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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碎九十三——置顶福利♂

想了想,目前写的abo都是老张追媳妇,突然想写老吴追老公♂。

大龄剩o和精英抢手a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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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how are you》25(ABO设定,正常世界的吴邪穿越到ABO世界)

解雨臣闺蜜小课堂在线开课啦!

一个人的活动NO.11

25


我受了伤,丧礼肯定是去不了的,我爸给我做了早中晚饭放在冰箱里,嘱咐我一定要按时吃,等他忙完了再给我煮骨头汤,骨裂必须补钙,不然以后长不好阴天下雨的都疼。

他们前脚走,张起灵的短信后脚就到了,问我有没有吃饭,他今天要去上班,所以不能来给我做饭了。

还好他没来,不然我还真不太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他,怪不得人家说千万不要再深夜做任何的决定呢,因为做完了第二天早上就得后悔。但是我既然都已经做出了这个决定,也很难后退了。

问题是我以前也没谈过恋爱,哪知道谈恋爱应该怎么办,我到底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他,我又不知道两个男的在一起应该...

解雨臣闺蜜小课堂在线开课啦!

一个人的活动NO.11

25


我受了伤,丧礼肯定是去不了的,我爸给我做了早中晚饭放在冰箱里,嘱咐我一定要按时吃,等他忙完了再给我煮骨头汤,骨裂必须补钙,不然以后长不好阴天下雨的都疼。

他们前脚走,张起灵的短信后脚就到了,问我有没有吃饭,他今天要去上班,所以不能来给我做饭了。

还好他没来,不然我还真不太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他,怪不得人家说千万不要再深夜做任何的决定呢,因为做完了第二天早上就得后悔。但是我既然都已经做出了这个决定,也很难后退了。

问题是我以前也没谈过恋爱,哪知道谈恋爱应该怎么办,我到底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他,我又不知道两个男的在一起应该干嘛,喝酒撸串那我和别人也能做,恋爱关系怎么也应该多点什么吧。

是平时一起聊聊天,看看电影什么的吗?我又不是很爱逛街看电影,张起灵应该也不是那种喜欢这些娱乐的人。

这种恋爱模式应该是迁就女孩子才应运而生的,我不愿意承认在这段关系里我到底是什么位置的,不过张起灵的那种个性,我们的相处大抵是我要多费点脑子吧。

想了好几天,我都没有想出一个所以然来,张起灵毕竟是有正式工作的,不能天天都跑来找我,偶尔会来给我做一顿饭,来不及吃就又走了。我们的联系大多是微信,多是我说,他听着。

眼见着也交往了几天了,对我的生活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改变,我们依旧还是以前的那种相处模式,也没有特别去改变的必要。

我没跟其他人说我谈恋爱了什么的,我总觉得这样刻意的去告知好像有点太奇怪了。不过解雨臣还是知道了这件事,我怀疑是张起灵告诉了黑瞎子,黑瞎子又告诉了他。

他脑震荡肯定比我好得快,也没有什么后遗症,依旧活蹦乱跳的,粉嫩嫩的一朵花。不得不说,他在原来的世界里穿粉色,穿的还挺犀利的,在这个世界穿就只剩下嫩了,衬得他越发软乎乎的。

在他开口揶揄我之前,我先投降了,道:“我坦白,我认罪,你说的都是对的,我和张起灵在一起了。”

解雨臣靠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一副胜利者的姿态,道:“我没介绍错吧。”

“您介绍的太对了,简直就是红娘在世啊。”为了避免我被他奚落,我昧着良心谄媚道。

“那是,你们结婚的时候必须给我包个大红包,先说好,我要做伴娘的,其实现在挺流行中式婚礼的,反正张家那么有钱,搞个中式的也不错啊。”解雨臣的脑回路大概跟我不一样,我连忙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等会,我什么时候说要结婚了,什么中式西式的,你说什么呢。”

解雨臣眨了眨眼,道:“什么我说什么,你说什么呢,不是在一起了吗,你不打算跟他结婚,你打算跟谁结婚?”

我道你有没有搞错啊兄弟,我和他满打满算才认识了两个月,交往不到一礼拜,现在谈结婚是不是太早了点。

解雨臣就道最后总是要结婚的吧,多久才算是早,多久才算是晚。虽然你现在的年龄还不算太大,但是张起灵已经三十岁了,就算现在结婚生第一个小孩,也要三十一岁才能做爸爸,已经很晚了。

真是奇了怪了,他什么时候能做爸爸,关我屁事,我干嘛要为了他的年纪牺牲自己。我道:“你少来这一套,我可不想这么早结婚。”

“你不是喜欢他吗?”解雨臣喝了一口水,又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现在是遇到了喜欢的,又不是要你跟不喜欢的人结婚,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坚持。你没有发现现在抑制剂对你的作用已经慢慢变小了吗?再打下去每一针都会有严重的副作用。说实话,要是没有这个破腺体,你就是一辈子不结婚我也不催你,但是事实摆在这里,我不想你以后后悔。”

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我明白他的意思,世事没有绝对的完美,能遇到一个喜欢的人已经很不容易了。有很多人一辈子都遇不到自己喜欢的人,最后只能和陌生人凑合一辈子。

两个性别的时候,谈恋爱和结婚都让人头疼,这里足足有六个性别,又有那么复杂的生理结构,这些问题只会更加的复杂,也更加的难以捉摸。

也许这就是男性和女性之间的差别,女性总是要比男性的想法长远,她们可以很自然的转换自己的身份,把很久以后的未来都考虑的清清楚楚的。

且不说我本来就没想过结婚,就是我考虑过这件事,也绝不是用这种身份结婚。现在我能够和一个男的谈恋爱就已经很突破自己的极限了,要我这么快就考虑和他结婚生子,尤其生的人还是我自己,我实在做不到。

谈恋爱和结婚是有本质的区别的,后者可是要过一辈子的,我不想不明不白的结婚,这样对所有人都不公平,也许是我太矫情了。

我笑道:“行了,我心里有数,如果他真的合适,我会考虑这个问题的,你放心吧,我总不能和我自己过不去吧。”

解雨臣也笑,道:“我怕你还没想明白,就被赶鸭子上架了,别人可不是我,还跟你讨论这个问题,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我从知道黑瞎子这个人,到跟他结婚,这期间只用了三天,一旦这件事变成两个家族之间的事情,那就绝对不是你我可以掌控的了。”

他不提起这个人还好,一提起来我就有点好奇了,我道:“有件事我一直搞不懂,那就是你为什么那么讨厌这个人,我觉得他对你也挺好的,上次你出车祸的时候,我都未必能有他做的那么周到那么着急。”

解雨臣摆手,道:“这就是我讨厌他的理由,他不是因为喜欢我才这么做的,他这个人性格很古怪的,我说不清楚,你可能会觉得我太敏感了,但是事实就是如此。他根本就不正常,做什么事都不是出自内心的。有时候体贴未必是温存,不能只看表面。”

我想了想,犹豫道:“借你一双慧眼雾里看花?”

他拿起桌子上的橘子丢我,让我正经一点,我道这不能怪我,这句明明就是歌词。

闹了一阵,他叹了口气道:“无所谓了,反正好也一辈子,不好也一辈子,不要看得太清楚比较好过,有时候你真的不能想得太多了,不要被某一种想法束缚住,也许你换个角度就会发现一件事好的那一面,你就是太容易钻牛角尖了。”








夷陵嗲祖

【忘羡】檀郎

  ·原著婚后向,婚后羡x伪小叽


  ·重度ooc预警,人物都是原著的,ooc都是我的


  ·谢谢所有看文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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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无羡端着药,步履匆匆地穿过了回廊。


     冬天的日头起得晚,夏天天光大盛的日子,冬日里还只是露了半边灰蒙蒙的天,像是暗沉得马上要落下一场大雪。这样的天气更适合光溜溜地缩在棉被之中,将地龙烧到最热,窝在枕边人的怀中一觉睡到天荒地老。魏无羡连着两天没有睡...


  ·原著婚后向,婚后羡x伪小叽


  ·重度ooc预警,人物都是原著的,ooc都是我的


  ·谢谢所有看文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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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无羡端着药,步履匆匆地穿过了回廊。


     冬天的日头起得晚,夏天天光大盛的日子,冬日里还只是露了半边灰蒙蒙的天,像是暗沉得马上要落下一场大雪。这样的天气更适合光溜溜地缩在棉被之中,将地龙烧到最热,窝在枕边人的怀中一觉睡到天荒地老。魏无羡连着两天没有睡好,他又向来爱在这种日子里睡觉,当下困的上下眼皮都要黏在一起,但只要稍稍闻到手中药液那丝苦涩的气味,他又马上让自己强打起精神来,脚下的步子迈得更紧了些。


        蓝忘机日前携姑苏蓝氏弟子夜猎时,为保护本家子弟不慎吸入邪祟喷出的毒雾,明明经医师诊断已经没有大碍,可一天一夜来却是昏迷不醒。 魏无羡心里急得如同泼在热碳上的沸水,生怕药凉了不好入口,又担心路上将药洒了出来,一路上提心吊胆地,好容易颤颤巍巍地到了静室门口的回廊上,却见本来应在屋内照顾蓝忘机的蓝思追守在门外,他听见声音,猛地转过头来,看着魏无羡的眼神好像见到了救世主一般,却又带了些犹豫的惶恐。他磕磕巴巴道:“魏,魏前辈,含光君醒了……”




        “醒了?”魏无羡心情本有些低沉,听见蓝思追的话先是一怔,紧接着就是阵阵欣喜,他正迫不及待地要推门进入静室,却又看蓝思追还是拘谨地站在静室外,不禁蹙了眉头,心中隐约升起一丝不安,“思追,你怎么出来了?”


        “前辈,我……含光君他……”蓝思追咬了咬牙,几番犹豫还是无法张口,只能硬着头皮对魏无羡道,“前辈您……还是自己进去看看吧。”




        这一副吊丧似的口气将魏无羡吓了个半死,他匆匆忙忙将药碗往蓝思追手中一塞,静室的门几乎被他的力气推裂开来,木质的门框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绕过屏风,魏无羡本在心里做了无数乱七八糟的设想,可在内室的床榻边,魏无羡熟悉的那道颀长身影还是在静静地立着,似乎正在低头翻看着什么东西。蓝忘机只穿了中衣,外面披了一件魏无羡随手挂在床边的长衫,在冬日里看起来实在是不保暖。魏无羡松了一口气,随手拿起门边的铁钎拨了拨炭盆中的炉火,让火烧了旺了些,这才迎上前去,笑眯眯道:“蓝湛,你……”


        随着蓝忘机猛地侧过身来,魏无羡的声音也戛然而止,他瞪大了眸子仔细检索着蓝忘机脸上的神情,漆黑的眼珠里映出的也是蓝忘机那张绷得紧紧的,满面严肃,可眼神中却微微透出了些惶恐的神情。




        这不是属于蓝忘机的眼神,起码不是现在蓝忘机的眼神。现在的蓝忘机面对他,眼神总是掺杂着琉璃般剔透的温柔,即使面无表情时,眸光也会不自觉地随着魏无羡的身形而移动。这种压抑紧绷的姿势,魏无羡已经很久没见到过了,他觉得有些眼熟,却也想不起在哪里见到过蓝忘机这副模样。两人中间一时寂静,只剩下蓝忘机手中书册纸张被捏得紧了,发出的哗啦响声。


        那个薄薄的册子被蓝忘机放在书案的暗格之中有些年头了,上面只零零散散地记录了一些云深不知处的账目开支,平日里也甚少见蓝忘机拿出来翻阅。魏无羡刚刚心中满腔的喜悦已经化成了忧心,他尚且来不及开口询问,便听见蓝忘机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其间还带了些隐约的小小飘忽:“请问,现在是玄正四十年?”


        居然还用了敬语——在这种情势下,明显蓝忘机已经不认识自己的情况下,魏无羡险些笑出声来,那本小帐薄上被蓝忘机端端正正地标好了年月,原来他竟是因为这个在这里翻翻找找,魏无羡理所当然道:“对啊,不然还能是哪一……”


        魏无羡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突然想起来,蓝忘机面上的表情的的确确很是眼熟,那可是自己见过了无数遍,也在心里偷偷怀念了无数遍的——


        十五岁的蓝忘机,一板一眼,故作严肃的面孔。






         魏无羡热情地端起桌上雕花白瓷的茶壶,将里面泡好的热茶倒进蓝忘机面前的茶杯里:“来,蓝湛,喝茶。”


       蓝忘机坐的姿势极为拘谨,他两膝紧紧靠拢在一起,臀部紧贴着后足跟,散落的衣摆也端端正正地拢在身侧,与往日里端庄却是放松的蓝忘机差距不小。他瞥了一眼那茶壶,似乎是在回忆静室中有没有这样的摆设,很快又敛下眉目,有些拘谨道:“多谢。”


         魏无羡没有在意蓝忘机并未将茶端起来的防备,只是微微一笑,目光错也不错地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蓝忘机。那眼光太过炙热,将蓝忘机的耳廓看得微微泛起了粉红色,看着蓝忘机偏过脸去,魏无羡赶忙讨好一笑,端起茶杯来猛灌几口,遮住了自己的目光。




        方才医师已经来过,在细致地为蓝忘机把过脉后,将魏无羡叫去了静室外,还不得他开口询问,医师便捻了捻胡须道:“含光君大概是受了邪祟影响,心智神识回到了多年前,眼下身体上已无大碍,至于神志,含光君受到些许刺激或许就能醒来,至于什么样的刺激……”老医师长叹一口气,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这就要看魏公子了。”




         魏无羡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思考时习惯性会蜷起左膝,将右腿长长地伸展开来,像平日那般将靴子蹬在了书案下面,还没来得及舒展放松几下,就见对面坐着的蓝忘机蹙眉向他看了过来,眸子里的寒光如剑般扫了过来。


         看着蓝忘机那副端正模样,再看看自己这箕踞的坐姿,一下子就将魏无羡带回了数十年前的藏书阁,迎着蓝忘机的眼神,魏无羡赶忙将双腿收了回来,学着蓝忘机的样子端端正正地塞在了身下。他装模作样地以拳掩口,咳了几下后,正要为自己辩解两句,却突然见蓝忘机刚刚带着批评谴责的目光突然变幻了色彩,有些犹豫地在他脸上徘徊。


        魏无羡有些不明所以,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突然反应了过来,自己这张脸不是十五岁的蓝忘机记忆中的面颊,而是属于莫玄羽的陌生面孔。




        虽然是完全不同的脸庞,可这些年魏无羡的魂魄在躯壳里,让原本只属于莫玄羽的眼角眉梢的染上了不一样的色彩,眸间焕发的神韵越来越像当年的明朗少年。难怪蓝忘机刚见他时只是平淡,可眼下细细打量几眼后才显得惊异,自己竟然是忽略掉了这层原因。魏无羡笑眯眯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上挑的尾音有了几丝勾人意味:“蓝二公子,好看吗?”


        “你——”蓝忘机的耳垂霎时间红的可以滴血,他匆匆端起茶杯,杯沿挨在唇边却又放下,眼前的人无论是样貌,还是言谈话语,都奇异般得与记忆中的紫衣少年重合,加之方才医师称呼的魏公子……蓝忘机的手无意识在桌下拢成了拳头,颜色浅淡的唇张开又抿紧,片刻后,他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道:“……你是魏婴吗?”


        即使失去了记忆,蓝忘机对他的感觉仍是足够敏锐,魏无羡勾唇笑了笑,一个“是”子明明已经压在舌尖,可绕过百转千回,魏无羡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静室中响起:“自然不是,我的名字是……魏远道。”




         眼见蓝忘机本来隐隐带了些期冀的表情渐渐暗淡了下去,魏无羡本想一笑改口,却忽然想起了医师叮嘱的,多刺激蓝忘机的话。


         他转了转眼珠,抬起头来,见蓝忘机重新动了动唇,似乎要询问他的身份时,魏无羡抢先一步,他从桌上端起茶来,润了润自早上起来后滴水未进的喉咙,不紧不慢地说道:“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蓝二公子好歹与我做了这些年的夫妻,数不清多少日的恩情,怎么会把我叫错认成别人呢?”




        砰地一声,魏无羡带笑看去,蓝忘机手边的龙头笔架被撞在了地上,还在微微颤动着,而碰倒笔架的人伫立在桌前,甚至比那笔架颤抖得更加厉害,往常波澜不惊的嗓音中也掺杂着难以忽略的抖动:“夫妻?”






         静室里不少东西在魏无羡住进来后都进行了更换,蓝忘机几乎认不出来这是自己记忆中空空荡荡的屋舍,他看着屋子里摆放的与自己喜好格格不入的物件,默然想到,自己大概是真的很喜欢眼前之人。处在这种陌生的环境中听到晴天霹雳,尽管手还在难以控制地抖动,蓝忘机仍是竭力克制着自己端坐原地,有些无措地看向对面坐着的三人,声音中有些凝涩:“你是说……我忘记了这些年的事情?”


        “对,你可把我伤心坏了。”魏无羡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他推了推被拉进静室的蓝思追和蓝景仪,不动声色地眨了眨眼睛,“来,让你们家自己的小辈证明一下。”


        尽管魏无羡已经向他们解释了情况,蓝景仪和蓝思追被拉进静室时仍是不可思议,蓝景仪大大咧咧地冲魏无羡叫嚷了几句,说你开玩笑拉着含光君做什么。蓝思追心中却隐隐约约地升起了些不安之情。


        今日早晨,他受魏无羡所托看顾蓝忘机,不想一出门的功夫,回静室时发现蓝忘机已经醒来,有些茫然地在静室内顾盼,蓝思追惊喜地迎了上去,却见蓝忘机猛地转过脸来,有些戒备地看着他,低声道:“你是何人?”这问话将蓝思追惊得慌不择路,刚冲出了静室去,就遇见了端着药碗回来的魏无羡。




        想到此处,蓝思追便不由得提紧了心弦,他和蓝景仪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唤道:“……含光君。”


        蓝忘机看他们的眼神里依旧透着淡淡的不知所措,似是不能对他们的话作出什么反应,只是下意识扭头看向魏无羡,魏无羡拍了拍蓝思追的肩膀,对蓝忘机笑道:“含光君是你的号,景行含光,怎么样,好听吧。”


        “又不是你取的,你在这里得意个什么劲啊,”蓝景仪忍不住嘀咕道,在片刻后又反应过来,忍不住瞪圆了眼睛,结结巴巴道,“含,含光君,您当真不记得了?”


        蓝忘机眼眸中流露出些许歉疚,他抿紧了唇,轻轻摇了摇头。蓝思追下意识地看向魏无羡,却见魏无羡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站在两人身后捏了捏他们的胳膊,才对故意对两人朗声道:“你们来帮我证明一下,我魏远道,是不是和含光君是道侣?”


        “什么魏……”蓝景仪没有把话过脑子,懵懵懂懂地要提出质疑,桌下的袖子却猛地被蓝思追一拉,蓝景仪猛地住了口,一旁的蓝思追咬了咬牙,第一次当着蓝忘机的面犯了不可诳语的戒训,结结巴巴道:“是,是啊,含光君您已与魏……远道公子成亲,平日里伉俪情深,感情甚笃。您……当真记不起来了吗?”


        看见蓝忘机仍是有些无措地轻轻摆了摆首,魏无羡原本吊着的心已经放了大半下来,他甚至饶有兴致地想,果真还是儿时的蓝忘机更有意思一些。只是蓝忘机若是一直如此,他魏无羡好不容易拐到手的俊俏小仙君又翻脸不认人,自己也没地方哭嚎去,还是早日恢复了好。


        只是这刺激蓝忘机的方法,魏无羡想破了脑袋,也不是道有什么事情能对蓝忘机刺激大到如此地步,能让他恢复记忆。看着蓝忘机端方正直的面孔,魏无羡甚至想去街上再买上一本春宫回来,看看十五岁这年已经经过自己一遭的蓝忘机,还会不会像当初一般大惊失色。


        静室之中一时有些沉默,片刻后,蓝忘机微微偏了偏头,下意识看向一旁的魏无羡,他偏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些什么,唇角浅浅带了一丝笑容,手指无意识在桌子上轻轻敲打。蓝忘机沉默片刻,涩声道:“魏远道,你……很像一个人。”


         “像谁?”魏无羡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闻言随口反问了一句,看着蓝忘机有些犹豫而难以启齿般的眼神,他忽然福至心灵,既然这隐藏身份的幌子已经被他随口打出去,不好好利用利用一下,岂不可惜?






        魏无羡揉了揉眉头,嘴角缓缓地抿成一条直线。眼睛里流露出了丝丝的不甘与脆弱,片刻后又收归为若无其事的模样,只是颦蹙的眉头中仍包含着淡淡的痛苦,他低声道:“我知道,他叫魏婴是吧。”


         蓝忘机张了张口,捕捉到了眼前人脸上稍纵即逝的神情,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手足无措,犹豫片刻才应道:“嗯。”


        “原来如此,难怪你初见我时,便拉着我的袖子不让我走,我还稀奇,”魏无羡扶住额头,声音中终于带上了一点淡淡的颤抖,“原来是将我错认成了别人啊。”




        蓝思追:“…………”




        蓝忘机几乎已经僵硬成了一块千年顽石,初醒时知道自己与一名男子结为了道侣已经让他不敢置信,更何况眼下这人,竟是像极了自己那个刚刚惹得自己心烦意乱的少年同门。


        偏偏这时候,魏无羡还抬起头来,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眼角染上了一抹淡淡的嫣红,更是让蓝忘机坐立难安了起来,魏无羡自嘲似的笑了笑,声音有些喑哑地冲蓝忘机笑道:“蓝湛,我……真的和他很像吗?”


        蓝忘机沉默了下去。


        眼前的魏远道,从样貌上来看,和魏无羡最多不过四五分相似,绝不可能到了辨识不清的境地。若是仅仅如此,蓝忘机定是不会说什么。可是这个魏远道,他身上若有若无的不羁之意,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包括那说话时习惯性上扬的尾音,无不是像极了魏无羡。不过接触了短短的半个时辰,蓝忘机看他坐在那里,无意识地晃动着双腿的动作,已经不由自主地把他和那个顽劣少年联系了起来。


        蓝忘机沉默了半晌,涩声道:“很像。”


        只是不知道那个撩拨了自己心弦的少年,现在又在何处。




         眼前黑衣服的青年慢慢低下头去,只留了个毛绒绒的发旋给蓝忘机,细看之下,蓝忘机发现他的肩膀竟然在微微颤动,这让蓝忘机顿时慌了神,从软席上一下子站了起来,想去触碰魏无羡的肩膀却又觉得不符合礼数,修长的手指只得僵硬在了半空。蓝忘机有些僵硬地安慰道:“你,你别哭了。”


        黑衣青年的肩膀又狠狠地抽动了一下,紧接着他又抬起手来,在自己的脸上胡乱抹了一把,这才重新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个有些奇怪的微笑。蓝忘机以为他是哭过,心中那份沉闷的压抑感更重了两分。不知为何,他突然回想起魏无羡快要离开姑苏时,也曾让自己错以为他在哭泣,可拍了拍肩膀迎来的人,却是一个大大的笑脸。


        在自己记忆中不过是不久前的故事,可在众人眼里已是数十载,蓝忘机的心神变得有些恍惚,在这些年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无法得知的消息,能让自己摒弃礼法之教,忘却世俗眼光,和眼前这个男子共度一生?




        蓝忘机沉默片刻,再次开口时,声音虽轻,却是异常坚定:“不是。”


        “啊?”魏无羡方才憋笑憋到嘴角疼痛,满脑子还是蓝忘机手足无措的模样,他抬手遮掩了自己的表情,这才又换上一副悲情女子般凄凉模样看去,险些酸倒了几颗自己的牙,他声音喑哑,“什么?”


        “不是因为你像他,我才……”想说的话话对于十五岁的蓝忘机来说太过难以启齿,他抿了抿唇,沉默片刻后重新道,“我既与你成亲,便定然是心悦……将你枉作他人之事,我不会。”




         这一串对蓝忘机来说实在有些长的文字有些超出了魏无羡的意料,但细细想来,蓝忘机又似乎只能说出这样的话,光芒如同明月般温和而皎洁的君子,怎可能作出假代他人之事,无论蓝忘机是十五岁,二十五岁,三十五岁,他恪守的那份本心都绝不会动摇半分。


        也正是如此,蓝忘机才在近乎无望的等待之中,苦苦坚持了数十年。明明是有坦阔大道可以平稳前行的朗朗君子,却守在岌岌的独木桥一端,沉默而坚定地陪他伫立了一生。


         魏无羡年少时从未想过蓝忘机竟是这样的人,只觉得他古板守礼,倒是能对自己坚持的事从一而终。却不想蓝忘机在情爱上也是如此,哪怕之后的魏无羡从与他平肩的云端跌入了淤泥深处,蓝忘机也从未想过要抛下他。世人嘴碎,市井流言里多的是含光君同坠魔道的传言,可蓝忘机从未想过要一同跃入泥潭,只是拼尽全力地,想将在里面沉浮深陷却不得出的人拥回自己身边而已。






         一旁的蓝思追与蓝景仪从魏无羡天马行空开始便不约而同地举起了茶盏,将茶一滴不剩地饮尽了也不敢放下,想法设法地用瓷盏遮住自己的脸,仅露出一只眼睛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二人的神情。听到蓝忘机一席话后,两人更是恨不得在地上挖出一条缝来,宣称自己绝没有看见这一幕。


         蓝景仪的手心紧张地满是汗水,茶盏握不住似的,猛地从他的手心中滚出,掉在地上骨碌碌地滚了几圈,万幸没有碎掉,却也足够将魏无羡从他的思绪中抽离出来,他下意识屈指敲了敲桌面,轻轻笑了一声。蓝景仪窘迫地想要将杯子拾回来,下意识地将家规抛于脑后,在地上膝行了几步。手指刚刚够着茶盏冰凉的杯壁,就见蓝忘机的目光沉沉地落了过来,激得他额头渗出了些密密的汗珠,赶忙弹回了原地,正襟危坐回了软垫之上。


         照理说,眼下蓝忘机的心里年岁应当与他二人相差不大,可蓝忘机毕竟自小掌罚,数十年前的玄门百家也总是更乱一些,眼中的威压已是丝毫不减。蓝景仪擦了擦头上冒出的细密汗珠,第一次由衷想到,当年魏无羡竟然就是顶着这种眼神上蹿下跳,当真勇气可嘉。






        “行了行了,这一大早上折腾的,让人觉都睡不好,”魏无羡站起来,左右抻了抻腰,声音中有点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满不在乎,“不就是失个忆吗,总能想起来的。”


       蓝忘机背挺得更直了些,眸子微微垂下,浓密纤长的眼睫附在瞳孔上,有点察觉不来的淡淡抖动。


        魏无羡没顾得上看蓝忘机这边又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一拍脑袋,指了指桌上的药碗:“蓝湛,你快把这药喝了,我可是一大早辛辛苦苦给你熬的,反正你身子也没好全,多这一顿不多,少这一顿也不好,是吧?”


        蓝忘机顿了顿,应道:“好。”


        那碗黑色的汤药泛出的刺鼻气味早已在静室中蔓延开来,不仅仅是苦,还多了一丝淡淡的酸在里面,让人闻了就直倒胃口。蓝忘机闭闭眼,屏了呼吸,一口气猛地灌了下去。大概是因为他此时心中还是拧着一股劲,喝得太急了些,便冷不丁呛到了自己。蓝忘机再如何端方,也忍不住放下碗来,扶着桌案轻轻咳嗽了起来。


        “慢点慢点,呛到了是不是?”魏无羡凑上前去,拍了拍蓝忘机的后背,蓝忘机摇了摇头,习惯性地抬起手来握住魏无羡的手,微微紧了紧手指,似乎是在安慰些什么。这流利的一串动作下来好一会,蓝忘机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些什么,仿佛自己刚刚用那只手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般,蓝忘机猛地将那只手抽了回去。纤长的指节垂在身前,还带了些许抖动。


        魏无羡道:“哎呀,你别这么紧张嘛,你这就是习惯了不是?多几次就好啦。”




        两个小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有眼色地偷偷溜走了,魏无羡把蓝忘机喝过的药碗放回了药篮中,随手在衣襟上揩掉了一点沾到的药汁。他瞥到蓝忘机的眼睫似乎一直微微下垂。忙不迭献殷勤似的道:“蓝湛,这个药有助眠,你现在困了吧?”


        蓝忘机轻轻点了点头,又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脸上隐隐有些期待之色的魏无羡,摇了摇头,涩声道:“不困。”


        十五岁的蓝忘机心思实在太容易看破,魏无羡一早就注意到了蓝忘机下意识瞟向内室的眼神,半晌才克制住没让自己笑得发抖。他有些疑惑地想,蓝湛这小心思几乎都摆在脸上了,当年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他喜欢我呢?




        “行了,你放心睡吧。”魏无羡把药篮搁在一边,拉着蓝忘机的袖子将他拽回了内室,不分青红皂白地将他往床边一摁,手刚要离开,魏无羡余光却突然注意到了蓝忘机修长脖颈上系着的披风系带,于是手指一个转向,顺水推舟地解开了松松的细绳。原本搭在蓝忘机身上的披风倏忽掉落在床上,蓝忘机身体一僵,脸色迅速苍白了起来:“魏……远道,你做什么!”


        “让你睡觉啊,病人需要好好休息。”魏无羡笑眯眯地靠在床侧的木架上,手倒是乖决地背在身后,欣赏着蓝忘机脸上已经显露于色的惊慌神情,好容易玩够了,魏无羡才不显山不露水地一咳,将脸上的笑收了几分,“好了好了,逗你玩的。这些日子你睡在这里就好,我去外间睡,放心,屏风拉的死死的,我什么也看不到的。”


        当然,就算看到也没什么,你哪里我没有看过呢。魏无羡在心里补充道。


         蓝忘机脸上的苍白渐渐褪去,不知为什么,耳尖又泛起一层淡淡的薄红色,他垂下眸子,注意到了静室榻上摆着的两个枕头,一个极大极软的迎枕,和一条明显更大的被子,这显然不是为一个人准备的。蓝忘机沉默半晌,一字一顿,异常艰难道:“你也是这里的主人,睡外间……不符礼。”


        魏无羡已经重新取来了药篮,药篮的底部躺了两颗硬硬的果糖,他怕蓝忘机苦,特意托下山的厨娘带回来的,他闻言忍不住笑了笑,漫不经心地脱口而出道:“蓝湛,那又如何,当初你不是也……”




        当处你不是也把床让给我,自己睡外间去了吗?魏无羡本想这么说,可又突然想起了,蓝忘机现在是不记得那些事的。蓝忘机不记得他是怎样强硬地拽着自己的手腕,将当时撒泼打滚的自己拽回云深不知处,也不记得他是怎么样将魏无羡留在里间,在外间的床榻上搂住满腹小心思的魏无羡时,又是怀着怎样的激动和颤抖。


        换言之,蓝忘机现在全数不记得了,这二十多年来步步的刻骨铭心,酿在心底数十年的甘醇爱意,也不知道在妖兽的嘶吼声中被丢到了哪个角落,让一向把这些记忆爱若珍宝的蓝忘机都失去了方向。他魏无羡总是记性不好的那一个,忽然不见了收集丝缕细密回忆的蓝忘机,他也只能无措迷惘。


       脸上的笑容忽然有些沉重了起来,魏无羡不动声色地侧过脸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里蠢蠢欲动的燥热之意,转过头来对榻上异常拘谨的蓝忘机勾了勾唇角,若无其事道:“没什么,蓝湛,你吃糖吗?”


        还不等蓝忘机皱眉应些什么,魏无羡已经迅疾地从药篮中摸出了一块果糖,三两下撕掉外面包着的油纸,一把塞进了蓝忘机的口中,看见蓝忘机微微睁大了眼睛,澄澈空灵的眼睛中激荡着震惊和惶恐,魏无羡想象中的愤怒倒是寻觅不到踪迹。


        看见蓝忘机将那颗糖完完全全含进了口中,魏无羡才笑着拉开了手臂,刚刚害怕蓝忘机将糖一口吐出,他特意死死捂住了蓝忘机的唇瓣,生怕有什么小动作。此时魏无羡的声音中就带了点莫名其妙的自豪:“好吃吧?”


         蓝忘机闷闷的,并不应声,只是默不作响地红了耳朵。十五六岁顽劣不堪的少年魏无羡,他是懂得如何去应对的,他可以训斥,可以敛下眉目甩袖离开,可以提高了声音列出家规,可眼前这个自称是自己道侣的魏远道,却让他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呵斥,身为道侣,显然不合情理,离开,对着眼前人盛满了星子和盎然笑意的眼眸,他便狠不下这条心来,更别说家规,执意以男子为妻,蓝忘机已经不敢去细想自己究竟破了三千条文中哪些个的忌讳。


        但是很奇怪的,他虽懊恼,却不生气,明明应有满腔的怒火,可到了心头,却只剩下丝丝缕缕的无奈和顺应。




        也许是那药物确实助眠,也许是魏无羡吵个不停的自语,也许是那糖实在太甜了,熏得他昏昏欲睡,蓝忘机竟然当真在这难得的白日里,蓝氏从不休息的时间中阖上了眼睛,隐约中,似乎有谁很轻柔地放下了床边的纱帐与床帐,本来正午有些锋芒的冬日阳光又一次缱绻起来,轻轻落在了帐中人的身侧,搅得一池清浅波光。






         蓝忘机再醒来时,天色已经沉了下去,还未到亥时,冬日的天总是黑得更早一些。他试图搜寻了了一下脑中的回忆,发现还是一片空空落落,怎样也寻找不到除却十五岁之前的其他记忆。


        他难得有些茫然地盯着自己脸上方的纱缦看了片刻,才慢吞吞地撩起了身上的锦被,披了外衫拉开床帐时,蓝忘机这才听到了静室之中,不知从哪里传来了阵阵悠扬笛声。


         那曲子温柔,缱绻,像云深不知处后山流淌的汩汩清泉,像藏书阁前飘落的朵朵玉兰,每一朵都带着姑苏独有的软糯调子,可又不全然像姑苏的清丽悠扬,那是偶尔从水波悠荡中绽开的几簇小小水花,在玉兰花束中夹杂的几支莲花,在潋滟中让人回忆起浩瀚的云梦大泽来。一时半刻,那温柔的曲调又渐渐起了波澜,汩汩小溪变成了欢快奔淌河流,河水充盈地仿佛下一刻就要决堤而出,却又被坚固的河堤牢牢束缚在了其中。蓝忘机有些怔忪地站在原地,他原觉得那曲子的前面半支,像极了自己看着魏无羡在自己面前跳闹时的无奈心思,可后面掀起的种种波澜,又似乎离两个刚及束发的少年相距太过遥远。


        蓝忘机顺着那笛声走到外室,推开了矮几前的小窗,远远地,看到那人正坐在静室院落中一棵树的枝桠之上,他闭着眼,唇角横着黑色的长笛,鲜红的流苏在黑暗中分外鲜明,悠扬的曲子就从那根横笛中浅浅流逝出来。天上难得没有积云,明月洒下来了满怀清辉,将地上的银雪照耀地恍如白昼,也给在枝杈阴影中那人的脸上镀了一层淡淡的光。


         最后一枚音符在雪花中静静落了下来,带着沧桑历尽后的洒脱与从容,开头是那说不破的缱绻却反而在其中愈加鲜明了起来。蓝忘机怔怔地捏紧了窗框,不知为何,他始终看不破那之后的感怀,但心中却随着那曲子一起升起了无限的怅惘,几乎将他的心胸全数填满,又于其间夹杂着不可忽视的无限温暖。




         他闭上了眼睛,隐约中似乎到了一个洞窟之中,可哼这首曲子的人却是他,有人躺在他的膝上,温度高的有些吓人,却还是撑着沙哑的嗓子问他:“蓝湛,这曲子叫什么名字呀?”


       “啊,蓝湛!”魏无羡吹完曲子,刚睁了眼,就看见了窗内头的蓝忘机,吹笛子时那点心头泛起的波澜被他压抑在了心底,他随手把笛子插回了腰间,踩着树枝轻轻落在了窗的这一侧,笑道,“怎么这会就起来了啊?”


        蓝忘机不答,只看着他的眸子道:“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叫……”没有预料会问道这个问题,魏无羡动了动唇,下意识地想说些什么,忽而又捂住了额头,忍不住笑了起来,片刻后他微微侧过脸来,冲蓝忘机眨了眨眼道,“你猜啊?”


        蓝忘机一怔,停顿片刻后微微红了耳尖,转身拂袖而去:“无聊!”


         “诶,别别别,别走啊,”魏无羡已经很久没听见蓝忘机用这副口吻说话了,赶忙一撑窗台跳了进去,  一把抓住了蓝忘机的袖子,“你现在回去,还能睡得着吗?”


        蓝忘机抿紧唇,也忘记了将自己的袖子扯出来,半晌后,他轻轻摇了摇头。




        魏无羡被蓝忘机这反应逗得噗嗤一笑,他取过门旁挂着的绒毛披风递到了蓝忘机手中,拉着他往静室门外走去,嘴里还念念叨叨道:“所以要我说啊,你们家这些亥时息的规矩早就该废除了,这谁没有个白日里睡多了的时候,非逼得人晚上睡了不成?”


        蓝忘机张口欲驳,可犹豫了半晌后,还是静静闭了口,任由魏无羡拉着自己的袖子,有些艰难地用一只手披上了披风,只是忽然张口唤道:“魏远道。”


        前面的黑衣身影微微一顿,转身笑道:“怎么了,蓝湛?”


        蓝忘机摇摇头,淡淡道:“无事。”






        魏无羡拉着他,看似是漫无目的地在云深不知处之中闲逛,巡逻的弟子看到二人也并不加以阻拦,路过云深外墙的青砖白瓦时,蓝忘机微微抬了抬眼,想着曾经瓦片上传来的阵阵瓦片碰撞,与少年清朗的声响,在他脑中仔细回想,仿佛还是昨日的情景。


        魏无羡的余光瞥到了蓝忘机的淡淡凝滞,他一笑,反而捏紧了蓝忘机的袖子,快步向前走去。


        夜晚的藏书阁已经熄灭了大半的灯火,只留门口的几盏烛光还在摇曳,蓝忘机站在藏书阁的门口,回身看了看那棵在冬日里落满了白雪的玉兰树,轻声道:“树不一样了。”


         “是啊,这棵是后来重新栽的。”魏无羡也背着双手仰头看了看,最终还是没有解释什么,他偏头望向蓝忘机,发现蓝忘机的眸光正在径直投向了藏书阁的某一间房屋,怔怔地,看得入神。魏无羡托了腮,笑道:“蓝湛,我……我听别人说,你曾和那个魏婴在这里共处过很长时间,是不是呀?”


         蓝忘机收回了目光,淡淡地看向魏无羡,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魏无羡笑着凑近了些,身子欠下弓向蓝忘机,刻意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是不是很讨厌他?”


        蓝忘机霎时怔住了,冬日晚上的风还是夹杂着极浓的寒意,刮在人的脸上有些生硬的疼,魏无羡的眸子像一潭幽深的清泉,干净,清澈,一眼就能直直地看进最深处去。他就这么盯着魏无羡的眸子看了很久,声线轻却笃定道:“未曾。”


        “没有?”魏无羡挑了挑眉,声音明显是更轻快了几分,“那我……那我怎么听说当初,你对他可是凶得很啊?”


        “家规如此。”蓝忘机声音绷得有些紧,他移开了视线,不再望进魏无羡的眸子之中。


          魏无羡还是勾着唇,那么静静看了蓝忘机很久,他本想说,家规三千,并未束缚你去喜欢什么人啊,后又想,这个年龄的蓝忘机是肯定还在家规的条框中循规蹈矩的,后来打破那些条条框框,也不过为了他一个魏无羡而已。


        姑苏蓝氏的家规,定下来似乎从来不是为了真正束缚弟子用的,魏无羡在云深不知处住了这些年,才慢慢感觉到了这种捉摸不透的感情。这些年,他与蓝忘机都犯下了数不清的的过失,破了不知多少条蓝氏家规,可从未再有人在背后置评些什么。做再多,蓝忘机那萧萧如竹的君子之心都不会改变半毫。


         蓝家那三千清规,不过是用来磨出那堂堂的君子本性。有了那颗君子之心,做再多,说再多,哪怕是三千家巡破尽,也是在顺从自己的心走一条坦坦荡荡的大道。所以蓝家的子弟,品行各不相同,温文尔雅者有之,沉稳端庄者有之,潇洒跳脱者亦有之,可世人见姑苏蓝氏中人,哪个不会叹一声君子。家规缚心,却不缚情。


        这些事,和现在的蓝忘机说还是有些早了。魏无羡笑着摇了摇头,不再看门窗紧闭的藏书阁,反身领着蓝忘机继续向前走去。




         他本是想领着蓝忘机向冷泉去的,可在半途中路过了祠堂,却见蓝忘机驻了足,向祠堂的方向看去。魏无羡有些不解地停下了步子,问道:“怎么了?”


        蓝忘机琉璃色的眸子里难得折射出了一丝惶恐,他转头向魏无羡,声音绷得有些紧:“……父亲呢?”


        “……去世了。”魏无羡没想到蓝忘机会问出这个,他咬紧了牙,犹豫了很久,才低着声音回答了蓝忘机,感觉到蓝忘机骤然僵硬冰冷的手掌,魏无羡发觉自己这嘴还是拙劣得不知如何劝慰,但很奇异地,他又觉得蓝忘机似乎已经有这样的预感了,他的眉眼之间能看得见悲伤,却没有沾上丝缕的惊讶之情。魏无羡张了张口,忽而又听蓝忘机问道:“那,魏婴呢?”


         魏无羡有些讶异地抬起头来,蓝忘机的眼睛刹时变得很深,像一片无边无际的琉璃色海洋,里面一错不错地映着一个小小的他。魏无羡静默了片刻,忽地又笑了出来,朗声道:“我说了我真的不知道呀。”


        “或许是死了吧。”鬼使神差地,魏无羡又添加了后面这一句。



         蓝忘机身上的气息一瞬间敛得极紧,像是一根被绷紧了的琴弦,仿佛下一刻就要四分五裂,他回过身来,浅色的眼睛里弥漫出了点点红色,淡淡的嘴唇有着点点颤抖。可是下一刻,他整个人又平静了下来,借着月光看着魏无羡黝黑的眸子,蓝忘机的声音也和月光一般,轻飘飘的,带着明亮:“你是魏婴吗?”


        这个问句来的莫名其妙,而蓝忘机也不需要别人回答,下一刻,他咬稳了声音,坚定道:“你是魏婴。”


        好像当初在大梵山被紧紧握住手腕一般,魏无羡的身份又一次被眼前人轻而易举地掀开来。魏无羡一错不错地看了蓝忘机很久,也没有在他的面庞上找出半分犹豫出来,于是他只好故作无奈地举了举手,唇角却又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好吧好吧,蓝湛……你为什么这么说?”


        蓝忘机只摇了摇头,他没有想那些其他的事情,只是无数次面对眼前人时,他就是简单地觉得,这人是不见踪迹的魏无羡,仅此而已。看眼前人还是弯着眉眼同他插科打诨,蓝忘机深吸了一口气,不由分说地拽着他的手腕,三步并作两步进了祠堂。


         祠堂这地方,魏无羡也是自认熟悉,他在这里和蓝忘机一起领过罚,也在这里和蓝忘机郑重地叩下第三拜,青蘅君的牌位也还在供桌上,像是在沉稳地看着他们,魏无羡却不知道蓝忘机在这时候拉他进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蓝忘机便放开了他的手,上前去了供桌面前,他先是恭恭敬敬地冲着那牌位拜了三拜,又从桌子下魏无羡从未注意到的角落里,取出了一本小小的簿子。


          魏无羡睁大了眼睛,赶忙凑到了蓝忘机身边去,看着蓝忘机轻车熟路地将这本他从未见过的薄簿翻到了某一页上,那里只记录着蓝曦臣与蓝忘机二人的姓名,在两人的右侧,蓝曦臣那处还是一片空白,可蓝忘机这里,又记了一个小小的名字。


        “道侣,魏氏婴,无羡。”






         一切忐忑都在这里得到了解答,蓝忘机放下了那本被蓝家族人珍之若重的族谱,看向眼前的黑衣青年,声音有些颤抖:“魏婴。”


        眼前人还是和他记忆中的少年有些差距,不仅仅是样貌,那时的魏无羡,眉目之间还是不识愁滋味的少年,勾起的唇角上没有任何的重担。可眼前的人,虽也是开怀,可总有些看不清摸不透的淡淡沧桑。可他最想问魏无羡的还是,为什么他二人会结为道侣?


         还不等他开口,魏无羡便先抬起了刚刚低垂下去的头颅,微笑重新回到了他的唇畔,魏无羡那么轻而易举地开口道:“蓝湛,我喜欢你。”


        明明已经知道是道侣,可是听到这句话,蓝忘机还是霎时呆怔住了,祠堂跳动的烛火中,魏无羡的脸庞被映出了化不开的柔软与温暖,魏无羡停顿了片刻,接着补充道:“一直都喜欢你。”


        刚见到这个蓝忘机时,魏无羡其实是有些犹豫的,他下意识报出了“魏远道”这个名字,就是对自己身份的反复踌躇。明明知道最终结局还是相同,但是魏无羡还是忍不住想到:十五岁的蓝忘机,究竟会不会喜欢上魏无羡。他好奇,又有些忧心蓝忘机提前知道自己心意时的反应,于是一句喜欢压在舌尖,反复咀嚼也没能吐露出来。


        他依旧喜欢着十五岁的蓝忘机,却不曾想过,十五岁的蓝忘机竟然能穿过二十余年的时光,再一次在人群中辨别出了他,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魏无羡自顾自继续道:“我知道你可能不太能接受,毕竟你记忆里的魏无羡还是根不开窍的木头,但我说的每一句绝对都是真的,我喜欢你,爱你,心悦你,你……”


        熟悉的话又一次脱口而出,还没来得及说完,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低下头去的蓝忘机忽然抬起头来,更跨了一步迈向他,紧紧地把他拥入了怀抱之中。


        熟悉的,低沉的,带着淡淡温暖的声音落在了魏无羡的耳畔,蓝忘机轻声唤道:“魏婴。”


        这是他的蓝忘机。




        “蓝湛,”魏无羡没有去看他的脸,只是同样拥紧了眼前之人,他的手攀住蓝忘机的肩颈,温热的呼吸落在蓝忘机的锁骨之上,“你回来啦。”


         蓝忘机道:“嗯。”


         魏无羡抱他抱得更紧了些,声音显得有些沉闷:“奇也怪哉,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蓝忘机道:“方才。”


         魏无羡笑道:“那还好,我还以为你早就想起来了,故意诓骗我来着,蓝湛呀蓝湛,你说说,之前我说我是你道侣都没能把你吓醒,你这就受到什么刺激醒来了?”


        蓝忘机不做声,片刻后,他又唤道:“魏婴。”


         魏无羡道:“诶,蓝湛。”


         蓝忘机道:“魏婴。”


         魏无羡道:“嗯,蓝湛,是我。”


         蓝忘机道:“魏婴。”


          魏无羡搂紧了蓝忘机,一字一顿道:“蓝湛,我在。”




         蓝忘机还是没有回答,可是魏无羡似乎也明白了,他能感到蓝忘机细碎的发尾扫过自己的面颊,感到蓝忘机身上的温暖,又想起了自己刚刚那句笃定的“我喜欢你”。


        魏无羡有些想笑,可不知为何,鼻尖又泛起了点点酸意,他扬起了头,眨掉眼睛里那点湿润,有些无奈地想到,原来蓝忘机不管到了哪个年龄,对他冲击最大的,竟然还是自己那一份简简单单的钟情与喜欢。


         十五岁的魏无羡不明白,现在的魏无羡可以这样,恳切真挚地回应他了。




         蓝忘机还是搂得很紧,像是这辈子也不肯放开一般,刚好魏无羡也并不想放开眼前人,他将下巴搁在蓝忘机肩头,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道:“蓝湛,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叫我魏远道吗?”


        蓝忘机的声音顿时沉闷了几分,他淡淡道:“不知道。”


        魏无羡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又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他像是变戏法一般从手中变出了一朵小小的花,冬天开的花少,梅虽美,名称却是耽搁了不少,幸好云深不知处还种了几株冬日开放的山茶,在夜晚,洁白的花朵几乎和雪融成了一体,魏无羡知道这花的代表“高洁,理想的爱”。


        正适合他和蓝忘机。




        于是他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将花别在了蓝忘机的发冠之上,蓝忘机的头发在他的指尖擦过,让声音中有着掩饰不住的笑意:“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蓝忘机感到了自己的发髻一重,他沉默了片刻,在魏无羡的后颈上落下了一个小小的吻:“嗯。”








         “烂嚼红绒,笑向檀郎唾。”


         檀郎:对所爱男子的美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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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不敢相信这一篇我从六月十九号开始创立文档,写到现在才结束啊qqq,快一个月了


总感觉还是表达不出他们之间那种淡淡的感情,希望大家喜欢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