将靠近院门时，院门却猛然关上了。

喻文州抬起头，黄少天几乎是一瞬间就站在了他的车窗边。他的头发刚刚在后座蹭得有些乱，衬衫的扣子解到了第三颗，比起在工作时的严谨和干练，此时更有些颓废的感觉。

他好像有什么话在嘴边，张口两三次，才出了声音。

 

“你怎么都没考虑过我？”

你说你想找个人定下来，你怎么都没考虑过我。

 

他的声音是哑的，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来，他盯着喻文州看了几秒，紧绷的身体忽然松了下来，比刚刚显得更加颓圮了。

“我知道了。”

他转过头去，走得不快不慢，江边吹来的大风让他的衣角飘扬起漂亮的弧度。

身后的院门又缓缓打开了，喻文州却没再动作。那一句话在他的耳边如一声惊雷，炸得他理智全无。

他像是个木偶一般呆坐着，看着黄少天一步步走上木制的露台，过了仿佛一个世纪，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做梦。

 

江面粼粼的波光晃得人有些眼晕。

喻文州走得很轻，黄少天似乎没有发觉，按理来说这不可能，或许是他看得太入神了。

把人抱紧怀里的时候还是觉得冷得打了个寒颤，黄少天像是只受惊的兔子，连整个人的神经都绷了起来。

“少天，我有个婚礼想和你一起去。”

喻文州看见他的耳尖开始泛红，整个人似乎有些颤抖，转过头的时候，眼睛瞪得比平时大得多。

“我有个朋友她叫楚云秀，这周六就在……”

黄少天的脸色一变，抓起喻文州的胳膊用力一捏，脸涨得通红：“我靠你是不是有病？我还以为……！”

说到这里他好像才发现喻文州玩味的眼神，明白自己太过冲动感情外露得厉害，可惜为时已晚。

“以为什么？”

“就是那些……呃……就是……”

他显得有些窘迫，这种表情很少能出现在他的脸上。黄少天似乎无时无刻都游刃有余，这样的时候就显得格外可爱。

咬着的嘴唇，微蹙的眉毛，在栏杆上无意识滑动的手指。

喻文州抓住他不安分的手，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这距离太近，眼眸似要把人吸进去，说话的声音放得很低，几乎微不可闻。

“会有的，以后总有我们自己的。”

这一句耳语陷进江浪声中，化作一个绵长的吻。

 

——fin——

 

用手机坚强地码完了。

要是有非常奇怪难以理解的错别字，一定是九宫格的错。

 

 

江波涛最后确认了一遍剧本，然后对着方明华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好，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方明华转向其他人。

“有！”孙翔举手，“我觉得江副这个妆看起来不像30岁，至少有40了。”

江波涛照了照镜子，“我也觉得，不至于老得那么快吧？”

杜明紧张，“那怎么办？再重新搞一搞？”

吴启白他一眼，“傻，稍微改一下剧本，让他说自己是从二十年后回来的不就好了。”

正说着，于念从外面冲了进来，“队长走过来了！”

方明华赶紧给吕泊远打了个电话，“都准备好了没？”

对方口气轻松，“放心，交给我不会有问题的。”

挂了电话，众人围在一起，把手叠在中心，就像以往比赛前那样，高喊了一声加油。

而背后举着摄像机的工作人员记录下了这一切。

周泽楷快要走到宿舍门口的时候，直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总觉得有人在看他。

他四下打量了一圈，一个人都没有。

难道是神经过敏？

他抓了抓头发，继续往前走了两步，突然看到吕泊远迎面冲来。

吕泊远看起来情绪非常激动，并且新衫不整，发型凌乱。

“队长——！”他一边跑一边高呼，等到了周泽楷面前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了。

周泽楷不明所以，“怎么啦？”

“你有没有看到副队！？”吕泊远问。

周泽楷摇头。

“他的房间发生了大爆炸！”吕泊远说，“我在隔壁都被从床上震下来了！”

“……啊？”

吕泊远的话显然超出了周泽楷的预料。

“然后我刚走出房间，就看到他穿着一身奇怪的衣服跑走了，我追都追不上！”吕泊远说，“他房间被炸的一塌糊涂。你走过来的时候没遇见他吗？”

周泽楷一脸懵逼，“……没啊？”

他说完拿出手机拨打了江波涛的电话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周泽楷皱起了眉头。

“我帮你一起找吧。”他说。

江波涛刚接到信号告诉他周泽楷正在向他的方向走来，下一刻就听到了周泽楷呼唤他的声音。

“小江？”周泽楷一边走一边喊，“在吗？”

江波涛适时地从草丛里冲了出去，跑到周泽楷面前，一把抱住了他。

“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他在心里感叹，哇，没想到我演技那么棒。

周泽楷被搞的有些茫然，任他抱了一会，才开口问道，“怎么了？”

江波涛松开他，然后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周泽楷看清他的样子后，呆住了。

他穿着仿佛从科幻片里走出来的奇特服装，脸上还顶着特效化妆师给他精心打造的中年妆。

周泽楷眨巴着眼睛，微微张开嘴，没说话。

“小周……”江波涛清了清嗓子，“就好像你看到的那样，我并不是你熟悉的那个江波涛。”

“……”周泽楷目不转睛看着他。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江波涛深吸了一口气，“我来自未来世界。”

“……啊。”周泽楷轻轻应了一声。

“你愿意信任我吗？”江波涛神情凝重。

周泽楷犹豫了起来。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杜明的声音，“不好啦！江副晕倒啦！”

周泽楷当即转过身去想要应声，江波涛立刻冲过去一下子捂住了他的嘴，然后把他拖进了草丛里。

周泽楷不明所以，陪他一起躲在了树丛后面。

两人缩着听那边杜明和吴启的对话。

“怎么回事？我刚才看到他的时候还好好的啊？”

“不知道啊！和我聊着聊着说晕就晕了。”

“那赶紧打120啊！”

声音渐远。

“放心，等我回去以后，这个时空的我就会清醒了。”江波涛说，“但绝不能有除你以外第二个人知道这一切。”

周泽楷的神情凝重了起来。

“你愿意相信我了吗？”江波涛问。

周泽楷郑重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问，“你为什么回来？”

江波涛再次深呼吸，然后说道，“因为，你就是那个可以拯救世界的人。”

“……”周泽楷这次是真的惊呆了。

“我们先去找个安全的地方再细说吧。”

就在周泽楷站起身打算跨出草丛的时候，江波涛偷偷对着藏在角落里的摄像机比了个OK的手势。

周泽楷在关上训练室门之前，还小心左右张望了一下。 

江波涛在他锁门以后，引导他坐到了预先放置了摄像机的座位上。

“我的时间不多，所以必须长话短说了。”江波涛说，“我来自于二十年后的世界，那是一个……非常残破的世界……”
“那个……”周泽楷小心翼翼开口问道，“你在笑什么？”

“……”江波涛低下头，咳嗽了一声。

“……刚才，说拯救世界的时候也是。”周泽楷又说。

不好，再这样下去要穿帮了。

江波涛把手伸到背后，狠狠拧了自己一把，效果出众，立刻红了眼眶，“我没想到今生还能再见到你……实在是太开心了。”

他凝视着周泽楷，笑中带泪，“我真的非常想你……”

周泽楷惊讶，“我们怎么了？”

江波涛大脑开始高速旋转。

按照计划，他应该告诉周泽楷他们在未来遭遇了外星人的毁灭性打击。政府为了对抗，开发了远程无人战斗机和外星人作战。这就需要非常大量的无人机操作者。而拥有优秀反应力判断力擅长微操又有着良好大局观和战术头脑的周泽楷和很多电竞职业选手都因此应征入伍，成为了抵抗外星入侵者的先锋军。

周泽楷的具体设定，是作为王牌操作员被外星人俘虏了。而他也因此成为了唯一一个进入过外星人基地内部的人类。

科学家们在那之后之后发现了从内部彻底瓦解对方要塞的方式，但那时周泽楷已经因为绝口不肯吐露人类联军内部机密而被公开处刑。

所以，江波涛回到现在来提前告诉周泽楷方法，好改变未来，拯救全人类。

……老实说他觉得方明华编写的这个剧本未免太浮夸了一些，他并没有信心能让周泽楷完全相信这样的鬼扯。

关键是，根据刚才的经验，他很担心自己会继续笑场。

“……因为，你已经不在了。”只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虽然知道是假的，但江波涛还是真心实意感到难过了起来。

就在此时有人转动了训练室的门把手。

两人一起向门口望去，然后听到了孙翔的声音。

“奇怪，怎么锁了啊？”

周泽楷和江波涛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孙翔开始拍门，“开门啊，我看到有人影了，别装死！是不是队长啊？队长你在里面吧？你躲在里面干嘛呢？你知不知道江副已经被送医院了啊？快开门啊！”

江波涛偷偷在心里崩溃了一下。

这人，怎么把那么多台词都在门外一口气说完了呢！？

但他还得硬着头皮按照剧本演下去。

他小声对周泽楷说，“去开门吧，不然引来更多人就不好了，经理也有钥匙。但是他如果让你走千万别去，我时间有限，怕来不及。”

他说完，躲进了角落的矮柜后。

周泽楷打开门，看到孙翔一脸兴奋。

“你知道江副晕倒被120抬走了吗！”他说。

周泽楷有些不爽。江波涛晕倒，孙翔怎么看起来那么高兴呢！

孙翔红光满面，“你怎么也不去关心一下，你们不是感情很好吗？”

周泽楷想了想，“待会就去。”

“你太不关心他了吧！”孙翔突然大怒，“没想到你是那么冷血的人！”

“……”周泽楷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

“我不管，你现在就得跟我走！”孙翔说着一把拽住周泽楷的胳膊往外拖。

周泽楷急坏了，努力抵抗，又说不上个所以然，两人纠缠在训练室门口，沉默地角力。

江波涛觉得现在坐在控制室围观的队友们一定都和他一样哭笑不得。

周泽楷在拉拉扯扯中，终于憋出了一句话。

“我不想看……”他说，“会难过。我胆子小。”

“啊？”孙翔不解。

“看他昏迷不醒，我会……很难过……”周泽楷涨红了脸。

然后孙翔爆笑了起来。

“好的，好的，”他一边说一边往后退，“那我先去了，再见。”

江波涛扶额。

这家伙，把硬要冲进来拿东西的部分给漏了啊！

算了，只要没让周泽楷怀疑就好。

周泽楷大约是过于紧张，确实对孙翔一系列夸张的表现没太在意。等他走远，立刻松了口气。

江波涛在他关上门以后走了出来。

“辛苦你了。”他说。

周泽楷对他笑了笑。

就在江波涛打算继续对他讲述设定的时候，周泽楷突然主动问道，“你结婚了吗？”

江波涛被这个预先完全没设定过的问题难住了。他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周泽楷又问，“为什么？”

在这种时刻八卦这些，合适吗？以前怎么没发现周泽楷对这些感兴趣呢。更关注一下拯救人类的大业不好吗？

“没遇上对的人……吧？”江波涛说，“这些不是重点，我们还是先说……”

周泽楷打断了他，“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

江波涛回忆了一下设定，“还是好兄弟和好战友。”

周泽楷的表情瞬间黯了下去。

“怎么了？”江波涛走过去。

“我什么都没说啊……”周泽楷小声说道。

“嗯？”

周泽楷抬起头看他，“一直到死，都没和你说。”

“……说什么？”

江波涛突然有些紧张。

直觉告诉他不妙。

他似乎应该立刻带周泽楷去一个没有摄像头的地方。

“你能回来，让我有这个机会，真的太好了。”周泽楷向前走了一步，然后伸手抱住了他，“我喜欢你。”

“……”江波涛懵了。

孙翔推开控制室的大门，表情得意，“都看到了吗？我刚才的表现怎么样？”

然而没有人理会他，所有人看着面前的画面，一动不动，表情……千姿百态。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儿了？”孙翔走过去，“他们这是……卧槽，在干嘛？”

于念有些紧张地看了眼自己做的“JUST A JOKE”的牌子，小声问道，“这个，还用得上吗？”

方明华强作镇定，“……再看看情况吧。”

按照计划，江波涛在告诉他设定后会给他一份计划书，教他一套针对外星人要害的动作诡异的拳法，然后告诉他这一切都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江波涛自己，再假装回到未来，之后立刻跑去更换服装造型，想办法当着周泽楷的面拿到那套计划书问他这是什么。

然而现在，一切都被周泽楷突如其来的表白打乱了。

他想，完了，肯定不能播出了，那还要继续演下去吗？

等周泽楷发现自己居然被一个整人节目骗到在摄像机前表白了，会不会太过生气，从此不再喜欢他了？

……为什么自己要担心这种问题。

在漫长的沉默后，周泽楷终于放开了他。

“对不起……没忍住，”他脸还有些红，“你要和我说的事呢？”

“……”江波涛又深吸了一口气，“其实……我刚才骗你的……”

“嗯？”

“拯救世界什么的，都是骗人的，”江波涛说，“我回来，只是想要补一个错过的告白。”

“……”

“需要拯救的，是我的世界。”

“……”

“我也喜欢你。”江波涛说。

控制室的人一定都疯了。

管他的呢，他的剧本要来的更合情合理多了。

“还好我回来了……”他说，“但是过去的我太迟钝了，都没有发现你的感情……所以，等我回去了，你能不能再告诉他一次？”

周泽楷笑了，然后点头，“好。”

最后于念做的牌子果然没有用上。

大家都非常默契地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周泽楷的表白画风不太对。

他们在没有摄像头的地方互诉衷肠，气氛还没来得及变得甜蜜起来，周泽楷立刻表示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说。

他拉着江波涛的手，表情严肃，“我可能……陪不了你太长时间……”

江波涛，“……”

周泽楷继续说道，“我会走的比你早很多……”

江波涛，“……”

“对不起……”

江波涛，“……”

周泽楷看起来很难过，“不能告诉你我知道的原因……”

江波涛，“……”

周泽楷抱住他，“但我爱你。”

算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早点坦白从宽。如果周泽楷真的生气不理他了，大不了他再努力追他一次呗。

反正，所有人知道了，周泽楷就是喜欢他的。

FIN。

 

关键词原本是平行世界和先见之明……不过好像有点跑偏了……

回到公司以后传达与甲方沟通结果的组内会议依然是江波涛在说个不停。

而这次周泽楷连样子都不用装了，安安静静坐在他身边，看起来又是平时那一副温和无害的样子。江波涛每次一回头，还没来得及出声，他就已经在点头了。

所有成员对此都表现的很淡定，其中方明华更是看起来相当欣慰。这不奇怪，在江波涛来以前，这些原本都是他的工作。

江波涛觉得自己的新同事们从领导开始自上而下都不是一般的心大。

但这并不是什么坏事。

好在开始讨论方案的时候大家都很活跃。甲方是老客户，也没什么新要求，最后确定大致思路也没有用上太多时间。

等散了会，差不多也到了下班时间。新一轮工作还不算正式开始，于是大家依然准时下班回家。

江波涛走的时候特地去和周泽楷打了声招呼。

对方坐在自己办公桌的电脑前，面对显示器一脸专注，也不知是在看些什么。

“还不走么？”江波涛在道别后随口问了一句。

毕竟他昨天为了早些到家陪太太，可是踩着下班的时间点就闪人了。

“……做点准备工作。”周泽楷说。

这还真是热心工作。

江波涛点点头，“有什么需要和我说不用客气，反正我早回家也没事儿做。”

他这说的是场面话，对方显然也没当真，道谢以后便直接向他道别了。

车开到半路才发现手机不在身边。江波涛回忆了一下，觉得八成是忘在办公桌上了。现代人多少都有点手机依赖症，就算用不上，不放在身边随时看上几眼也会觉得不安心。他短暂的犹豫了一下，便决定还是回公司一趟。

取车停车都需要时间，加上下班高峰期道路拥堵，等江波涛再次回到部门办公室已经是差不多四十分钟以后了。同事们早就一个不留，只有周泽楷的个人办公室里还有光隐隐约约透出来。

等江波涛走近，又听见里面有声音传出来，听着明显是个女声。

莫非是传说中的周太太？

可紧接着的居然是一阵爆炸音效和机枪扫射声。

走到周泽楷办公室门口，看到他还是和四十分钟前一样坐在电脑前，只是桌上多了个压着书本的泡面盒。

屏幕上光影变换激烈，映的周泽楷的脸也是明明暗暗。伴随着音箱中的各种音效与呼喊，表情也透着几分紧张。

看的还挺投入。

江波涛轻轻咳嗽了一声。

周泽楷吓了一跳，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在键盘上按了个空格。于是整个办公室立刻安静了下来。

“我手机忘带了，回来拿。”江波涛冲他笑笑，“还没忙完呢？怎么不开灯。”

周泽楷没说话，也没点头，表情看起来像是有三分尴尬。

“那是你的晚饭？”江波涛问。

见周泽楷点头，江波涛转头向自己的办公桌走去，“好歹叫个外卖嘛。”

周泽楷还是不说话。

江波涛拿着手机走回来，“一起吃么？”

见周泽楷表情犹豫，他赶紧摆了摆手，“哦，不是要分你泡面的意思。我以为你是因为一个人点不到送餐的起送价才吃这个，想说我回去也是吃盒饭，要不就在这儿和你一起解决算了。”

二十分钟以后，江波涛和周泽楷一起坐在他的办公室里边吃外卖边看电影。

“要从头开始放吗？”周泽楷问。

“不用不用，我吃完就走了。”江波涛摆手。

大概是发现江波涛完全没有问他为什么在下班以后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里看电影的意思，周泽楷整个人放松了不少。

但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和江波涛单独相处，却依然让他看起来有几分别扭。

理由江波涛再清楚不过。

电影已经演完了一段混战，画面上几个老外在阴暗的房间里交谈。江波涛没看前文，听了几句觉得不知所谓，便开始走神。

周泽楷一只手拿着筷子，另一只手放在饭盒旁边，食指无意识地一下一下敲着桌子。

指节修长，皮肤白皙。对此时的江波涛而言，要比屏幕上的画面来的更吸引他的注意。

大约是意识到了江波涛的视线，周泽楷把手缩到了桌子底下，然后微微侧转过头来用余光悄悄打量他。

“这个光头是反派啊？”江波涛伸手指屏幕，“长得那么正直，我还以为他是主角的队友呢。”

“……好像是吧。”周泽楷小声说。

江波涛吃完的时候，电影的进度条也才不过跑了一半。

见他要走，周泽楷也没什么挽留的意思，只是非常客气的表示了感谢，顺便送他走到了办公室门口。

看样子，他是打算回去继续把电影看完。

走出大楼，江波涛仰起头来。他刚来，还有些分辨不清那一个个的窗口究竟哪一个才是方才自己待过的地方。亮着灯的窗口还很多，他又看了一会，突然觉得毫无意义，于是干脆地走向了停车场。

回到家收到一份快递，寄件地址是老家。打开以后居然是一整盒护手霜小样，至少也有二三十支。

他猜测是自家老妈最近又去参加了什么活动拿到的。

打电话确认了一下，果然如此。他有些哭笑不得，自己一个大男人，要那么多护手霜做什么。

“给你女朋友用呀，”电话那头江妈妈的声音听起来怒其不争，“这都不懂。”

江波涛心想，我现在哪儿来的女朋友。但要这么回答了，估计又得好一阵唠叨。

“上次那个小姑娘，还在谈吧？”江妈妈又问。

“……啊，嗯，是啊。”江波涛随口回答。

天知道她指的是哪一任。反正天高皇帝远，电话里还是挑对方爱听的说才好。

他看着盒子里那些包装的还有几分可爱的护手霜，突然想起不久前周泽楷放在办公桌上的那只手。

明明没有工作要赶，却情愿留在办公室用泡面做晚餐也不回家，江波涛当然会好奇原因。

可能性有太多。只是无论哪种结论，都是别人的家务事。看周泽楷的样子就知道他不希望被探听，江波涛当然也不是如此不识趣的人。

第二天早上又开了个短会，接着就算是正式开工了。

江波涛作为周泽楷的副手，两个人之后又单独讨论了一下计划细节。原本担心以周泽楷的性格这样单独的沟通会出现障碍，但实际上却是非常顺利。他虽然话少，但并不难懂，而且都直指要点。江波涛甚至觉得和他进行工作上的交流非常轻松。

临结束的时候江波涛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小小的护手霜，放在周泽楷桌上。

对方表情茫然又惊讶。

“别人送的，我拿着也没用。你要是用不到，就拿回去送给嫂子吧。”江波涛说。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