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关于更新说明
会回来,这篇文一定会更完,但最近在备考,确实时间紧张,我码字的效率又很一般,所以可能会龟速更新。但是,保证,一定会更完!一定HE!
突然感慨,现在老福特非常之人性化,可以直接蹲蹲或者订阅合集,不像几年前想第一时间让大家看到文章更新还要挨个艾特哈哈哈哈。
我知道我们资深嗑cp人总是在某个时间对某一对cp疯狂上头,然后随着另一对大热cp的出现而淡忘。那就希望像江老师说的,希望无论如何,大家都不会忘记24年的8月我们遇见《边水往事》。希望我偶然的更新,会把大家不期然地拉回这个夏天,重温聪明勇敢一般有力量的阿星和会爱懂爱而总是不被爱的但拓的纯爱故事。
我的朋友们,下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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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星】飓风
他从此叩拜神佛,心中发誓,我不会让这个人死,我会尽心侍奉,愿神佛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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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攀死后的第七天,但拓摘掉了头上的绷带,尽管伤还没好全。他本来不打算摘,听沈星说他们那边人死后第七天会回魂,得过得好一点给这狗东西看看,但拓就让沈星给他摘下来了,青肿的部位罩上一块纱布,沈星看到便开始发狠。
“死得便宜他了。”
“死咯就没咯,还是我们赚。”不愿意看到沈星心情不好,但拓出言安慰,他是真的不把毛攀当回事。
沈星小心翼翼给他上药,絮絮叨叨念叨:“给没给你拍片子啊,再脑震荡了,脑出血了,你知道多危险......
他从此叩拜神佛,心中发誓,我不会让这个人死,我会尽心侍奉,愿神佛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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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攀死后的第七天,但拓摘掉了头上的绷带,尽管伤还没好全。他本来不打算摘,听沈星说他们那边人死后第七天会回魂,得过得好一点给这狗东西看看,但拓就让沈星给他摘下来了,青肿的部位罩上一块纱布,沈星看到便开始发狠。
“死得便宜他了。”
“死咯就没咯,还是我们赚。”不愿意看到沈星心情不好,但拓出言安慰,他是真的不把毛攀当回事。
沈星小心翼翼给他上药,絮絮叨叨念叨:“给没给你拍片子啊,再脑震荡了,脑出血了,你知道多危险吗?你这两天都不咋吃饭了,是不是头晕。”
“傻噻,你回来的时候我都吃完噶。”
“哦……哦是。”沈星悻悻。
但拓仍然要负责马帮道上的走私,猜叔不放心他开车,指了矛刀去给但拓开车,沈星开过但拓玩笑,说如果达班是正经公司,那但拓一定是身兼数职,对外就叫运输经理,还要培训员工。
但拓笑他,我啷个培训你个憨狗哈。沈星傻笑,说我没给哥丢人啊,我给哥哥长脸。
但拓养伤的时间,正是沈星出头,感觉到手底下的杂务有人妥帖处理,但拓难免会想到貌巴,貌巴是他的亲弟弟,和他太像了,说要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沈星也听话,但沈星聪明,会不会有意外,提点一声他自然会去注意,都不需要多操心,沈星会得意地和他说这叫发散思维,他们上过学的说话就是不一样,文戳戳的,什么发散思维,不晓得。
沈星跑第一趟边水的时候,但拓难以克制会溢出后悔的情绪,这小子那么能惹事,靠不靠谱。
没等猜叔罚他,但拓先认了,如果沈星跑边水出了任何问题,货物损失都是他来承担,路上打点货料成本,即便他储蓄颇丰还是会倒吸一口气。
这臭小子靠得住,把沈星放出去一个人跑,除了车门挂了一道什么损坏没有,中国人开车就是细心。
沈星臊眉耷拉眼说哨卡的士兵太吓人了,他不干,但拓看着他被晒黑一层的圆脸咽下一口恶气,这臭小子太不靠谱了,那你去跑小边水吧,他说。
小边水比边水费事费力,但不是深山老林,满街都是人,让人有种安心的假象,沈星最担心的就是路上被崩了往山沟沟里一扔,但拓翻了个白眼没搭理这小子被害妄想。
他给猜叔说了要叫沈星跑一趟小边水,猜叔似笑非笑瞅了他一眼,说:“嗰正好,叫佢把嘢带返嚟。”
要打金像的金子还差最后两拨,沈星第一次跑,生面孔,可以把闹市区的带出来,这一部分金子是脏土,也就是偷来的货,警察在查,但拓皱眉,这对沈星来说还是有点危险了,“给他去,会不会靠不住。”
“你不说给他,他不知道,自然冇问题。”
过关,关口都打点好了,但拓先过去卸货,查验,主要要把金子拿走,免得沈星吞金自杀,自从貌巴的事情过后,他对猜叔这种隐瞒部分信息才更好执行计划的思想不认可,但沈星被猜叔捅了一刀到现在还没好,他当时鬼迷心窍把人留在达班,沈星都没来得及说出拒绝的话,这样的人可不可信,能不能用,他完全理解猜叔的顾虑,在心底里,他迫切地希望沈星可以证明自己,因为他与貌巴都失败了。
数完手机装箱,沈星又闷葫芦似的憋着,跟吃撑着了的狗崽子似的哼唧,但拓看得好笑,踢踢对方,沈星老大不乐意拍拍裤管,说自己还是回去跑边水。
“怎么着,这个你也不干。”
“拓子哥,这……这事多钱少离家远……”沈星赔笑,“我突然……我不害怕往树林里跑了,这不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么,我得有挣钱的觉悟。”
哦,看来是不告诉他带金子他不高兴了,不过本来叫沈星跑小边水也是为了让他知难而退,沈星欠太多没退路最适合接他手跑边水,小边水还是要达班别的兄弟跑,猜叔不允许夹带,只有小边水这种业务才能攒下零碎账出来。
但拓冷笑一声,“那样你想做就做,不想不做,习惯了流程,叫你跑哪你跑哪,坏了哪趟车腿给你打折。”
那时候……那时候貌巴已经能替他做很多事情了,貌巴在学拼音,在学中文,他听弟弟说话,说得不对了,在饭桌上重新说一遍,貌巴就学一遍,他吃的菜总是留一半给弟弟,沈星刚来,还语言不通,也在学,学勃磨话,怎么也学不会,在饭桌上和他面对面坐着,但拓突然敲敲沈星的筷子,“တုတ်ချောင်းများ(筷子)。”
沈星傻愣愣看着他,然后说:“啊?我也得用手吃吗,我,我没洗那么干净。”
“筷子,တုတ်ချောင်းများ。”
“哦,哦。”
沈星学不会,沈星是中国人,中国的语言非常复杂,在固有体系下要学会新的语言,非常难,但不要紧,那时候但拓漫不经心想着,至少还有三年,三年就算不会写,至少也该学会说了。而貌巴,他从来没有梦到过,他没有梦到弟弟叫他哥,也没有梦到皮开肉绽的如噩梦般的脸庞,三边坡进入雨季之前闷热异常,他晚上在黑沉沉的梦中惊醒,穿过寨子,走到沈星住着的竹屋,他坐在门口,不知道怪谁,只好感慨:老天把他弟弟带走了,留下了一个人,不管他要不要就塞给了他。
其实昂吞一死,他就很少想起貌巴。
三边坡没有守灵这种说法,貌巴丧事办完下葬,他就一直带着护身符,有天晚上沈星鬼鬼祟祟在寨子里走了一圈,然后摸进了貌巴遗像的屋子,但拓跟在他身后,靠着竹门听到沈星絮絮叨叨说话,沈星说中国习俗里去世的人会在第七天回来,他来这里,想和貌巴说对不起,他当时太想找到舅舅,昂吞说能帮他去封锁区,他信了,中国从来不乱杀人的,昂吞叫他装死,开枪的时候,他都没想过这件事会是这种结果。
似是听不下去沈星说这种废话骚扰自己弟弟,但拓推门进去,把沈星吓了一跳,他从房屋角落拿出那瓶被做了标记的假酒,两个人一人一口,分了这瓶酒。
喝到后面,沈星完全醉了,他抱着空酒瓶打着嗝说:“我要是喝死了,就是貌巴兄弟要带我走,不用救我。”
话毕沈星就晕了过去,躺在地上,过了会儿打鼾,但拓把酒瓶抽出来,扣下那块口香糖的记号,酒瓶沉入了追夫河,那枚标记扔进水草,一转眼就看不到了。
看到貌巴尸体时那阵痛彻心扉的感觉,在酒瓶逐渐沉没的时候突然再一次席卷他的胸口,他也好,貌巴也好,都是命如草芥,他不甘心,为什么死的不是自己,他感到眼眶滚热,这酒这么呛,毒贩还喝不出来是假酒,烈火般的酒精味道烧到他的鼻腔,但拓咬紧牙关抹了一把眉骨。他从来不让貌巴看到自己会哭,因为他是顶梁柱。
“我那天晚上真的喝多了睡了,但就眯了一会儿,那个地上有刺儿扎人,把我扎醒了,但我好像听到你在哭,我就没敢睁眼。”
沈星坐在他旁边,和他手臂挨着手臂,大热天,两个人都发黏,手臂也黏一块,分开要使点劲儿撕,但拓很好脾气地听沈星说刚认识自己时候的事儿,话还是他挑起来的,他问沈星觉得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我当时感觉,我心里被拧了一把似的,你哭得那么难受,我也难受。”
坤猜有一只白孔雀,是别人送的,养在寨子里,一般是他亲自喂,有饲料,就在河边上,给白孔雀围了空地出来,平时努力扑腾一下,飞出去了,谁看到谁给抱回栅栏里,但拓看到了从来不管,在他眼里白孔雀就是毛乱长的鸡,连打鸣下蛋都不会,他小时候饿得没饭吃,每每看到猜叔给白孔雀喂胡萝卜,都觉得简直浪费食物,到日子了,这只白毛鸡还缀在他屁股后头开屏,猜叔和他说,不许薅它的毛,掉了他自己会捡。
沈星怕这种尖嘴动物,山里乌鸦,喜鹊也多,猜叔和他俩说话,临时要接电话离开,剩下半碗胡萝卜,他知道但拓不待见宠物,递给沈星,沈星不敢喂,伸出手,吓得打翻了胡萝卜,萝卜掉一地,但拓见白孔雀不吃掉在地上的食物,探头探脑想啄沈星手里的碗,蹲下身把萝卜一根一根捡起来,道:“浪费食物的东西。”
“拓子哥,我怎么觉得你不像说它啊,这是点我呢。”
沈星憨头憨脑的,机灵嘴碎,但拓平日不爱说笑,但很爱凑热闹,沈星嘴碎,像在身边开了个收音机,时不时有个笑话听,他和沈星的关系是在说说笑笑中逐渐变好的,其中还有沈星努力做事,不拖累他的暗中努力,累了会赖唧唧问:这几天货怎么这么多啊?闲了会笑:这趟我能不能和拓子哥一起跑。
跑小边水卸货后,但拓带沈星在路边吃粉,沈星不错眼盯着对面的水果摊,但拓笑话他:“还敢吃菠萝噶,坝子哥拉了一车,又拉回去了。”
沈星立马摇头晃脑,说不想,然后有些失落道:“之前,总吃,这些零食啊……现在只能送,没得吃了,我说哥,我不会一直还债,一分钱都不给我吧,哪怕我能买杯椰子呢。”
“屋头树上不是有。”
“……”沈星用控诉的眼神瞪他。
这么多年了,大概是习惯,或者是个性,但拓干活的时候,不管心里想什么,都不耽误事情,他觉得沈星心思纯,脑子里盘算一个主意,要么做得非常好,要么脚底下拌蒜,会摔一跤,当时接到沈星从磨矿山来的电话,仿若噩梦重演,沈星话说到一半断开了,人是死是活,没有消息,猜叔被他问了两遍,他装车出发后才打电话过来:没有沈星的尸体,也没有消息,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静观其变。
他开着车,很想一直开到磨矿山去,但沈星不在加油站,他也不知道去哪里找,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他几乎一夜没睡,辗转反侧,猜叔睡了,再去问消息猜叔也不会回答他,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合眼,他好像做了个梦,梦里是沉沉的湖水,温暖,蓝荧荧的,湖水表面泛着波光,他想要游到湖面呼吸,一回头,沈星的尸体沉在湖底。
“拓子哥,那真的太吓人了,他们有枪!一枪崩了我,往山沟沟一扔,这儿这么热,几天我就烂完了,我不去。”
“哪轮得到你,叫你去就去。”
“哦……细狗哥是不是特讨厌我啊。”
他本来没把沈星说的这些当回事,中国人被保护得太好了,动不动就如惊弓之鸟,在三边坡这种地方,不带枪出去,就像瞎子没带拐杖。
“这次,叫你去磨矿山。”
他从梦里醒来,天微微亮,但拓拧紧眉毛,给亩桑那边打电话,沈星来之前,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优先做猜叔安排的事情,这次也不该例外,货物半好半坏,见他分心,猜叔叫细狗去处理,但拓蹲在车上左思右想,一个念头在他脑子里转,他想去找人,是死是活,他不想再挂了电话之后,看到一具尸体,就算没消息是最好的消息,这样拖下去,沈星也危在旦夕了。
“我的命就不是命吗?!”
他突然有些羡慕,对于沈星可以这么自然地喊出这句话,他说得这么理所应当,让他感觉,自己必须要把沈星找回来。貌巴会死,他也会死,他们会死,是因为他们生在三边坡,长在三边坡,命如草芥,一块垫脚石。沈星,沈星才是一块鸽血红。
他在懵懂的情绪里,第一次对生命之重诞出虔诚,在勃邦,人人都信佛,猜叔也信佛,但拓手上沾血,不敢想自己的因果,下多少层地狱,他就是佛祖都不渡的那种人,那天微风和煦,因为热,他没有穿长裤,本来对弯弯绕绕的事情就想不通,再热的头壳发晕,更是捋不清要做什么,他脑子里出现沈星躺在湖底的尸体,日光刺眼,他试图说服猜叔让自己去磨矿山,沈星失踪了,找人总是个正当理由吧,但他没能说完,比丘的僧袍是傍晚晚霞般的橙红色,沈星走了一夜,睡眼惺忪,见到门外沈星的身影,他的话语堵在喉咙,那个向他道出佛偈的人穿着僧袍出现在他面前,给他蒙昧的思想拨开一团迷雾,我不能让这个人死。
他从此叩拜神佛,心中发誓,我不会让这个人死,我会尽心侍奉,愿神佛度我。
“嗨,我真生气了。”
“那怎么好的。”
“我忘了,我老和你待一块儿,生着生着我就不气了。”
但拓心里一动,他抓住沈星的手腕,他手心热,把沈星烫得一动,于是又松开了。
沈星从磨矿山回来后,生意开始向下推进,猜叔说给他的越来越多,账本他要看的也越来越多,四爷的线是他牵头,冷柜坏的换成好的,能修的零件维修一下,沈星和他闹脾气不说话,该用人的时候他仍然不会手软,债主就是这么硬气,但见到入账出账细微的差别,但拓终于知道了猜叔的用心,猜叔对他……攻心为上。
他要让一个个数字、难缠的手续让他知道,搞掉昂吞这件事的后果,没有那么简单,其实他干到现在很多事情不用他专门去盯,但猜叔一定要他早出晚归亲自去,他说带沈星去见世面,更了解要做什么,给他个门槛,你去把线路跑通,但拓憋着一口气,晚上回到寨子,鬼使神差进了貌巴的屋子,他站了会儿,给台桌的花瓶换水,说道:“我知道猜叔的意思,我不后悔。”
他和沈星跑线,三边坡的雨季刚刚开始。雨滴啪嗒啪嗒落在挡风玻璃上,路上要时刻注意滚下的落石和塌方,潮湿闷热的雨季,只有雨下的时候才少许凉快些,沈星问他你怎么老穿外套长裤,不热吗?但拓告诉他,雨季的时候,虫子最多。
小时候他饿得快死了,都不敢上山抓虫子果腹,偶尔刨到竹子里有竹虫,肥肥胖胖,打不着火,直接就吃了。
沈星坐在副驾驶,知道会有滑坡塌方,困得不行也不敢睡,他和但拓唠闲嗑:“我来我舅舅工地那时候,带了个游戏机,生怕我无聊了没得玩,哪知道后来人生这么精彩,我都能出书了。”
但拓瞥了眼他。
沈星第一次和他出门办事,还是新业务,现在不敢和他闹脾气,嘴很甜,直接管他叫哥,但拓坐在副驾驶,很受用。
刚开始沈星问东问西,他只觉得烦,现在沈星问这问那,没见过世面,被枪管指着大惊小怪的样子,他觉得有意思。一旦接受了一个人的天性,允许一种与自己截然相反的人的存在,胸怀都会开阔很多,以往执行猜叔的命令是乏味漫长的工作,现在灵活了许多。
本来就为我们,他注视着马帮道的路线,两条人命,一笔债务。
他被这条线捆住了,从为貌巴复仇开始,一切都在走下坡路,人是不是非要认命不可,这条线有兰波,后来有陈会长的外甥,在他看来那个鳖孙也是来自中国的金贵人,他对他动手,还回来也实属应该,沈星现在生气,他不知道他没来的时候,那时候达班刚刚起步,和别人抢地盘,自己和对方协斗,被打断了一条腿,拄着拐杖还要跑边水,杵起来跑得飞快,雨季一到,便隐隐作痛。
他活到现在,一直都在失去,想照顾的人,想守护的底线,一开始不想杀人,后来不想背信,猜叔对他失望了。
沈星怪腔怪调站在门口和他说:“ပြန်မသွားနိုင်သေးပါဘူး(你还不能回去)。”
他感觉自己心脏被攥住了,狠狠地拧了一把,像是没长熟的野果子,酸得浑身都软了。
有什么不让我做,给我启示,制止我,如果没有,我随心而动了。
雨季开始之后,恰好但拓养伤,他出了寨子就往河边上走,到林子里捡蘑菇,炸油鸡枞。大概是从食物匮乏的童年长起来的缘故,但拓是寨子里为数不多会做饭,且做得还不错的那个,早开始刚学做饭,连油灯配酒吃都吃不下去,他从来不浪费,一口一口全吃了,猜叔这才让他学完,说料理是修行,修心的开始,希望他不光学会做饭,更要学会做人。
细狗懵懵道:“做牛肉还不行?还要做人肉?”
把猜叔活活气笑了,后来到了日子,但拓总要炸几罐油鸡枞存着,日久天长下来,土坡上的鸡枞窝子已经成他的私有,他和沈星回去,在小厨房抓把挂面煮上。
“你啥时候出去炸的?”沈星诧异。
“一早出克,窝子都是老的,采完回来,刚刚下雨。”
一勺鸡枞倒在面上,香得沈星坐不住了,频频往灶台看过去,但拓端过去两大碗,给沈星的鸡枞格外多。
坤猜修佛多年,比但拓做饭久多了,他耳聪目明,对但拓比他自己还了解,坤猜说:留着沈星,是为了但拓。
沈星之于但拓,是马帮道前引路的鸽血红,是拉磨驴蒙布前的萝卜,是黑暗中的一抹希望,但拓心神垮了,人就不得用了。
这个道理,没有人懂,唯一一个可以懂的但拓,身在局中,并不清楚。
他脑袋上的伤口,到了晚上发热,开始低烧,沈星进屋给他端水,拿退烧药,还有医生开的活血化瘀的药,说自己在伐木场,被虫子咬得没人形了,就嚼叶子搽身上,哥你可要好好吃药。
他就着沈星的手喝水,怕呛到,拉着沈星手腕,因为低烧,他的手心仍然滚热,这次没有把沈星烫跑,这股热度像是火苗,在昏黄的灯光下,烧进人的心里。
“你回来了……”但拓说话的声音很轻,很低,沈星听不清,靠近但拓的嘴唇,耳朵几乎要贴在对方脸上,呼出来的气流搔得他心底发痒,在伐木场,男人和男人搞到一起去根本常见,就连毛攀这狗东西都有人想上,拓子哥头发半长,会不会有男的从后面看他,把他当成女人了,反正他不敢,他心里乱得像麻线,却清晰听到但拓问他,“是不是为了我。”
那把火腾一下烧起来,但拓坐在床边,伸手碰了碰,沈星脸涨得通红,他没办法解释,但拓认真道:“你硬了。”
他语气温柔又平和,沈星不合时宜想起来第一次见面,但拓像要杀了他一样揉搓他的脸,想把丑恶的命运揉成一团,他现在揉弄沈星的下身,沈星压到他身上,把但拓按在床上,床板很硬,但拓的伤口在头顶,不知道为什么这道青肿这么让人难以忍受,酸胀感盈满他的胸口,他抚过但拓的绷带,听到对方含着笑意的声音,感觉到擦去他眼泪的手心。
“真的不疼了,好了。”
他想和但拓接吻,落下来又胆怯,他吻在但拓侧颈动脉周围,温热的嘴唇感受到下方规律的震动,心跳在他唇舌下搏动,在医院几天褪去了硝烟和汽油的味道,但拓皮肉下散发一种像是雨后蘑菇的气味,干燥,温暖。
他向下亲吻,感觉自己伏在但拓身上的姿势让他害臊,沈星低头狠狠咬住但拓肩头,听到对方抽气,他立刻抬脸,但拓也恰好抬手,扶着他的脸,捧着他的下颌,像是从追夫河掬起一捧水,沈星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四瓣唇粘在一起,呼吸交换的瞬间,沈星的眼眶潮湿,他起身仔细看但拓的脸,但他的眼泪太多,只有一片模糊,泪水落在但拓的脸上,他的表情还是平静,面带微笑,沈星的泪水落在上面,像是但拓也流了眼泪。但拓微微抬起上半身去亲吻沈星,沈星呜咽一声,轻柔地抱住但拓的脑袋。
他本是木胎泥偶,一腔傲慢,现在目光依依,他再也舍不得但拓,后半夜没有风,没有雨,又静又热,他和但拓抵死缠绵,身心都被对方充盈,勒得小臂发痛,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有但拓快要出来的时候,沈星一个劲儿地叫他名字,但拓觉得自己被沈星硬生生叫得还魂,用力抵进去勃发出来,和沈星湿淋淋倒在床上。
“哥。”
“嗯?”
“哥。”
“嗯。”
“你头疼不疼?”
“不疼。”
“我疼。”
“哪里疼?”
“替你头疼。”
“没事,”但拓安抚他,“你也不疼。”
end
【拓星】你一走十二年,回来我都高龄产妇了我都
*标题来自大林某场崔莺莺相声
*生子预警,但可能与预想略有差异
*只把中秋作中元
*HE
2010年以后,沈星又回过三次三边坡。一次办事,一次拜佛,一次还愿。第三次回时,他应该是快生了。
沈星跟我讲述这个故事时,整个人很苍白,和我从影像资料上了解到的他长得不太一样。那是2010年的他,十四年过去了,他瘦了非常多,就像集市上的那种水宝宝被晒干了一半水分,让他看起来不再像个大龄儿童,开始像一个男人。
但他依旧是个男人。也就是说,沈星经历过身体的一系列奇异变化后,又重新变回了一个男人。
什么玩意儿,我一直都是个男的啊。我写到上面那句话时,沈星打断我,哭笑......
*标题来自大林某场崔莺莺相声
*生子预警,但可能与预想略有差异
*只把中秋作中元
*HE
2010年以后,沈星又回过三次三边坡。一次办事,一次拜佛,一次还愿。第三次回时,他应该是快生了。
沈星跟我讲述这个故事时,整个人很苍白,和我从影像资料上了解到的他长得不太一样。那是2010年的他,十四年过去了,他瘦了非常多,就像集市上的那种水宝宝被晒干了一半水分,让他看起来不再像个大龄儿童,开始像一个男人。
但他依旧是个男人。也就是说,沈星经历过身体的一系列奇异变化后,又重新变回了一个男人。
什么玩意儿,我一直都是个男的啊。我写到上面那句话时,沈星打断我,哭笑不得地说。
“但你说,你后面怀孩子了?”我再次确认道。
“是的,怀了。”他回答,一派淡然,似乎对他而言,怀个孩子是和长个蚊子包一样平常的事情。
我脑内台风过境,认真思考着沈星嗨了的可能性,很多刚从勃磨被救回来的人都有意识错乱的状况,和惊悸与药物滥用都有关系。但沈星这次回国已过去两年,他看起来也一点都不惊恐,我们约在街边一家小咖啡馆做访谈,这里提供的劲儿最大的东西,是加了酱香型白酒勾兑剂的拿铁。
疑惑纷至沓来,我梳理着思路,最后先选了不一定最重要、但我最关心的一个问题,问他:“孩子,是但拓的吗?”
我以为这会是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沈星脸上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说:“这取决于你如何看待。”
大概是见我的神情太过困惑,他抬起手,在我面前挥了挥,安抚道:“您先别急,听我慢慢讲。”
沈星后来第一次回三边坡,是在2012年。当时多国联合的湄公河行动结束不久,逻央已被逮捕送往中国审判,沈星作为其中作用关键的线人,警方有提醒过他谨慎行事,切莫再轻易回三边坡地区。但沈星经过谨慎思索,还是决定回去一趟。因为他有两件要紧事得办,其一是沈小水(即貌巴之子,但拓的侄子)该上学了,他的出生证明还在但拓老家那边。其二,猜叔来信问他,但拓的骨灰将要彻底下葬,沈星要不要带一份去中国。
“这可能是一个有去无回的陷阱。”我紧张地说。
沈星却摇摇头,说:“你不了解猜叔。他不是一个轻易杀人的人。”大概见我露出不赞同的神情,他继续道,“我的意思是说,猜叔和很多三边坡人的不同,在于人命对他来讲不是草芥,而是砝码,拨动每一颗砝码,都得对他有价值才行。扳倒逻央有我一份力,他知道我和中国警方过从甚密,因此不会对我怎样。”
“当然,说实话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听见但拓的骨灰,我整个人立刻就不理智了。”沈星搓了搓脸,仿佛他聊的不是骨灰,而是另一种白粉,“诱惑太大了。”
这次回三边坡的经历,本该是平静而乏善可陈的,沈星用了不到一周,在小勃邦补办好了小水的出生证明,走国际快递寄给了在昆明的奶奶,就一路坐车,独自一人前往达班。
沈星回忆,葱郁的林莽从大巴车窗向后倒去,景色一如当年但拓他二人在这条路上跑边水时。偶尔半睡半醒间,他会感觉自己依旧靠躺在但拓的副驾上,一转过头儿,就会看见但拓笑滋滋儿地对自己说:醒了噶,小憨狗,就知道睡。
当然,现实情况是,他猛地一转头,给坐在他旁边的大姨吓一大跳,满脸警惕地打量他一番,嘟囔着勃磨语,背着筐找别的座位去了。
猜叔和两年前变化不大,这点也在沈星预料之中。逻央的倒台,毒贩的清剿,势力范围的扩大,这些都没有使他变得像权欲的恶鬼,当然,也不会使他变得更像人。他重修了达班的佛堂,里面供奉的佛像比昔日更多,沈星明白那里面吃香的金佛没一尊是真的,真的那尊,佛陀影修罗心,正在将但拓的骨灰拆封,分放入两个骨殖瓶中,其中一个递给沈星。
随着一起递过来的,还有一个红木佛牌。佛牌新做的,表面还有些毛糙,沈星接过时,手指还被背面的木刺蛰了一下,留下一个细小的血点儿。
“这个系我前几日苦修时为阿星求的,祝愿阿星,夙愿得偿。”猜叔双手合十,缓声道。有那么一瞬,似有梵钟奏响,又霎时消散不见。
我问沈星,当时他什么感觉,会有点感动吗?还是只觉着面前这人虚伪与恐怖?
沈星说:你拜过雍和宫吗?就是那种感觉。
沈星这样说,是因为他这次从勃磨回国之后,生活开始发生一些变化。
“这么快就怀了吗?”
“还没有,先别急。怀也得有一个过程。”沈星喝了口他的抹茶拿铁,继续说。
怀孩子的中间过程是什么自不必讲。回国之后,沈星经历了长达半年的鬼压床。
起先压得比较克制,沈星只是在半睡半醒间动弹不得,隐约感觉有个黑影坐在床边,似乎在认真地打量着他。如果一直只是光盯着看,啥也不做,那其实对沈星不会有太大影响,他素来心比较大,适应性也很强,被人盯着动不了,也不耽误他休息。
但问题在于,看了一阵子后,许是发现沈星没啥反应,床边那东西试探着开始摸他。起先只是摸脸,抹手,摸脖子,到后面愈发得寸进尺,不到一个月的功夫,沈星全身被那触感冰凉凉的东西走了个遍,每天睡觉都像冬泳。
随着这些变化,日益恶化的是沈星的睡眠状况,任谁也不可能在每夜被这样骚扰的情况下睡个好觉。于是,沈星停掉了自己开工程车的活计,以防精神不济路上出事儿,开始集中精力解决夜里面临的问题。
很难形容沈星接下来的这段经历给人的观感。早些年香港恐怖片倒经常拍摄这种调性的桥段,惊悚与se情元素交融,辅之以yan鬼yin魂之类港媒气息十分浓重的直给宣传词,力求将感官刺激拉到极致。
但沈星的故事,不是博人眼球的虚构作品,而是真实发生在他身上的故事。那些每晚几乎要把他内脏冻伤的负距离接触,每天早上从身体里流出来的还掺着冰碴的混浊絮状物,还有身上那些自打出现就再也不消的黑色痕迹,沈星那么平静地叙述着这些细节,期间还给我展示了下他遮在衬衣袖子里的一块痕迹,青灰色的,明显是手指的形状,似乎是谁画完油画忘记洗手,故意在他手腕上抓了一下。
“现在已经比当年淡多了。”沈星说道,“小水他爷爷说,这个是会随时间自己慢慢消退的,只不过会很慢。”
小水他的爷爷是奶奶后来新找的老伴儿,曾经是个比丘,自少年就剃度在三边坡,在那边修行了大半辈子,却在来昆明进行佛法交流时,认识了同为勃邦人的奶奶,红尘外人入红尘,也就在昆明留了下来。
老两口儿简单的婚礼上,他第一次见到奶奶口中夸不绝口的中国干儿子沈星,一眼就看出来了沈星身上跟着东西,而且那东西与沈星的牵绊已经很深了,差不多快要沈星半条命的程度。
奶奶一听到这,当即就着着急起来,她已经先后没了两个儿子,沈星要是再有事情,她真的承受不了,结婚当天就摁着新老伴儿必须给沈星想法子,否则这婚就不结了,吓得老房子着火的前比丘僧连夜抓沈星审问,试图盘清沈星身上这个东西的来龙去脉。
其实讲到这儿,许多事情已经不言而喻了。沈星这种性格,能任由那个东西缠着他,吸他命数,只能有一个原因。那不是个东西,那是但拓。
或者说,是一部分但拓。到后来,在每晚子夜时分,那黑影中会慢慢显出囫囵的人形来,正是沈星朝思暮想的那张脸,但不同于活人的灵动与温柔,这个但拓面无表情,行动僵硬,如同一个制作拙劣的能戏木偶,在黑暗的牵线下靠近沈星,机械地占据他,吸食着他的生命力,又在黎明到来前融化回黑夜之中。
“要是他有但拓清醒的意识,他一定不会允许自己这么做的。”我喝了口桌上凉掉的咖啡,嘴里满是苦味。
“这当然不能怪他,他是为救我的命而死的。他能以这种方式回到我身边,我已经很开心了。”沈星捧住面前的杯子,低头微笑道。
“但你身边其他的亲人,肯定不会这么想吧?比如你舅舅?还有小水爷爷奶奶他们。”
的确如此。在小水爷爷弄明白沈星的情况后,立刻把一切告知了沈星舅舅,三个长辈一商议,当即决定要把沈星送到勃磨一个久负盛名的寺庙之中,驱邪。沈星乐意也得去,不乐意,他们绑着沈星去。
沈星自然不可能真逼着三个上了岁数老人家,为了他又折腾去勃磨。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但拓的骨殖瓶和猜叔给的佛牌想了一夜,第二天,走出房间,对着已经等在客厅的三个长辈鞠了个躬,说:“小水爷爷奶奶,舅舅,我想明白了。我会去勃磨的禅林拜佛驱邪,但那地儿那么乱,我一个人过去就行了,我保证不做糊涂事。”
拉扯半天,最后的决定是,小水爷爷陪沈星走一趟,把他交到自己的师兄弟手里,看着沈星虔诚修行,认真驱邪,待何时沈星放下心中的执念、邪念、欲念,何时再允许他走出寺庙大门。
“你这次出去,可是到了2015年才回来。一直都在庙里吗?”我问。
“可不是说呢,当了两年半和尚练习生。”沈星说,“期间猜叔还过来看过我两次,我就问了他,佛牌的事是不是他的手笔。他特坦然地承认了,说他也不确定会有什么效果,但我肯定很想再见但拓一眼,所以他想帮帮我。”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心’啊。”
“是,临走还夸了夸我秃头的新look,说我头型儿圆。”
“这倒是实话。”我点点头。
“你也不用什么都记,头型儿圆这种就没必要。”沈星接着说,“其实在庙里那两年多的日子,现在回想起来,就和做梦一样。日日如一日的佛前静思,思想与现实的边缘会开始变得模糊,过去与未来也会开始并行和交融,就像...”
沈星“就像”了好久,最后才终于选了一个不太好理解的比喻:“星之彩。融合,重生,与轮回。”
沈星喝的是抹茶拿铁,没有咖啡因,只有奶,但他似乎有点醉奶,开始描述一些似是而非的意识流的东西。但很美。
他看见寺院台阶的青苔蔓延生出碧绿的河流,但拓从河水中跃然而起,抓着他的脖颈,一同脱出飞溅的青草,将他一人留在岸边,又跃回碧波之下,矫然身姿溶解于水,变成青苔上的一片暖阳。
他看见车后视镜反射着夕阳的光,光中藏着一只但拓的眼睛,对他微微笑着,睫毛以一个有趣的频率微微颤动,在季风中抖成蝴蝶的翅膀,蝴蝶翩飞而过,安静地落于金灿灿的佛头之上,夕阳是佛身的金箔,蝶翅上的眼睛花纹温柔回望着他。
于是,佛光普照下,那个鬼气森然的但拓,一次未再来找过他。这似乎会是个好故事的结尾,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但沈星还会来这里第三次,在他逃离三边坡十二年之后。因为故事还在继续,故事的后来,他发现自己肚子里怀了东西。
最开始是晨吐,一吐就吐了一整年,彼时他还并未把此症状与怀孕联系在一起,只觉得自己在寺院中清心寡欲太久,回国后又开始接触油腻辛辣,一时半会儿适应不过来。
然后,从某天开始,他的肚子开始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他也悲哀地想过,原来25岁后发福是每个男人都逃不过的命运。可后来,肚子大的程度,已经不是发福两个字可以解释的了,他终于开始产生了一个新的猜测,并从网上买了验孕设备,最终震撼地发现,他一个男人,竟然怀孕了。
幸好当时正是全世界lockdown的三年,他有理由独自躲在家里,闭门不出,每天靠在家给我们杂志公众号投稿,赚点稿费谋生,所以无论是舅舅、小水、小水爷爷奶奶,谁都不知道他肚子大起来的事情。
“等等...你这是怀了多久啊?”
沈星抬起手,掰着手指数了数,说:“里外里,估计得有七年了。”
我抽了口冷气:“我靠,哪吒pro啊。”
“一般一般,也没那么厉害。”沈星摆了摆手。丫还谦虚上了。
“所以,你2022年最后一次去勃磨,是去生...生孩子?”
沈星点了点头:“我确实也是没法子了,我这种情况,在国内要么被当怪物,要么被拉去实验室研究,再加上医保信息、家属知情之类的,我还是跑回勃磨找那帮大比丘僧帮忙吧,他们见啥都淡定。”
“原来如此...”我咬了咬电容笔的尾巴,一丝违和突然闪过心头。我抬眼,望着面前的沈星,四五点钟的夕阳之下,这个苍白的男人被晖映上一层金色的绒边,娃娃脸上的笑容谦逊温和,让人没来由心生好感。但我总觉着哪里不对。
我突然有种预感。这不是一个容易访谈的受访者。他太会讲故事了。
“沈先生...你一开始,是不是有说,你第三次回三边坡,是去还愿的?”我翻找前面的访谈纪要。
他脸上露出略微讶然:“我有说过吗?我不太记得了。哈哈。”
“你的愿望是什么?又是什么时候、和谁许下的?”我追问。
“我的愿望,当然是家里人都平安健康,此生现世安稳。与佛许下,也与我自己许下。”他回答。
一刀捅在了棉花上。
我继续思索,又问:“您在寺院中修行时,猜叔去看过您两次,他去做什么?有没有为您带去什么?比如...”我抓紧电容笔,“但拓剩下的那部分骨灰?”
沈星没有答话,笑容却依旧未消失,他看着我,像夕阳中的一泊深湖。
“而且,您所修行的那座禅林寺院,它最名声在外的应许,好像是求子...吧...”我努力搜寻着记忆库存,各色草蛇灰线的痕迹在我脑中慢慢成型。
“沈星,你是不是,真的给但拓生了个孩子?”
沈星却十分利索地摇了摇头:“我真没有,这个我没说谎。记者同志,你想象力别太丰富。”
“可...怎么可能没有,那你三年前生了个什么?那个孩子今年已经三岁了吧?ta被你藏到哪里去了?你不可能放弃那个孩子的,毕竟,你那么爱他。”
沈星望着我,良久,终于张开嘴,似乎要说些什么,却被一阵开门的风铃声打断了。
我们同时转头,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从门口走向我们这桌,少年身穿一件黑色无袖背心,很英俊,就是面色不太善,不知为何,看向我的目光略带,虽然这么说有点夸张,但却很准确,略带杀气。
幸好他在开口说话时,把目光转向了沈星:“阿星,饭菜都已经熟了噶,螃蟹也快蒸好咯,为哪样还不回家?”
“这就回这就回,”沈星冲我抱歉笑笑,“记者同志,我看我们今天时间也差不多了,大中秋节的,要不就先这样?如果还有啥想问的,咱邮件或微信联系,我联系方式陈主编那里都有。”
的确都有,只不过也都已读不回罢了。我腹诽。不过沈星逐客令的态度也已明显,我也不好继续纠缠,幸好我也已经有了足够有说服力的假设。
“好的,辛苦沈老师,那今天就先这样吧,下次再约。这位是小水吧?听你和陈编都说过好多次了,真帅。”
“不是不是,小水在昆明上学呢。等他放寒假来天津玩,再介绍你们认识。”沈星起身,走出卡座时被桌子绊了下,那黑背心的少年立刻抱住了他,动作间,一个狗牙项链从衣服里跳了出来,如催眠的钟表般晃荡在他颈间。
我愣住了。
“...那这位是...”
“先走了啊,记者同志。您也早点下班,中秋快乐!”
脚步声。风铃声。关门声。
所有声音消失后,我靠在汗津津凉飕飕的人造皮沙发上,看见硕大的月亮从天边升了起来。
月光明亮得像一个秘密。如洪水般倾泻而下,浸泡着世间所有。水底的一切,融合,轮回,重生。
是了,中秋是团圆的日子。
【拓星】边水杂事之牙
据说北边儿又要干起来了,怕手头这批货卡在路上,我熬个通宵,开了波夜车,一大清早赶回了达班。进门儿迎面撞见细狗,他瞅着我,乐得像个捡着香蕉的大马猴儿,让人想拿香蕉砸他。
回屋照下镜子,我才知道马猴为啥乐。我左半边脸也不知道咋了,肿成块泡芙,跟被蜜蜂蛰了的那个憨狗子似的,我说咋这么疼呢。
也真是奇了怪了,对于牙疼这事儿我一直颇有先见之明,出国务工前,特意用医保把四颗智齿都拔了,就是怕人在境外牙闹挺,牙一闹挺真要命。谁成想我都这么有先见之明了,该要我命还是要我命,吴海山有句话说得好,这就是命。......
据说北边儿又要干起来了,怕手头这批货卡在路上,我熬个通宵,开了波夜车,一大清早赶回了达班。进门儿迎面撞见细狗,他瞅着我,乐得像个捡着香蕉的大马猴儿,让人想拿香蕉砸他。
回屋照下镜子,我才知道马猴为啥乐。我左半边脸也不知道咋了,肿成块泡芙,跟被蜜蜂蛰了的那个憨狗子似的,我说咋这么疼呢。
也真是奇了怪了,对于牙疼这事儿我一直颇有先见之明,出国务工前,特意用医保把四颗智齿都拔了,就是怕人在境外牙闹挺,牙一闹挺真要命。谁成想我都这么有先见之明了,该要我命还是要我命,吴海山有句话说得好,这就是命。
一宿没睡,困得我头重脚轻,所以先嗑了两片止疼药,闷头睡过去了,结果一觉醒来,泡芙变老式面包,肿得更厉害了,出了房门,给正在吃饭的猜叔但拓他们下一大跳。
“阿星咋个回事?受伤了噻?”但拓立刻放下筷子,站起来问我。
我摆摆手,从嘴唇缝儿里挤出来两个字:“牙疼。”
“哦呦,牙疼的话,食点清淡的吧,厨房有粥,细狗帮阿星盛点来。”猜叔说。
“为哪样我去,他牙疼噶,又不是腿疼。”细狗不服。
马猴说得对,我还是自己去盛吧,我怕这猴背地里给我偷着放跳蚤。盛了碗粥放面前,肚子挺饿,但不想吃,稍微一张嘴,半边脸都是疼的。按道理来说,自打来了三边坡,我吃过的苦头不少,没少挨揍,但牙疼这件事和别的不一样,它是一种绵延不断的疼,就像把我半边脸都挖去了,同时又让人很恨为啥不能把我半边脸都挖去。
意思着吃了两粒儿米,院子里的白孔雀溜进来,米粒儿一样亮晶晶的小眼睛盯着我碗里剩下的粥,我便都分给了它,喂鸡一样。猜叔叹了口气,跟我说让我这几天有空去找大夫看看,别拖着。
结果接下来几天还真一直没抽到空,北边开始打仗,但拓和我一直在打听新路,一天到晚四处跑,一顿三餐全是饼干罐头。我实在张不开嘴,抿点罐头汤也就得了,到了第四天,偶然照了一下车的后视镜,发现自己一边脸还是肿着,另一边瘦了得有两圈,看起来极为不对称,似乎连脑袋都被左边坠着向左歪。
下一秒,我还真被坠倒了,眼前一花,整个人控制不住地朝左倒,幸好但拓眼疾手快扶了我一下,没一头栽到地上去。
“阿星!你莫得事情噻?”但拓着急地问我。
我摇摇头,但眼前都是雪花片片儿。
“来,张嘴,把这个含着噶。你这是低血糖辽。”但拓往我嘴里塞进了一块甜滋儿滋儿的东西,我用舌头扒拉到牙没事儿的那侧,是块巧克力。
他把我扶到副驾驶上,发动了车子。
“嗯?姆们去哪儿啊?”我含糊不清地问。照理说我俩还得在这儿等俩点儿,待探路的回来汇报前面的情况。
“带你去看大夫噻,你娃这个牙,再拖不起。”
但拓带我找的医生是猜叔的朋友,之前是正经军医,不是三边坡民间天天拿符水对付对付骗人的那种赤脚大仙儿。让我张嘴看了一圈后,就给我拿了几板消炎药,先吃三天,肿消了以后,给我拔牙。
我一听要拔牙,有点急了。我智齿早就没了,剩下的牙都是用得上的,我本来就爱吃,就和医生打商量,看能不能别拔。
医生摇摇头,说我这个牙不拔不行的,牙根都已经化脓了,之前应该是有受过撞击。
我说是我平时吃硬东西太多了吗?我以后改。
医生就笑了,说吃啥硬东西能把牙硌成那样,金刚石啊?那颗牙的牙根全都断掉了,牙床也都裂开了,一看就是之前跟人打架时搞的,乖乖拔掉然后种植新的吧。
我正寻思着我啥时候和人打架了,但拓突然在我旁边轻轻“啊”了一声。我抬头看他,他撸了撸我头发,没说话。
医生都这么说了,我也只能乖乖听话。他给的消炎药真是好东西,吃了之后没两天肿就消下去了,我搁镜子里看自己的嘴,左边最里面一颗牙果然裂了,和蛀牙黑漆漆的模样不同,暗暗发红,一股血气。
去拔牙的那天,但拓还是非要陪着我,我从小就怕牙医,在他面前哆哆嗦嗦躺在椅子上时感觉还有点儿没面子。不过但拓没笑话我,反而走过来,攥住我的右手。
拔完牙,医生把那颗坏牙包在纸里递给我,被但拓接了过去,随手放进他的口袋里。麻药劲儿还没过,我俩离开诊所的路上,我咬着棉花,讲话和梭温似的,对着但拓呜呜呜地比比划划。了却一桩心事,又可以正常吃饭了,心情很好。
但拓突然抬手,轻轻摸了摸我咬着棉花的那侧脸颊,也不知道在干嘛。
在我疑惑的目光里,他露出一个抱歉的神情,说道:“对不住啊,阿星。”
没等我想明白他为啥突然道歉,脖颈上突然微微一沉。但拓摘下自己脖子上的狗牙项链,挂在了我的脖子上。
“哥赔阿星一颗牙。跟阿星保障,以后再莫会欺负阿星噶。”
————————
*注:沈星的牙是二人初遇时被但拓锤烂的。具体请见第一集最后
*更多杂事条目请见合集
但拓“失忆”,上演离婚三十六计(5)
有请最后的相亲计,沈星马上就要反向攻击了
沈星相亲三计,第三计,那俩男的谁啊?
但拓觉得沈星很不对劲,但是他说不上来为什么不对劲。
就好像是在慢慢的让自己按照现有的记忆继续生活下去,叫自己哥的时候,也不像以前那样带着尾音。
“阿星。”
沈星刚从车上跳下来,看着但拓走过来,立马扬起笑走过来。
“拓子哥,你回来的好早啊,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但拓看着沈星上下打量自己,但是没有什么实际性的上手动作。
“那就行,走吧,我们去吃饭。”
但拓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沈星抬眼看他。“咋啦哥?”
你看,什么异常都没有,沈...
有请最后的相亲计,沈星马上就要反向攻击了
沈星相亲三计,第三计,那俩男的谁啊?
但拓觉得沈星很不对劲,但是他说不上来为什么不对劲。
就好像是在慢慢的让自己按照现有的记忆继续生活下去,叫自己哥的时候,也不像以前那样带着尾音。
“阿星。”
沈星刚从车上跳下来,看着但拓走过来,立马扬起笑走过来。
“拓子哥,你回来的好早啊,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但拓看着沈星上下打量自己,但是没有什么实际性的上手动作。
“那就行,走吧,我们去吃饭。”
但拓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沈星抬眼看他。“咋啦哥?”
你看,什么异常都没有,沈星还是沈星,他还叫自己哥,他还是这样看着自己。
但拓摇了摇头,沈星微微挑眉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是得多休息。”
“我知道的嘛。”
“哦,对了,后天和我细狗要去麻牛镇办事,可能得一天。”
“啥事哦。”
“秘密,得看细狗怎么说。”沈星笑得像个小狐狸,推着但拓进去吃饭。
但拓看着坐在旁边的沈星,夹菜给他,沈星急忙摆手,该吃不下了。
但拓看着他拿着筷子吃饭,记忆里,他似乎有过一段沈星用手吃饭,最后呢?他记不得了,只记得这副碗筷就出现了。
他到底丢了多少记忆。
“拓子哥,哥,拓子哥。”沈星用手肘撞了撞但拓。
但拓回过神看着他,“咋个啦?”
“你怎么了?猜叔叫你呢。”
但拓看向猜叔,猜叔也在上下打量他。“一会儿吃完饭进来,有事和你说。”
“好的,猜叔。”
沈星看着但拓心不在焉的样子,脑子不会又宕机了吧,得上医院复查一下看看了。
细狗吃完饭就悄悄的跑过来,看着沈星翘着二郎腿在整理账目。
“沈星,明天咱们咋克去?”
“我开车呗,送你过去,顺便帮你把把关。”
“我自己能发挥好噻。你看我这个样子穿克行不行呢。”
沈星看着细狗五彩斑斓的穿搭,有些纠结,这该怎么说呢,挺夏天的。
“其实我觉得,你只要正常的穿出去,正常的展现自己,就可以。”
“行呢。那我明天相亲的时候该……”
“咳咳咳。”沈星假装咳嗽了几声。
细狗回头,是貌巴和但拓走进来了,细狗本来想起来告诉他拓子哥,他也要去相亲了,说不准以后也有自己的老婆喽。
沈星踢了踢他的小腿,手里的笔挠了挠头发,细狗立马抿住嘴。
“拓子哥,貌巴,猜叔找我有事。”
但拓看着沈星的侧脸,上前一步,沈星看着细狗立马撒丫子跑,笑得把本子扣在桌子上。
“星哥,细狗哥咋个了嘛?”貌巴坐下来,脚搭在桌子上。
“没事,你们聊完了。”
“嗯,明天要去麻牛镇办事,你和我去。”但拓看着沈星,沈星却摇了摇头,他明天也有事呢。
“我明天和细狗也有事儿要出去。时间不早了,两位大帅哥早点休息啊。”沈星拿起本子和笔要走。
但拓没说话只是看着沈星,貌巴感觉气氛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
“貌巴。”
但拓双手环胸靠在桌子上,看着沈星离开的背影。
“咋个?”
“沈星是不是有事啊?他对我好像没那么喜欢嘎。”
“哥,你记忆恢复喽?”貌巴站起来看着他哥的脑袋。
“没有嘛。”
“你都没得记忆,你怎么知道星哥不喜欢你喽。”
但拓说不上来,就是感觉,感觉他现在和沈星在两条路上,没有红绿灯可以让他们交汇。
细狗一大早就来敲门,沈星在床上揉了揉眼睛,慢腾腾的下来给细狗开门。
“哎呀呀,你咋个能睡着的嘛!”
细狗挤进来,沈星没睡醒的看着他,迷瞪着眼关门,就看到但拓和貌巴在院子里,准备开车出发。
“拓子哥。”
但拓看着没睡醒的沈星,慢慢走过来。“你们要走了。”
“嗯,事情有点急,我们得早点出发。”
“好…哈啊~,注意安全,开车小心。”沈星打着哈欠摆手。
“咋个困成这样嘛。”
“我……”
“沈星!你快点嘛!!”细狗喊道。
但拓听着声音,沈星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进去,关上门。
“哥,细狗哥这么早去星哥房间做啥子哎。”
“走喽。”但拓没再多停留,带着墨镜就往外车里走,早点办事,早点回来。
沈星看着在原地打转的细狗,只觉得眼前一黑又一黑。“别转了,细狗,我眼晕。”
“昨天通过电话喽,她说要我陪她吃饭。沈星,你说我该莫个办啊?”
“你就正常,正常,再正常的和她聊天就行。”
沈星站起来把细狗摁在椅子上,他真的好想再回去睡一觉啊。
“正常就行嘎?不得行啊,我现在正常不了嘛!沈星你快点帮我想想办法嘛!”
细狗又从椅子上站起来,沈星立马闭上眼睛,受不了了!!!
沈星看着坐在副驾驶上的细狗,紧张的握着头顶的把手,一双手一双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沈星就喝着牛奶看他扭捏了半天,最后笑着摇了摇头。
“您坐好喽,走着。”
沈星开着车重新走在去麻牛镇的路上,他想起了第一次和但拓去麻牛镇,他说他想变成婆多的牛。
“沈星,你说我见到她该说啥子呢?”
“见到了不就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了嘛。”
细狗深呼吸,“沈星,你和拓子哥在一起会说啥子呢?”
“你现在知道我和但拓在一起了,之前给我介绍相亲对象的时候你怎么不记得。”
“那不是拓子哥要那样嘛,我当然听拓子哥的喽。”
“行呗。”
细狗撇头看了看沈星,“好了嘛,我也向着你噻。”
“嗨哟,可真是藏得深啊,一点看不出来。”
“沈星,你莫要吃醋嘛。在我心里拓子哥一直很照顾我嘛,你是后面来的我也还是很向着你噻。”
“哼哼,也没少揍我呀。”
细狗挠着头,“那会不是还不认识嘛,现在认识喽。”
沈星看着窗外的牛,似乎曾经的记忆就在眼前,随着窗外一帧一帧闪过,沈星看着副驾驶上,坐的是但拓。
“你个小憨狗。”
沈星笑着,拓子哥叫他小憨狗,后来他渐渐了解这里的话,阿狗的意思是心肝宝贝的意思。
沈星的手肘倚靠在车窗上,手掌心托着脑袋,笑得一脸灿烂。
“沈星!!!”
“哎哎!”
沈星被喊的手上一抖,差一点掉进坡里去。
“干啥呀你!”
细狗看着沈星,明明是他先不明所以的笑起来的。
“你现在就闭目养神,不许说话。”
“我……”细狗还没憋两秒。
“嘘……去!!”
细狗只能像是泄气的气球一样看着窗外,没一会儿眼皮就开始打架,歪头睡着了。
临近中午时分,终于是来到麻牛镇了,沈星拍了拍细狗的胳膊,叫他起来。
“嗷嗷…嗷!到了嘎。”
“嗯,快给姐打个电话问问在哪儿。”
沈星就看着细狗和之前那个家种橡胶的姐并排走着,等的差不多了,沈星才下车跟着。
沈星买了一根甘蔗吃,就像是以前和郭儿偷跑出的一样,在大街上新奇的看着这个那个。
“还可以啊细狗。”
沈星光顾着看细狗的一举一动,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有一道黑影闪过来,慢慢的栖身而上,最后在沈星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锁住他的脖子。
“哎哎哎!”
沈星急忙回头,手里的甘蔗都举起来了。
“沈老板,是我啊。”
沈星看着身后的人,一脸惊喜。“王安全?你怎么在这儿啊?”
“我刚回来啊,故地重游嘛。”王安全伸手拍了拍沈星的肩膀。
“沈老板呢,在做什么啊,盯梢哦。”
沈星笑着屈起胳膊肘击他的胸膛,“那是我兄弟,出来相亲我看着点。”
“哦豁,沈老板现在业务很广啊。”
“也没你受欢迎啊。”沈星上下打量着王安全,气色比之前好很多,眼睛里的蒙尘也清散了不少。
“那当然啦,我可是,条狗。”
“条狗。”
沈星和王安全一起说着,随后满心轻松的看着他。“王安全,不得不说啊,再见到你,挺好的。”
“沈老板跟我打感情牌啊,我还是要收费的啊。”王安全的手一直搭在沈星的肩膀上。
“我看看昂。”沈星从钱包里取钱,被王安全一把摁住。
“沈老板现在生意做的这么大,我巴结还来不急呢。”
“是嘛,我还在想这点钱够不够你陪我聊会呢。”
两人相视一笑,王安全趴在沈星的脖子上闻了闻。
“干嘛呢?”
“嗯……”
“闻到什么了你这鼻子啊。”沈星拿着甘蔗在王安全的鼻子下晃悠一圈。
“沈老板现在,过的不错呢哦。有钱有闲,还有人爱哦!”
“嗨哟,你这鼻子啊。”
两人勾肩搭背的往前走,一辆吉普车就缓缓的停住,看着他们走进人群。
但拓墨镜后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沈星的背影,他本来是要回去的,没想到一眼撇过来,就看见了沈星。
“哥,我们还得办事克。”貌巴冒着生命危险提醒到。
但拓顶了顶腮帮子,绷紧的肌肉转动着方向盘,回头已经看不到沈星了。
貌巴窝在副驾驶上斜眼瞟他哥,星哥给他的剧本没有这一项啊,他该哪个办?
沈星和王安全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吃饭,也正好方便沈星盯着细狗。
“怎么样?去了卡蒙过的还好吗?”
“好啊,虽然那边和这边一样不好混噻,但是也一样遍地都是金子哦。”
“现在还跟着她吗?”
王安全喝了一口酒摇了摇头,“我自己出来混啦,攒了半辈子钱开了一家发廊哦,很赚钱哒。你来我给你打折呢哦。”
“承蒙王老板关爱,改天一定去。”
“你呢?怎么样?”
沈星扬起眉毛,“我,我还好啊。一直有吃有喝的,就是比来之前晒黑了不少,没什么区别。”
“我就说过,沈老板你有福气嘞。三边坡吃人肉和精血的地方,你也就黑了点噻。”
“哈哈哈这话还挺中肯的。”
“是不是嘛!”
两人碰杯,就像是相处很久的老友再次见面,聊天聊地,聊从前聊未来。
“王安全,你真的变了不少啊。”
“是嘛,我也觉得啊。我身上的伤口也没得喽,自己的钱包也鼓起来喽。”
“敬你。”
“敬我。”
吃完饭,沈星问王安全去哪儿,他说他也不知道,就是随便转转,明后天就要回去了,发廊的生意好,他走不开。
在麻牛镇容易遇见以前的人,和王安全吃完饭消食没走几步,就碰上了兰波。
是兰波先看到他们的,看见沈星很开心的喊着他,还挥了挥手。
“艾梭的养子哦。”王安全说着慢慢往后退了一步。
“是啊。”
“沈星,你们咋个在麻牛镇上哦。”兰波跑过来,少年愈加英朗的面庞和身形。
“你长的又高了,兰波。”
沈星有时候觉得是不是自己晒太阳不充足,体内没有光合作用给他分泌生长激素。
“嘿嘿。”兰波挠了挠头。
“你这是干什么去?”
“猜叔派人送来了东西,我刚送走。”
“哦。”沈星想着,应该是但拓和貌巴他们吧。
“你们嘞?”
“看不出来噻,我们两个在逛街嘛。”王安全从耳后取墨镜戴在脸上。
“那你们吃饭了嘛,我请你们嘎。”
“不用了,刚吃饱,你去吃饭吧。”沈星拍了拍兰波的肩膀。
“我也不是很饿嘎,我陪你们走走嘛,好久不见啊。”
沈星笑着摇了摇头,三个大男人走在街上逛街,又啥也不买,光走路来了。
但拓跟在身后,貌巴极速的翻阅着沈星和他说过的话,可是剧本里没写啊?!没告诉他,他哥看见星哥和别的男人勾肩搭背该怎么处理。
但拓双手插在裤兜里,外套就那样搭在胳膊上,绷起的肌肉上跳动的纹身,戴着墨镜一脸冷漠,看着坚毅的下半张脸有些小帅。
沈星一路上有说有笑,对于兰波的打闹和亲近,有时会嫌弃有时也不在意。
在他心里,兰波这个少年,不似亲兄弟胜似兄弟。
沈星也是在这边好久没见过老朋友,心情愉悦,笑容变的更多起来。
但拓看着沈星开心的笑着,似乎前段时间的阴霾都被一扫而空,笑得睫毛都在阳光下忽闪,看着就喜庆可伶。
“貌巴…”
“锅。”
“沈星以前和我在一起,会笑得这么开心嘛。”
貌巴看着沈星,又看着他哥。
“哥,朋友和爱人是不一样噻。”
但拓没说话抬脚往前走,跟着沈星他们一路走,看着他们三不知道笑什么呢,和来来往往的三边坡倒是格外的与众不同。
还会在街道上打打闹闹,沈星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学生时代一样,和几个要好的朋友在一起玩,等到铃声响起,就回去上课。
“沈老板,我买花送你啊。”
“我不要,我拿着没什么用。难道回去给猜叔白孔雀当装饰啊。”
“向日葵嘛,还有瓜子的那种啦!”王安全拽出向日葵朝着沈星晃了晃脑袋。
“行行行,劳烦王老板破费。”
“小钱喽。”
沈星看着这一把捧以向日葵为主,莫名的花朵为辅的花束,真是一种稀奇的感觉。
“要开心呐沈老板,毕竟我们都是凡人哦。”
“嗯,好。”
“星哥,我们永远是兄弟,你有事一定来找我。”兰波拍着自己的胸脯,沈星和王安全相视一笑,出其不备一拳打在兰波的胸膛上。
“小样。”
“好了,我要回去了。”王安全拿出自己的名片递给沈星。
“我的名片哦,还是蛮贵的,混不下去来卡蒙找我啦,我养你嘛。”
“嚯,好大的口气啊,这大腿我可得抱住啊。”
沈星看着王安全慢慢向后退,似乎想到了刚开始的认识。
“我叫王安全,找我最安全。”
不知道从哪儿学的绅士礼,又漂亮又干净。
沈星挥着手,王安全过得很好。
他终于走出来困住自己的阴霾,把自己像晴天娃娃一样挂在日头下,风吹过带走悲伤,日晒过烘干暖阳,雨来了搁浅。
但拓看着王安全的背影,他似乎在无数个三边坡的人身上看过,但是这般洒脱和自由的,或许只能是他。
“挺好的。”
“莫事?”
但拓收回目光,貌巴不明白。“我说,沈星有这样的朋友也挺好的,他一定教过他很多东西。”
兰波看着沈星,笑起来然后伸手抱住沈星,在他后背重重的拍了两掌。
“沈星,你以后要多来麻牛镇陪我玩嘛。”
“我哪有那么多时间来呀,不过下次我来记得请我吃饭昂。”
“好嘛,请你吃手抓饭噻!”
兰波伸手拍沈星的肩膀,拽走他一朵向日葵。
“哎哎哎!你给我塞回来,那是人家送我的。”
“反正都是吃嘛。”
“你小子。”沈星护住剩下的,眼神警告兰波再抢他就揍他。
“沈星,我想吃糖葫芦。”
“自个买去。”
“我没带钱。”兰波眨巴眼睛。
“那你刚才还要请我们吃饭。”
“请客和付钱是两种说法。”兰波笑得贼兮兮。“和你学的。”
“嘿!你小子。”沈星的确是有一次这样和兰波说的,讹了一顿饭来着,那个时候他还拉着但拓一起呢。
“吃吃吃,吃不腻你。”沈星也是好奇,兰波为什么总是喜欢吃糖葫芦。
兰波伸手去拿,沈星一个峰回路转,转进了自己的嘴里。
“看着我吃吧你。”
但拓看着沈星和兰波在抢一根糖葫芦,鼓起的腮帮子因为有太多吃的,只能抿住嘴不喷出去。
“哥…我们该回去喽……”
但拓最后也是没上前再给他俩买一串糖葫芦,就非得两个人吃一串。
“走。”
午后阳光沉沉就要落下,细狗和女人终于算是停住脚,沈星侧头看着两人吃完饭,再看着面前的兰波拿盆造饭。
年轻就是不一样,多吃点好啊,他的钱包都被吃憋了。
“兰波,你一会儿回去注意安全。”
“唔……我一会儿送你回去嘛。”兰波眨巴眼睛,在他眼里,沈星这个哥哥比较废材一点,很容易被欺负。
“不用,我一会儿和细狗回去,你吃完早点回去。”
兰波看着里面的细狗,再看他对面的那个女人。
“那个女的,是我们这边种橡胶的大户,割胶能买不少钱嘞。”
“是嘛,嗨……让细狗碰到宝了。”
“沈星,你确定不吃啊。”兰波吃完自己的去吃沈星的。
沈星摇了摇头喝水,他不饿。
“你慢点吃。”沈星给他倒了一杯水,推给他。
“沈星,你还是这个样子嘛。”
“什么样子?我就是晒黑了,三边坡的太阳还是太毒了。”
“不是,我是说,你还是沈星没有变嘛。还是那么好…”
“你小子,我都说了请你吃饭,嘴还这么甜,下次得你请我了。”
“好嘛。”
“我去找细狗,你吃完自己回家,给我打电话报平安。”沈星说完之后觉得自己最后一句是废话,一个靠枪吃饭的家伙,安全系数可比自己最高。
“沈星。”兰波叫住沈星,他的嘴还鼓囊着。
兰波很认真的看着沈星的眼睛,沈星疑惑的看他,怎么了?
“下次我带你去林子打野味吧,我们拉勾。”
沈星看着兰波伸出来的小拇指,都多大了还玩这一套,伸出手指勾住。
“好了,拉勾了。”
———未完待续
昨天在douyin刷到有人推我的文,感觉好新奇啊,我一直以为自己写的不怎么样。哈哈哈能被推荐有一种好自豪的感觉🕶
【拓星】黄色大门
专升本成功星VS务工养家拓
私设追踪器没被毒贩发现,df被一锅端,拓子拿到永居。跟着沈星来到中国,过程中受到文明社会给予的震撼。
dbq我真的很爱刘姥姥进大观园剧情…
人物OOC我的
————以下正文———
但拓因做了警方线人立功,终于拿到了中国永居。知道猜叔之后的生意方向后,到底但拓二人也是与猜叔产生了嫌隙。
猜叔大抵也知道这两人不会愿意跟他一起fd,于是在一个夜晚将两人的证件归还,背着手转过身看着夜色里的达班,让二人自己做出选择。
一、留下,以后大家一条心。
二、离开三边坡,去别的地方生活,并忘掉这里的一切,不在跟任何人提起。
但拓和沈星朝着...
专升本成功星VS务工养家拓
私设追踪器没被毒贩发现,df被一锅端,拓子拿到永居。跟着沈星来到中国,过程中受到文明社会给予的震撼。
dbq我真的很爱刘姥姥进大观园剧情…
人物OOC我的
————以下正文———
但拓因做了警方线人立功,终于拿到了中国永居。知道猜叔之后的生意方向后,到底但拓二人也是与猜叔产生了嫌隙。
猜叔大抵也知道这两人不会愿意跟他一起fd,于是在一个夜晚将两人的证件归还,背着手转过身看着夜色里的达班,让二人自己做出选择。
一、留下,以后大家一条心。
二、离开三边坡,去别的地方生活,并忘掉这里的一切,不在跟任何人提起。
但拓和沈星朝着猜叔的背影鞠了三个躬,便转身离开了这个曾经予以很多回忆的地方。
但拓到中国后,没文化也没什么技能甚至语言也不大过关的他,找工作本来应该为一大难题,但好在沈建东回国这几年,虽说是断了条腿,这几年国内的经济腾飞,倒是靠着以前累下来的底子成立了一家不大不小的物流公司,做起了建材运输。在沈星的一再祈求和劝说下,给但拓安排了去开货车,也算是老本行。
“要不是沈星一再求我,我是不会答应你来的。他回国后,三边坡相关的人和事,都不该再与他有任何牵扯。但那孩子死心眼,我也知道他认的人我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你要是真决定要从头开始重新做人,就别让他失望。”
这是但拓第一次到沈建东公司报道时,沈建东把他特意拉到一旁说的话。
但拓知道沈星为了解决他的问题,忙前忙后不知道做了多少的努力,安顿他们一家三口也好,解决小侄子的上学问题也好,沈星真的为他牺牲了太多太多。
所以当沈建东跟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内心最深处就像被人揪住一样发疼。
“舅你放心,我下半辈子,这条命都是沈星的。”
这一跑就是三年。
沈建东看他也确实能吃苦,为了多赚点钱,一些难跑的长途总是他第一个站出来接,有时送货路上,为了赶路,饭都没怎么好好吃,他跑的车,总是比预计时间还要早送到。
一方面是因为要养侄子和妈妈,一方面也是因为沈星这小子回国后,终于也想通决定去考专升本了。
沈星本想边帮沈建东送货边备考,但拓知道后第一个表示不同意,因为他有听到沈建东跟沈星说,报个班专心备考,考个全日制的本,认可度会更高一些。
他没上过学,也不懂什么叫全日制,他只知道沈星专专心心的看书,会对沈星好,就跟沈星说好好备考。
沈星差点被但拓一口一个他会养他给逗笑了。“我考上了还要接着读两年呢,你也养我吗?”但拓听了以后不仅没有不高兴,反倒为自己即将成为沈星未来几年的依靠而感到非常兴奋。
这几年沈建东的物流生意越做越好,沈星怎么样也不会缺钱花,但是但拓这一份赤子之心,就像三边坡每晚的星星一样,好像永远也不会消失。沈星看着他,也没有再接着争辩,便答应好好备考。
事实证明,沈星这脑瓜子就是好用,前几年不爱读书纯粹是一门心思就想着吃喝玩乐。
成绩公布那天,把沈建东都乐坏了,原本他只想沈星随便考个本科就行,没想这小子一下子考上了华东理工大学的物流管理专业。
沈建东给沈星办庆功宴那天,逢人来敬酒夸沈星一句他脸都快笑烂了。
沈星倒是心平气和,给沈建东的秘书打了声招呼,喝了几杯后早早就和但拓回到了家里。但拓倒是因为高兴多喝了几杯,回来后倒在沙发上,眼睛却片刻不离的盯着沈星,亮晶晶的。
沈星被但拓这星星眼看得都快不好意思了。“你一直盯着我干嘛。”
“舅舅说你考的好。考得特别好…考了个什么…什么武”
“985。”沈星边说边走到了但拓身边坐下,想把但拓的外套脱掉。
“是指很好的大学吗?”
“嗯…还不错吧。但也比不过人高考考上去的厉害。”沈星倒了杯水,递给但拓。
但拓接过水,但没有喝,只是盯着他。
但拓有时候会突然觉得现在的人生很不真实,不真实到他总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死在了三边坡,这一切是他死后来到的世界。
但他转念一想自己的杀孽那么重,怎么可能死后到极乐呢。
这种不真实的感觉在他跑了几天长途回到家中,看到沈星在沙发上看书复习的时候尤为强烈。
沈星不喜欢开大灯,总喜欢开着暖黄色的台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书。
但拓推开门的时候,沈星穿着件松垮的睡衣,慵懒的躺在沙发上,白嫩的手指翻动着书页。
柔和的灯光就这么打在他身上,像是蒙上一层纱,安静又轻盈。
听到开门声的沈星会下意识的看向进门的他,笑着说上一句“你回来啦”
那一刻他在想哪怕自己的人生停止在这一刻,他也没有任何遗憾。
三边坡没有电视,也不会有沙发。在他漫长的前25年里,两眼一睁就是卖命。
沈星有时会跟他说下礼拜,下个月,这些模糊时间的字眼,在三边坡很少听过。明天能不能活着回来,不知道,下个礼拜实在是太远了,远到可能跨过死生。
沈星像是带他进入了另一个时空,在他来中国后,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沈星会成长成这样的性格。
他成长的路上,路过的是安全的街道,闻到的是万家灯火中飘出来的菜香,遇到的是总是笑着打招呼的邻居和朋友,睡觉时可以选择抱哪只娃娃入睡。
他但拓只是一个在炼狱里长大的恶鬼,睡前手里握着的是上了膛的枪,鞋子里藏的是最趁手的刃。
他在三边坡是就一直很羡慕沈星,羡慕他生在中国,永远有退路,而现在的他遇到的一切,更是把羡慕具像化了。
他第一次在中国过年时听到鞭炮声,那一瞬间他以为梦境坍塌了,他又掉入那充满杀戮的原始丛林,周围是暗处传出的枪声。他下意识的把沈星抱到怀里让他蹲下。
沈星也蒙了,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第一反应是抱住但拓,一下一下的拍打他的背。
“别怕,别怕。不是枪,这里不会有枪,我带你去看烟花。”
他拉起但拓的手,带他散步到了江边。
“一会有烟花表演。”
在三边坡,但拓见过最美的东西大抵就是三边坡的天空,被很多星星照亮的天空。
那晚漫天的烟花飞舞着,印在但拓的瞳孔上。
那刻他觉得他就像是误入了仙境的凡人,窥伺到了桃花源的一隅。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星星没照亮天空也没事,因为这片天空下的人们会自己创造星星照亮天空。
他盯着江面上升起的一个个烟花在天空中炸开,转头看到了沈星也一脸微笑的看着烟花,他更离不开眼了。
“沈星。”但拓叫到。
“嗯?”
“谢谢你。”
沈星愣了一下,但随即好像听懂了但拓想要表达什么,又笑了起来。
他没有回但拓的话,只是在人群的簇拥中,牵住了他的手,又转头看起了烟花。
江边的人很多,都沉浸在看烟花的喜悦中。但拓用力的牵着沈星,用力的看着烟花。生命中最该用力去记住的,就是眼前来之不易的美好。
———下篇要讲沈星去上海上学后两人的小插曲啦~
“让那恐龙成群行过台面/
衣柜里面藏着花园/
心仪男孩常驻于身边”
【拓星】兔本生
非典型易感期故事。ABO设定。
喜欢披着颜色皮子写点纯爱。没有展开讲讲。
猜叔的鞋底子从二楼栏杆跩出来,细狗耷拉个脑袋,又挨呲儿了。
这词是他从那个总是笑得不怀好意的中国人嘴里学到的,长得倒像盆刚发好的白面,热腾腾软绵绵,一掀盖心眼多得直冒烟儿,三天两头惹祸上身,想不通姐夫和拓子哥为哪样从早到晚把他当个金疙瘩揣着。
不过自从金疙瘩回国后,达班的麻烦不减反增,外忧尚在,又添内患——细狗小半年没想明白猜叔那句“留低沈星是为了但拓”,直至这晚——几个伙计打牌打到后半夜呵欠连天,洗牌算账的功夫,放水回来的两个人莫名其妙摔了趔趄,紧接着周围人也呼吸一滞,细...
非典型易感期故事。ABO设定。
喜欢披着颜色皮子写点纯爱。没有展开讲讲。
猜叔的鞋底子从二楼栏杆跩出来,细狗耷拉个脑袋,又挨呲儿了。
这词是他从那个总是笑得不怀好意的中国人嘴里学到的,长得倒像盆刚发好的白面,热腾腾软绵绵,一掀盖心眼多得直冒烟儿,三天两头惹祸上身,想不通姐夫和拓子哥为哪样从早到晚把他当个金疙瘩揣着。
不过自从金疙瘩回国后,达班的麻烦不减反增,外忧尚在,又添内患——细狗小半年没想明白猜叔那句“留低沈星是为了但拓”,直至这晚——几个伙计打牌打到后半夜呵欠连天,洗牌算账的功夫,放水回来的两个人莫名其妙摔了趔趄,紧接着周围人也呼吸一滞,细狗发挥嗅觉,刚齐明白的牌哗啦哗啦掉了满地:
完咯,拓子哥的日子到咯。
所谓日子,也即是医学上讲的易感期,天底下某处或许存在三性共存的梦幻世界,但能在三边坡的原始丛林里混出点名堂的,仍然是占据生理优势的Alpha族群。全则必缺,极则必反,Alpha陷入易感期时就是蓄满煤气的玻璃罐,从高处一阶一阶往下坠,不知何时砸出个天崩地裂。
有能力安抚的Omega数量稀少,属于暗中流转的顶级资源,落入买主手里下场大多悲惨,各国已经积极响应Omega人口贩卖行动,风险高,供货链不稳定,又实在损阴德,是以达班不碰这类生意,山里的人提过要求,被猜叔周旋婉拒后,搭上其他货源便也消停下来。
细狗和达班多数兄弟一样,是生活无忧,激素稳定的Beta,不过他名字的由来,除开外貌潦草,更源于天生异于常人的嗅觉——属于Beta里感官灵敏的极少数。猜叔早过了跟年轻Alpha拼信息素的年纪,带他在身边既不打眼,也能暗中感知危机,到了紧要关头,自会由整个达班最强悍的Alpha出面解决。
但拓的易感期几乎不曾出过差错,猜叔每每提前半个月亲自去仓库确认抑制剂数量和效果。多年来,唯有一次暴雨山路塌方,抑制剂和各类物资一道卡在山脚下,但拓易感期症状已经显现,猜叔带小柴刀冒雨下山取药,细狗奉命留守,就那一次,他见识了什么叫精神失调的Alpha能徒手拆屋顶,七八个青壮男人咬着牙根铆足劲儿硬是按不住但拓一个,最后是他自己撑着悬丝般的理智跳进大雨滂沱的追夫河,脖子以下泡了一夜,熬到抑制剂送来时手脚已肿胀得不成样子。
那以后猜叔有心帮他物色人选,细狗还负责往但拓住处押送过几个,瘦伶伶皮包骨头还被化得唇红面白的,哪里有传闻中叫人血脉偾张的魔力,但拓看都没看就让送回去,说是药能解决的事情,没得必要费人。
相安无事一段时日后,沈星来了。
沈星,刘金翠说他名字怪,不是因为难听,恰恰相反,这样诗情画意的名字不该出现在三边坡,这里昼夜亮着光的只有遍地掘金的矿灯,哪来的星星。
沈星是个细皮嫩肉的Beta,没人明说过,但细狗动动鼻子,心里门儿清。他刚来的时候脖子上还贴了个抑制贴,纯属虚张声势,想让人以为自己是Alpha,可惜没什么味儿,细狗把他拖进口袋时,只闻到追夫河畔蒸腾的草木香。
后来但拓领人回到达班,几经生死,沈星身上渐渐多了些味道,最多的就是但拓的信息素——细狗跟着猜叔走南闯北闻过千奇百怪各种味儿,但拓的信息素算最猛的一等,平常只有被太阳晒透之后一点陈旧的皮革味道,发起怒来活像刚杀的牲畜新扒的皮子,被火燎得里绽外翻,扑面而来一股酷烈,粗野,血淋淋的浓厚气味,有不识相的离得近,沾上点不足为奇,但沈星由头到脚被抹得密不透风,连细狗也无法仅凭味道辨别来人究竟是谁,只能理解为他俩关系好到用一个桶洗澡。
他同小柴刀偷偷讲,小柴刀叹气,给他剥了两颗瓜子,阿哥,这么好个鼻子跟到你实在造孽。
细狗搞不懂里面弯弯绕,唯一能实打实确认的是,沈星来之后,但拓的易感期再没出过岔子。可能真应了那群写报纸的胡诌,沈星捡到貘,有福气,几度解了猜叔心头大患,但拓每天眼珠子似地关照着,人逢喜事,信息素都清新许多。
可眼下貘死了,人走了,但拓这颗定时炸弹再一次被点燃引线,打了几针抑制剂竟然无济于事,信息素失控的洪流毁天灭地般朝所有人压来,细狗让小柴刀去通知猜叔,自己攥着自从沈星离开猜叔就吩咐他备下的铁链,屏住呼吸朝楼上走。还没到门口,只听得咔吱咔吱的响声,藤编的椅子腿生生把木门砸出一道缺——他鼻腔里像有火在烧,实在不晓得该不该再往前。
“细狗,去开门。”
细狗闻见身后升起的紫檀香,心下定了,大起胆子推门进去,屋里满地狼藉却四下无人,窗户大敞着,白布飞舞像在招魂。
那布是沈星非让挂的,有时晚上应酬到后半夜,回不去小木屋,沈星就在但拓屋里将就,这穷讲究的中国人,吃饭要用筷子,房间里还要挂窗帘,达班哪个男人屋里有这东西,连块比裤衩大的布料都找不见,但拓专程去市场上找人割了块布,牛奶一样的白,边缘排布着零碎花纹,光透过来砸在地板上,星星点点。
细狗掀开窗帘向下看,河水像满翠的帝王绿,不见半丝杂色。
这季节是汛期,倘若真跳进去,耽误一炷香功夫人不知道要冲到哪里,细狗咽了口唾沫,“姐夫……”
“喂?”
来电显示吴海山,猜叔神色凝重,接起来听那头说了两句,蓦地肩膀一松。
小柴刀这时上气不接下气地从楼下跑上来,“阿,阿星哥,阿星哥回来咯!”
细狗在那一刻了悟,沈星不是捡到貘的幸运儿,他就是貘成的精,来报恩的。
沈星回达班之前买了两大袋东西,给猜叔带的贡香和膏药,兄弟们的酒肉,给但拓的,他不知道买什么,给别人的都预了但拓一份,可但拓不能跟别人一样,哪能一样呢?沈星想着,嘴里还有煮白水蛋的味道,耳根不免发热。
在市场转来转去碰到王安全,正给老板推销宝石,嘴皮子翻飞天花乱坠,见沈星来了,生意顾不上做,笑眯眯地招呼他坐下来喝椰子水,条狗的信息素怪得很,一股甜到糜烂的热带水果香,长相妩媚,常被误认作Omega,凭着这个暗里挣了不老少,这会儿味儿还没收起来,沈星被呛得心慌,直奔主题,问他给人送礼物,买什么合适。
“哦咦,沈老板终于有女朋友哦?”王安全打量他,故作惊讶。
“不是女朋友。”
“就是男朋友啦,”他鼻尖微动,狐狸眼翘得老高:“味道蛮别致的。”
“不不不不许闻,”沈星舌头都捋不直了,“别瞎打听,就问你送什么合适?宝石?黄金还是翡翠?”
“东西可不能乱送哦,是什么人,送什么礼,”王安全撑着下巴拖声拖气,“长辈嘛送翡翠,平安祥瑞,情人当然送宝石,浪漫又有情调,至于黄金……”
沈星把喝了半口的椰子一搁,清清嗓子问,“是送谁啊?”
“金子,当然是下聘礼咯。”
回达班的路还是颠簸,沈星把塑料袋扔在副驾,红丝绒的饰品盒揣进胸口,里头沉甸甸的物事打在底托上,一打方向就能听见嘀嘀嗒嗒的轻响。
他瞄见后视镜,发觉自己笑得太不矜持,赶紧收回兔子牙,架不住心花怒放的小调从唇缝里往外冒,在心里反复排演怎么粉墨登场,转念想想,他就是什么也不说干站在那,但拓也会目光灼灼地朝他大步走来,浓烈的皮革气息将他再次划归野兽的巢穴,扣动扳机的手抚上他未经磨砺的肩膊,力道会尽可能轻的,像担心掐死一只兔子那样。
沈星在三边坡当惯了猎物,如今猎枪在手,面对谁都有底气斗一斗,唯独但拓,从跳进追夫河把人从生死边缘捞上岸那天起,这条命就已经有一半注定归其所有,引颈受戮,听凭发落。尽管但拓根本舍不得发落,手指头被车门夹个印都要盯着搽几天药,比他自己更珍重他这轻如鸿毛的半条命。
但拓。
沈星念念有词,一脚刹车甩进大门,车钥匙还没拔就想开门,迫切去寻那句叹息般的回应。
他先是听见白孔雀哀哀地叫了两声,转头发现院子里一反常态站满了人,这场景似曾相识,他那时抱着貘,抱着藏有鸽血红的钵回到人前,迎接他的就是如此目光——预示着陷入危机的一切,即将要被他拯救。
“其他人,帮手去找但拓。”猜叔撑着栏杆,语调像沉进香炉里的一段青烟,“阿星,识得救佢嘅只你一个,自己谂清楚。”
兄弟们一窝蜂去了下游,沈星独自循着连细狗都没发觉的微弱气味向上找,河水湍急如同呼吸,他在密林里穿梭,动作迅捷,蛇虫鼠蚁都不敢拦路,到了小木屋附近,终于找见那影子,被横过两岸的朽木绊在河心,仿佛上游漂来的一具新尸。
沈星感觉溺水的人成了自己,胸腔被四面迫来的痛楚挟持到缺氧,他毕竟被沉过河,心有余悸,然而身体早先理智一步纵身入水,想到那晚但拓也如此曾经不顾一切,他不合时宜地感慨起命运的缜密。暗涌将两人推向彼此,沈星牢牢拽住但拓的手,拖着他往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的岸上去。
“哥……你别吓我……”
沈星把小木屋里的零碎翻了个底儿朝天,只得一床薄被,易感期的Alpha恢复力也会降低,他搂着但拓失温的身体,用脸颊和掌心东蹭西蹭地传递热量。好在但拓素质强悍,不多时便朦朦胧胧地恢复了意识,睁开眼就瞧见沈星脸上那颗痣,一闪一闪,亮晶晶的。
“阿星。”
沈星正忙活着扒掉他的湿衣服,听见这声,登时鼻头一酸,如释重负地瘫软下来:
“哥,我回来了,你不用怕啊。”
其实怕得冷汗涔涔的那个是他自己,但拓一眼就识破了,咳呛着,露出个无可奈何的笑,手抬到半途,心明眼亮如沈星,主动俯身过去,还没找稳位置就被牢牢按住,那颗狼牙项链硌着沈星的脸颊,一点点疼痛唤醒重逢的耳语,两颗心磁铁般感应,隔着皮肉骨血,美妙地谐振。
但拓在叹气,无法辨别是出于满足还是惋惜,指腹逐寸摩挲沈星被河水和汗水湿透的背脊,向上是肩膀,脖颈,凉而软密的发丛,亲手勾勒出完完整整一个人,才有了失而复得的实感。
“你做哪样要回来嘛。”
沈星听他这话立马撑起胳膊,月牙眼睛瞪圆了:
“我不回来你打算怎么着?活活淹死?你就不知道打针吃药,实在不行上哪找个人过一宿……”
话音被堵进喉咙,唇舌寒意尽消,复苏的生理冲动在四肢百骸寻找突破,而但拓只是轻轻扶着沈星的脸,抹去那些细碎的水迹:“没死呢,莫哭。”
“没哭。”沈星梗着脖子,把已经失效的抑制贴撕下来扔一边,屋子里登时蓬开草木清香,那处皮肤长久不见日光,光洁无暇地送到但拓嘴边:“咬一会儿就好了,你别憋着不当回事儿。”
这样在旁人眼里无异于自寻死路的行径,他做起来比饮水吃饭还娴熟——但拓早在第一次见面就察觉了沈星的第二性别,异乡人,Omega,二者任取其一都足够在三边坡死上百遍,偏偏有人两样占全了,出于“沾点Alpha信息素打掩护方便跑边水”的正当理由,沈星每次出门前都要被扒开后脖领子啃上一口。只是这惯例自某个醉酒的夜晚而始,愈演愈烈,触碰越界,紧跟着肢体纠缠,情愫是见风就长的毒株,在恶壤里畸变,蔓生,有时在四下无人的小木屋,有时在但拓挂着白色窗帘的房间,有时他们深夜出车接水,停在一盏坏了的路灯底下,林子里有野兽,车里也有,沈星摸索着但拓在夜里依然扎眼的鼻骨,说哥你想怎么弄都行,我听你的。
过过好日子的人身上软,哪儿哪儿都是痒痒肉,有时亲热着开始打闹,打闹着又滚到一处去,最动情的时候,一边泪流不止,一边恳请但拓留在最里面,好像过了今夜就不在乎黎明。但拓也只是仔细地,一下又一下吻他眼睛,像安抚未经事的孩子那样不容置疑,说阿星,不要乱来。
都已经乱到这份上了,哪儿还能更乱。沈星受挫,灰心又愤懑地咬着但拓被挠得发红的肩膀问,我有那么不招人待见吗?
上一秒甜言蜜语听哥哥话的也是他,下一秒不甘心到用激将法的也是他,但拓稀薄的耐心在沈星面前成了可再生资源,额头抵着额头,顶着最旖旎的距离讲最绝望的话:
你总有一天要回去的。
永久标记是关乎终生的紧要事,意乱情迷无权定夺,以沈星尚且稚嫩的心计都能体悟得到,秩序每分每秒都在坍塌的此间地狱里,但拓始终守着一架为他而设的天梯。钟鼓馔玉不足贵,三边坡最珍稀的,只有退路两个字。
所以他走那天,贴上了很久没用的抑制贴,两个人下山时仍在若无其事地交谈,一切宛如朝阳新生。可沈星的味道能瞒过细狗,瞒不过但拓,他们第一次见面,潮湿窒闷的屋子里,沈星背对他,说不上来更像动物还是植物,像猜叔刚浇过水的草地,貌巴小时候从泥洼里揪回来的兔子,自然鲜美,生机盎然地笼罩在他眼前,于是这半辈子所有短暂摆脱阴霾的瞬间,都变得与之有关。
只是越临近分别,气味越苦涩,越淡薄,他面上还在笑,但拓已经先一步动摇,你肯定还会再回来噻。
沈星未置可否,道别时应下了兄友弟恭的称呼,允许那道天堑落在他们之间。
坐在警局的长椅上,余震犹响耳畔,沈星甚至考虑过不回达班的可能,他盯着墙上的电视机发呆,看到新闻右下角的时间,突然额角一跳,他知道但拓易感期会打抑制剂,逢此多事之秋,也不知道这人会不会忘。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很准确。
“一天到晚替别人打算,轮到自己净瞎糊弄。”沈星怕疼,平常都要四肢并用搂着但拓的胳膊借力,可这次即使被咬得极重也没吭声,人家都快从腺体入口把他囫囵个儿吞下肚了,他双手还搭在对方肩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安抚着。
但拓松口时,那一小块皮肤上齿印斑驳,肿烫得厉害,他顿生不忍,把脱力的沈星用薄被圈起来,“没得别个,只有你。”
“跟谁学来这套乱七八糟的。”沈星被咬腺体都没这么不好意思,整张脸埋枕头里,翻个身装死。
这一翻身不要紧,但拓闻见他身上有股陌生的果香,像塞在烟卷里的白色晶体,是来自某个Alpha不怀好意的问候。
“阿星,你头先见过哪个?”
“碰见王安全了,磨矿山附近那个条狗。”沈星如实回答,他反应过来是之前王安全开摩托车送了他一段,看但拓面色转阴,眼睛一眨,“他就这个味儿,是不是还挺好闻的。”
但拓知道他这是冲着讨教训来的,想帮他缓解才故意挑衅,但这手段实在太气人,沈星在他眼里是女娃子爱用的那种肥皂,白生生滑腻腻的一团,攥紧了怕化,稍微松手又满地跑,他温存的时候像捧泡沫似地捧着他,恼起来也不含糊,非得留下点去不掉的印子才算完。信息素完整地释放出来,沈星小腿肚连带着膝窝都开始发抖,但拓把皮带扔到他脚踝边,平静地宣判:
“待会一共几次,你好生数到。”
-
夜里,但拓回来了,步伐比平时慢,仔细看才发现背上趴着一个蔫头巴脑的沈星。
猜叔在二楼远远看了眼就回了房间。兄弟们面面相觑,想不通阿星哥怎么找个人把自己找成软脚虾了,但拓掂了掂沈星的大腿让他自己解释,他裹着不合身的衬衫支支吾吾:“林子里有蛇。”
细狗瞄到他圆润的脚腕上一圈紫青,用胳膊肘捅了捅小柴刀,比划道:“这蛇起码有碗口恁粗。”
沈星顺理成章歇在但拓屋里,虽然家具被主人易感期发作时扔的扔砸的砸,台风过境似的,但窗帘还在,日月轮换,苍白的亮光占据半间屋子,他想起林场的探照灯,那张被透明胶粘好的照片,心里好像起了阵穿堂风,翻身去找但拓,却发现对方也正盯着他看,漫长的注视,不知何日而起,不知何日而终。
“哥,你是不是没有我照片?”
但拓笑了,“要你照片做啥?”
“那我走了,你不得睹物思人吗?不得拿着我照片偷偷抹眼泪吗?”沈星抓着他的手慢慢松开,“就算真要忘了我,也得等个两三年吧。”
“想你,不用看照片。”但拓的声音几乎要和窗外的水流融为一体,“闭到眼睛,在哪儿都看得见。”
沈星很久没说话,久到但拓以为他睡着了,人却突然坐起来,跳下床开始翻刚刚角落那堆湿衣服,“你找啥子喃?”
“你不是问我今天碰见王安全干嘛了吗?”沈星的声音闷闷的,带点儿鼻音,“喏。”
红丝绒的盒子浸了水变得没那么光鲜,像汲满了泪水的一颗心脏,小小的金坠如有千钧,将此夜凝结在这郑重的一瞬,“送给你的。”
贵重金属被打造成小兽的式样,但拓小心翼翼地将它握紧,又不舍地摊开,嘴里还故作轻松问:“这是哪样,猪?小憨狗?”
“这是貘!”沈星又恨得想咬他,嘟嘟囔囔地抱怨,“今天时间紧,我着急要,打得没那么精细,总之你拿着,交好运的。”
但拓这辈子枪口刀刃都不曾怕过,眼下却怕惊醒谁的梦境,屏息敛声,等沈星踮起脚给他戴上穿着金坠的红绳,“在我们那儿,收下金子就等于接了聘礼了,你可不能反悔啊。”
“阿星……”
“哥哥,就这一回,我做主,行不行?”沈星生怕他真的拒绝,又搂住他胳膊,惯常的讨好伎俩,仿佛这样就能化解人在生死抉择面前的惶恐不安。
“阿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爬出去,又转回头往火坑里跳。”
字字剜心,但拓低头看着金坠子,好像已经预见终有一日四周业火升腾,沈星在他怀里熔化,血绕着他脖颈蜿蜒,千丝万缕,尽是名为情意实为冤孽的红线。
“我们中国有一句话,千金难买我愿意。”
沈星回答,即便没人向他提问,天意将渺渺众生如蝼蚁般玩弄于股掌之间,也从来没征求过谁的意见。
“那你呢?你愿不愿意?”
聚散分离会有时,既然他糟糕的赌运已经掷中一次分离,剩下所有筹码,他心甘情愿交到爱人手里。
愿意的,一早愿意,一直愿意。
拨开纷纭的忧虑,但拓心里只剩下那个天长日久的念头,落满青苔与尘土,直到此刻才被沈星亲手拭净,明白无疑地袒露。他由着将红绳被向下拉拽到人面前,像被彻底驯服的狼犬。
“金子收了,你说了算。”
月亮没进西天的云后,明早也许会下雨,沈星枕头垫得高,做了美梦,梦里他和很多人手拉着手围着篝火跳舞,他不小心跌了跤,但拓笑着拉他起来。好像这样做过千百次,就不在乎火星迸溅,洪水滔天。
—
人为我在此受苦,饥寒交迫,何以慰报。便自举身投烈火中,舍此身肉,求彼果腹。
—《兔本生》
三生残局
*全文3.7w+ 一发完
*这是一个如何成为人的故事
*内含有关《少爷和我》《警察和我》《德古拉和我》三个故事的妄想,ooc有,时间线混乱,不知道算be还是he
*祝阅读愉快
——————————————————————————————
零.
"如果你因为爱而痛苦,那就更狂热的爱吧。为爱而死,便是在爱中永生。"
壹.
我记不起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了。
上一段的记忆还是雨夜逃亡,陷入重伤的我和姐姐躲避着范海辛的追杀,我的胸口应该被银子弹击穿了才对,然而现在衣服上的血污都不见了,好像被什么人...
*全文3.7w+ 一发完
*这是一个如何成为人的故事
*内含有关《少爷和我》《警察和我》《德古拉和我》三个故事的妄想,ooc有,时间线混乱,不知道算be还是he
*祝阅读愉快
——————————————————————————————
零.
"如果你因为爱而痛苦,那就更狂热的爱吧。为爱而死,便是在爱中永生。"
壹.
我记不起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了。
上一段的记忆还是雨夜逃亡,陷入重伤的我和姐姐躲避着范海辛的追杀,我的胸口应该被银子弹击穿了才对,然而现在衣服上的血污都不见了,好像被什么人清洗过,仔细闻闻还能闻到残留的洗衣液味道。
我正疑惑,门那边传来的声音却瞬间让我精神紧绷,一个箭步蹿到墙壁和衣柜的角落中,生怕进来的是一个拿着枪的猎人。
“你醒了?”
拿着菜刀的男人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不知道为什么激动的话都说不完整,磕磕巴巴地说了一堆我听不明白的车轱辘话。
这个人类太奇怪了。
我仍是警惕地盯着他——或许这人只是不清楚情况,把我当作一个普通人类对待,我应该让他清楚我究竟是什么生物,人类都是一样的,知道了我们的身份之后都会因恐惧而疏离,或许还会将我们驱逐:“可能你还不明白情况,我是吸血鬼。”
“我知道。”
突如其来的三个字把我想要说的话全都怼回了肚子里,他那双眼睛一直盯着我,就差把真诚两个字直接刻在脑门上了。我后退两步和他拉开距离,犹豫道:“你怎么知道的?”
他听我这么说,了然地啊了一声,两手一拍道:“你姐姐不就是吸血鬼么,那你肯定也是啊。”
“我姐姐……我姐姐也在你这儿?”我有些怀疑地盯着他,他告诉我说我姐姐上集市买东西去了,马上就能回来,让我先暂时在这里待一会儿,其他的事可以等姐姐回来再决定。这套说辞我在别人口中也听到过,只是那个人最后把我们姐弟俩都出卖了,“不用了,我自己去找她。”
“等等,你伤还没好透,你都昏迷一年了,一年没吃东西你哪儿有力气出门。”他好像完全不怕我似的,拉住我的斗篷指指旁边看起来像是砖块垒起来的石台让我坐下。我的手刚接触到那个东西就被吓了一跳,他好像很清楚我为什么被吓到,轻轻地拍了我两下道,“别怕,这是炕,不是什么会把吸血鬼烧死的处刑台,你可以把它当床,很暖和的。”
我有些不习惯,紧张兮兮地贴着边坐下,把斗篷从他手里抽出来——他说的确实是实话,我不进食的话,身体情况可能还不如一个普通人类,别说找姐姐,可能走不出这个村子就又昏过去了,但是我没办法信任人类,无论如何都不行。
“你姐姐叫玛丽,你叫傲天,你们都是吸血鬼,因为躲避范海辛的追杀跑到这里,你们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血,就摔在村子头那边的菜地里,那天我正好有事去一趟菜地,赶巧就把你俩都带回来了。”这家伙突然说起这些,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你姐姐没受什么伤,休养了一周不到就没事了,只有你伤得很重,我们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你们的事都是你姐姐告诉我的,这回你能信了不?”
他说得煞有其事,但我心里总是有芥蒂:“我姐姐跟你说这么多,她没告诉你把我放在棺材里可能会恢复得更快吗?”
“她说了,我觉得不太好,万一你有幽闭恐惧症呢?”
我有些无语。
“我是吸血鬼,吸血鬼怎么可能会有幽闭恐惧症?”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他笑呵呵地拍拍我的肩膀,“我去给你拿吃的,你等一会儿,别偷摸走啊。”
这家伙确实是个傻子。
他一来一回比我想象的要快得多,他告诉我门外头就是厨房,端个东西也就一下的功夫,费不了什么时间。我低头看了一眼他放在桌子上的东西,胃已经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但出于自尊,我还是开口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酸菜和血肠,我没放蒜,炖得也很烂,你吃了不会伤胃的。”他递给我两根长条木头,好像是告诉我可以用这个来吃。我试探性地用那两根木头扒拉了几下,那东西闻起来确实是血,他没有骗我。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就那样笑眯眯地看着我,也不说什么。
或许可以尝尝,就尝一口。
我稍微咬了一口,味道有点奇妙,是血的味道,但是和我们平时会喝的血味道又不一样,没有那种令人不适的腥臭味。只是闻了这香味,胃里的饥饿感就更加明显了,我狼吞虎咽地吃了半盆,那家伙就在旁边看着,表情好像有些心疼,他正想说些什么,这时房间的门被推开了,我猛地抬头,嘴里塞得鼓鼓的和姐姐对视上了。
她好像变了很多,穿着和从前完全不相像的衣服,我清楚地看到她瞪大双眼流了泪,连手里的菜篮子也不顾了,飞扑过来一把抱住我道:“太好了太好了……终于醒了……一年了,都一年了……”
我急忙把手里的血肠放到一边,拍了拍姐姐的后背,她只哭了一会儿就冷静多了,拉着我的手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兴奋的模样让我不忍心打断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变得像个人类一样,但她这个状态又证明她在这里过得很好。
“这是刘波,咱们姐弟俩的救命恩人。”姐姐说到最后,拍了拍我的手背小声道,“记得跟人家说声谢谢。”
我侧头看向刘波,他也没靠近我们姐弟俩,好像是特意为我们留出足够的空间。把最后一口血肠咽下去之后,我开口道:“这一年麻烦你了,也谢谢你救了我们,我和姐姐一会儿就离开……”
“傲天。”姐姐突然打断了我的话,攥紧我的手认真道,“傲天,姐姐想留下来。”
我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也不知道是在生什么气地把手从姐姐的手里抽出来:“姐,你忘了妈妈曾经说过的那些话了吗?我们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或许……或许这个刘波是好人,但是你能保证这个地方其他人是吗,你能保证那么多人不会有人出卖我们吗?”
姐姐沉默了一阵,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可能说错了话,这种时候我不应该提及父母的事。许久,她低下头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傲天,姐逃不动了。你陪姐姐在这里待到过年,就三个月,到时候你要是不能接受,姐姐跟你走。”
据我对姐姐的了解,这已经是她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我思考片刻点点头,同意了这个提议。
三个月对于吸血鬼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最开始的几天,刘波跟姐姐俩人带着我在村子里闲逛,或许是怕我的行头太过扎眼,刘波把他的衣服借给我穿,只是按照身高体型来说那些衣服确实小了些。村子里头的人没见过我,刘波跟他们说我是他远房表弟,最近在他们这儿住一段时间,那些人也不介意,甚至村长还带着他家女儿跑到刘波家来说媒,兴许是看我不乐意,他都帮我挡了回去。
天气好的时候,村子里会弄个小型的篝火晚会,说是篝火晚会,实际上就是村民围着小火堆跳秧歌,我姐姐也在其中行列,看得出来,她确实很高兴,只是我还不太习惯火焰的温度,坐在人群的外围扒着苞米粒。
刘波那家伙原本坐在篝火边,或许是发现我不愿意掺和在人群中,便特地从他们中间钻出来凑到我身边坐下:“不用扒了,家里那些够了。”
“我就是想找点事儿干。”我手上的动作不停,抬头看向人群中央的秧歌队,“你们人类怎么总喜欢这种蹦蹦跳跳神神叨叨的东西,这是什么奇怪的仪式吗?”
“这叫秧歌,这是劳动人民淳朴快乐的娱乐方式,你们这些洋吸血鬼说得那么吓人干什么。”
“因为我上次看到这种场景,还是我们一族的人被架在火上烧成灰烬,那些巫师也是像这样围着火架跳舞,只不过伴随的不是这些音乐,而是我同伴的惨叫。”
"你……"刘波一时语塞,他好像察觉到了我的心情低落,话题一转道:“诶你看你姐,跳得多开心啊。”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他说的没错,我从小到大几乎就没见到姐姐这么开心过,自从父母离开后,她永远是愁容满面,永远是惊慌的,如果是从前的她,也绝对不会这么毫无安全意识地跟一群人类混在一起,更别提围着火焰跳舞了。
“你喜欢我姐姐?”
好像是被我这句话吓了一跳,我第一次看刘波的眼睛瞪得那么大,他连忙摆摆手:“哎呀可不敢,只不过你姐来得突然,为了方便我们都跟村里说我们是两口子,但是可没你想的那层关系。”
我勉强信了他的话,只是这样的话我又有其他的疑问了:“既然你不喜欢她,你对我们这么好是为什么?”
“就不能没有理由吗?”刘波伸手从我旁边的簸箕里拿了一棒苞米,跟着我一起弄苞米粒,“或许我只是单纯的真心想帮你呢。”
听到他这句话我忍不住笑出了声:“真心?人类的真心能值几个钱。”
“上一个这么口口声声说会帮我们的人类,还是在爱尔兰,那群家伙表面温和善良,转头就联系上吸血鬼猎人,如果不是那个农场的管理员忘记了关后院的栅栏门,我跟姐姐早都死在那里了。”
“那是那群人混蛋,他们辜负了你们的真心。”我没想到刘波会这么说,抬头看他,他却只是低头继续弄着手里的活儿,“真心,可是这世界上最强大的东西。”
我看他的样子,心里感觉怪怪的,刚想说点什么,却正赶上换歌的间隙,秧歌队领舞的大爷趁机过来拉着刘波的胳膊道:“刘波你平时不最能跳了吗,咋今儿个不跳了呢,走走走,跳一会儿去。”
刘波听他这么说,想到什么鬼主意似的目光游移了一圈落在我身上,他拉住我的手腕,小声笑道:“别扒苞米了,正好,哥带你玩会儿。”
话音刚落,他不由分说地把我拉了起来,我被他拽了一个趔趄,跟着他穿过人群站到了秧歌队的队伍中间,这里可比刚刚坐着的地方喧闹多了,我叹了口气道:“你……”
还没反应过来,两把扇子就塞进了我的手里,刘波站在我身前,因为周围声音大,他就拢着手凑到我耳边稍微大声些道:“你要是不喜欢火,就看着我,我教你怎么跳!”
他说完又笑呵呵地转过身去,我对着手里的扇子发呆了一会儿,新的音乐已经响起,围坐在一起的村民们拍着手唱着歌,那都是我从未听过的歌谣。舞蹈的人们也都笑着,跟着唱着,我听不懂,也不会唱,视线避开燎眼的火焰和嘈杂的人群落在刘波的背影上,笨拙地模仿着他的动作和脚步,别扭的总像要把自己绊倒。
“傲天儿!看我!”我正低头走步,刘波那家伙突然转过身喊我,他可能是看我不熟练,一边倒着走一边摇头晃脑地走了一个秧歌步,末尾还把俩扇子在脖子处一横给我展示了他灵活的脖颈动作,“咋样!好玩不!”
可能是他那几个动作做得确实好笑,配上他那个表情,我憋了几秒钟还是没忍住破了功,笑着给他比了一个大拇指。他看我笑了,一拳轻轻打在我肩膀处:“你这臭小子这么多天终于肯笑了哈。”
那一瞬间我愣了一下,差点被后面的人踩掉鞋子。
这时候已经接近初冬,奇怪的是,他那一拳留在我肩膀处的温度,好像比身边的篝火更无法忽略。
刚入冬的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很困。
刘波家的衣柜早就被我霸占了,虽然他总说衣柜没有外面的炕暖和,但毕竟我是吸血鬼,对于这种事情并没有多么在意。只是后来他一直说这样家里头放衣服不方便,我们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他把炕头的大柜子给我腾了出来,这样我也有个专门的住所,衣柜里的衣服也能得个安生。
“来傲天儿,我按你姐说的尺寸去村头给你打了条棉裤,试试。”刘波那家伙拎着那条一看就很臃肿的裤子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眨眨眼睛,假装没看见地钻回了柜子里。刘波在外面轻敲了几下柜子门,继续道,“这玩意儿一斤呢,老暖和了,你试试,总不能让你一冬天都穿我的衣服啊,你看你那脚脖子都露出来了。”
我拉开柜门和他大眼瞪小眼,看看他,又看看那条棉裤。吸血鬼不怕冷几个字就在嘴边却说不出来,一人一吸血鬼僵持了一会儿,我还是一把扯过那条裤子关上了柜门。
“好像有点大。”刘波上下打量着我。
他好像没发现我都快皱成一团毛线的表情,只是将注意力都放在棉裤上,经过他炉火纯青的缝纫技巧修改后,我还是穿着那条棉裤被刘波拉出门了。
讲真的,我从小到大从没穿过这么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厚重的有些走不动道。他好像觉得我没见过雪一样拉着我跑到一片雪白的田里头,像个面饼一样把自己盖进雪里,留下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形状:“快来!傲天你没玩过雪吧?”
我刚想说你是不是傻,我可是全世界跑过的,怎么可能没见过雪。却转念想到,好像每年的冬天自己和姐姐都疲于奔命,从来没什么机会停下来像那些普通人一样真正的去欣赏雪景。
“怎么了,发什么呆啊?”刘波看我像个电线杆子似的杵在那儿,已经爬起来在地上滚起了雪球,没过多久已经滚出了一个半人高的大雪球,他拍拍那个雪球顶示意我,“快弄个小点的雪球过来。”
我模仿着他的样子在地里搓了一个小一点的雪球,只不过没有他滚得那么圆,按我的话来说,也是有一些不规则的美感在的。他用手给雪人画了一个笑脸,又从地里刨出几根树枝给雪人做手,做完这一切他转头跟我显摆:“咋样,大雪人。”
“还差点,我能让它活过来。”
听我这么说之后刘波一把拉住我已经伸过去的手,好像有点哭笑不得:“可以了可以了,不用让它活过来。”
“你不相信?”我挑眉。
“我相信,我特别相信你。”刘波真诚地点点头,“咱那点法力省着点用吧。”
我收回手揣进口袋里,我当然知道我的法力应该省着用,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不乐意:“你知道我们的能力来源是什么吗?”
看他不说话的样子我继续道:“是人血。你不是说什么真心想帮忙吗,不然你给我吸点你的血,也成全你的善心。”
我都做好了在他脸上看到慌张神情的准备,结果他只是平淡的说了一句行啊,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脸色一变,笑着从背后掏出一个雪球朝我砸过来,我一动不动地被砸了一个正准:“不过那得等真的有用的时候,不然我一个人也扛不住你吸多少次啊!”
“看招!”
我还没开口接茬,又一个雪球直冲面门。
我闭着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耳边还环绕着刘波那家伙挑衅的声音,这要是还能忍我就不姓德古拉了。下一秒我低头从脚下抓一把雪朝他扔过去,他转身就跑,我就追在他后面到处捏雪球砸他,时不时还要躲他丢过来的袭击:“刘波!你别跑!”
我们几乎是一路追逐回家的,到家门口刘波实在是跑不动了,气喘吁吁地说休战。姐姐看我俩玩得浑身是雪笑得不行,我们简单地换了衣服之后,刘波去做饭了,我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学着刘波的样子搓小雪球,心情莫名其妙的好,甚至忍不住轻声哼起了歌。但可能是我太过专注,居然没有注意有人推开了栅栏门:“天哥!”
我抬头发现来人是村长家的女儿,村长好像还为了她来这里说过媒,叫什么名字我记不清了,但是她好像是来送东西的:“二叔跟二婶呢?”
我有些膈应这个称呼,但还是平静地回复道:“在屋里做菜。”
“那我就不打扰了,这不是快过年了嘛,这些鸡蛋是我跟我爸送给你们家的!”小姑娘脸冻得红扑扑的,半张脸缩在围巾里,我点点头说了声谢谢,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篮子,那一瞬间手指突然接触到了什么东西,一股炙热的灼烧感带来的疼痛让我下意识松手,那一篮子鸡蛋就这样都掉进了雪地里。
“天哥你怎么了!”
小姑娘好像也被吓了一跳,我看着手上被烧掉一层皮的地方,这才注意到她手腕上戴着一对手镯:“你这是什么!”
“这个,这个吗……这个是我爸爸给我的银手镯,我戴好些年了呀。”
她好像看到了我手上的伤,想要过来帮我看看,我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将那些还没碎掉的鸡蛋捡起来,忍着剧痛道:“没事,谢谢你们的鸡蛋。”
进了房间后那股灼烧感减轻了些,我透过窗子看向外面,那姑娘已经离开了。姐姐还在后院,正在做菜的刘波看我表情不对,放下铲子跑到我身边,他拉过我的手看了一眼,皱着眉问道:“咋回事,你碰什么了?”
“村长家的闺女来送鸡蛋。”我把手里的鸡蛋先放在了一边,刘波盯着我的手吹了一会儿,好像吹吹就能让它恢复一样,“她带了一对儿银镯子。”
“银的啊,难怪……等会儿,我给你弄点雪敷一下,这样好得快。”
我没有反驳他,只是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等着他给我敷伤,其实这点伤我能自己痊愈,冰敷其实起不了多大的效果,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我没有告诉他。
察觉到这一点之后我感觉有些不对劲,我这是在享受他的关心吗?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那个小姑娘都没再来过这里。我没怎么在意这件事,马上就要过年了,最近刘波和姐姐都忙着给家里置办新东西,刘波更是早早地出了门,我在家也是无事可干,便端着浆糊贴窗花。
最近村里都热闹的很,家家户户都弄得喜气洋洋的,不过这也意味着,我跟姐姐约定的时间就快要到了。原本我以为这点时间过得飞快,到时候我离开不会有任何芥蒂,我和姐姐还会像以前一样到处流浪,会永远远离人类。
但是现在我不能确定了。
天刚黑下来,我便透过窗户看见刘波抱着一堆红色的盒子回来。我匆匆忙忙地跑到院子里接过那些东西,他却告诉我说不用拿进屋里,就放在院子里就行。我嗅了嗅那些东西,皱眉头道:“火药的味道。”
“什么火药,这是烟花,集市上买的,今晚带你们放烟花。”刘波有些无语,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火柴盒,拍了拍我让我把我姐姐叫过来。我姐姐正在盛饭菜,不知道是不是跟刘波那家伙商量好的,今晚的饭菜异常丰盛,连血肠都炖了两大盆。
“怎么啦把我叫过来。”姐姐在围裙上抹了两把手,披上外套跟我来到院子里。看到刘波一脸得意的样子跟地上摆成一排的烟花,姐姐瞬间就明白了,她笑着道,“干嘛浪费这钱啊。”
“就当庆祝傲天在家里过的第一个节了,多少算点心意。”刘波划火柴点燃烟花,随后飞快地跑到我身边站着。
一股绚丽的火光冲上天空,在夜空中炸开亮起红色的星星点点。我很少看到烟火,更长伴随我生活的是无止尽的枪声,虽然在刘波家生活的时间不长,但实话实说,这的确是我几百年来第一次确确实实地感到安心。
感觉手边传来一丝热度,我转头看向刘波,他好像被烟花炸开的那一下吓了一跳,但也只是片刻他又恢复了常态。那家伙总是一脸兴奋,好像对什么事情都能保持乐观,即便只是看烟火,也能在他脸上看出不同平时的喜悦神色。
真的有这么奇怪的人类吗?
那时候,我在一片荒野中圈定一小块自己的安全区,那里很小,只能装得下我和姐姐两个人。周围大雾弥漫,看不到尽头,也没有声音,那长达三个世纪的寂静折磨着我的精神,在我已经平静地接受世界的荒凉时,一个人的身影却突然出现在雾中,他点起烟火,绚烂的火光破开迷雾落在我眼中,是从未见过的景色。
姐姐先走出了那个圈,然后是我。
这么想来那个人从未踏进这片领地,是我自己走出去的,是我自己要去见他的。
“那个,我……”我清了清嗓子,刘波和姐姐都转过头来看我,好像好奇我究竟想说什么,我犹豫了片刻,缓缓开口道:“过完年,如果没什么事……我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再留一段时间。”
姐姐和刘波两人像是没听清我说的话一样,天上的烟花绚烂,他们却纷纷愣在原地。我有点尴尬,正想着要不要改口,却看到我姐姐捂着嘴又哭了起来,刘波倒是坦然地笑了,他长舒一口气,好像眼睛也有些泛红。
“我只是说再留一段时间,说不定哪天想法突变我就又跑了也说不定。”我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场面,嘴硬地接了一段。
姐姐自然是懂我的意思,她用手擦着眼泪不停点头,说好。刘波那家伙好像也明白,他一把搂住我的肩膀,看着烟火道:“没事,随时回来,这里永远是你的家,可能你们吸血鬼命长,但是只要我还在……三百年不行,三十年我还不能陪吗?”
说完,他又恢复成那副憨笑的模样。烟火就快放完了,姐姐说屋里还弄了很多好吃的,赶紧回去,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刘波也附和着点头,他们俩搂着我转身往屋里走去,姐姐好像突然间放松了很多,搂着我的胳膊不停地说着话,刘波在旁边搭茬,两人你来我往的——很奇怪,明明我很不喜欢吵闹,可是现在却忍不住跟着他们笑起来。
最后一发烟花在我们身后的天空中熄灭了,巨大的响声紧接而来,我们的笑声也戛然而止。搂着我的那双胳膊逐渐滑落,我僵硬地转头,上一秒还兴高采烈地跟我分享故事的姐姐,那样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心脏处的血洞。我愣了,眼睁睁地看着她就那样倒在雪地里失去了生气。
“傲天往后退!”
刘波飞快地把我挡在了身后,可能我还有些恍惚,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村长和几个人带着一个西洋打扮的男人站在门口,那男人漫不经心地吹了一口枪口的白烟道:“死人血加银弹,一枪毙命。”
“就是那个人,他之前突然出现在我们村子里,前一阵子我闺女跟我说他碰到银镯子手就被灼伤了。”
我抬头看向门口站着的几人,开枪的那人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他就是导致我昏迷一整年的罪魁祸首范海辛。而刘波还是死死地挡在我身前,他朝门口几个人大喊道:“他们又不是什么坏人,连人血都不喝,你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刘波,我念你是咱们村子里的人,之前肯定是被这俩东西骗了,你现在过来,我们有话好好说。”村长朝刘波招招手,希望他站到他们那边去。
这场景有些熟悉。我记得那次在爱尔兰也是这样,我们总是会被人类背叛,以前因为背叛失去的是父母,是同伴,这次我和姐姐恐怕都要死在这个地方。我看向刘波,他听了那些人的话也转过来看我,我原以为可能会在那双眼睛中看到妥协,然而他只是十分坚定地看着我说了一句:“他们没有骗我,我是自愿的。”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突然猛地拉着我跑进近在咫尺的房门,门口的范海辛见势不对又开了一枪,幸运的是,那枪并没有打中我。刘波嘴里不停念叨着后门什么的,他一边拉着我跑一边喘着粗气:“傲天,傲天你的能力呢,现在是需要你的能力的时候……”
“没用的。”我没有灵魂地跟着他跑着,“我剩下的力量根本瞬移不了多远,很快我就会被抓住的。”
“那他妈的也要先用了才知道!先用!剩下的我来想办法……”刘波带我从后门跑进空旷的大地,身后的那群人早就闯进了屋子,很快就能发现我们两个,这时他转过头拍拍我的脸道,“我能保护你,相信我。”
我抬眼看着他,可能是被刺激地出现了幻觉,以至于感觉他的声音都变得微弱了许多。我听他的话闭上双眼,用尽我最后的那点力量,将我们两人瞬移到了一片荒芜的雪地中,即便是在这里,我还是能看到远处村子的亮光和他们挂着的一排排红灯笼。
果然没有多远,这么算一下,用不了十分钟范海辛就能找到我们。
我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就这样摔在雪地里躺着不想动了。刚刚我好像马上就能拥有一个能被称为家的地方了,下一秒熟悉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告诉我那只是我的痴心妄想。这么想着,我苦笑道:“我一开始就不应该心存幻想,我就应该强硬一点拉着姐姐一起逃跑。”
刘波并没有回复我。我感觉到一点不对劲,空气里好像弥漫着一股我许久未闻到的味道。那些血液已经将他身下的雪地融成一片殷红,即便如此他还喘着气想要发出些声音。我用尽力气爬到他身边,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范海辛的那颗子弹究竟击中了哪里——人类终究是脆弱的,并不是只有心脏中弹才能让他们迎来死亡。
“现在还有时间。”他一把抓住我的领子,强行把我的头按到他的肩膀上去,用破风箱一样的声音继续说道,“现在是合适的时候,吸我的血,然后跑得要多远有多远。”
“不要。”我挣扎着想要逃开,他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直按着我,本身就脱力的我更没办法挣脱。
我只得伸手抱着他,不知道是他在发抖还是我在发抖——可能是太冷了吧。一股酸涩感涌了上来,他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头发,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你不这么做我也会死,还不如让你逃走,尝试去做个普通人,这样说不定在未来的某一天,你还能拥有一个家。”
“没有了,不会有了,不可能再有了。”我收紧双臂,却又不敢收得太紧,他的血早就浸透了我胸前的衣服,我们拥抱着,我很清楚地能够感觉到他下降的体温和逐渐微弱的呼吸。我有点慌了,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荒谬的想法,“对,我可以转化你,我可以把你变成吸血鬼,变成吸血鬼的话这些伤早晚能够恢复,你会没事的……”
这么想着我没有犹豫,露出了我几百年来不曾露出过的獠牙,对着他已经有些冰冷的脖颈一口咬了下去,他没有反抗,多年来不曾品尝过人类鲜血的我感觉到力量正在逐渐恢复,原本按着我的那双手也渐渐失去了力气。时间差不多了后我咬破自己的手腕将鲜血滴在刘波的嘴里,然而他没有任何反应,就那样安安静静地闭着眼睛,没有了呼吸。
“不对不对,按理来说你应该能够被转化,你应该能的……”当时的我可能已经不太清醒,或者说我就是在自欺欺人,转化的过程漫长且痛苦,刘波本身将死的状态就证明这注定是徒劳无功,而我也不过抱着那一点不可能的幻想在安慰自己罢了。
我后退了几步,看着他的尸体,他的表情很平静,只是他越平静,我越慌乱。
不远处传来人类的脚步声,冰冷的空气中已经能闻到他们的味道,我迷茫地环视了一圈,抹了抹嘴边的血渍,移开视线,跌跌撞撞地向着被大雪覆盖的另一片苍茫中走去。
贰.
“妈妈!他醒了!”
我刚睁开眼睛就看见床边看书的小孩大叫一声,他蹦蹦跳跳地跑出去老远,没过一会儿,一位穿着讲究的女士便端着一碗汤走了进来,她看到我醒了也是很欣喜,坐在床边想要触碰我的额头,却被我警觉地躲开了,看我这副模样她摇了摇头道:“可怜的孩子。”
据她所说,我是在开春的时节被人从河里打捞上来的。
最开始大家以为我死了,胸口上都是血,体温还低得要命,就像是一具新鲜的尸体。可检查后却发现我仍旧有微弱的呼吸,他们对此表示震惊:“我看你那身衣服,应该是东北那边的孩子吧,怎么会到北平来?还弄成这样。”
我不愿意回答。
她也不强求,觉得我应该是受到了重大打击,把汤放在床边告诉我好好休息后便离开了房间。
我记得自己当时走了很久,走到精神已经恍惚,不知道在何处的冰面上一脚踩空失去了意识——醒来以后就在他们说的北平了。之前自己割开的手腕处突然生出一道痛楚,那道疤并未如以往的伤口一般愈合,而是狰狞地留在那里提醒我,那过去的短暂时光并不是梦,像一个标记,也像一个烙印。
我陡然生出一股迷茫来,这种感觉是姐姐还在的时候我不曾有过的。如果不是身体里有一股不同寻常的血液提醒我,我可能会以为我在来生。
说起来也是好笑,吸血鬼怎么可能有来生。
我不敢在同一个地方待得太久,身体好些便离开了救我的那户人家,那家的女主人好像有些心疼我孤身一人漂泊北平,送了我一些她丈夫的旧长衫,她坚持要我收下,我只得感谢她一番收下了那些衣服,至于我原来的那身衣服……早就不能穿了。
这是我第一次踏足北平。
北平城的人类很多,凌乱的气味让我不是很舒服。
普通人类会做什么?我兜兜转转,在某家小店里找了份工作,老板见我不要住处也不要工钱,很高兴的就收下了我。
从那以后我就在北平城里打工。刚开始我自然是不习惯的,我鲜会照顾别人,最早时多是姐姐照顾我,就算是那段时间,也是刘波照顾我多些——因此我闹出了不少乱子,上错菜记错账这些都算常见,老板为此发了不少火,但是像我这种白打工的伙计,他也舍不得开除我。
打最初在夜里我都是在店里找个柜子钻进去睡觉,按理来说在这种封闭环境我应该得到更好的休息,但我现在只要一钻进去,手腕处的疤痕就会发疼,脑子里就会重复那些画面,我会看到那场烟花,姐姐的尸体,还有他安静的表情——记忆枪林弹雨般轰击着我的思维,把我的大脑搅得一团乱。
后来我再也不在柜子里睡觉了。
我学着那些乞丐的样子住在天桥下,住在胡同里,他们没见过像我这样穿得体面还来睡大街的人,偶尔在闲暇时他们会跟我聊两句,也会在我回去比较晚的时候给我的位置垫上两张报纸。我好像接受了他们这种无声的帮助,于是在我饿了去酒楼的后院里偷鸡吸血充饥后,剩余的肉便当做回报送给了他们。即便如此,等天气冷起来时,还是有人一夜过去再也没睁开眼睛,他们一个接着一个,都没熬过那个冬天。
或许是之前那短暂的三个月里,那个人确实把我养得太好,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样茹毛饮血了。一来二去,我的胃莫名其妙糟了病——说起来也是好笑,我一个吸血鬼,同时得了幽闭恐惧症和胃病。
简直是吸血鬼之耻。
春去秋来,从北平到天津,再一路向下,我像个无家可归的幽灵一样徘徊,装作普通人的模样混进人群,见过家庭离散,战火纷飞,只是我从未如同他当初所说,找到第二个像家一样的地方。
原本我以为三百年很长,五十年够短,可自从那一天起,我感觉这五十年的每一天,都是三百年。
上海近来的天气不算好。
我拿着那封信站在窗前,犹豫半晌才打开,那里面是我十几年前曾经跟着学习过的老师寄来的信,我们虽已多年未见,却时常保持着书信联系。只是这次我拿到的信却有些不一样,那里面是一封推荐信,信上写他最近已然病重,多年来他一直在刘宅做管家,现如今刘家少爷迁家去上海,他无法伴随左右,便想起了我,他说若是我需要工作,可以拿着那封信去刘家在上海的居所。
那封信后面的内容并没有多引起我的兴趣,我便没有再读下去。只是刘宅两个字太过刺眼,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别不过自己心里的那股劲,弄了身合适的西装便拿着那封信敲响了刘宅的大门。
刘宅里下人很少,招待我的是个丫鬟,她看了老管家的推荐信之后招呼我去厅里等待,他们少爷出门办事去了,此时还要等少爷回来再做定夺。我点点头走去厅前等候,冷静过后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不是很合理,仅仅因为一个常见的不得了的姓氏就跑到人家做管家未免有些过激,做了管家就意味着自己要在这个地方待上很久,这不是什么好事。
正当我还在思考时,一道人影背着光从走廊那头投了过来,他步履匆匆,在离我不远处站定了脚步,一身长衫站得笔直,应该就是那位刘家的少爷了。
原是背对着光少爷的面容隐匿在黑暗中看不真切,我向前迈了一步正准备开口自我介绍,却在看清他的那张脸时哑了嗓子——虽然过去了五十年,但是那张脸的每一个细节我都记得一清二楚,两人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这位少爷长得更年轻一些,还戴了一副陌生的眼镜。
手腕处的疤无端疼了起来,身体中那股特别的血液不安分地翻腾着,在推搡着我向前。我知道那些血液是属于谁的,它在逼迫我开口,让我开口喊出那个名字。
那少爷的脸上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或许是我愣神太久,他先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你就是新来的管家吧?”
那个名字我还是没说出口。我冷静片刻,开口道:“是的少爷。”
那少爷点点头,甚至没有多问我一句话便道:“那你以后就跟着我吧,老管家选的人我信得过。”
我皱了皱眉有些不敢相信。这刘宅现在是多缺人,这么随随便便的就把我留下了,是不是不太妥当?这少爷一点没有警惕心的样子……还真跟那个人有点像。
“对了,忘了问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傲天,少爷叫我傲天就行。”
我微微点头,少爷听到我的名字后目光挪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你的名字很特别,不多见。”
“少爷见笑了,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名字罢了。”我和他保持着礼貌的距离,或许是我内心深处还是对那个问题好奇,于是我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我相信少爷的名字才是不同凡响。”
那刘家少爷听我这么说,做了一个有些难为情又有些尴尬的表情,轻声道:“我叫刘波。”
我已经有半个世纪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即使是在我那些噩梦里,我都好像选择性地不去提起他的名字。好像只要忘掉一个人的名字,就能连带着他带给我的所有生活所有记忆一同忘却——然而现实并不是这样。事实上,那三个月的烙印,哪怕我再等上三百年也无法消除。
“很特别的名字。”
少爷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好像也不敢相信我会这么说,但是我确实是没有说谎的,这个名字对我来说,就是无比特别的。
“傲天你就叫傲天吗,你姓什么?”少爷兴许是来了兴致,慢悠悠地散起步来,我就跟在他身后一步远的位置,不敢靠近,也不敢离得太远。
“曾经是有的,但在下已然忘记了。”
毕竟我现在人在中国,顶着一个英文名到处招摇也不好,那简直就像是在和范海辛的后人大喊向我开炮。更何况当初姐姐和刘波总是一口一个傲天的叫我,我早就无所谓什么姓氏不姓氏的了。
少爷好像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做出一个像是文人念诗一样的动作:“你说龙傲天这个名字如何,听起来像是话本里的人物。”
龙傲天。
那群不知道活了几十个世纪的龙族要是知道我一个小吸血鬼拿他们当姓起了这么一个猖狂的名字,还不把我整个吸血鬼都扬喽。不过看刘波一脸期待的表情,我退后半步欠身道:“少爷喜欢的话,那便这么叫吧。”
我原以为少爷会欣然接受,可没成想他却突然摇了摇头,似乎有些失望道:“算了,还是叫你傲天吧。”
我不清楚他是哪根弦搭错了,或许有钱人家的大少爷都是这样喜怒无常吧。
自那天后,我便留在了刘宅做事。
刘宅跟我所认知的几乎一样,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下人,除了我也就只有一个丫鬟和一个年纪大些的厨娘,厨娘那家伙身上喜欢戴银饰,就算干活也总是戴着,据说是她从小身体不好,家里人求来给她辟邪的。我得知这个情况后便总是绕着她走,因为只要看到她我就会想起那个拎着鸡蛋的姑娘,手指就会泛疼。
少爷不知何时注意到我总是绕着厨娘走,便问我是否与厨娘生了嫌隙,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跟他说,我拗不过他,只得编出一个我对女人过敏的理由,听上去好像有点扯,可那个傻子少爷就这么信了。
直到那天丫鬟与我商量府中事务被少爷撞见,他用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看着我和丫鬟两个人,一开始我还没意识到哪里不对劲,直到闲暇时候少爷跟我提及此事我才想起我曾经编出过这么一个离谱的理由。
我的脑子运转了半天,最后只憋出一句我发现我好像对她不过敏,然而就是这个更为离谱的解释,少爷又信了。
他问我是不是喜欢丫鬟,若是喜欢,他可以帮我问问,正好我们年岁也合适。
我心想哪里合适了,按年龄来说我做人家太爷爷的太爷爷都有余。我礼貌地拒绝了少爷的提议,他听我这么说却好像松了口气,整个人从里到外都舒畅了。
少爷也是个十分没有边界感的人。兴许是宅子里的人本来就不多,丫鬟和厨娘又是从小陪着少爷一起长大的,少爷时常会在晚饭时叫她们一起上桌吃饭,最开始他也招呼过我,只是那时候我仍觉得自己和他们之间有一层障壁,也无法心安理得地伪装成不介意的样子,便拒绝了他的好意,他见我不愿意,倒也不强求。
就这样,十月份初的某一天,我出门替少爷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务。事关刘家王家的一批货物,少爷和王家的这笔生意若是能谈成,那刘家少爷才算真正在上海滩立了足。只是最近这笔生意好像出现了一些问题,上海的大家欧阳家横插一脚,少爷原本谈成的两成利润被欧阳家用一成利润压制。王老板本就是个商人,也自然是知道哪一方对自己更有利,少爷也因为这件事忙的焦头烂额,我作为他的管家也确实应当帮他分担一些工作。
吸血鬼的语言其实是有魔力的,不是心想事成的那种,而是在注入力量后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更像一种心理暗示。所幸王老板并不是什么心智坚韧之人,我当年残存的那些力量没用多少便摆平了这件事,甚至用四成利的价格谈下了这笔生意。只是使用力量后我总有些乏力,想着回去后可能要睡上很久,却在刚走到刘宅门口时,闻到里面飘来一阵饭菜的香味。
兴许是半个世纪没有闻到过那个味道,我一时间没有辨别出那是什么。
先发现我回来的是丫鬟,她好像奉了少爷的命令在门口等候我,一见我回来,便夸张地大声说管家回来啦,生怕少爷听不见。我跟着丫鬟往平日里吃饭的地方走去,心里总有种异样的感觉,那股饭菜的香味也越来越清晰。
而当我走过最后一个拐角时,少爷和厨娘都在饭桌边等我,看到我来,少爷手忙脚乱的跟厨娘对视了一眼,两人毫无默契地开口道:“祝傲天生辰快乐!”
两个人能每一个字都说的不在同一个节奏上,也是蛮厉害的。
我低眼看向桌子上的那些饭菜,那些菜大多是东北菜,而那我一直觉得有些熟悉的香味就来自放在桌子中央的炖血肠。少爷见我不作声,先开口介绍到:“这么久了你都没跟我们一起吃过饭,看你是从东北那边来的,我就跟厨娘准备了这些,厨娘说你都不怎么吃有蒜的食物,这次我们可一点蒜都没放。”
“我也没怎么做过东北菜,味道不对也请多多包涵。”厨娘点点头,也看向我。
“少爷从何处得知今日是我的生辰?”我一时哽咽。少爷说他是从老管家的推荐信中得知,甚至也是在信上得知我来自东北那边,我心想原来如此,那生辰不过是我随口编来骗人用的,时隔几百年,我还从来没有过过生日,早就把自己真正的生日忘到脑后去了。
看我愣神,少爷过来拉着我就把我按到他旁边的座位上,甚至为了照顾我之前编出的荒谬的对女人过敏的借口,厨娘都被安排在离我最远的位置。等我们四人落座,他们三人都不动筷子,一双双眼睛就盯着我,意思像是先让我尝第一口。
我拿起筷子,这个感觉有些熟悉,就好像当初我第一次从刘波家醒来,而他递给我一盆血肠让我吃。只是现在的我学会了使用筷子,也不会像当初那样狼吞虎咽。我夹起一块血肠,在大家的注视下咀嚼,说实话,味道并没有那么正宗,但是我还是微微一笑抬头道:“很好吃,谢谢。”
这下其他三人都舒了一口气,纷纷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我恍惚间在少爷身上看到了曾经的刘波。
彼时天气渐冷,他和姐姐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血肠进屋,我就坐在那儿等晚饭,看到我把筷子当叉子一样用,姐姐忍不住笑了我几句,刘波看我吃得开心跟姐姐摇头,我看看姐姐,又看看他,嘴里还塞得满满的。刘波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后来的日子他时不时会在饭桌上把着我的手教我用筷子,最开始我嫌弃他,义正言辞地说人类不要随便碰我,他就只是傻笑着说行行行,不碰你,然后又不厌其烦的教我,直到我学会的那天为止。
真的很奇怪,这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相像的人吗?
饭后我随少爷在宅子后的小花园散步,和他提及那笔生意,他有些惊喜地看了我一眼:“傲天,你不经商真是屈才了,这都能让你拿下。”
我说不敢,能帮上少爷的忙,我很开心。少爷说不用这样,既然来了刘宅和他们一起生活,那就是朋友——说实话,我对朋友和亲人这种字眼已经产生了一些没由来的恐惧,感觉只要我对这种东西产生了眷恋,下一秒它们就会在我的眼前被撕成碎片,怎样都寻不回来。
“少爷,您对谁都这么好吗?”我忍不住开口问道。
少爷停下脚步,回头疑惑地看了看我,摆摆手道:“也不是,我要是对谁都这么好,那我还经什么商,直接散尽家财做慈善家去了。”
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答案。说到这里,少爷后退一步和我并肩,带着些好奇的神色问我:“诶对了,能跟我讲讲,你怎么说服王老板的吗,那可是四成利啊,直接要了王世昌半条命呢。”
他凑得近了些,我微微向旁边挪了一小步:“我就是真心地跟他谈了谈,坦诚布公要四成利,王老板就答应了。”
“啊?你忽悠鬼呢,还真心谈了谈,用真心就可以吗?”少爷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嗯。”我确实没有骗他,我的确就是那么说的,只是删减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语言魔力。“真心,是这世界上最强大的东西。”
又是一年初冬,上海下了场大雨。
丫鬟近来家里出了事,跟少爷告了假要回家一趟,少爷自然是允了,只是很长一段时间我们的宅子变得更冷清了。那天少爷正在书房检查账本,我就在旁边帮着他查缺补漏,只是少爷好像有些心不在焉,总是往我这边看,兴许是实在憋不住了,少爷放下手里的账本清清嗓子:“那个……傲天,你来我这里这么久了,怎么从未见你给家里写过信?”
我抬眼看他,他的心思实在是有点好猜。
我思索片刻,叹了口气合上账本道:“我小的时候,家里来了一个孤僻的弟弟。那个弟弟讨厌家里所有人,总想要离家出走,但家里人还是对他很好。长大后,他家里的仇家寻到我家来,我家里人为了保护这个弟弟,都被弟弟的仇家杀死了。”
少爷好像有些被震惊到了,他愣了一会,开口道:“啊,这样……你那个弟弟……”
“也死了,我杀的,我恨他。”我一脸平静地说道。少爷看着我,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你居然讲故事诓我,这不是话本子上的那种经典复仇戏码吗,你这人胆子大了啊,都敢忽悠少爷了。
我跟着他笑了笑,说这都被少爷听出来了,看来我的火候还是不够。
但我也确实恨这个“弟弟”,恨了很久很久。
自那之后少爷便很少提及我的家庭了,反倒莫名其妙的对我照顾了起来,有时候我都有些好奇,明明我现在是管家,我才是那个负责照顾人的角色,但是在很多时候,却好像还是他在照顾我呢?
冬日的那个下午,少爷坐在房间里喝茶,我就站在他旁边候着。
这时刘家大门突然被一群人踹开了,我的视角一眼便看到那群人手中拿着的枪,我手疾眼快冲过去关上了房间的门,急忙喊道少爷蹲下,紧接而来的便是不知多少声枪响。过了一会儿,枪声停了下来,门外的人喊道:“刘家少爷,或许您还不知道咱们上海滩的规矩,也不知道您是怎么做到的,只是这么久以来,敢跟欧阳家抢生意的人,从来没有一个活着走出上海滩。”
欧阳家在上海属于大家族,传闻他们在军方和警方都有路子,才在多年来一直在上海滩横行霸道,这次和王老板的合作也不知道触碰到了他们的哪个底线,竟然就这么直接的杀到人家家里来。
可能是听枪声停止了,少爷从书桌边露出头来,额头上有一道被子弹燎过的擦伤,那一点鲜红有些刺眼——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我好像又回到了那片荒芜的雪原上,殷红的血不停地蔓延,交叠的枪声在我耳边响起。
我似乎听见少爷在喊我的名字,但我并没有理会,无端的愤怒冲昏了我的头脑。我像个疯子一样冲进人群,人类的枪支打在身上虽然很痛,但对我造成不了什么实际的伤害,我能感觉得到手指略过鲜血的温度,也能感觉到周围逐渐变弱的枪声,等到周围一切都安静下来,我才慢慢回过神。欧阳家那些打手的尸体都倒在地上,不知道他们还是我自己的血浸透了我的衣服,我喘着气,双手有些颤抖地抬到眼前,我正盯着手上的血出神,身后却传来一声枪响。
我猛地回头,却发现在我愣神时,一个还活着的欧阳家的打手正举着枪对着我,而他倒下后,我才看到站在房间门口举着枪的少爷。少爷好像也很慌乱,略过他我能看到他房间里撒了一地的钱和没有合上的箱子。少爷一直觉得没有人发现他把钱藏在地毯下这件事,然而我和丫鬟早就在一次打扫中发现了那些钱,只不过我们都默契地选择当做没看见。
少爷见那人倒下,好像烫手一般地丢掉了手里的枪,想也没想地朝我冲了过来,慌慌张张地摸了摸我身上那些血:“傲天你没事吧,你流了好多血,我们去找个医生……”
“刘……”我差点开口喊出那个名字,视线挪到他的额头上,那被子弹擦过的伤痕已经不流血了,但那道疤还是刺眼的让人不舒服,“我没事,少爷枪法不错。”
“只是对不起,让你受伤了。”
少爷拿袖子擦了擦我脸上的血,见我好像并无大碍才放下心来,他说他那点伤本就不算什么,反倒是我快要把他吓死了,什么都没说就像丢了魂似的冲出去和欧阳家几十号人打,他都差点以为我要交代在这里了。
“这里不能待了,我们走吧,欧阳家家大势大,很快就会继续派人追杀我们的,我们先离开上海滩去外面躲一阵子,等风头过了我们再想办法回来。”
这可能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我闹出这么大的事,那些吸血鬼猎人也不是没可能闻讯赶来。少爷给丫鬟和厨娘都批了无限期的假,她们俩一开始还不太乐意,尤其是丫鬟,哭着说舍不得少爷,少爷只得安慰她说没事,等风头过去,他回到上海滩,还会给她们写信叫她们回来。有了这个保证,那两人才勉强点头,那天我们两人登上火车,她们还偷偷地来火车站帮我们送行,给少爷塞了一大包吃的。
“傲天哥,你一定要保护好少爷。”丫鬟扒在窗口,眼圈刚哭红,却还是认真的看着我,“你答应我。”
我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为如何安置那些食物而发愁的少爷:“我会的,不用你说,我也会保护他的。”
看着两人在窗外挥手告别,少爷好像也有些舍不得。
火车渐渐启动,我和少爷所在的车厢并没有多少人,空荡荡的,反倒适合看风景。火车驶离上海后,少爷寻思着跟我讨论起我们这段时间应该去哪里,他提了广东和香港,最后又都被他自己一票否决,安静片刻后,少爷又开口道,傲天,你觉得东南亚怎么样?
我说都可以,少爷要去哪里,我就跟着去哪里。
他点点头没再作声,好像在心里盘算着去东南亚之后的生活怎么办。没过多久,他便靠着窗子睡着了,我把西装外套盖到他身上,靠着椅背假寐。
对我来说,这种生活好像才是常态,我带着他四处漂泊应该也不是难事,在路上,吸血鬼猎人不可能那么轻易的找到我,而普通人类又不可能对我的生命安全造成威胁,好像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我感觉自己已经被燃成灰烬的心脏又一次恢复了跳动,我找到了能够前进的方向,至少陪着他的这段时间,我都有了目标。
列车在不同的车站停下了几次,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夕阳下,列车驶进山中。我休息够了,起身去寻一些热水,或许少爷醒了之后可以喝。打热水的位置在车厢尽头,我时不时观察着少爷的情况,却恍惚间看到车厢的另一端好像有一个奇怪的人影掠过。
一股不安的情绪从我心底蔓延开来。我将打来的热水放在少爷身前的桌子上,刚刚那道黑色的人影应该不是我看错了,我小心翼翼地走到车厢的另一端,两节车厢的连接处果然站着一个人,那人一身黑衣裹得严实,似乎就是在这里等我,见我走来,他猛地撩开衣服,腰间绑着一圈炸弹笑道:“去死吧,刘家的狗东西。”
我反应过来要去夺他手中遥控器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少爷!!!!!!!”
遥控器按下,火光乍起,炸药仿佛就在我耳边炸开,巨大的冲击力和火焰将我炸飞,我只感觉周围地动山摇,整个人狠狠地撞在某处,然后便是一阵长长的耳鸣,变形的火车将我挤压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之中——就像一口棺材一样。
我咳了两声,睁开双眼,目之所及却是一片黑暗。
我慌了,我害怕被困在黑暗封闭的地方,我感觉不到自己的腿,想要逃出去却又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枪声,烟火声,尖叫声又在我耳边萦绕,好像要把我逼疯,我受不了那些声音,大声叫喊着想要逼退它们,只是那样好像并没有什么用处。
恍惚之间,那些快要把我逼疯的声音里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唤。
那声音像是从雪山深处传来,绕过所有的喧闹,传进我的耳中。我渐渐停止了叫喊,那声呼唤却依旧在,好像就在黑暗中的某个方向,我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体,渐渐地,那些嘈杂的声音消失了,只剩他的声音,反复地叫着我的名字。
循着方向,我用尽力气推开了压在前方的一块铁皮。
光亮透进来,我的脑袋也清醒了许多,只是我距离爆炸的地方太近,虽然并不会死,但身体的重生也还需要时间,更何况被火焰灼烧的感觉真的很痛。
我半截身子探出去,却已经能摸到冰凉的铁轨,灰烬飘在空中,就像一场大雪。我顺着声音的方向抬起头,正看到躺在不远处的少爷,他也被压在一块铁皮下,额头正流血不止。刚刚好像就是他一直在叫我的名字,见我从那鬼地方爬出来,他笑了一声,被烟熏的嗓子早就变了调:“你可真能叫唤,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你还有幽闭恐惧症啊……”
“对不起少爷,我失态了……你等等,我马上就救你出来……”我用胳膊使劲想向前,大腿部却传来钻心的疼痛,我一拳砸在地上骂了一句,回身想要去扒那块弯曲着插进我腿里的铁皮。少爷说别费力气了,说完又话题一转,虚弱的说道:“傲天,你不是什么普通人吧。”
听到他这么说,我手上动作一僵。
“我可能有时候是不太聪明,但也没傻到那种地步。”他这么说着,不知道压迫到了哪里的伤口,倒吸了一口冷气,“一个人再厉害,也不可能对付得过几十个拿着枪的打手吧。”
我没有回头,但是我能感觉到那股视线,一滴温热的泪水不知从何处坠落在我的手臂上,我咬牙硬生生把那块铁皮从我的血肉中拔了出来,那副模样有些惨烈:“对,我确实不是什么普通人,我是个吸血鬼。”
少爷念叨着这就说得通了,我听着他的呼吸渐渐微弱,忍着剧痛朝他所在的方向挪动,经过的地方都拖出两条长长的血痕。我感觉自从我遇见他之后,整个世界都在跟我开玩笑,他们在我漫长而又痛苦的时光中留下一粒微光,让我生出希望跟着它奔跑,随后又毫不留情地掐灭它,看着我绝望,当我绝望到没有方向时,它又将那点星火丢到我眼前,让我重新站起来,追逐那点光芒前行,而现在他们玩够了,看腻了,又要把他从我眼前带走。
我努力地伸出手臂,想要抓住他垂在外面的手:“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你再坚持一下,就一下,求求你了少爷……”
“我求求你,你自己说过要陪我三十年,哪怕只有三十年……”
大雪,鲜血,同样的那张脸。我的记忆仿佛在那一瞬间错了位,最后几乎是咬着牙根嘶喊:“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少爷似乎是听见了我的那句话,他瞪大了眼睛,不顾身上的疼痛转过身,认认真真地看着我,好像在试图把我的模样永远记下来,我听见他轻声说道:“居然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我听见了他说的话,只是一愣神的时间,那双眼睛就那样没了生气,他的手垂落下来,落在近在咫尺的地方。
我的耳边又恢复成了一片平静。
没有呼吸声。
没有血流声。
没有心跳声。
什么都没有。
叁.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父母还在我们身边。
记忆里我们居无定所,路过人类的村子也几乎不会靠近。夜晚我们窝在山洞里休息,我坐在洞口望着村庄的方向,那里热闹,温暖,闪着温和的光芒,那些人类的脸上总是带着微笑,围坐在火堆前唱着歌,歌声能飘得很远。
母亲搂着我和姐姐,她悲哀地看着我们说,我的孩子,不要靠近人类,德古拉家族不能和人类产生联系,人类很脆弱,都是喜欢作出承诺却又食言的骗子,无论是恨还是爱,最终都只有你会被这份痛苦折磨一生。
我一直不明白她的意思。
当父亲和母亲被人类出卖,被捆在火刑架上烧成灰烬时,我还是不明白。
我只是固执地开始憎恨人类,和以前一样远离他们,在姐姐想要寻求安定时斩钉截铁地拉着她逃跑,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不要相信人类,人类都是骗子,于是我们不停地在半个世界里游荡,以为这样就不会产生那些所谓的联系。
可是我身体里流淌的是德古拉的血,也是我不可能躲开的必然。
不知道我为什么还坚持着要去东南亚,兴许是因为那个人最后的愿望。
全新的国度,完全陌生的地域,我趟过雨林深处,穿过嘈杂的集市,眼看着街边的小贩从少年模样到白发苍苍,一切都在变,没变的好像只有我,我不知疲倦地走过无数个朝阳到夕阳的距离,烈日烤在身上原是会疼的,只是现在我的灵魂早就飘走了,肉体上的疼痛,也仅仅只是疼痛而已。
有时候我会想,我现在太像人类了。
直到那天,我在海边捡到了一个男孩的尸体。
尸体应该是被潮水冲上岸的,男孩很年轻,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岁左右,他放在海边的盒子里装着很多东西,身份证明,警校的录取通知书,一些杂物,还有一封遗书——他是自杀的。我无力深究他自杀的原因,只是拿着那份写着“德肖恩”名字的身份证明时,我萌生出了一个卑劣的想法。
也许我是真的累了,我像那时候的姐姐一样,没有了继续远行的动力,虽然已经过去一个多世纪,我却总听得到那个人的声音,他说得对,或许我真的应该如他所言,停下来,过他想让我过的那种普通人的生活。于是我窃取了男孩的身份,像个寄生虫一样盘踞在他的家中,拿着那封录取通知书去了那座东南亚警校。
人类的世界变化的总是很快,我在那群学生中总是格格不入,他们几个人总是打趣我说我像个老古董,思维跟他们的爷爷奶奶一样。我也懒得跟他们争辩,毕竟我也是个快五百岁的老怪物了,无所谓他们怎么看我。
我第一次摸枪的时候,手一直在颤抖,其他人看我这样有些不解,他们说你这家伙什么都那么厉害,结果短板居然是枪,这可不行啊,你要是开不了枪,怎么当警察啊。我没怎么理会他们,但不出意外的,我这门课的成绩成了垫底。
周末的时候我去了学校里的训练靶场,这时候靶场里冷冷清清的,几乎看不到人。我找了个合适的位置一个人练枪,冰冷的金属触感总会让我的手控制不住的发抖,我强装冷静地开枪,可每一枪都打到八百里开外,看着干干净净的靶子我有点烦躁,摘了耳机和眼镜正想休息一会儿,却看见身边不远处还站着一个人。
那人也刚刚练完一梭子,下意识朝我这边瞥了一眼,和他对视上的那一瞬间我感觉有一股电流从脚底窜到头顶,我后退两步避开视线,但那人却一脸平静地重新上膛,端好动作扣动扳机,一气呵成连开十枪,完后挑眉看了看自己的靶子,似乎是不怎么满意自己还有两枪没有正中靶心,摇了摇头。
我应该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最好离开这个学校,再也不要回来——这是我的大脑告诉我的。
但我的心脏却好像有别的主意,我清晰地感觉到它跳动的频率,逐渐加快的速度像是要振破胸腔。它说,不要走,我还想见他,他又出现在我面前了,我为什么不能靠近?
“你的枪法真好。”
我还没想清楚,这句话便控制不住地脱口而出。只是我没想到他真的听见了,他转过头拿下一边的耳机,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好像恍然大悟般开口道:“诶你是那个……新一届里特别厉害那个德肖恩吧,抱歉刚刚光看枪和靶子去了,没注意你。”
“你居然会说中文,我之前总听我宿舍兄弟提起你,看你那名我还以为你是本地人呢。”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好像看我表情有点尴尬,这才想起来伸出一只手到我面前,“对了,都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你上一届的,叫我刘波就行。”
我看着他脸上的笑容,目光游移到那只手上,犹豫再三还是握了上去,我现在明明都不会恐惧太阳的温度了,可是我还是觉得他的体温高得吓人,像是能把我烫伤:“师哥叫我傲天就行……龙傲天。”
刘波明显愣了一瞬间,然后突然笑出了声:“不是,你这名字不是忽悠我吧,龙傲天……怎么听着那么像小说人物名呢?”
我含糊道是我家里人取的名字,师哥说,那你家人一定很爱你,希望你的人生像小说主角一样披荆斩棘走上巅峰。我哈哈两声没接话,他倒是很热情,说很少在这边见着中国人,看到我觉得怪亲切的,非要和我交换联系方式。
我告诉他说我没有手机。
你这是活在哪个世纪的人啊。刘波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倒也没多说什么,安静片刻后,我抬眼看他,我问师哥你能教我开枪吗。他倒是像想起什么似的,说当然可以啊,跟你说你师哥我可是警校打枪最厉害的,今天你小子算是捡着了。
我先给他演示了一下我的枪法,说实话,我挡子弹的能力不错,开枪的能力可就差了不是一星半点。他看我打完一梭子,眉毛都揪成一团,说:“这挑战可不小,傲天你这手也太抖了。”
“以前受过一点小伤,可能是后遗症。”听我这么说,师哥脸上露出了一丝心疼,他一边念叨着你这孩子以前过得是啥生活啊,一边过来把住我的手,用他自己的力量让我的手稳下来。这让我的脑子更乱了,但是他在身边后,那种拿起枪之后的心慌感变轻了,我这样顺势开了几枪,虽然还不怎么准,却已经不至于歪到八百里外去了。
“砰!”
最后一枪开完,我的室友都有些愣住了,他一脸不信地盯着我:“你小子进步也太快了吧,这才一个多月,你是谁,你把之前那个一枪打不中的室友还我。”
我放下枪,说只是最近练得多罢了。事实上从那天我请求刘波教我开枪后,每周的周末两天我们都会去训练场,一练就是一天,其实我本身也知道,我手抖的原因和受伤没关系,这只是一种应激反应,一种因为他产生的应激反应。
最开始的时候,他的身边只有我和姐姐,他还将全部的耐心都倾注在我一个人身上,然后因为我的靠近,他死在了大雪之中。后来,他的身边换成了丫鬟和厨娘,却依旧为我留下特殊的位置,可我却食言了,没有保护住他。现在,他的周围有很多人,有他的好兄弟,有他的家人,站在人群中央也是最亮眼的那一个,有很多人爱他,我才是最不起眼的那个,甚至能够成为他师弟的这个身份都是我从别人那里偷来的。
这么说来,我当了一个世纪的窃贼,我所有所谓的幸福生活,都是从他的生命中偷来的。
夏初的夜里,那天他没有来训练靶场。我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完成我的日常训练后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宿舍,却正看见门口处刘波探出一个头来,朝我招招手,嘴里还发出“噗呲噗呲”的声音。
“师哥,你逗小孩呢?”我走过去一把拉开门,他因为我的动作差点没站住,两只手按住门框才稳下来,我挑眉到,“怎么了?”
“这不是怕别人听见吗,里面有我熟人。”刘波尴尬地越过我扫了一眼靶场,拉起我的手腕就往外走,我问他做什么,他却只是回头笑嘻嘻地看了我一眼,“哥带你去个好地方。”
我任由他这么拉着往前走,他所说的好地方其实就是唐人街的一家小餐馆,餐馆人不多,店面也挤在一个狭小的巷子里,如果不是很熟悉可能很难找到。而师哥一看就是这里的熟客,刚进店就把我按在一个位置上,跟老板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还贴心的问了我的口味,得知我不吃蒜之后还咂咂嘴说那可太可惜了。
“这唐人街上就他家做的味儿最正宗,之前我总是一个人来吃,好不容易逮到个能和我有共同话题的,怎么能不让你尝尝。”说完,他还神秘兮兮的凑到我耳边道,“你师哥我是熟客,老板还能送啤酒,你要是想喝就随便喝。”
我点点头应下,不过我其实并不怎么喝酒,我一直觉得酒精有股腐烂的味道。只有百年之前,刘波那家伙给我包了一顿血肠饺子,而我当时看他倒了杯白酒,有点好奇,趁他转身去厨房拿醋的功夫偷偷摸摸地喝了一大口,结果被辣得吱哇乱叫,就因为这件事他还取笑了我好几个星期。
想到这里我又不作声了,师哥看我忧郁的模样,开口道:“诶,有时候我都觉得你比我更像个师哥,之前我老师也说,我什么都好,要是能像你那样稳重点就更好了。”
我说师哥现在也挺好,我还得感谢师哥这么久以来教我练枪。他说这都是小事一桩,以后出了警校遇上什么事,也都可以找他。
“师兄,总是当好人不好,你不知道别人是不是好人。”
“咋的,你不是好人啊?”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见我不接话又继续道,“我这人吧,有点英雄情结,我当警察也是,本身就是为了保护别人。”
“我以前也这样想。”老板端了刚出锅的饭菜放在我们两人身前,白茫茫的水蒸气让我有些看不清他的脸,“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强大得不行,以为没有人能伤害我要保护的人,后来才发现,是我太自大了。”
“那肯定不是你的问题,你别这样。”不知道师兄在脑子里都脑补了些什么,但是肯定不是我想表达的那些,他拍拍自己的胸脯,一脸骄傲的说,“以后你真遇上危险了,师兄保护你。”
我恍惚间好像感觉在哪里听过这句话,但已经记不清了。我看他的动作有些滑稽,顺着他的话继续道:“师兄打算怎么保护我啊?”
“这样,师兄我做诱饵引诱敌人,你就从另一边逃跑,然后我再掏出手枪啪啪啪几枪把那些犯罪分子都毙了。”他说得兴奋还用手比了一个枪的形状,假模假样地吹了一口并不存在的枪口,“怎么样,帅不帅?”
我笑着点点头,捏着筷子给他比了个大拇指:“那万一对方人太多了怎么办?”
“那也没事,你就跑,不用回头,还是师兄做诱饵把他们都引走。”
“那你呢?”
刘波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认真地看着我:“当警察的早就准备好有这么一天了。”
警校课程繁忙,那日之后我们虽然还会偶尔一同跑出去吃东西,却也还是聚少离多,也就这样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师兄弟关系。那天晚上我正在操场上夜跑,一扭头却看见刘波正在看台上朝我挥手,我走过去问他来这儿干嘛,他神秘兮兮地叫我上去,我听了他的话上了看台,却发现他拎了一个背包,里面好像装了什么东西。
“怎么了师哥?”我拿起他放在我身边的毛巾擦了擦汗,却看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递给我,我一脸疑问地看着他,他却告诉我自己打开看,我拿过那个盒子打开看了一眼,转头看他,“手机?”
“毕业快乐傲天!这是师哥送你的礼物。”
我做了个怪异的表情,说师哥我现在还有一年才毕业。他呃了一声,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拿过手机一顿操作,又塞回我手里说,“就当提前送你了,师兄快毕业了以后也不能常见面,我把我手机号给你打在备忘录里了,以后想找我可以用这个联系我。”
“谢谢师哥。”我看了一眼那串号码,在心里默念几遍将那些数字铭记于心。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今天我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好像他一直有什么话想说,却最后还是忍了下来,只是和我一起坐在看台上吹风,他不说话,我也不接话。
我们两个一直在看台上坐到操场上空无一人,师哥这才长叹一口气,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太晚了,回去吧。”
我点点头:“师哥,你先回去吧,我还想再待一会儿。”
其实我是知道他想要跟我说些什么的,虽然在吸血鬼中我还算不上什么前辈,但对于人类来说,我见证过岁月变迁国家兴亡,有些事情我清楚得很。他近来反常的忙碌,一定和最近突然在东南亚这一片闹出乱子的毒蛇帮有关——我觉得人类有的时候还真是怪奇妙的,我们吸血鬼可从来没有时间搞内战,也从来不会戕害同胞,但人类却能毫无顾忌地下手,恶毒程度连我们这些怪物都自愧不如。
我孤身一人坐在看台上,手里捏着那部崭新的手机,脑子里想了很多,从那座村子到那片宅邸,再到这所学校。他是有机会度过正常且安稳的一生的,我在心里盘算着,我不知道我的想法能不能实现,但我清楚的是,或许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没办法见到他了。
没过多久,他就消失在了学校里。
最初偶尔还有人提起他,好奇他去哪儿了,不过人类总是健忘的,这事不过三四个月便没了消息,大家的生活还是像以前一样,并没有因为少了一个人而产生什么改变。
只是我更少同别人交流了,我脑子里出现了一个荒唐无比的想法,但那对我们两个来说都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自他离开后,那部手机我只是一直带在身上,备忘录里的号码就安安静静的躺着,从来没有被我打开过。室友总吐槽我神龙见首不见尾,像个幽灵一样抓不住,他们用一个词来形容我——孤僻。我其实有些意外,我上一次听到这个词语,也得是几百年前。
那时候是在爱尔兰的那人家,我和姐姐都受了伤,在姐姐强烈要求下,我们暂居在人家的农场里,彼时我还是副小孩模样,那一家三口对我们笑脸相迎,为我们准备了食物和休息的地方,姐姐试了那些食物并没什么问题,便喂给我吃,我本就不太开心接受人类的施舍,又一言不发,那农场主脸色便不太好,笑着说这孩子可真有点孤僻。我姐姐只是笑笑,说我可能是刚刚在外面遇到了野兽,受惊了才会这样。
我固执地不愿意住在他们准备的房间里,姐姐犹豫了一会儿,才在农场熄灯之后,带我钻进农场的窝棚里睡了一晚,农场后面有个管理员,那家伙特别粗心,窝棚里多了两个人他也没有发现,甚至每次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总是忘记关后院的栅栏门,因此农场里还跑出去不少羊。
大概住了两三天,我跟姐姐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还是打算离开。姐姐郑重地感谢了他们这几天对我们的照顾,那一家人犹豫了一下没有强行挽留我们,只是希望我们留下来再吃最后一顿饭,我们俩答应了。
我跟姐姐猛地吐出一大口血,那股味道姐姐比我更清楚,他们在晚餐的食物里掺进了大量的圣水,那东西对我们来说与硫酸无异,我恍惚间已经能听见房子外范海辛的脚步声,就意识到这家人把我们骗了。
所以说人类有的时候,真的是很残忍的生物。
毕业后,我跟着警署里的一些前辈解决起了毒蛇帮相关的案子。或许是因为我表现得过于不要命,反倒帮署里办成了不少案子,立的功多了,我的职位也越坐越高。警署里的前辈提起我总是会叹一口气,说这个新人努力的让人害怕,对毒蛇帮的案子那么上心,前途不可限量。
一次出警的路上,我们想要抓捕一整条销赃链,却意外打草惊蛇,我们可不能等他们醒神,既然错过了大鱼那就只得将下面的马仔抓捕归案。只是毒蛇帮的人跑得挺快,一片混乱中我看到一个穿着花衬衫的身影转头跑进了巷子,我想也没想就提枪追了上去,他的体能不是我的对手,巷子只有一条长线,他在拐角之前无处躲藏:“站住!举起双手!不然我就开枪了!”
他应声停了下来,我端着枪慢慢朝他走去,听我的话他举起双手转过身,但面对面的那一瞬间我们还是有一种不真实感——他留了胡子,喘着粗气流了不少汗,整个人看起来比离开我的那一年消瘦了许多。他可能没想到见到的会是我,表情有些错愕。我们对视了一会儿,我还是放下了枪,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他像是也明白我意思,很快便跑进了一旁的巷子里了无踪影。
这不是一次愉快的会面,也不是我们应该的会面。
我回去后告诉其他人我跟丢了,他们好像很震惊,没想到我也会跟丢,这应该是我几年的警察生涯里第一次滑铁卢,居然败给了一个普通小混混。
人总会失手。我这么说道。
回到警署后我坐在位子上发了好一会儿呆,不知道第一反应是庆幸他还活着,还是难过他简直变了副样子。那部手机被我放在左手边数第三个柜子里,和他的警服放在一起,我拿出手机,翻开拨号页面,手指在那几个数字前摩挲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按下那个绿色的按键。
再等等吧。
我想。
升任吉普岛警署署长后,我对工作越来越得心应手了。不到两年的时间,我们便将毒蛇帮连根拔起,现在除了一些残存的余党,他们已经不再有威胁了。警署的兄弟们连夜庆祝了一番,毕竟毒蛇帮的案子大家已经追了近十年,十年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了。我就坐在人群外看他们玩得开心,有位今年刚调到我们警署的小伙子见我不怎么和大家一起,便凑过来问,署长,你怎么不开心啊,剿灭毒蛇帮不是大好事吗。
我端着水杯,只是微微笑了一声,说我很开心,只是表现得不像你们年轻人那么激动。听我这么说,小伙子来劲儿了,他说署长你才多大,三十多岁也不老,怎么就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我闻言拍了他后脑勺一下,说你才看破红尘,去一边玩去。那小伙子笑嘻嘻地挠了挠头,说了声那署长你忙便又扎进庆功的人堆里去了。
后来刘波的那份材料被交到了我的手上。
他回到了我们警署,是我为他重新办理了手续,只是他的变化太大,让我都有点不习惯。现在他反倒是拿着枪手会发抖的那个人了,总是弓着背,像是为了压抑自己有些凶狠的气质总是表现得唯唯诺诺——十年的时间,他当年的那些意气风发早就被磨没了。
“你现在都是署长了。”
我转过身去给他归档,听他这么说我只是低头不语,将他的警服和警用装备都交给他,他虽然仍有些下意识害怕那些东西,却还是接下了。
“师哥,你现在还在用曾经的那个电话号吗?”
他站在镜子前整理着衣服,眼睛向上看似乎在思索:“啊,卧底的那个电话已经丢了,现在用的还是曾经那个电话。”
听他这么说,我从柜子里拿出那个手机,手指熟练地按下那个我已经熟记于心的电话号码。一阵铃声从房间的那头响起来,师哥好像被吓了一跳,他掏出手机,见是个没见过的号码,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接了起来:“喂?”
“师哥。”
刘波愣了一下,转过头来看我。我的声音和电话里的那个声音重叠在一起,就这样举着电话望着他:“欢迎回来。”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就在我们警署里做基础警务。最开始他还会因为那改不过来的凶恶口气吓跑一些市民,但经过我耐心教导,他身上那些从毒蛇帮里染上的习惯已经都去除的差不多了,至少现在很少有当地居民见到他会吓得躲起来了,有些大胆的,还会试着举手跟他打打招呼。
一年又一年,这应该是我这漫长的一生中驻足最长的一段时间了。闲暇时师哥总是会调侃我,他说我和他一样都是四十多岁的人,怎么我看起来还跟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一样,两个人站在一起都会被外人误会差了辈分。
我说这不是正好,这样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把我认成你师哥了。
后来他再说的那些话我便都没有再听,也是,他都已经四十多岁了,生活也步入正轨,在大家心里也是个好警察,巡逻的时候还会有人给他送一些小零食……我这十几年所做的事情,拼命用最快的速度除掉毒蛇帮,帮他回到安稳的生活中去,可能都是为了这些吧。那天下班后,我带师哥去了一家他应该会喜欢的小店,他一边吃一边感慨我怎么找到这么好的地方的,我就只是笑,笑过了,我才缓缓道:
“师哥,我可能要回老家去了。”
他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继续道:“那你去呗,需要我陪着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回去,就应该不会回来了。”
人类的一生太过短暂,拢共不过百年的光景,被困在名为生和死的绳索内,绳结的头是生,转过一圈来,却发现死也是绳结的头。而我却跨越了那些绳结,像小偷一样偷走上面的线,将它们织成一个相似的绳结,却骗自己那东西叫幸福。到头来那绳结断了,我偷来的东西也没了用处。
我第一次偷走的时间长度,是两个月零十三天。
第二次偷走的时间长度,是一年零一个月。
第三次,我更是无耻地偷走了十四年的相处时间。
我的母亲告诉我的那些话有时还会在我耳边徘徊,我体内的那些血液就是我们的锁链,将我们牢牢绑在一起,带来的只有痛苦和无妄之灾。这么想来,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当初一个蠢得不行的荒唐想法,这个想法折磨了我半生的时间,只是现在是时候结束了。
其实早在师哥仍在毒蛇帮的时候,有个家伙便又一次追到了我的身边。我现在再看到他好像已经没有那么恐惧了,毕竟我在同一个地方停留了那么久,他迟早会找到我的。他说他是范海辛的后人,是来追杀我这个吸血鬼的,我也不反对,我说那好呗。这年轻人好像有些不敢相信,他举着枪的手抬起来又放下,有点疑惑地问,你不反抗吗。
我说,我活累了。看他迷茫的样子我思索了一会儿,又开口道,你知道我是这世界上最后一个纯种吸血鬼了吧?他犹豫着点点头道,知道。我继续道,那你杀了我之后,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他陷入了沉默,杀吸血鬼这件事对他来说就好像是一个固定的家族使命,如果世界上再也没有吸血鬼,他们的存在好像也就没有了意义。也许是因为他还是个小年轻,一时间拗不过那个劲儿来,沉默了一段时间后他挥挥手道,你走吧。
我说帮我个忙。他却好像有点生气了,说你要干什么,我都放你走了。
帮你找点你能做的事,就算赎罪了。我笑着说。
我坐上火车离开的那一天,师哥来送我。
他说,要记得经常联系他。我说没事,不过我老家信号不太好,有空我会给你写信。他就笑着拍拍我说,还写信,现在都是二十一世纪了,你这什么老古董。
临走前我抱了抱他,抱了很久,我是一个不怎么喜欢用拥抱来表达情感的家伙,但此时此刻,我确实是只想着拥抱他的。或许是我体内的那些血液作祟,它们仍旧翻涌着永不停歇,不愿意让我离开他,我们相隔越远,便越感觉那股拉扯的痛楚。
“再见了,师哥,祝你幸福。”
这趟火车之旅很漫长,却没有让我感觉到烦躁和厌恶,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轻松和舒畅。从东南亚回到上海,再到北平,一路上我只顾感慨景色变换太多,已经和我曾经所见完全不同,而我这趟旅途的终点便是那个熟悉的地方,那个我当初狼狈逃跑的地方。
来时正遇上大雪封山,不过那东西是拦人的,对我这种吸血鬼来说只不过是要绕一些路。范海辛家那小孩在山脚下等我,看样子是错估了天气,在雪地里蹦蹦跳跳冻得发抖。我说你这样冻死了可不怪我,他倒是嘴硬,硬跟着我往山上去。
“诶,我还没问,到底为什么要来这儿啊,冷得要死。”他不停的用手搓着自己的衣袖,兴许是为了转移注意力让自己不要那么冷,开口和我聊起天来。
“来这里归还我偷走的东西。”我瞥了他一眼,目光却落在远处白茫茫看不见尽头的雪地上,“因为我自己是个傻子,也因为年轻,我害了一个本应该幸福的人。”
转念一想,我还是忍不住给旁边小孩的后脑勺来了一下,他好像没想到我会这么做,瞪着我说你干嘛啊。我说,“那个人死也有你家祖宗一份,我想起来有点生气,既然你家祖宗没了,我只能拿你撒撒气了。”
他听了我的话到也没反驳,只是嘟囔了两句。
“而且,我累了。说实话,我早就应该听我母亲的话,或许现在我还跟姐姐在世界上的某个地方游荡,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
“你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没说这是什么地方啊。”
我停下脚步,那小孩也跟着我停下,透过茫茫雪雾我恍惚间已经能看到一排房子,只是过了百年,那些房子应该早就不是原来的居所了,但是在我眼中它们却好像仍是原来的模样,那间小房好似跨越时间,穿透云海,落在我眼中是那座警校,是那栋只有四个人的宅子,最后便是冬日烟火下的平房。
“就到这里吧,麻烦你了。”我拍拍他的头,指了指房子的方向,“做你该做的事情,别忘了我们约好的。”
那孩子表情十分复杂,他点点头,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没有说出口。我转过身去,望着那个方向慢慢前进,身后那孩子咬着牙举起了手里的枪,枪口对准了我,缓缓扣下扳机。
一个多世纪的时间,跨越山川河海,我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这里。我偷窃他的时间在世界上茫然的前进了百年,却到如今才意识到如何彻底斩断这繁复的因果。朦胧中我闻到那天夜里还未吃到的那顿晚饭的香味,看到那个房子边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我的姐姐,另一个远远地朝着我挥手,脸上还挂着我熟悉的傻笑。
他好像在跟我说:
回家吧。
尾声.
我叫刘波,算命的从小就跟我说我注定有一份没头没尾的孽缘。
我爸妈自然是不信那些邪的,俩人都是纯正的唯物主义战士,顶天立地不信鬼神,于是我也没跟着放在心上,只是觉着没头没尾这个形容词太过抽象,怎么会有缘分是没头没尾的呢。
家里唯一在乎这件事的就是我太奶奶,我的名字也是她取的,她老人家总喜欢念叨一些神神叨叨的玩意儿,甚至还会看风水,只不过她脑子本身就有点不好,年纪大了犯了阿尔兹海默症,说话总是东一撇西一撇的,没个连贯性。但她安静的时候也会给我讲故事,好像还把我当成四五岁的小孩子。
她讲的那些故事里最好玩的就是关于来生。她说我们刘家人祖祖辈辈上,是真的有人见过来生的,只不过见来生总伴随着一道无端的孽缘,她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当时我应着她的话嗯了两声,就只把这当了一个故事。
然后在我进警校的第二年,我遇见了那个有点奇怪的师弟龙傲天。我们一见如故,他身上有股奇怪的魔力,总让我觉得我们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我的朋友有时候跟我提起他,用来形容他的词语都是孤僻。我就反驳他们,我觉得傲天那孩子不孤僻啊,还挺贴心的。他们就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盯着我,说刘波你不对劲。
我挠挠头,心想难道傲天不是个挺成熟乖巧的小孩吗。
只不过他好像不太愿意麻烦我,哪怕我跟他说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帮忙,他也只请求过我教他练枪。提起练枪的事情我还有些心疼他,这孩子不知道以前经历过什么,总感觉精神上留着一些抹不掉的创伤,还常常坐在原地发呆,看向我的眼神也总是无比哀伤。
后来我跟太奶奶聊起过他。原本只是无聊找个人倾诉一下内心,她却好像正清醒着,听完我的话后轻声念着他是个骗子,他答应的事情没有做到。我只当太奶奶被什么刺激到了,没在意她说的那些事,只是安慰了她一会儿,看着她又安心睡去,才离开房间。
然后我被上头选中去毒蛇帮卧底。那其实是一个挺重要的活儿,我们警校生档案干净,本就是不错的人选。临定下来前的一段时间,我不知为什么有些放不下龙傲天那个家伙,心里总是想着,我不在的话他还会不会和周围人好好相处,但转念一想人家也是个成年人了,我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也没什么用。于是在那之后,我送了他一部手机,那里面存了我的手机号,让他有事打给我,我原以为我离开后他可能会想起打给我,可是他没有,一次也没有。
我进毒蛇帮之后,那个手机号便闲置了,我们也有长达十年多没有再联系,时间久了我总产生一种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的错觉。一次行动中,我给警方透了底,却意外打草惊蛇,听见警笛声我变下意识逃跑,结果却和已经做了警察的龙傲天面对面——这么多年他好像一点没变,还和以前一样,我们对视了好一会儿,最终他还是放我走了。
夜深时我还会想起他,想起他看向我那哀伤的眼神。后来毒蛇帮被剿灭,我也回归了警队,招待我的就是龙傲天,只是没想到多年不见,他到成了警署署长,却在见到我时还保留着曾经的那个孩子模样。
我跟着他学做基础警务,空闲时警署里的新人都好奇的不行,跑来问我跟署长是什么关系。我有点不理解,说我们以前是师兄弟,怎么了吗。他们恍然大悟的啊了一声,然后悄悄地跟我说,他们来这儿的时候,对署长的印象都不太好,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做事也是雷厉风行,当年端了毒蛇帮的事情,署长可是占了头等功。那几年你不在,听署里前辈说,署长当年特别不要命,遇见事儿冲得比谁都前,天天就想着怎么把毒蛇帮连根拔起,从来也没见他对谁这么有耐心。
这还是和我印象里的龙傲天不像一个人。
我们一起在警署里度过了很长的时间,龙傲天那小子几乎耐心地改正了我所有从毒蛇帮里带出来的坏习惯,甚至还会陪着我去街上巡逻,美其名曰要和父老乡亲们建立深厚感情,有时候我都会想着,要不干脆以后老了,退休了之后,跟傲天去海边买个房子,就我们师兄弟俩一起养老算了。
而我也确实有了这个打算。
那天傲天带我去了一家不错的饭店,我突然想起这件事,正打算开口问问傲天愿不愿意,毕竟人家看起来还跟二十多岁的黄花大小伙子一样,万一有小姑娘追求,我也不好意思这么把人拐走。而当我正要开口,他却突然先说了话。
他说他要回老家了。
我说那你去呗,用不用我陪着。
结果他告诉我说他是要回老家,然后就再也不回来了。
我想说的话一时间都噎回了肚子里,想来也对,他还有家人,也不可能会同意我的提议。于是我只是说祝你一路顺风,记得常回来看师哥。
他就这么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
我听他提起过,他的老家在东北的一个小村子里,每次提起那个地方他的神情就很复杂,却又带着些释然。这么想着我也回家休假了一段时间,我的太奶奶最近状况不太好,夜里时常听见她在哭,我不知道她怎么了,便常常守在她身边陪着她,见我许久没回警署那边,她问你最近很空闲吗?我说我师弟要回老家了,我去送送他,请了几天的假放松一下心情。她看看我,好像察觉到我心里有些难过,把我抱进怀里,摸着我的头发轻声道,有些人总会离开的,我当年也等着,带着期望等了两个人十年又十年,他们却再也没有回来。
我不知道太奶奶经历了什么,就只是难过。
龙傲天离开后不到几个月,我家附近搬来一个小伙子,看上去年纪不大,有点毛手毛脚的,人却很热情,很快就跟我的家人熟络起来。我们时常会坐在一起吃饭喝酒聊天,兴许是孩子年纪不大,憋不住事情,有时会难过的跟我说,他家里祖祖辈辈承下来的工作在他这儿断了,他人生的目标都没了。
我说,那你得找到新的方向。
他眨眨眼睛看看我,安静了一会儿后开口道,勉强算找到了,他一个朋友让他替祖上的人赎罪。我问,让你赎罪,那你朋友人呢?他说,那家伙回家了,照他自己的话说,跟他的家人们葬在一起呢。
我连忙说对不起,不是有意提起这件事的,对你朋友的离去我很抱歉。
他说不用抱歉。只是那天起,他便再也没有跟我谈论起关于朋友的事情了。
后来的时间就过得很快,重复的生活,重复的日子,安稳的不得了,小偷小摸没在我家发生过,来寻仇的帮派余党也从未靠近过我的家门,就好像被什么人一直保护着一样。退休之后我还是在海边买了一栋房子,像一个有点固执的心愿,只不过和最初的打算有点偏差,住进来的只有我一个人。想到这里我还时常会在心里念叨龙傲天那个家伙,回了老家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我,他说老家信号差,会给我写信,结果信的影子我也没见到。
当时的我甚至萌生出一个想法,要不我去他东北的老家找他算了,结果细细思索后我才反应过来,我并不知道他老家到底在哪个位置。那个小孩还是会时常来照顾我,为此我还打趣道,到时候我死了可没财产留给你。他就白我一眼也不说什么,继续帮我打扫卫生去了。
大概六十多岁的时候,我的身体还是熬不住了。
估摸着是早些年做警察的时候太过放肆,落下了不少病根,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我突兀地想起来小时候算命的说我命中有一段孽缘,可人都行将就木,我却并没想到我那孽缘在哪里。想到这里,我还笑着对那小崽子说,看来算命的说的还真是不准啊,我哪有什么孽缘。
他安静地看了我一会儿,轻声道,可能是那人自己亲手把孽缘断了吧。
我当时没有想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后来我也没有机会再开口去问了。
我死了。
不过说实话,自己说出自己死了这种事还是有点诡异。那个时候我好像还有一点残留的意识,我在意识海中看到了一束亮光,脚步不受控的朝那个方向迈去,直到触碰到那股炙热的温度,我便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拉进了亮光的另一端。
现在我相信我太奶奶说的话了,这世界上真有来生这种东西。
只是这来生总有一股往生的味儿。我出生在一座人丁兴旺的大宅子里,家里人都叫我少爷,名字也和上辈子一样,叫刘波。说实话,我总觉得我这个名字才是孽缘,能跟着我两辈子。而且我还发现了更奇怪的事情——从小跟我一同长大的丫鬟名字和我太奶奶一模一样。
好尴尬,这种尴尬一般人不能体会。
然后我又一次遇见了那个人。那时我二十多岁,自己搬到上海滩学做生意,不太喜欢陌生人便只带了丫鬟和厨娘,原本从小陪伴我的老管家也不堪舟车劳顿,无法陪我来到上海滩,他告诉我他找了他当年一个不错的学生,应该过几天就能来我府上帮忙打理事务,我虽应下了,心里却已经盘算好怎么把人撵走了。
结果我没想到我会看到他的脸。
原本心里打的小算盘早都丢得没影,嘴比脑子先应了下来,想也没想就把他留在了我的府上。只是蛮奇怪的,他说他叫傲天,却不曾提起姓氏,我试探性的问他,他却说他的姓氏不重要。这可让我犯了难,我装作打趣的样子说龙傲天如何,他却只是很冷淡地说随我做主,那时候我的心就已经凉了一半——这家伙应该不是龙傲天吧。
只是他顶着那张脸和熟悉的名字,我还是很难不去注意他。然后我发现,这个傲天,比我所熟悉的那个龙傲天更像个年轻人,他虽然会拒绝我让他一起吃饭的提议,但却还总是会在我们几人相处时投来关注的目光,即便他总是端着一副管家的优雅架子,却还是会情绪外露,还会开一些无关痛痒的小玩笑。
但是我第一次听见他说他对女人过敏时,我还是有点绷不住。看他严肃的表情我又不好意思表示怀疑,我原来那个师弟就怪得像个战神,或许这个傲天有点什么不为人知的小毛病也是正常。因此当我看见他和丫鬟相处甚欢的时候,脑子里第一个想法就是,坏了,他不会是喜欢我太奶奶吧。
我突然想起我太奶奶曾经无意识念叨的那些话,什么骗子,什么没有回来,难道我太奶奶是在说这个负心汉当年离他而去吗?这么想着,我对傲天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而后来他向我证明我想的故事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人家对我太奶奶没那个意思,两个人是正直的不得了的的工作伙伴友谊。
不知道为什么,知道这个结果后我还放松了些。
后来一段时间我总是偷偷摸摸往厨房溜达,假装不经意地问起厨娘管家最近都吃什么,厨娘犯了难,她说管家胃不好,几乎吃不了多少,有时候放了蒜他甚至碰都不会碰一下。这我可有点迷惑了,这家伙跟我师弟一样都不吃蒜,这一点还真是像得不行,然后鬼使神差的,我想到了我师弟的老家,于是我跟厨娘说,我们做一顿东北菜吧,管家是东北人,应当爱吃。
厨娘将信将疑的看了我一眼,说自己不是很擅长东北菜。我说没事,重点是心意,管家来咱们这儿这么久了,给咱们家做了那么多事,咱们也得接纳人家是不是。于是我便跟着厨娘弄了一桌子丰盛的东北菜,虽然她极力阻止我下厨,却还是抵挡不了我因为好奇而跑锅里划拉两下的决心。
当那家伙回来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万一他不是东北人呢,我这样一腔热血地搞出来会不会搞了个乌龙?结果却让我有些意外,他竟然还真是东北的,只是他问我如何得知时,我只编道是老管家推荐信里说到的,他也并没有怀疑——正是这种时候,我反倒更能意识到他和我师弟的不同之处。
他虽然看起来更加拒人千里之外,却也更容易被感化,即便是丫鬟和厨娘,也从来没有人说管家“孤僻”,他们俩只觉得管家有边界感,是个假装冷漠的好人。
这一点我倒是有点同意。
不过即便我知道他厉害的不同寻常,在听到他跟我说用四成利拿下了王老板的单子时,还是免不了震惊。我好奇地追问他是怎么办到的,他却说是用真心。说实话,我不太相信,真心要是这么有用,这世界上还哪来那么多勾心斗角,只不过他的表情太过诚恳,我一时间竟然不觉得他在撒谎。
话说回来,王老板这单虽然谈下来了,我心中却总有不安,毕竟此事涉及到欧阳家族,提心吊胆地等了好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没什么动静后,我都以为没什么问题了,麻烦却在这时候找上了门。
枪响的那一瞬间我还是不免吓了一跳,听见傲天让我躲在书桌下,我的反应倒也还算快,却还是被子弹擦过了额头,有点火辣辣的疼。这件事果然还是惹到了欧阳家的头上,他们这群家伙在上海也算横行霸道贯了,想要捏死我这么一个还没扎根的刘家少爷简直易如反掌,我本想告诉傲天我们可以从后门逃跑,却没成想他看到我额头的伤口却突然愣住了,表情是说不出的愤怒,眼睛里的血丝红得吓人,我试着叫他的名字,他却没听见似的转身推门冲进了欧阳家的人堆里。
当时我吓得浑身一冷,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听见枪响后我连忙爬起来,掀开地毯把钱都拿出来,我知道欧阳家其实只是恨我抢了他们的生意,我可以把钱还给他们,但是傲天那家伙万一出了事,我会觉得全都是我的错。然而我拿着那些钱冲向门口的时候,却被院子里的景象搞愣了,欧阳家的那些打手都躺在地上没了生气,而傲天一个人站在他们中间,浑身是血,一动不动。
我来不及思考,注意到有一个打手好像还活着,他颤颤巍巍地举起枪对准了傲天的背影。那瞬间我几乎是下意识喊了傲天的名字,上辈子残存的那点属于警察的意识指示我飞速从地上的尸体边上捡起手枪扣动扳机。
一击毙命。
回过神来后我丢下手枪,跑到傲天身边,我好像还是会把他当成我的师弟,原本是我说好要保护他,现在却是他一脸自责的说没有保护好我。我见他并无大碍,当时只急着跟他说我们要离开上海,却没去想他是怎么从那么多枪下活下来的。直到他去换掉那身全是血污的衣服的时候,我才意外注意到那衣服上凌乱的弹孔。
我的目光从那件衣服游移到他收拾东西的背影上,心里是说不出的复杂。
送别我们的那一天,丫鬟好像在和傲天说着什么,表情很是严肃。后来我很好奇他们究竟说了什么,但最终还是没问出口,毕竟人家也没跟我说,我没那么好意思去询问。火车开动,我看着外面的景色,脑海里却想的是傲天,自从我发现那件衣服之后,我就总觉得他就是我师弟,却又隐隐约约有哪里不一样,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我想起我太奶奶在我小时候给我讲的那些鬼故事,自我否定后又飞快地把它们都甩出脑子。
算了,他是什么都一样,人家又不会害我,我们这样流浪,还有点以前在一块的感觉了。
这么说着我又有些怀念在警校和警署里的生活,我装作不经意提起要去东南亚,他却没什么反应,好像根本没去过那个地方一样。师弟和管家两个人的模样在我脑子里转啊转啊,绕得我脑袋疼,我觉得他是我师弟,他却用各种行为告诉我,他不是。这么想着其中因果,我却越来越困,最后靠在窗户上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我听见了傲天在叫我,我下意识嘟囔了一句师弟,却只看见他惊慌失措的朝我奔来,而下一秒便是巨大的爆炸和漫天的火光,不知道多少次冲击后,我大半个身体都被埋在破碎的火车内,我虽然看不到伤口,却也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正在从我体内流失——杀千刀的欧阳家人,为了报复我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炸药都用上了。
然后我听见不远处的一片废墟中传来傲天惊慌失措的声音,他好像很害怕,从里面不停撞击着,看起来他还活着,这倒是件好事。我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他好像听见了我的声音,渐渐的安静了下来,许久,他推开身前的一块铁皮,半截身子探出来。
他的状况不比我好多少,毕竟他离爆炸那么近,还活着就已经是奇迹。看他钻出来我忍不住调笑了一句,说你可真能叫唤,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你还有幽闭恐惧症。
他听我这么说也不反驳,只是摇头说他这就过来救我,咬着牙想要往我这边爬,然而他的腿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主了,我看他拼命想要扳动那个东西的样子有些心疼,跟他说别费力气了。我自己能清楚的感知到我活不了多久了,这根本不可能救得回来。只是我庆幸他还活着,不过死到临头,我倒忍不住我一直以来好奇的那个问题了,我问,傲天,你不是普通人吧。
说完我便注视着他,他的身体很明显的僵硬了一瞬,一瞬过后他却更用力地扳动插进腿里的铁皮,说对,他确实不是什么普通人,而是个吸血鬼。
那一瞬间我好像并不意外。只是我从小不怎么关注吸血鬼的传说,但其实带入一下却发现管家的某些行为完全说得通,只是我还是不知道他到底跟我的师弟有什么关系,我呼吸渐弱,那些疼痛感都已经没有那么清晰了,说实话,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管家这么痛苦,他不停地重复着对不起,自责和懊悔几乎要把他压垮,他的嗓子现在听起来嘶哑无比,我正想开口安慰他两句,却听他喊道:
我求求你,你自己说过要陪我三十年,哪怕只有三十年……
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我原本想要说出口的那些话全都咽了回去。他那两句话里蕴含了太多情感,像一记重锤砸在我的心上。我想到我的师弟,他总是成熟而冷漠,大家都说他孤僻,他却对我表现出无尽的耐心,我想起他拿着电话微笑着对我说,师哥,欢迎回来,又想到看上去更加年轻,更加不知所措的管家,他不是龙傲天,他也不知道东南亚,他却对我拥有着一股难以表达的愧疚——他不是我的师弟,但他会是我的师弟。
这么想着,我强撑着转过身体,仔细地端详他的脸,即便他的皮肤已经被灼烧的看不出模样,但我却还是看着,轻声念着:
居然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原来这就是那所谓的,无端的孽缘啊。
我又死了。
说实话,这句话即便是说第二次还是很奇怪。
我没想到我太奶奶提到的来生还可以有第二次。我又一次穿过那片光芒,降生在了一个新的时间之中。
如果这是孽缘所导致的,那我这一辈子应该还会遇见傲天才对。我抱着这样的希望和期许等待了近四十年,然后在一片菜地中看见了那两个浑身是血的吸血鬼。我一眼就认出了傲天的脸,旁边还有一个人,她还残存着一些意识,朝我伸手,刚想说些什么却又昏了过去。
于是我弄来了平板小车,把两人顺着我们村子后面的大地里运回了家里,那个女吸血鬼苏醒得很快,但好像是受了什么惊吓,我安慰她说没事,我救你们回来就自然不会害你。她将信将疑地看着我帮傲天处理伤口,取出了那颗卡在胸口的致命银子弹之后,他胸口的伤口便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开始愈合,我抬头问她,他大概多久才能醒过来?
她摇摇头,说银子弹对他们来说创伤太大了,虽然侥幸避开了心脏,造成的影响却也不容小觑,可能需要一年,或者是两年才能从昏迷中醒来。
或许你们这儿有棺材吗,把他放在棺材里会好得更快。她这么说着,我却下意识想到困在废墟里的管家而一口驳回了,察觉到我太过斩钉截铁好像不太好,我便话锋一转笑道,在我们这儿放棺材不太吉利。她虽好像有些疑惑,却也只是点了点头。
然后她跟傲天便在我家里住了下来,或许是出于恩情,她平时也会帮我做一些农活,我倒也不拦着她,只是她出现在我们家的情况太过突兀,商量过后我们暂且对外宣称是两口子,实际上却保持着相当礼貌的距离。
那天我正在喂鸡,看着院子里干活的玛丽,不由得想起师弟和管家,他们可从来都没有提过自己有个姐姐,况且他们都说自己的家就在东北某个地方,现在我也在东北,或许有机会可以去他的家里看看。于是我装作不经意间询问玛丽他们老家的位置,玛丽却停下手里的动作,疑惑地看了我一眼说在罗马尼亚。
这下可给我整不会了。罗马尼亚可跟东北一点没有关系,那傲天那个家伙为什么总是说他的家在东北,这么想着,我抛出了第二个问题,说你们没来过东北吗,没在这边住过?
她摇摇头,她说他们从小便居无定所,父母死去后他们便在地球上四处流浪,三百年,半个世界,最后这世界上已经只剩下他们两个吸血鬼了,现在的这个地方,他们也是第一次来。
那可就奇怪了。
我没再继续问下去,总觉得再问下去对人家来说也不礼貌。就这样,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玛丽好像也已经习惯了我们的生活方式,而我时常会去帮傲天换洗衣物,顺便看看他的情况。等了整整一年,我那天推开房间门看见他站在房间里时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这是一个惊慌失措,迷茫,尚未融入人类社会的小孩子。他比我之前遇见的傲天都要年轻,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当时正值午饭时间,我给他端了适合吸血鬼吃的血肠,他甚至连筷子都不会用,小心翼翼地扒拉两下,像个小狗一样,警惕地尝了一口之后眼睛亮了起来,便大口大口的开始吃着那盆食物。
虽然我很想告诉他可以慢一点吃,但总感觉他应该是饿坏了,我不由得想象他以前究竟是在流浪中过着怎么样的生活,想象出来心疼的不行。只是这孩子现在对人类的警惕心高到一定的程度,他不愿意留下来,在他姐姐的劝说下,他才勉强答应陪他姐姐在我们家待到过年,过了年他不愿意留下,就带着他姐姐一起离开,对此我也没有太大的意见,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只不过有时候面对这个还是一张白纸的傲天时,我总忍不住想要照顾他。他身上还保留着不少吸血鬼的习性,喜欢往我家柜子里钻,喜欢吓唬我家养的鸡仔和大鹅,然后被大鹅追得满院子跑,喜欢拿袍子把自己裹成一根柱子,天冷了我觉得这样不行,硬是把他那斗篷换成了大棉被。他虽然总是用一种极其无语的眼神看着我,却也不对我做的事情有所反驳。
那次晚上村子里组织跳秧歌,他就坐得老远,没有灵魂地扒苞米,我看到这幅场景其实是有点想笑的,他这副模样总会让我想起管家,那家伙有时也会给厨房帮工,扒菜切菜的动作熟练地像是机器,让厨娘都有些自愧不如。我坐到他旁边陪他聊天,他总归对人类还是心存芥蒂,只是我没想到他语出惊人,竟然问我喜不喜欢他姐姐,我自然是否决,他便追问既然我不喜欢他姐姐为什么会帮他们。我犹豫了一下,心想是因为你,却又说道,我就不能是真心想帮你们吗?
我以为这句话他应该会相信,结果他露出了一个比当年的我还要疑惑和嘲讽的表情,念叨道,人类的真心能值几个钱。
这时候我才反应过来,这孩子的确是一无所知。
其实相比较我做警察的那一生,和我做少爷的那一生来说,我和傲天相处的时间都要更长。只不过我当初还想不明白他们的区别在哪里,现在我倒是想清楚了,从现在,到他的未来,他越来越像一个“人类”了。我不知道这对他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我总觉得,他变得越来越痛苦了。
过年前的一段时间,我去集市上买了一些烟火,这东西过年放才热闹,但我想让傲天看看,便盘算着今天放给她们姐俩看。回到家的时候透过窗户便能看到傲天坐在里面向外张望,或许是看见了我,他便跑出来接下我手里的东西,他有些疑惑,我便告诉他这是烟花,让他把他姐姐也叫出来,这样我们一起看才热闹,说完,他难掩兴奋的神色去房间里把他姐姐叫了出来。
我点燃了烟火的引线,飞快地跑到傲天身边。只是那第一声爆炸让我有些恍惚,那声音好像让我想起上辈子的爆炸和管家呼唤我的模样,我下意识拽了一下傲天的手,他好像有些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却并没有甩开。反应过来后我放开了手,就这样看着烟花,傲天那家伙却突然吞吞吐吐地说他过年之后可以再留下来一段时间,其实我听得明白,他的意思就是他想要留下来,却又不好意思明说。
短暂的安静过后,我好像明白了一些困扰我的事情,原来我一直寻找的傲天的家,并没有那么难找。
这里就是他的家。
我们三个人抱在一起往房间里走,傲天好像放松了许多,玛丽也开心得不行,毕竟他们流浪了那么久,能够找到让他们停下来的地方也并非易事,或许我能够多陪伴他们一段时间,陪着他们走过百年后他们再前往下一个地方……
这么想着,管家的那句话却突然在我脑中回荡。
【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伴随着最后一声烟火爆炸,一颗子弹呼啸而过,精准无误地击穿了玛丽的心脏。
我本能的向前跨步,牢牢地挡在了傲天身前。屋子门口站着的那些人都是村子里的熟人,为首的便是村长,而另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的脸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傲天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整个人愣在原地,定定地看着他姐姐的尸体,村长跟我说让我跟他们站到一起,我心想你是谁啊。转头却看见傲天已经心如死灰的模样,他好像觉得我会放弃他——他为什么觉得我会放弃他?
我咬着牙说我是自愿的,想也没想便拉起傲天的手往后跑。身后响起枪声,我突然感觉身上某个地方痛了一下,然后便是火热且麻木的痛——我中枪了,我很清楚。
我拉着已经没了魂的傲天往雪地里跑,告诉他现在是该使用他能力的时候,他说没有用,跑不了多远,最后还是要死。我不知道为什么,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我骂了一句,说那也要用了才知道,但看到他那张脸又消了气,我知道他不能死在这里,我几乎下意识就要喊出那声师弟,却还是忍住了,我说我能保护他,让他相信我。
我们最终传送到了离村子不远的地方,但至少这能为我们争取时间。我时常会想到,我们之间的孽缘是怎么开始的,但后来我知道,那是一条衔尾蛇,我们找不到开端,也找不到终结,但这份孽缘确确实实是我亲手种下的。
我按着他的头,让他吸我的血,他挣扎着并不情愿。我跟他说,跑,然后做个普通人,去找你的第二个家。但这个时候的他的确还是个孩子,慌乱的流着泪,连转化我这种办法也想得出来。
我其实对自己的死没有那么难过,属于我自己的那一生,我过得很好很完整,后面的这两辈子反倒是我不应该记得的,某种程度上,这也是我偷来的时间,我用偷来的时间参与傲天的生命,我不为自己难过,却为傲天而伤心。
失去意识后便是漫长的黑夜。
正当我以为这段孽缘应该到此为止时,黑暗之中却又出现了那道刺眼的光芒。
本以为的结束并没有到来,我反而又从一个陌生的地方醒了过来。
不知道这是不是命运跟我开的玩笑,还是老天的操作出了纰漏,这一生过得很平淡,没有什么大起大落,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直到我六七十岁的时候,我还只是每天帮着农场主在农场里放放羊和牛。
然后我便在某个夜里,看见了两个受伤的小孩。他们警惕,恐慌,是我不认识的模样,但是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告诉我,他们是谁,他是谁。
恍然间,我看见了坐在篝火边的傲天,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朦朦胧胧地让人看不清表情。
“上一个这么口口声声说会帮我们的人类,还是在爱尔兰。”
“那群家伙表面温和善良,转头就联系上吸血鬼猎人。”
“如果不是那个农场的管理员忘记了关后院的栅栏门,我跟姐姐早都死在那里了。”
那两个孩子逃跑的时候,甚至回头远远地看了我一眼。
原来是这样啊。
看着他们互相搀扶着跑进森林之中,我转身看向身后的主人家,他们带着一队吸血鬼猎人,气势汹汹地朝我走来。
“以后你真遇上危险了,师兄保护你。”
“师兄打算怎么保护我啊?”
“这样,师兄我做诱饵引诱敌人,你就从另一边逃跑,然后我再掏出手枪啪啪啪几枪把那些犯罪分子都毙了。”
“那万一对方人太多了怎么办?”
“那也没事,你就跑,不用回头,还是师兄做诱饵把他们都引走。”
“那你呢?”
跑吧,一直跑下去。
然后在时间的另一端,我们再见。
END
鸿宾楼46
李一鸣蠢蠢欲动,缓缓地凑近,鼻息可闻。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大师兄,倔强、脆弱、乖巧,给他一种可以趁虚而入的错觉——他平日里见到的大师兄更像是喷火的暴龙,虽然大多是被自己、小导或吴超群气的。
这样想想,大师兄确实不容易。
嘴唇在眼前无限放大,李一鸣的视觉感官似乎给了他触感的反馈——那一定是柔软的、Q弹的,被同样柔软的组织挤压也会留下痕迹,被他碰到的每个人看见。
如同异名磁极相吸,双唇即将相贴之际。
“俺想起来了。”大师兄半阖着眼睛,突然开口。
李一鸣吓得心肝儿一颤,支撑着身体的手臂一软差点儿又栽大师兄身上,喉间发出疑惑的声音:“啊?”
大师兄似是半梦半醒,声音还略显发飘:...
李一鸣蠢蠢欲动,缓缓地凑近,鼻息可闻。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大师兄,倔强、脆弱、乖巧,给他一种可以趁虚而入的错觉——他平日里见到的大师兄更像是喷火的暴龙,虽然大多是被自己、小导或吴超群气的。
这样想想,大师兄确实不容易。
嘴唇在眼前无限放大,李一鸣的视觉感官似乎给了他触感的反馈——那一定是柔软的、Q弹的,被同样柔软的组织挤压也会留下痕迹,被他碰到的每个人看见。
如同异名磁极相吸,双唇即将相贴之际。
“俺想起来了。”大师兄半阖着眼睛,突然开口。
李一鸣吓得心肝儿一颤,支撑着身体的手臂一软差点儿又栽大师兄身上,喉间发出疑惑的声音:“啊?”
大师兄似是半梦半醒,声音还略显发飘:
“俺记得之前有一段时间,实验室的监控摄像头老跟着俺转。俺还以为是因为你加的人面识别技术……”
李一鸣顿时心虚,收回搂搂抱抱的手臂,小心地远离大师兄:“啊……”
人面识别,是个好技术……
“李一鸣……”
李一鸣心虚地眨眨眼,含糊应声:“啊?”
“你丫就是个变态……”
又被骂了。
倒也不冤枉。李一鸣摸摸鼻尖,小声辩解:“其实也没干什么……我觉得还好吧……”
他就是想看看大师兄都在做什么,结果发现那晚之后只有他抓心挠肝,辗转反侧,人家却像没事儿人一样,可不就心里不平衡了么。
结果,白天看,晚上想,看着看着就把自己栽进去了。
大师兄没听到他的解释,骂完就万事不管,往被窝里缩了缩继续睡了。
这么一吓,李一鸣算是有贼心也没贼胆了,郁闷不已地朝大师兄的方向拱了拱,到底不忍心把他吵醒,百无聊赖地数大师兄的眼睫毛。
眼睫根部被沁出的生理性泪水濡湿,一绺一绺的,数着数着便花了眼。
“一根、两根、三根……”李一鸣默数着,脑海里浮现出一幕幕过往的画面,他生气时,他得意时,抬眸看着自己时……瞳孔里有他的身影,恍若静影沉璧。
不怪他贪心。
李一鸣伸出手指轻轻拨了拨大师兄的眼睫。他不是没想过算了吧,可谁让大师兄总是在不该心软的时候心软。
大师兄若是在自己心头上戳两刀,便该扭头就走,毫不留恋的,可他又别别扭扭地朝伤口上吹吹,生怕被人知道似的涂上药,又一步三回头地担心。
他好几次都看见了,大师兄点开和他的聊天窗口发呆,要不是他半夜里睡不着,他都不知道。
他就是在吊着自己!
他俩般配,天生一对!
一束阳光偷偷钻过窗帘的缝隙,跳跃在床上,浮尘围绕着这束光上下飞舞,像舞台聚光灯下缤纷飞扬的彩带。
床上似有两人相拥而眠,房间寂静,除了隐约有空调运作的声音,便只能听到两道时深时浅的呼吸,此起彼伏,宛若借着微风吹拂缠绕的柳枝。
那是他们相识数年从未有过的静谧和岁月静好。
【鸣大】暗恋不等式
【预警,李一鸣,一款我笔下的娇夫,ooc归我】
一
一鸣师兄暗恋大师兄?
吴超群从小导嘴里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第一时间瞪大了眼,“不可能吧,一鸣师兄不是只爱小师妹吗?”“他还天天怼大师兄呢。”
超群嘟嘟囔囔的,一脸不信。
小导也是嘴快这么一说,小超群不信最好,赶紧打发了,生怕晚一步就惹来两个瘟神。
但百密一疏,吴超群虽然不信,但他有着清澈的愚蠢,还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
李一鸣下巴撑在椅背上打游戏,余光里瞥见超群欲言又止了好几次,终于大发慈悲,“有啥事儿说吧,在那儿磨磨蹭蹭老半天了。”
吴超群把头贴在晾衣杆上,企图让它给自己一点遮蔽,但眼珠滴溜溜地...
【预警,李一鸣,一款我笔下的娇夫,ooc归我】
一
一鸣师兄暗恋大师兄?
吴超群从小导嘴里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第一时间瞪大了眼,“不可能吧,一鸣师兄不是只爱小师妹吗?”“他还天天怼大师兄呢。”
超群嘟嘟囔囔的,一脸不信。
小导也是嘴快这么一说,小超群不信最好,赶紧打发了,生怕晚一步就惹来两个瘟神。
但百密一疏,吴超群虽然不信,但他有着清澈的愚蠢,还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
李一鸣下巴撑在椅背上打游戏,余光里瞥见超群欲言又止了好几次,终于大发慈悲,“有啥事儿说吧,在那儿磨磨蹭蹭老半天了。”
吴超群把头贴在晾衣杆上,企图让它给自己一点遮蔽,但眼珠滴溜溜地转,像只小仓鼠。
“一鸣师兄,我听老师说,你暗恋大师兄诶!”
李一鸣手上没停,眉毛很快地皱了一下,又松开,“就听他胡说八道,你这个月补贴没了!”
“啊?”吴超群靠着晾衣杆滑下去,“一鸣师兄我错了。”
这时大师兄恰好经过。
吴超群感到窒息,谁传谣传到两个当事人面前啊!
“呃那个大师兄,我想起来我还没洗瓶子,我现在就去洗。”说完不等大师兄回应,转身逃之夭夭。
李一鸣没看大师兄,但从大师兄的呼吸声中能听出来他是想说点什么的,可等了片刻,只等来了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李一鸣想,要是刚刚承认了会怎么样呢?
其实也不会更糟了。
二
李一鸣确实暗恋大师兄,五年。
所以按时间来推算的话,李一鸣对大师兄算是一见钟情。
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人呢,李一鸣也时常反省自己。
初见的大师兄还没披上白色战袍,穿着土土的卫衣,整个人都灰扑扑的,可眼神很亮,坚定,执拗。
他那会儿还是本科,去老师那边串门,小导逗他,来看看,你觉得谁合适啊?
小杨师姐也凑热闹,看你眼光怎么样?
“他咯!”李一鸣点了点大师兄简历上的照片,“这眼神一看就非常人也!”
一语成谶。
小导有时候就调侃,“还真让你说对咯!”
李一鸣手一摊,“人可是你招的,和我没关系。”
但他进小导实验室绝对和大师兄有关系。李一鸣想,这不公平。
可暗恋就是不公平的。
进一步不是,退一步也不是。
三
大师兄乃绝情断爱第一人,说他跟实验仪器过一辈子都信。
可他偏偏被李一鸣扰乱了心神,年少时不能见到太惊艳的人,不外如是。他第一次见到李一鸣,要比李一鸣以为的早很多。是那次奥赛,李一鸣捧着证书,闪闪发着光。
那时候过于惊艳,所以对现在的李一鸣更加愤怒,可有时他也分不清到底在愤怒些什么。
喜欢是最无用的事,不喜欢能怎么样呢?大师兄回看自己来时的泥泞路,又想自己那不堪的一大家子,深深吐了一口气,不喜欢最好,谁稀罕。
但还是稀罕。
李一鸣夹在讽刺里的关心,借着小导吴超群的名义的让步,每回都是看在小导的面子看在超群的面子,可他知道,都是因为他。
但大师兄说不出那句谢谢,同样也说不出喜欢。于是被迫咽下,皆是苦楚。
四
李一鸣说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可任他128线程的脑子,也闹不清楚当局者迷这句话。小导倒是旁观者清,可两个瘟神,都不好惹。感情还没到,还得熬。
春节,三年不回家的大师兄被反复勒令回家过年,无非来来回回那些老腌菜,可搬出姐姐搬出孝道,还是得回。
摇摇晃晃的汽车和难闻的汽油味,像无形的手把大师兄拽回那年夏天,于是大师兄很难得的,做了个梦。
梦里的大师兄高二,县里最好的高中。老师领着他也是坐着这个车,摇摇晃晃地去探人生路。
老师告诉他,要是奥赛能拿奖,可以保送。
他信。他反反复复地做题,找能找到的所有资料,偷摸避着老师熬夜在宿舍研究,他以为他抓住了一根稻草,但其实没有。所有的努力好像比不上别人的天赋。
大师兄第一次知道,原来努力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他看着台上的人,说不清是羡慕还是什么。
然后领奖台上的李一鸣就变成了实验室的李一鸣,歪在椅子上说“师兄你这个不对呀!”
不对就不对,你说个什么呢,要你管。小小的大师兄生气,还有点委屈。他还没转换过来身份,所以还有点点,非常难得的撒娇在里面。
五
“山洪暴发”“十二人被困”李一鸣打开微博,这些字眼就往他眼前冒,是师兄的老家。
他掐掐手心,强逼自己镇定下来,先联系人。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没等英语响起,李一鸣摁断电话,又打给小导,“师兄什么时候走的?”
“啊昨天早上啊怎么了?”
“自己看新闻。”撂电话格外果断,可是就是手抖。
“爸,能联系上救援队吗,我要去那边一趟。”
“一鸣啊,你担心你师兄我可以理解,救援队我也马上帮忙联系,可是你又不是专业的,你现在过去也是添乱啊?”
“爸,被困的那个人,是我师兄,是我喜欢了五年的人,我知道我过去没用,可是我就是想能尽快见到他。”李一鸣眼尾红红的,“爸,我很后悔。”
后悔什么呢?没拦住他不让他回家,还是后悔没有早些说喜欢。李一鸣坐在车里,难得没有打游戏,就是安安静静地想一个人。
期间吴超群还打了个电话过来,带着哭腔问他他能做什么,能做什么呢?他李一鸣也不知道,但是小师弟比他还慌,“实验室锦鲤啊,你就找个庙祈福,保佑一下大师兄能平安回来吧!”
“师兄你别逗我了,我什么都能干真的!”超群真的要急哭了。
“真的,没逗你,运气真的很重要的。去求个平安符呗,听说灵隐寺很灵的,哦对了多上几百块钱香火,心诚一点。等我和大师兄平安回来就亲自去还愿。”
“病人目前没有大碍,需要住院观察两天,家属过来缴一下费吧。”
李一鸣抓着大师兄的手不肯放,吴超群扒着被角在补觉,小导看了一眼缴费单,这个家,没他得散。
“诶,你去休息一下呗,我来守着,你都四天没睡了,不能大师兄好了你又倒下了吧?”小导碰碰李一鸣的肩膀。
“我不困。你去睡吧,我守着就行。”
小导叹了口气,摇摇头走了,顺便带走了懵懵的吴超群。
于是大师兄醒来的第一句话是“李一鸣,滚上来睡觉。”
“师兄,我……”
“别说话,俺知道,你先滚上来睡一觉。”
“你看你那个眼睛红的,怎么转物种了,还天天在俺床边哔哔叭叭个没完,自己不睡也不让俺睡是吧?”
“喜欢俺这事儿,俺批了,实习期一年转正,表现不好就辞退,还有问题么,么就滚上来睡觉!”
门外的小导:这么中气十足,那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李一鸣挨挨挤挤地蹭上床,床太窄,他抱住大师兄的腰,把头往人胸口搁,红着一双眼睛,“师兄……”他把手臂紧了紧,将人全部搂进自己怀里,“我差点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能不能盼着点俺好?”
可大师兄没等来答话,他感受到了布料的湿热——李一鸣哭了。
他拍拍李一鸣,“睡吧。”
六
吴超群时不时看看李一鸣,又看看大师兄,发出嘿嘿的傻笑。
大师兄眼睛一眯,“春节放个假把你给放蠢了是吧!”
吴超群连忙摇摇头,“没有!”
他撑着晾衣杆,“就是觉得太好了,大师兄你能平安回来,真的特别特别好。”
“诶呀,刚出院人刚好就别骂人家超群了,你能平安回来还有超群一份功劳呢!喏,他给你求的平安符可还在包上挂着呢。”
“那我看你是想挨骂了是吧?”
“暗恋俺憋了五年不说怎么不憋死你呢?”
李一鸣拉住大师兄的手,不带墨镜的眼睛看着大师兄,格外的诚恳,“我错了。”
“李一鸣你改性了?”小导推门刚好看到这出好戏。
“是谈恋爱了。”李一鸣微笑,“诶呀大师兄家里不靠谱,你当老师的算是娘家人吧,到时候我们结婚不会不表示吧!”
小导直觉有坑,但是三双眼睛看着呢,“那是肯定的 。”
“那随礼的话,大师兄比较简单,修个新实验室就行,我的话要的不多,一套房一辆车就行,房子要四环内的,车的话要求不高,奔驰就行。”
小导刚想骂“你怎么不去抢呢?”
大师兄就老神在在的点头,“这个可以有。”
啊这,好像也不是不行。小导内心默默合计。
【鸣大/刑侦架空】今天也是世界和平的一天
注:现代刑侦架空,实验室四人组变刑侦四人组,后期会有小杨学姐的部分
人设属于二公子,ooc 属于我
一些专业知识会不太准确,欢迎指正!
我流计算机技术很好的刑警李一鸣✖️法医大师兄
1.
吴超群是一个月前从警校毕业,并以专业第一的成绩来到淮海分局当法医的。
虽然有警校四年的历练,但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并且心里装满了伟大的抱负与光荣的使命感,吴超群报道当天还是非常紧张,以至于身边的同事带他去和未来共事的前辈们打招呼时,都要在路上委婉的提醒他多次不要同手同脚。
吴超群送走了带他过来的警花小姐姐,站在门口整理好了衣服的每一条褶皱,心里默默将准备......
注:现代刑侦架空,实验室四人组变刑侦四人组,后期会有小杨学姐的部分
人设属于二公子,ooc 属于我
一些专业知识会不太准确,欢迎指正!
我流计算机技术很好的刑警李一鸣✖️法医大师兄
1.
吴超群是一个月前从警校毕业,并以专业第一的成绩来到淮海分局当法医的。
虽然有警校四年的历练,但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并且心里装满了伟大的抱负与光荣的使命感,吴超群报道当天还是非常紧张,以至于身边的同事带他去和未来共事的前辈们打招呼时,都要在路上委婉的提醒他多次不要同手同脚。
吴超群送走了带他过来的警花小姐姐,站在门口整理好了衣服的每一条褶皱,心里默默将准备好的话术过了几遍,深呼吸了几口,大脑当机般猛地拉开门——
“我是淮海分局实习法医吴超群!今天正式报道!请各位前辈多多指教!”
说完还敬了个标准的礼。
咋一看挺好的,除了把办公室里正在摸鱼的人吓了个半死。
2.
吴超群现在局促的坐在凳子上,低着头,两只手放在膝盖上不安的扭啊扭。
真的蠢死了!吴超群欲哭无泪,想抽自己两巴掌。
怎么能忘记敲门就直接推门而入了呢?太没礼貌了...而且领导还在办公室...吴超群心里悲哀地凉了半截。
“前几天就听说警队有新人来,没想到这么快啊,是超群对吧,来来喝点茶。”
对面的人将泡好的热茶递给吴超群,不动声色的将手边的游戏手柄默默收了起来。吴超群这才感激的抬起头,终于完整看清了面前人的样子。
带着一副眼镜,脸上乐呵呵的,人畜无害的样子。
吴超群悄悄松了口气。
“超群啊,你的资料我都看过了,各方面都很优秀。欢迎你加入我们淮海分局技术部。我部门没啥人,也没什么讲究,就是下一次进来记得敲门...”
话还没说完,办公室的人又毫无征兆的被人嘭一声打开,把里面两个人吓了一跳。
来者没穿警服,带着一副墨镜,脸上挂着吊儿郎当的笑容。
“哟,刚刚碰到队里的警花妹妹,说咱部门来了个新人,还是个新手法医——”
3.
小导很心累,但小导什么都不能说。
拜托,能不能体谅一下他老人家的心脏,进他办公室不敲门是他部门的优良传统吗?
他喝了口茶压压惊,看了眼惊慌失措的吴超群,准备在这个新人面前挽回点自己作为领导的尊严。
小导用手点了点桌面,抬头看向不速之客:“李一鸣说了多少次了你们进办公室能不能敲个门?万一其他领导也在这里怎么办?”
“得了吧,你不就是怕那谁出差提前回来杀你个措手不及?”李一鸣把外套披在肩上,凑过来无视了小导,墨镜后的眼镜上下打量着吴超群,像是发现了什么稀罕的东西。
吴超群被他盯的心里发毛,赶紧起身给李一鸣让座,老老实实鞠躬:“前辈好,我叫吴超群,是新来的实习法医。”
“不用叫前辈,听着太生分了,你叫他师兄就行。”小导这么对吴超群说。
李一鸣也不客气,笑嘻嘻的坐下,在小导的白眼下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而后露出惋惜的神情:“可惜咯小超群,年纪轻轻的偏偏要来我们淮海分局当法医——”李一鸣故意把“淮海分局”和“法医”四个字咬的很重,惹的小导无声瞪了他一眼。
“啊?”新人吴超群没听懂他话里意思,,傻乎乎的发出疑问。
小导赶紧打断两人的对话,让吴超群先去局里熟悉熟悉环境,方便以后工作发展。
4.
两人目送菜鸟新人亦步亦趋的离开办公室,小导若有所思的往后一靠:“这个新人还不错,可以给你大师兄当当助手。”
李一鸣捣鼓着手机,头也不抬,闻言发出一声不明所以的嗤笑:“给他当助手?谁受得了他那脾气,这是已经是第三个了吧?而且看着就不大机灵,在你好徒弟手下干活,不是找死吗?”
“哎,此言差矣”小导一本正经的拿出游戏手柄,“人家超群专业第一呢,给大师兄洗洗瓶子不是没问题的,对了,他那边进度怎么样?”
“你还不了解他?请他过去帮忙就跟请阎王爷一样,听说这次到那儿就把自己关在解剖室里一天一夜,还带着人家整个队连轴转了16个小时”李一鸣开始喋喋不休的抱怨,“你看,别人告状都告到我这里来了。”
小导听闻却是一脸担忧:“这回没人看着,他估计又忙的不吃饭了。”说完小导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冒着生命危险,给他家大弟子打了个电话。
当电话那头的声音响起时,小导居然觉得有些意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他本来以为这通电话肯定打不通的。
“喂?有事快说,俺忙得很!”听到电话那头熟悉的口音传来,李一鸣抬了抬眼皮,不动声色。
小导回过神,忙说:“那边案子结了?”
“没有,有点棘手,估计还要两周。”
小导还在那边喋喋不休,在大师兄语气越来越不耐烦就要爆发的瞬间,李一鸣听到电话那头有个陌生的男人喊了师兄的名字,叫他吃饭。
“俺吃饭去了,挂了。”
安静的房间里只剩电话被挂断的嘟嘟声。
“稀奇啊!居然有人能叫动你工作状态下的大师兄吃饭!”小导看着手机,一脸不可思议。
李一鸣坐了几秒,慢慢站起身,皮笑肉不笑的说:“他吃不吃饭关我什么事?”说完转头就走,墨镜遮掩下的眼镜多了几分寒意。
“你上哪儿去?”他听见小导在身后喊他。
“昨晚为了抓一个抢劫的傻叉熬夜查监控,补觉去了。”
李一鸣的语气略带了点自己都察觉不了的烦躁,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鸣大/刑侦架空】今天也是世界和平的一天2
注:现代刑侦架空,实验室四人组变刑侦四人
组,后期会有小杨学姐的部分。
人设属于二公子,ooc 属于我
一些专业知识会不太准确,欢迎指正!
我流计算机技术很好的刑警李一鸣×法医大师兄
5.
吴超群来淮海分局已经已经两周了。
这段时间国泰民安,他有事做事,无事就打打鉴定书,处理处理日常物证。和部门的其他人也逐渐熟络。
哦对,除了那个暂时没见到的大师兄。
吴超群尝试着从别人口中先了解一下这尊大神,毕竟日后要跟着他学习,而且他早就听说过大师兄的光荣事迹,去年那件惊动全国的杀人碎shi案就是他首先发现的蛛丝马迹,才能再下一......
注:现代刑侦架空,实验室四人组变刑侦四人
组,后期会有小杨学姐的部分。
人设属于二公子,ooc 属于我
一些专业知识会不太准确,欢迎指正!
我流计算机技术很好的刑警李一鸣×法医大师兄
5.
吴超群来淮海分局已经已经两周了。
这段时间国泰民安,他有事做事,无事就打打鉴定书,处理处理日常物证。和部门的其他人也逐渐熟络。
哦对,除了那个暂时没见到的大师兄。
吴超群尝试着从别人口中先了解一下这尊大神,毕竟日后要跟着他学习,而且他早就听说过大师兄的光荣事迹,去年那件惊动全国的杀人碎shi案就是他首先发现的蛛丝马迹,才能再下一个受害者出现之前抓住嫌疑人。
“你问你大师兄啊”小导看着吴超群,认真思考片刻,以一个温和长辈的口吻循循善诱:“你大师兄这个人对待工作是最认真也是最严格的,你可要向他学习,他教给你的东西以后一定用得上。”
“洗瓶子能学到啥?”本来还在闭目养神的李一鸣突然开口,紧接着被小导打断:“去去去,李一鸣你要是没事干就去隔壁网安大队帮忙,老张已经找你好几次了。”
李一鸣不为所动,反而起身一把勾住吴超群的肩膀,将他的脑袋压低,低声嘀咕道:“解剖室暴君,你知道这几个字的含金量不?不知道也没关系,等他回来你就...”
“李一鸣你少给大师兄起这些乱七八糟的外号啊!被他知道了不剥了你的皮!”
“什么东西不能让俺知道?”
6.
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
7.
实在不行去申请一下?把我办公室的门拆了吧,反正也没人敲门。
小导在大脑当机的几秒钟里抽空想了想这个方案的可行性,并且连申请表都在脑子里写好了。
8.
“哟,大忙人回来了啊。”安静片刻后,李一鸣撒开吴超群的脖子,率先打破办公室诡异的氛围。
“俺为什么要剥李一鸣的皮?”来者并不接李一鸣的话,甚至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只是把问题继续抛给小导。
小导见这火眼看就要烧到自己身上,心里把李一鸣上上下下骂了个遍,嘴里却苦哈哈的和着稀泥:“他这不是和你开玩笑呢,哎?你不是明天才回来吗?怎么样,那边案子不好结吧,吃过了吗?要不晚上下班鸿宾楼?正好带你认识一下新师弟。”
“得了吧,他嘴里能有什么好话?”
“整个局子里就你们这里最吵,俺在门口都听得见!纪律还要不要了?!”
9.
大师兄真乃神人也。
吴超群看着被大师兄一顿输出也只能耷拉个头的小导,琢磨出来这个真理。
10.
李一鸣觉得大师兄有哪里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他听不见大师兄数落小导的那些话,只是目光粘在大师兄今天穿的衣服上。
普普通通的白色短袖,外面加了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黑色外套。
哦不,这外套可不算普通,李一鸣扫了一眼就知道这是某价值四位数的奢侈品牌。
他师兄绝不会花心思在穿衣打扮上,更不会花这些钱去买一件衣服。
11.
那么这衣服是谁的呢?
李一鸣眯着眼睛,把后槽牙咬的咯吱响。
12.
兴许是李一鸣的目光太过直白,连墨镜都没遮住,大师兄突然转过头,顺着就把战火蔓延到他身上。
“看来你最近很闲。”大师兄十分平静。
“闲得慌就出去写报告,比你在这晃荡强。”
13.
李一鸣没接大师兄的茬,反而往前走了几步。
“干我们这一行,闲点反而是好事。”李一鸣在离他仅仅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笑道:“师兄有何高见?”
“师兄”这个称呼李一鸣已经很久没叫过了,就连大师兄都明显愣了一下,脸色旋即变得更难看。
李一鸣和大师兄身高差不多,只是基于李一鸣刑警的身体素质,看着要比大师兄壮实点。
身后的小导警觉的站起身,默默把桌子上的危险物品都拿走。
他们不会在我办公室打起来吧,小导盘算着,又看了看弱小如鸡的吴超群,叹了口气。
这时,他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不是平常的通话铃声,在当前情况下显得突兀又刺耳。
除了吴超群,办公室里的三人闻声脸色一变。
14.
“出警。”小导快速接完电话,言简意赅的对着他们说,
“有民众报案,城东的山上,发现疑似人的肢体。”
彩蛋:
小导的手机铃声曾被李一鸣称为死亡来电。
因为普通的案情不会打到他的私人号码上,通常是李一鸣他们接到警情后直接出警处理。
小导这个人平常交流工作微信就够了,顶多打打微信电话。一旦出现私人电话,那八九不离十是出现了严重危害社会安全与秩序的恶性案件,需要特别重视。
小导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是他的电话铃声永远都不要响起。
(二大)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10
烂俗ABO 我觉得怀不上了...所以我放弃我的梦想...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下次更要下周末
①
李一鸣蹲在客厅,虽然有餐椅也有沙发,但是他总觉得蹲着才符合他现在的状态。
大师兄,不对,陈木这傻叉竟然让他放下抑制剂滚出来,他竟然还上赶着要帮这人打完了再出来。这还没完,他自己犯贱要给人家打针竟然还被拒绝了。
是他给陈木喝的水太凉了,李一鸣无语的想,把人喝的心哇凉哇凉,他这么一个多金男大在眼前都不为所动。
陈木没立马回答他他就有点着急,把人稍微扶起来一点问他感觉怎么样不行两者皆可抛咱上医院啊,结果陈木半天就结巴出一个字要喝水,喝完水屋子里...
烂俗ABO 我觉得怀不上了...所以我放弃我的梦想...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下次更要下周末
①
李一鸣蹲在客厅,虽然有餐椅也有沙发,但是他总觉得蹲着才符合他现在的状态。
大师兄,不对,陈木这傻叉竟然让他放下抑制剂滚出来,他竟然还上赶着要帮这人打完了再出来。这还没完,他自己犯贱要给人家打针竟然还被拒绝了。
是他给陈木喝的水太凉了,李一鸣无语的想,把人喝的心哇凉哇凉,他这么一个多金男大在眼前都不为所动。
陈木没立马回答他他就有点着急,把人稍微扶起来一点问他感觉怎么样不行两者皆可抛咱上医院啊,结果陈木半天就结巴出一个字要喝水,喝完水屋子里信息素浓度也稳定了一点,就是李一鸣手抖洒在自己床单上不少。
李一鸣蹲在墙角挠墙,偷偷听客卧一点动静都没有,怕这人睡过去出什么事,于是挪过去对着门敲,“陈木?你醒着吗?别睡过去。”
他觉得今天晚上所有事情都很反常,搞得他一直尊老爱幼师兄不离口的人设都破,对着这神经病直呼其名直抒胸臆没有一点点尊重。
选个屁啊,李一鸣觉得自己刚刚疯了,指望陈木在他这服软这不是痴人说梦吗,他给人改三天三夜数据都没落好,何况要跟人家持证上床呢。
李一鸣又敲敲这人房门,忍不住掏出手机打他的电话,一遍一遍的打,被拉黑了又打开微信打微信电话,直到客房里出现一点响动,手机被摔地上又被捡起来的那种。
李一鸣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想法也控制不住嘴,发誓要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十八年之后又是一条好汉,他对着手里的收音器狂喊,“陈木——我喜欢你。”
“李一鸣你——”手机有延迟,两个人愣是凑出一桌麻将的动静,他直接不让人把话说完,用能上学校表白墙喜迎八方来客的扰民嗓音,蹲在客厅对着书架上的生物遗传基本原理大声表白,完全不在意明天可能就在论坛出名,“你不许说话,我就是喜欢你怎么了,你不是非要听吗?”
“我跟你结婚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我喜欢你,我改你的算法跟你吵架改实验室密码也是因为喜欢你行了吧行了吧行了吧”
李一鸣一口气说完,觉得自己的行为跟做了一件平时非常令人不耻的事情差不多,就是大庭广众下逼迫别人接受自己的表白,他感觉心跳震耳欲聋,跟外面刮起的风能打个平手,手机里传来滋滋拉拉的电流声,陈木不说话,他缓了一会只觉得沉默是让人尴尬的东西,他不然还是去给小导发个微信说他可能要离婚了,小导没准也能给他送冷泉港去。
“李一鸣,你进来。”陈木说完这句话就挂了电话,完全没在意李一鸣在门口转了几圈才又打开房门,药箱在地上放着,抑制剂在手边,陈木慢条斯理的往静脉上扎了一针,看见他踟蹰不肯往里走示意他把医用阻隔贴拿出来。
陈木低下头,微湿的发尾下面藏着还留着一点印子的腺体,圆领的睡衣空空荡荡,“师兄,你不喜欢我就算了,也不能拿我当超群使唤吧。”李一鸣心里很忐忑,面上不表现出来,跪在床上撕开包装袋,帮这人撩开头发铺平抑制贴,“所以你怎么想?你喜欢我吗?”
他感觉自己已经彻彻底底变成了失败的舔狗,还很勤快的那种,因为陈木还不忘了叫他在客厅喷喷阻隔剂,省的明天早上起来手忙脚乱的。
陈木白了他一眼,用那种在实验室横扫千军的语气骂他,“差不多得了。李一鸣你是不是非得表白完马上买套?正常人在发情期被怒吼始乱终弃不解风情,是不是得缓缓才能答应你?”
②
李一鸣悲哀的想,他终究还是变成了自己父母那种人,高举爱情纯洁无瑕世界第一等的大旗,有情饮水饱的发起疯来什么都不顾。大师兄逼着他把爱拿出来之前应该先祈祷他李一鸣不会有一天不爱了爱上别人,不然这种奋不顾身的爱如何暴烈的给出来就会如何干脆的收回来,爱情的火焰是如此伤人,李一鸣比谁都清楚烫一下子是什么感受。
陈木看他坐在床头当个一动不动的神经病,没好气的把这人拽下来,指着衣帽架说没换睡衣别上床。
李一鸣被气到了,连被子带陈木差不多一卷就把人抱起来扔在客厅沙发上,大师兄吓了一跳腾空抓着他的肩膀说他又发什么疯,他把卧室门关的特别响,没好气的说我能发什么疯我换睡衣啊。
陈木在沙发上伸直了腿,感觉抑制剂让他血管里叫嚣不停的信息素变成了涓涓的流水,李一鸣跟个炮仗一样哗啦推开客房的门进卫生间去洗漱,陈木觉得自己久违的懒洋洋的,抑制剂里带有的那种镇定成分让他脑子都不愿意转了。
去他的吧,陈木想,他和他姐拼了命的从泥潭里挣脱出来,到今天他已经离家第七个年头,说着要尝试正常人的生活,连恋爱都谈不上叫什么正常人的生活。
他就是给父母的钱太多了。陈木头一次这么想,养大了他们的胃口,让他们以为大女儿废了,这倒霉的血脉自然而然由小儿子来继承,哪怕他是个没用的omega。
陈木掏出手机来,打开被他免打扰的亲妈微信,在上面一大堆不堪入目的信息和语音下面用方言回了一句国骂,外面突然打起了雷,轰隆隆的响声遮盖了对方发过来的粗俗的语音。
李一鸣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问他在跟谁说话呢大半夜还骂人,消消火吧这样对身体不好,他仰头看李一鸣,客厅的吊灯真的很亮,连他发尾的水珠都透着光,陈木举起手机给李一鸣看,“这个月我的工资你留着吧,不用往外打了。”
李一鸣没好气的跟他顶嘴,说怎么着收了我的爱就用钱打发,陈木你也太看不起我了,他小嘴叭叭的,陈木被吵的头疼,伸手抓着他的衣领去亲他,试图用这种方式去堵他的嘴。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李一鸣过了一会才意识到这个事实,然后就被松开了,他的睡衣领口被扯开,水珠随着滴到omega的脸上。
暴雨就落下来。
③
突如其来的大雨存在感强到没人能忍住不偏头往窗外看,李一鸣干脆也在沙发上坐下来,半边身子压着自己那床被子,伸手去握陈木还攥着手机的那只手,发情期导致手心很热,天气预报说今天夜间气温骤降,即将进入冬天,那人没有转过头,手也没缩回去,只是虚张声势的跟他讲越来越没大没小,他怎么说也是他师兄,现在都直呼其名。
李一鸣拿毛巾擦着头发,突然问他有没有觉得自己更喜欢林弈那样的人,陈木继续刷着手机,嗯嗯啊啊的阴阳说也行吧明天咱就去民政局办手续后天我就开展人生第二春。他展开一点被子把李一鸣也盖住,“你说的是更喜欢还是更合适?”
阳台没拉窗帘,偶尔有闪电落下来晃人一下,陈木继续说了下去,“也许吧,脾气很好,能力也不错,和我出身差不多,会不动声色的包容人。”
“我也很会不动声色的帮你改算法的好不好?”李一鸣突然插嘴进来,陈木被打断了觉得果然不能跟这傻叉好好说话,“用你啊,显你能了是吧?”
“还有上次那个材料让超群嚯嚯了,我给你借回来的。”李一鸣不依不饶,把半干的头发往陈木脖子上蹭,陈木药劲还没过身上没力气懒得跟他挣扎,看他靠过来干脆两个人依偎在一起,“你为什么不去相亲?”他突然问李一鸣,“我不信过了25以后没人给你介绍对象。你怎么不找一个脾气好家境好的?”
李一鸣想自己果然又玩脱了,还是接吻吧,大师兄现在脆皮的像巧乐兹冰淇淋,尝起来甜甜的,最里面的巧克力苦的打人一个措手不及。
万一哪句话让他真的论起门当户对,他马上就会变成小燕子爱上的五阿哥,大师兄版还珠格格会火速把他捆起来送到官家小姐的床上。
真的好莫名其妙,李一鸣明明只是想见义勇为,结果这段时间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和自己的师兄接吻,天地良心,一般英雄救美的alpha不都是从临时标记开始的。现代科技已经让这种爱情小说桥段变成了历史,现在他们一般都让A绅士的给O贴个抑制贴。
陈木的嘴唇很凉,远不如手心那么热。李一鸣慢慢伸手放在他的脖子上,小声的问他非要在这睡吗,要回卧室吗。
李一鸣想自己可能还是做不到完全的尊重omega,比如一会在主卧的大床上,他可能就会顺坡下驴得寸进尺的问要我留下来吗,这才一会,他就已经很懂设问的艺术了,那个林弈肯定想不到他是一个如此聪明的学生。
雨声连绵不断,陈木好像掌握了什么能让李一鸣变哑巴的秘诀,先是问他是不是吃林弈的醋了,说话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又捏着他的下巴逼alpha低头跟他对视,“跟我说说吧,真没在客房藏套?”
沙发确实太小了。李一鸣想,人类血管里明明已经有了接近致死量的多巴胺,力比多,可是当他把陈木压在床上的时候,他还是觉得无声的信息素涤荡着他心脏里每一条血管。
幸好别人闻不到他的味道,李一鸣想。
*二编 虽然我在学该死的法律没时间写,但是如果这期热度能到150我会编造一些小杨师姐走的那天他们酒后乱性大师兄怀上了的小段子
二大一些我想的嗑点
二大好嗑在在外一直端着的人能在感情里有人庇护,在外一直是主导地位的人突然变成被动地位。
两人基本上就是两个方面的极端。看起来李一鸣家里八成就是经商的,有钱,有远见,会捞钱的奸商,和部分时间的顶级人情世故。耳濡目染出李一鸣这种社交怪物。
而且仔细一看他惹那么多屁事,无论是骗钱还是骗感情,都没有惹火上身。要么这人有绝对的调和能力,要么这人有非常硬的背景——不过我感觉他两者都有。
而大师兄不一样,他就是典型的小农思想下诞生的产物。家里人只有姐姐有远见,爸妈整天吸血并过度占有欲,巴不得这个儿子当做他们的傀儡。
所以大师兄就算有一点大男子主义也很正常,毕竟IP正确。
而大师兄在人情世故上的缺陷...
二大好嗑在在外一直端着的人能在感情里有人庇护,在外一直是主导地位的人突然变成被动地位。
两人基本上就是两个方面的极端。看起来李一鸣家里八成就是经商的,有钱,有远见,会捞钱的奸商,和部分时间的顶级人情世故。耳濡目染出李一鸣这种社交怪物。
而且仔细一看他惹那么多屁事,无论是骗钱还是骗感情,都没有惹火上身。要么这人有绝对的调和能力,要么这人有非常硬的背景——不过我感觉他两者都有。
而大师兄不一样,他就是典型的小农思想下诞生的产物。家里人只有姐姐有远见,爸妈整天吸血并过度占有欲,巴不得这个儿子当做他们的傀儡。
所以大师兄就算有一点大男子主义也很正常,毕竟IP正确。
而大师兄在人情世故上的缺陷也在家庭环境中非常能体现出来。
家里人步步紧逼,要么电话轰炸要么来学校骚扰,不榨干价值就不停止。做事不留情面,万事雷厉风行不为大师兄着想。也不怕把人逼急了,出国几年跟家里人断联,或者移/民。
而不止人情世故上,大师兄对于未来的掌控和眼界一定程度受姐姐的影响,能抗住压力一直留在小导这里。一来就先做几个横向给家里打钱,堵住他们的嘴。
也许也是耳濡目染,大师兄同样带有一些家庭色彩。
两个人搭配其实真的有点像所谓中式传统家庭。但是大部分时间主导者都是在传统家庭之中父亲角色身上。既视感真的好强。
我所想嗑的是跟老套的外表坚固者也有脆弱的一面,想要这段情感中主导权在李一鸣手里。
主导权在他手中的感情,要么如过山车一样急升急降,要么就非常顺滑,简直一步一步都能被他照顾到。
而他们两个人的矛盾压根就不涉及所谓的原则,单纯只是天性和八字不对付,又有小杨师姐这道坎。
大师兄不愿意主动缓和,而李一鸣也没有让着大师兄的意思。偏生大师兄软肋最多,需要迈过的坎坷越多,才有李一鸣一次次背后推波助澜。而大师兄忿忿不平凭什么李一鸣就没什么事把这人情还回去,谁也不吃亏,才能更方便闹脾气。
李一鸣没有除小组几个人以外的软肋,而他的个人行动也只有他一个人能料理。毕竟这实验室里头没几个人愿意陪他整这些灰色地带的事情,所以他自己走独木桥,谁也帮不了,也谁都不用帮。
久而久之就造成大师兄情感上的被动地位,没有能主导的事件,也没有感情背景上的硬件。基本上大师兄只希望能够保持不变,却被自己的一次次下意识行动给卖了。
李一鸣只要保证两人前路通畅,然后一步一步引诱,基本上一个大师兄拿下都很轻松。
哪有那么简单,大师兄对有一个人想要来亲近他靠近他,第一时间的想法从来不是靠近,而是防备。
他不需要爱情的精神支持,也没有精神能支持爱情。他也知道自己就算真的谈恋爱绝对没有什么结果,谁能愿意自己男朋友对一堆仪器过日子,感情交流等于心有灵犀。
爱情这种东西,绝不是必要,而且对他来说,大部分时间内都有可能是影响实验的干扰。还不如自己把小心思掐灭在肚子里头,就像是当初对小杨师姐的倾慕一样。
We Choose to Go to the Moon
无cp向。
***************
We choose to go to the moon,
Not because they are easy,
But because they are hard.
...
无cp向。
***************
We choose to go to the moon,
Not because they are easy,
But because they are hard.
——John Fitzgerald Kennedy
September 12, 1962
Rice Stadium
**************
许多年后,面对一个同样举着晾衣杆的研究生,生命科学学院的吴超群教授将会回想起他和小导以及师兄师姐们在鸿宾楼庆功的那个下午。
这要从吴超群犯的一个微小的错误说起。
或是更久以前。
久到小导刚来到这所学校,收下了小杨师姐,他的第一个学生。
————
李一鸣的黑眼圈太重了,墨镜也遮不住。他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像一只陀螺。
当他在办公室里所有人的注视下打完最后一个电话,终于又恢复了往常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哎呀,都看我干什么?”
“走哇,都订好了,下午四点鸿宾楼。”
————
酒桌上,小导多喝了两盅,有些醉。
“那个时候年轻,不懂事。”
他摆摆手,想把那些像雾一样围绕着自己的陈年往事挥走。
“……万人都要将火熄灭我一人独将此火高高举起,万人朝我扔臭鸡蛋烂菜叶子,要我熄灭手中的真理……”
他的脸有些红,整个人散发着醉酒后的迷离气息,眼神却很清明。如果院长在这里,他一眼就会认出,那是他在生物学年会上第一次见到小导时所见过的眼睛。
坚定、明亮、有野心。
“老师,不能再喝了。”吴超群想去劝,却被李一鸣用眼神制止。
李一鸣拧开桌子上的矿泉水,倒进小导的杯子里,又给自己满上。
“老师,我代表咱们实验室敬你一杯。”
大师兄让他滚一边子去,什么时候李一鸣也能代表他们实验室了。
吴超群害怕他们两个在酒桌上吵起来,正准备去请到包房外面接电话的小杨师姐,回头一看,大师兄竟然是笑着的。
大师兄在人前似乎很少有这样放松的神态,他拿过李一鸣手里的矿泉水,给每一个人倒上。这时小杨师姐打电话回来,笑着说他们多大人了还赖酒。她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也把杯子递到大师兄面前。
“来吧,我这次陪你们喝一样的。”
本来应该由小导再说两句,但他醉了,只坐在椅子上傻乐。小杨师姐说自己没什么词汇,还是让大师兄说。
所有人都看向大师兄。
大师兄站起来,举起杯:
“敬真理,敬生物学,敬所有人。”
————
“老师,我好像有可能犯了一个一小错。”
小导的眼睛正黏在游戏里上。今天李一鸣不在,他要趁此机会把李一鸣的最高记录打破。
“哎呀,犯点错没关系的嘛,不是有人说过吗,‘正确的结果,是从大量错误中得出来的,没有大量错误做台阶,也就登不上最后正确的高座。’你一个新人,犯点小错误没什么的,就当积累经验了。”
小导摆摆手,想用科学鸡汤随便把吴超群打发走。
“可是我不小心把自己的试剂加到大师兄的烧杯里了了。”
“大师兄不会杀了我吧。”
————
“老师,你年轻的时候也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啊?”学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吴超群说,没有人生来就是什么都会的,你大师伯是不是很牛,但他新人时期就是个实验室破坏狂,甚至砸坏过师姐的腿。
吴超群的眼中流淌过一丝怀念,他下意识地回头,并没有听到熟悉的带着口音的:“吴超群,你不在实验室刷瓶子,在这儿说俺什么呢?”
时间真奇怪。那个跟在大师兄身后刷瓶子的愣头青,竟然也成导师了。
实验室里的师姐给了小师弟一个爆栗,让他别耽误老师讲故事,听完故事就老老实实回去看论文。吴超群笑着摇摇头,说人总是要放松一下的,别把孩子逼得那么紧。
————
大师兄冲进来,揪住小导的袖子,二话不说就拽着他往外走。
小导让他别激动有话好好说,再说这是超群犯的错误找他做什么。
大师兄不说话,只是拽着小导一路往前走,吴超群不敢说话,只能在后面一路跟着。
“锁门。”大师兄对吴超群说。
吴超群心想,天呐,大师兄不会杀我们灭口吧,怎么办,这次老师也救不了我了,等一鸣师兄回来,他发现整个师门都被走火入魔的大师兄屠了,他是应该转身就跑还是给我们报仇?
“哦哦,好的师兄。”吴超群听话地关上了实验室的大门,落锁。
“你看。”大师兄把他拉到操作台前,眼底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这是,成功了?”小导有些没反应过来,但他一眼就认出这是他自己的那个课题。他知道这是一件困难的事,是他一直坚持从未放弃的事,是他一直努力却没有找到突破口的事。
但这个重大问题的解决,竟然在于吴超群犯的一个错误。
“只是一小步。”大师兄冷静地说。
“从今天开始,谁都不许迟到早退。”
————
“吴超群,你以后不用洗瓶子了,以后跟俺一起做这个课题。”
“哦哦,好的师兄。我应该提前准备什么吗?”
“带脑子来。”
————
“一鸣师兄,你电脑上跑的是什么啊?”
“告诉你,你也看不懂,不要给自己徒增烦恼咯。”
————
“咱老师,最近表现不错,没有迟到没有早退,还主动加班。俺就说,以前他的态度很有问题。”
“哪里哪里,都是为了科学,都是为了人类。”
“师娘昨天还给我打电话,问老师这几天都忙什么呢,都没时间接孩子。”李一鸣对着电脑噼里啪啦输代码。
“你没乱说吧?”小导有些紧张地问。
“我说老师终于发现科学的乐趣了,一头扎进学术的海洋里咯。”
————
“大师兄,怎么办啊,结果对不上。”
“再试。”
————
“还是对不上。”
“那就再来一遍。”
————
“你要的数据算完了,在你电脑里。”
“谢了。”
“真新鲜,实验室独裁暴君还会说谢谢。我还以为你把这个字从字典里扣下去了呢。”
“李一鸣,俺警告你,别给脸不要。”
————
“老师,他们这个结果好像有问题啊,咱们做了那么多遍都重复不出来。”
吴超群笑笑,告诉他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知道这是哪个实验室的结果吗。名气大得吓死人。
学生说,那如果他们就是不对呢,那不是……
吴超群说,这种情况,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那是你师爷的课题……
“那师爷放弃了吗?”
“当然没有。”
吴超群又想起从前的日子。每天在办公室打游戏摸鱼的小导看似什么都不关心,心里竟然藏着一件那么大的事。
如果他是小导,他一定会在国际会议上指着那位大佬的鼻子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老头,莫欺少年穷!”
想到这儿,他突然笑了。
学生被他吓了一跳,以为老师被他做的结果气疯了。连忙问他怎么了。
吴超群摇摇头,没事,就是想起了以前的事。
小导当然没有放弃。
他悄悄把这颗火种护在手心。像是蛰伏于雪地之下的种子,相信总有春雷会将它唤醒。
————
“老师,你这个课题很有意思哦,你不会是想……”
小杨师姐翻看着小导电脑里的记录,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诶,别说,别说出来。感兴趣的话,你就拿去做吧。”
————
“老师,收下俺,俺能带你上院士。”
————
“我是李一鸣。”
“我的脑子当然好用啦,128线程的啦~”
————
“老师,你这个课题我暂时想不出来。我去外面找找办法。”
这是小杨师姐临走前留给小导的话。
————
“老师,小杨师姐那边的结果发过来了。可以重复!”
“好,好好!”
————
与此同时,世界各地的生物实验室都在传送同一条信息。一个看似坚固的真理,被推翻了。
科学需要确凿的证据。他们提供了证据。
这一刻,他们改变了生物学的历史。
如果生物学的历史也用结绳记事,那么他们将是那根无限长的绳子上一个巨大的结。
想象中的巨大喜悦并没有降临,在过度的劳累之后,大家的情绪似乎出奇的平静。
“老师,真的成功了吗?”吴超群觉得自己在好像做梦。
“是的。我们成功了。”
————
“诶,你选的哪个导师?”
“吴超群。”男生得意得晃晃手机,“老师很快就回我邮件了哦。”
到实验室的第一天,师姐安排他洗瓶子。
“师姐,没别的要我干的吗?”
“啊,对。你不说我都忘了。”
师姐在办公室的角落里拿出一根银身蓝头晾衣杆。
“拿着吧,这以后就是你的法器。”
这是他们实验室的玄学。
传说,举着晾衣杆的小师弟可以给实验室带来好运。
end.
(二大)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09
①
李一鸣在教工家属楼莫名其妙就占得一席之地。
他不常住,偶尔忙起来懒得回家就在这凑合。两个人生活就像是有时差,大师兄回来的时候屋里亮着灯人已经睡了,桌子上放着零零星星的吃食和热水。更多的时候早上起来上实验室之前吃早饭,能看见李一鸣跟个鬼魂一样,一言不发的穿着睡衣爬起来到厨房喝水,然后又迷迷瞪瞪的飘回房间。
陈木这阵子伙食好的吓人,家里餐桌上放着的不是银耳就是燕窝,微波炉一打盖子一揭就成的那种,一看就是李一鸣从家里搜刮来的。
李一鸣对他不错。陈木一边吃一边想。有时候觉得这日子也就这么过下去,进了实验室摸上电镜,顺着金属冷冰冰的触感又想起来他的人生计划。
他做事情向......
①
李一鸣在教工家属楼莫名其妙就占得一席之地。
他不常住,偶尔忙起来懒得回家就在这凑合。两个人生活就像是有时差,大师兄回来的时候屋里亮着灯人已经睡了,桌子上放着零零星星的吃食和热水。更多的时候早上起来上实验室之前吃早饭,能看见李一鸣跟个鬼魂一样,一言不发的穿着睡衣爬起来到厨房喝水,然后又迷迷瞪瞪的飘回房间。
陈木这阵子伙食好的吓人,家里餐桌上放着的不是银耳就是燕窝,微波炉一打盖子一揭就成的那种,一看就是李一鸣从家里搜刮来的。
李一鸣对他不错。陈木一边吃一边想。有时候觉得这日子也就这么过下去,进了实验室摸上电镜,顺着金属冷冰冰的触感又想起来他的人生计划。
他做事情向来是仔细盘算的。不这样小心谨慎踏实做人也走不到今天,陈木的毕业论文还差几个实验,国内是做不了的,虽然以现在的毕业标准不完成也没什么事,但是他和小导都心照不宣一件事情,就是他大抵也是要走的。
去国外,去到一个没有人知道他过去的地方,真正的抛下那些能摧毁人的腐朽,才能给自己完整的一生。可能是好日子过多了,这两年他一直排斥谈这个问题。小导不是没早早把他送到同门的实验室去,他待了几天忍不住跑回来。
可能只有一无所有的人做事情才不会犹豫。陈木想,他现在拥有的太多,甚至拥有一段像模像样的婚姻,可这也不是他偏离本来的轨道的理由。
实验室新来一个在职研究生。小导把人领进来,在超群看热闹的眼光里把人交给陈木,说这是新来的在职研究生,毕业要求很宽泛,稍微教一下就行了,不耽误你的主要工作。
林弈看起来比超群大上不少,问起来比陈木也就小几个月,在药企上了几年班才回来镀金,特意搭到小导名字下面。
他和这些常年在象牙塔的穷学生确实有很大差距,笑起来眉眼弯弯,拉夫劳伦的牛津纺衬衫没有褶皱,风度翩翩如沐春风,冲所有人点点头,连陈木都没说出什么硬话来。
李一鸣本来没怎么在意实验室新来的人。新师弟一周只来三天,平时还要上班,按说他带着药企的项目资金,实验全让大师兄做也是行业潜规则的一部分,但是人家确实兢兢业业的,不是今天请吃饭就是明天刷瓶子,和所有人打成一片。
他和大师兄最近没怎么吵架,甚至因为陈木忘了吃饭的时候他总叫饭店打包送过来,陈木被迫每天中午按时出现在办公室,跟所有人一起吃食堂那倒霉的创新菜色,忍气吞声的默许超群和李一鸣讨论那些没用的八卦,虽然偶尔白上他们一眼,但是也算是巨大的进步。
问题在于,陈木跟这个林弈走的太近了。
这是个很精明的alpha,他在出现的不多时间里分担了许多工作,上手很快,搞得小超群在办公室摸鱼的时间都变得宽裕起来。他不吝啬于干点杂活,对先进技术和论文有实践上的见解,说的高兴的时候眼睛下面痣一闪一闪,很刺眼。李一鸣想,这个实验室可能太久没有作风这么正派的人,今天才十一点,大师兄突然探头过来,告诉超群今天中午不用带他的饭了,他和林弈去食堂吃新开的炒菜。
②
李一鸣想,他也许也应该多做做实验,这样就不会在大师兄伸手想要器材的时候慢了一拍,让林弈抢先递过去,然后顺理成章的两个脑袋凑在一起,把他撇在一边。
虽然那做的是特意给他的实验,但陈木,为人处世的原则称得上比alpha更粗暴,更beta更随便。
于是他们没忍住就吵架了,为一个数据到底还要不要重复拍桌子掀椅子,超群拉着林弈往后退退,让他不要被神仙打架波及到,“过一阵子你就习惯了,他们俩天天这样。”
太久没有拌嘴两个人都不熟练,翻来覆去的老生常谈已经不好意思再提起,莫名其妙在心里打上暧昧的标签,就事论事的吵了一会,大师兄偃旗息鼓,拿着李一鸣优化的方案重新配材料,小导把剩下的人都叫去办公室,留他一个人无言的看着眼前的人忙活。
他有点不满,可这种不满又无法言说。于是只能大晚上的跑回陈木的宿舍,像暴风雨一样用信息素席卷每一个角落,这是一场没有痕迹的大雪过境,陈木却不由自主睡的很熟,一连几晚都没有做梦。
陈木久违的起晚了,他醒的时候微信群里已经吵闹了十几条,先是超群问他实验室准备工作做完了干什么,因为上次出了意外,现在这几个人对他的人身安全那叫一个草木皆兵,没隔一个这死孩子就联想到了一大堆有的没的,连带小导也跟着吱吱哇哇。
直到李一鸣回了两句应该没啥,人还在家,群里才冷静下来,小导开始转而担心李一鸣对他图谋不轨,这时候突然有第四个人说话了。
陈木迷迷糊糊的想,怎么会有第四个人,超群那孩子光长个子不长脑子有丝分裂了吗,盯着手机的光晕想了一会,才意识到那是林弈。
他问说怎么大师兄和一鸣师兄住一起。群里陡然的沉默了。
他放下手机起身去到客厅,今天阴天,李一鸣没开灯,蜷缩在沙发上玩手机,明明灭灭的屏幕照的他脸色晦暗,陈木穿着拖沓的睡衣,灌下一杯子水,听见这人起身走到他旁边来,伸手覆在他额头上。
“你可能真的有点低烧。”李一鸣不咸不淡的说,“今天别去了吧。”
“也行。”陈木出乎意料的答应下来,剩下的实验超群带着林弈做就行。他看李一鸣穿着能出门的卫衣牛仔裤,也回屋去换衣服,本来想问这人要不要去超市,结果不知道哪里惹到这大少爷,嘴一撇拿着车钥匙就出去了。
他说他去做实验。李一鸣做实验这几个字确实有点荒谬,陈木也不好说什么,只问他晚上还回不回来,他干脆做饭请大家伙来暖房。
“你去实验室把林弈带回来好了,他今天过去的早。”他给李一鸣发微信,隔了一会屏幕上显示好长时间的正在输入中,微信像一个看不见全貌的黑洞,好长时间才吐出一行字,说改天再聚吧,今天小导有商务局,跟林弈他们公司总工吃饭。
陈木盯着看了一会,在沙发上学着李一鸣的样子蜷着,这个角度能看到外面风吹的树叶摇晃,李一鸣又跟他讲吃点药歇着,别做饭了。
③
李一鸣在实验室跟林弈聊大师兄。alpha和alpha之间没那么顾忌,林弈一边调试摇床一边被套话,说自己原来是苦出身,这两年还完了助学贷款,本来想出国镀镀金,单位重视才送过来。
李一鸣帮他把收拾好的材料规整起来,接话说没必要弄的这么仔细,你不做什么也没人讲的,我们实验室没什么要求,很闲散。
林弈意外的获得这位师兄的好脸色其实有点意外,只不过不在脸色上表现出来,他是惯常对审时度势很敏感的那一类人,又熟练的流露适时的真心,说一鸣师兄家境肯定很好,不懂他们这种人。
“我们大多数时候是没得选的,只能往前走。”林弈慢条斯理的,“有的选的时候不多,往往更让人恐惧,甚至不如惯性。大师兄感觉也是这样的人,所以很努力的想要把握命运。”
李一鸣心里评价说堂堂实验室暴君在你眼里变成同病相怜灰姑娘,又忍不住觉得有几分道理,他默默的回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他非要把人救回来,又偷偷把自己的信息素打进对方身体里去,陈木发现的时候已经箭在弦上木已成舟,然后顺理成章的假结婚又同居,他实质上帮了大师兄,大师兄就不能看着他被流氓罪带走拘留,生米煮成熟饭已经变成生活的主旋律,他们所有人都接受良好。
最起码结婚这件事是陈木选的,李一鸣把思绪收回来,他只不过是装的可怜了一点。心里另一个小人举着喇叭对他进行审判,说他在其中做了太多搅乱局势的事,陈木看起来可以选择,其实已经没得选。
李一鸣想,陈木倒是给了他选择的机会,他让他喜欢他,不喜欢也可以,李一鸣没有回答,如今后知后觉命运不会给出第二次机会,他其实当时已经选了。
饭局的时候他们喝的不多。临走的时候小导有点微醺,林弈给公司的人叫了代驾又回来帮李一鸣,小导跟他们一起慢慢走回学校,闲聊的时候关怀自己的新弟子个人生活,喜欢什么样的omega。
可能还是会找同行,林弈说,我自己业务比较生疏,找个擅长理论的,单纯一点,家庭也稳定。
小导喝点酒把不住嘴,拍拍旁边李一鸣的肩膀,说那你可想的太简单,李一鸣的对象就这样,天天实验室一呆十二个小时,说急了还要动手。
“哦,他对象是你大师兄。”小导看李一鸣不说话,自顾自的开了个玩笑,“所以啊还是不要找同行,万一哪天自己的职业生涯出了问题,良心还没被拷问呢,先被老婆拷问一番。”
李一鸣晚饭之前陆陆续续给陈木发的微信都没有人回,要不要带饭回去还发不发烧一概石沉大海,如果不是出来的时候他把实验室密码改了,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这人又跑去加班。
终于走到和其他人分开的路口,李一鸣忍不住小跑起来,顺着慢慢亮起来的路灯逆着散步的人群,直到看见家属楼那盏该亮的灯亮着才慢慢停下,看了一会才上去。
一进门一股子信息素的味道扑面而来,生物学家说信息素其实不是闻到的,他是一种感觉,昭示着人体的变化,可是李一鸣只觉得进了东南亚橘子饮料的工厂,潮湿又浓郁。
原来陈木不是着凉感冒,李一鸣在门口对自己猛喷阻隔剂,病愈以后的第一次发情期是这样来势汹汹,又天天被匹配度高的alpha信息素包围,早该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
他还没走近就已经腿软,幸好现在的房子都是隔绝材料做的,没把救护车招来。
他敲响陈木的房门,进去却没看见人,又推开对门自己的客房,走进去只看见大师兄躺在被子里一脸的汗。
李一鸣的呼吸更重了些,他把这人摇醒,拿药箱里的湿巾给他擦了擦,感觉自己终于被认出来是谁,陈木半睁着眼,好像在等他下一步的动作,李一鸣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么多烂俗的爱情小说经常发生的桥段,他们也不能免俗,算账的时候陈木不能对这种情节进行指摘,只能像接受之前的所有决策一样不声不响的消化。
可是他却只是横空攥着纸巾,执拗的问他,“陈木,你要什么?要抑制剂还是要我?”
【鸣大】吵再凶的架,也要回同一个家
(属于是为了标题这盘醋包了个饺子)
起因是吴超群的宿舍问题。
但饶是大师兄出马,没宿舍就是没宿舍,护犊子的大师兄第一次无计可施。
李一鸣在旁边玩游戏,墨镜映着手机画面,一闪一闪的,和这凝重的气氛格格不入,“你把你的博士宿舍让出来咯!”
“那俺住哪儿?就一张嘴会出主意,你怎么不把你宿舍让出来?”
李一鸣按下暂停键,墨镜往下一拉,“诶呦我又不住宿舍你第一天知道啊?”
“你买个房咯,做横向赚了那么多。”
这不是李一鸣第一次提让大师兄买房的事。不过以前提是好意,现在提是阴阳怪气。
那会儿李一鸣出马谈了好几个横向,大师兄一人掰成几个人用,赚了很大一...
(属于是为了标题这盘醋包了个饺子)
起因是吴超群的宿舍问题。
但饶是大师兄出马,没宿舍就是没宿舍,护犊子的大师兄第一次无计可施。
李一鸣在旁边玩游戏,墨镜映着手机画面,一闪一闪的,和这凝重的气氛格格不入,“你把你的博士宿舍让出来咯!”
“那俺住哪儿?就一张嘴会出主意,你怎么不把你宿舍让出来?”
李一鸣按下暂停键,墨镜往下一拉,“诶呦我又不住宿舍你第一天知道啊?”
“你买个房咯,做横向赚了那么多。”
这不是李一鸣第一次提让大师兄买房的事。不过以前提是好意,现在提是阴阳怪气。
那会儿李一鸣出马谈了好几个横向,大师兄一人掰成几个人用,赚了很大一笔,李一鸣劝他买房。
房子诶,北京的房子,只要不烂尾,有他李一鸣看着,怎么都不会烂手里嘛!
大师兄只是很深地看了他一眼,说“你不懂。”然后把款打回了家里。
李一鸣确实不懂,他奸商这么久,就没见过比大师兄父母更精明的人,零成本高回报啊这是。
李一鸣也只能摇摇头。
“你买个房咯,做横向赚了那么多。”
“俺哪有那么多钱!”大师兄眉头皱得很深,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但遇上李一鸣,他本来就不算愉快。
“我借你喽,算你五分息。”
“诶!”小导连忙出声,是真担心李一鸣坑上一笔。
李一鸣觉得没意思,收起手机准备走人。
“好。”
“什么?”李一鸣回过身看他。
大师兄盯着墨镜后的那双眼睛,“我说好。”
“一周内,找好房子,算俺借你的,到时候打欠条。”
“我想了想,我借钱让你买房,房子能升值,但利息始终只有五分,这么算我亏了。”
“所以呢?”大师兄咬牙切齿。
“我俩一起出资买房。”
大师兄沉默了很久,久到李一鸣以为这事就此不了了之了,他说“好。”
李一鸣惊讶挑眉,露出了一个笑容,“走,去看房。”
效率很高,买房,搬家,一周之内全部搞定。
“师兄,你们这儿真好,还有小花园诶!”
“也不看看是谁挑的~”
“师兄,那到时候我是不是也能买套这样的房啊?”
“吴超群,你是帮忙来了还是闲聊来了?”
“跟某个死人似的。”
“大师兄我马上就来帮忙!”吴超群急急忙忙拿起工具往大师兄那里冲。
闲聊的人可不止一个,小导背着手看房子,“你筹划很久了吧?”
李一鸣看了他一眼,“你指什么?”
“你俩在哪儿打什么哑谜呢?过来帮忙端菜!”
今天算是个大喜的日子,李一鸣特地开了两瓶好酒。
小导举杯:“今天嘞是个好日子!祝我的学生们日后能一帆风顺,心想事成!老大啊,你嘞成家立业,算是都各成一半了,以后呢你的生活会有一个新开始!”
小超群酒量不好,喝两口就醉了,脑子懵懵的,开始呱唧呱唧地鼓掌,“老师说的好。”
李一鸣第一次见识,“几个菜啊喝成这样。”
小导还算清醒,李一鸣给师娘打了电话,小超群醉得很了开始呼呼大睡。家里没多余的床,李一鸣找了两床被子给扔沙发了。
“师兄,你今天高兴吗?”
大师兄也喝了两杯,其实也醉了,但是面上不显,也不说胡话,就是格外坦诚。
“高兴啊!”大师兄眼睛亮晶晶的,“李一鸣,我有家了!”
“是我和他的家!”大师兄笑,格外的柔软。
李一鸣垂着眼眸,轻轻吻了上去,“我也很高兴。”
其实也没什么变化,大师兄和李一鸣还是吵,有时候针尖对麦芒,有时候同仇敌忾一致对外。
但不同的是,他们吵再凶的架,也要回同一个家。
(二大)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08
烂俗 ABO
①
李一鸣跟小导打游戏不怎么专心。他看看表又看看屏幕,又看看表。
超群垂头丧气的走进来,这孩子一天到晚没精打采的,大家伙一下子都习惯了,小导叫他去送个文件再吃午饭,李一鸣老神在在的插话,“超群,去叫你大师兄吃午饭。”
“大师兄说他不吃了。”这孩子愁眉苦脸的,“老师我今天没空,我得搬宿舍。抢位置那天我给忘了,现在得搬去南苑。”
李一鸣没好气的渍了一声,说南苑都快到郊区了,怎么,超群要进厂打螺丝,“他说不吃就不吃啊。”
老师白了他一眼,“我们实验室谁说了算你第一天知道吗?”他看看小弟子可怜巴巴的,只好说帮他安排个地方,别真...
烂俗 ABO
①
李一鸣跟小导打游戏不怎么专心。他看看表又看看屏幕,又看看表。
超群垂头丧气的走进来,这孩子一天到晚没精打采的,大家伙一下子都习惯了,小导叫他去送个文件再吃午饭,李一鸣老神在在的插话,“超群,去叫你大师兄吃午饭。”
“大师兄说他不吃了。”这孩子愁眉苦脸的,“老师我今天没空,我得搬宿舍。抢位置那天我给忘了,现在得搬去南苑。”
李一鸣没好气的渍了一声,说南苑都快到郊区了,怎么,超群要进厂打螺丝,“他说不吃就不吃啊。”
老师白了他一眼,“我们实验室谁说了算你第一天知道吗?”他看看小弟子可怜巴巴的,只好说帮他安排个地方,别真沦落到公交都直达不了的古董楼去。
李一鸣出主意,说大师兄还一个人住呢,小导还没说话,超群就没脑子的说一鸣师兄不介意我和大师兄一个宿舍吗?那也行,他不怕被大师兄骂,被两个人异口同声的拦住骂了句想的美。
“学校不是装修了教师家属楼改夫妻宿舍吗?”李一鸣低头敲游戏手柄,“我可是合法的。”
小导去实验室找陈木,他不信李一鸣放着大公寓不住非要来学校挤,申请一间给陈木一个人住也不错,正赶上实验结果出来,那人坐在电脑前冥思苦想,小导扯了个慌说今年来的青椒没地方住,能不能借他的宿舍。“我赔给你一间更大的。”小导先画饼为强,闭口不提夫妻宿舍的事情。这几天这俩人的关系又恢复到出事前井水不犯河水的时候,他乐得清闲,完全不想节外生枝。
陈木嫌麻烦懒得打包行李,跟老师扯了好一会的皮,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又烂好心瞎答应别人了,赶上超群探头进来,说大师兄你的外卖到了,辣椒炒肉酸汤鱼,在办公室放着。
“你不是说得回去搬家吗?”陈木应付完大的应付小的,“行了,吴超群你搬博士宿舍楼来吧,别给我点外卖了,别让我操心就算谢天谢地了。”
“不是我给你点的外卖...”小师弟愣了一下,赶紧说了句谢谢师兄就往外跑,生怕到手的单人间飞了,小导也脚底抹油溜回办公室,看了一眼又过来叫他,“你还是来吃吧,今儿这饭叫外卖可送不来,鸿宾楼的厨子做的。”
李一鸣坐在办公室里面施施然的拿着一本小说挡着脸,装模作样读的起劲,听见大师兄走进来拉开椅子,还递给老师一双筷子,两个人拆开包装袋大快朵颐,明显自己被当空气了。
他隔着墨镜看陈木,这人已经年长到定型,前阵子休养长了点肉现在又清减回去,这会吃饭也闲不下来拿着个实验记录看。
李一鸣想,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书一收站起身也凑到吃饭的桌子上,问他们味道怎么样。小导给面子的和他搭话,一唱一和的说鸿宾楼大师傅的手艺又精进了,他拆开一双新筷子随便吃了两口,就捡着往大师兄碗里夹。
“今天的菜辣吗?”“还行吧。”
“明天换一个吧,水煮肉片?”“都行”
“今天搬家我开车来帮忙?”“随你。”
陈木一心扑在实验数据上,嗯嗯啊啊的应付,听见最后一句话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我搬家你帮什么忙?”
“我也搬家啊。”李一鸣放下筷子努努嘴让他有事问小导,陈木瞪着这俩人就要发飙,“你们没通知过我就让我跟他一块住?你们自己觉得这合适吗?”
②
李一鸣的车想在博士楼七栋下面停多久就停多久,但是超群已经把行李运送到大师兄宿舍门口,陈木这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他黑着脸把衣服和书折进纸箱,看着李一鸣运上车,一句话没说就坐到副驾驶上。
没一会李一鸣也坐上来,两个人也不说话,幸好这会没人过来说他们挡路,车子就停在那,跟时间凝固了一样。
陈木先沉不住气清了清嗓,“你应该没疯到有自己的房子不住来挤宿舍吧,别忘了咱俩有——”
“君子协定,我知道嘛。”李一鸣侧过身看他,陈木不知道他不开车在磨什么洋工,正准备怼两句让他回回神,这货就突然朝他的脸上手了,陈木一瞬间就在思考今天跟李一鸣在博士楼下面被人围观互殴明天要以什么姿势进实验室。安全带从门边被拉出来。李一鸣松松散散的伸长身子,坐回去打着车,“这么紧张干嘛?我又不吃了你。”
陈木感觉被什么东西噎住了。李一鸣自他好了以后不用做实验,就又开始喷花里胡哨的香水,刚刚擦过他的肩膀,他才闻出来是一股子橘子味,“一共就几百米,系上安全带没三分钟就到了。”
“那也得遵守交通规则呀,我可是守法好公民。”李一鸣一边回嘴一边把车开进家属楼的地下车库,从后备箱拉出一个巨大的长条纸盒,跟着上了楼梯”
“这是啥?”陈木看李一鸣小推车上满满当当的箱子,另一只手还抱着这么个庞然大物,顺手接过来帮他,“你搬家老师送的,书架。”
陈木心想你可拉倒吧,小导那人送台游戏机还比较有可能,怎么会突然买书架给他,也不搭理他,拿着今天宿管给的钥匙开了房门,两个人都被里面的场面镇住了,在走廊罚站了好一会不说话。
这是个标准的两室一厅公寓,入户是卫生间和厨房,往里走就是沙发茶几阳台,本来是齐全的设计,结果不知道是之前来检查的人没关水闸还是水龙头,这会水漫金山,半个屋子的地板都浸湿了,脏水流到脚边。
李一鸣扭头看大师兄,犹豫了一会说不然我去给你把超群赶出去吧,陈木也认真思考了舍弃小师弟保全自己的可能性,觉得做人还是不能丧良心,一咬牙让李一鸣靠边站,在走廊里扒拉了个扫把就要开始收拾。
“哎哎哎,祖宗,我给你叫个保洁吧不然,你这收拾得收拾到啥时候。”李一鸣用看神经病的眼光盯着陈木,大师兄拢拢袖子懒得跟他吵,说让他把东西放门口就回去,这没他的事了。
不知道哪个奇葩做的设计,一个小开间还把入户的地方垫高了几公分,这才让另外半间屋子幸免于难,李一鸣拿大师兄没治,他啥时候都拿这人没治,只能上一楼宿管那借了个水桶抹布跟在后面干。
足足两个小时,李一鸣想地主家的长工都得歇口气,他第一次意识到虽然自己和陈木写在一个户口本上,但是物种不一定一样,比如他在陈木眼里可能就是生产队的驴,不用歇着。
③
他擦完卫生间出来擦厨房,这会倚着衣柜的门看陈木收拾茶几下面的角落,这人干活仔细,蹲的时间长了起来的时候晃了晃,一下子腿磕了一下,李一鸣下意识伸手去扶,两个人一起摔在沙发上,陈木鼻子磕在他肩膀上,眼泪反射性就流下来,鼻酸的埋在他怀里抬不起头。
李一鸣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他小时候看他爸妈做饭,烫了一下另一个人就急得跟什么似的,今天自己也有这样的体验,原来把另一个人挂在心上是这样的感觉,时至今日他不得不承认,陈木是个不省心的货色,他认识那么多人,谈那么多恋爱,实验室友爱同门上敬师长,只有陈木让人没办法放心,总怕他把自己折腾出个好歹,只能长久的分出心思去管。
“师兄我可不是嘲笑你。”他忍不住抬头去摸陈木的头发,看这人因为撞击憋气变红的耳朵,李一鸣心想再不解释就要找打了,火速告饶,陈木捂着鼻子白了他一眼,两个人在沙发上瘫着,“这也用不着你了,你撤吧?”
李一鸣看看表,打包搬家打扫卫生,这会都快凌晨,决心今天晚上一定要在这赖一觉,抱着沙发上的抱枕不撒手,“你看看这都几点了,明天去不去实验室?你卸磨杀驴?我刚刚可在宿管那登记了,我住这合理,合法!”
陈木脾气上来就要把抱枕拽走把人扫地出门,俩人拽着一团棉花跟小学生一样拉拉扯扯,又怕半夜了刚搬进来就被人投诉扰民,陈木白了他一眼,让他自己到楼下便利店买洗漱用品,他可啥都没有。
主卧和客房的布局都差不多,光秃秃的床和空荡荡的衣柜。陈木把纸箱拆开抱出几套床单,本来想往客房一扔就不管了,又不想听李一鸣那货大半夜的叮叮咣咣,只能一边装一边骂他不要脸。
李一鸣过了老长时间才回来,久到大师兄都以为这人刚刚是开玩笑,一边心里松了一口气一边骂自己刚刚的床单被罩白装了还得收起来,结果这货溜溜哒哒也不敲门,自己弄一把不知道哪来的钥匙转开锁,拎着一大包东西回来。
陈木正弄了满地的零件正坐地上装李一鸣送的书架,看他进来了叫他自己来看看这玩意怎么这么难搞,“你老弄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
李一鸣罕见的没有还嘴,放下袋子也跟着席地而坐研究螺丝和木板,陈木没耐心玩这种拼积木的游戏,顺手拆了李一鸣的袋子,找刚刚他让这人带的牙膏。
李一鸣买了一大堆成双成对的东西。陈木发现这点的时候甚至有些难堪。他向来是不知道怎么处理感情这种问题,幸好工作繁忙,他的人生处于大步向前的轨道,不费心取思考也无伤大雅。现如今大病初愈,他和李一鸣的事情阴差阳错走到今天,他不觉又经常想到他喜欢李一鸣的那些日子。
那真是些很好的日子,他们都还是被人照顾的后辈,意气风发的导师,惊才绝艳的大师姐,他们在实验室帮不上什么忙,也没人催促他们成长,自然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可以喜欢一个人,然后和他一起做很多的事情。
陈木把情侣拖鞋放在玄关,成双成对的杯子和餐具放在厨房,毛巾拆开挂在卫生间,他的洗漱杯其实已经拿到卫生间,这会被收起来换上了新的,连带着半新不旧的镜子也变得闪亮起来。
他不由自主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是那样的苍白粗糙,远远赶不上一般的omega。
李一鸣已经把书架装起来,这会过来敲门问他放在哪,他的那些书按顺序摆在上面,李一鸣帮他拆箱,不知道从哪个袋子里翻出被一层一层泡沫纸包着的已经落满了灰的奖杯奖状奖牌,拿湿纸巾一点一点擦着。
“擦完也是要收起来的。”陈木想把东西拿回来,这些年零零散散在小导手下也不是一无所获,他每次拿回来扫一眼也就收起来,“我又不是小孩,难道还裱起来。”
“凭啥不裱起来?你给小超群拿个去,他天天顶脑门上。”李一鸣撇撇嘴,擦完就把透明的玻璃奖杯往架子上放,在LED灯下折射出七彩的光,一眼就能看见底座上陈木的名字。“我买这么大个架子,也不能天天空着。”
陈木懒得跟他争吵,骂了他两句扭头回屋,用巨大的关门声表示抗议,剩下李一鸣把那些大大小小的证书展开又合上,其中一张录取通知书调出来,李一鸣不急着去捡,低头看了半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就是他的来处。李一鸣慢慢蹲下身,轻轻摸了摸陈木的名字。
(二大)听说…没资格吃的醋最酸 (3)
早上11点,李一鸣准时踏进办公室,小导一如既往的专心打游戏,可是小师弟怎么会在办公室,还很悠闲的样子,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吗?不做实验,不洗瓶子了吗?
一见李一鸣来了,小师弟高兴的凑了过来,还一副很兴奋的样子
“一鸣师兄,你知道大师兄谈恋爱了吗?”小师弟的眉毛轻轻挑起,嘴角也微微上扬,眼神中闪烁着好奇和兴奋。
李一鸣被小师弟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吓得手机都差点滑掉地上,他故作姿态的稳了稳情绪。
“你是想摆脱你大师兄想疯了吧“ 他才不信呢,就大师兄那个实验室机器人会谈恋......
早上11点,李一鸣准时踏进办公室,小导一如既往的专心打游戏,可是小师弟怎么会在办公室,还很悠闲的样子,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吗?不做实验,不洗瓶子了吗?
一见李一鸣来了,小师弟高兴的凑了过来,还一副很兴奋的样子
“一鸣师兄,你知道大师兄谈恋爱了吗?”小师弟的眉毛轻轻挑起,嘴角也微微上扬,眼神中闪烁着好奇和兴奋。
李一鸣被小师弟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吓得手机都差点滑掉地上,他故作姿态的稳了稳情绪。
“你是想摆脱你大师兄想疯了吧“ 他才不信呢,就大师兄那个实验室机器人会谈恋爱?天方夜谭…
“是真的,昨天晚上那女的来找大师兄,今天又来了…”
小师弟继续补充说明
“或许是那个耗材公司的销售吧”李一鸣打开游戏,准备继续。
“有那个销售敢挽着大师兄的胳膊啊?还那么亲密啊”小师弟有点急了,也没注意到李一鸣已经变了脸色。
“或许是对方本来就很热情呢”
“可是大师兄对人家也是一副很温柔的样子,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大师兄”
好了,这下是实锤了?!李一鸣眉头紧皱,嘴唇微张。呐呐自语:“没道理啊,铁树开花了?”
“不对啊,大师兄整天呆在实验里,去哪儿认识的女孩子啊?”李一鸣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会不会是之前大师兄出差认识的?”小师弟说得都有些羡慕了“什么时候我也有机会啊?”
“好看吗?”李一鸣故作漫不经心的问
“很漂亮哦,放我们这儿可以当院花了”小师弟说的眼睛就都发光。
“这更没道理了?这兔崽子怎么能找到那么好看?”
大师兄总有一天会牵起别人的手,甚至和别人组建家庭,这一点李一鸣不是没有想过,但是他以为这一天会很遥远,遥远到或许那时候他已经放下了大师兄,可以平静的祝福他了。可这一天居然来得这么快,快的他措手不及。不会的,大师兄一心做课题,而且他要带小导当院士的目标还没实现呢,他会考虑个人问题吗?不,这不是他了解的大师兄,可是万一呢,大师兄那么优秀的,以前在学院就有不少女孩子明着暗着喜欢他, 李一鸣都不知道自己挡掉了不少。
大师兄,你好残忍啊!你真的这么快,这么容易就放下我了吗?李一鸣心里一阵酸楚。
手机上大大的game over,今天李一鸣创造了新纪录,最快失败的记录。
游戏玩不下去了,李一鸣索性收起手机。拉过小师弟问:“你大师兄他们去那了?”
“这个时间,应该是去食堂了吧。”
“小超群,走,今天我请客”
小师弟很明显的猜到了李一鸣要做什么,“一鸣师兄,这样不好吧”
“我们是去给你大师兄把把关,万一他被人骗了怎么吧,你大师兄那么单纯的一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李一鸣的一本正经,让小师弟有些恍惚他的两位师兄从来没有冲突,而是情同手足,肝胆相照的好兄弟。
他们在食堂的角落坐下,心情不好的李一鸣狠狠点了一大桌,小师弟很是高兴,反正不花他的钱。
可正当他刚夹起一筷子,还没有入口,就掉了。
“哇,大师兄还给她夹菜,居然还笑”小师弟目瞪口呆地看着不远处发生的一切。
“一鸣师兄,大师兄居然会笑,我以为他只会骂人呢!”
李一鸣狠狠地戳烂了眼前的饭菜。他怎么会不知道大师兄会笑,而且笑起来很好看,就如同他们的初见。
“看来这次大师兄是真陷进入了啊,难怪他最近专业水平直线下滑,我今早给他的ppt,那么明显的错误,他都没看出来”小师弟很是感慨。“果然恋爱和科研不能共处啊,就算是大师兄也逃不过定律”
李一鸣死死得看着不远处的有说有笑的两个人,那是他好久不见的这般轻松模样的大师兄,他感觉心里爆裂开一股火,灼烧着他无法熄灭的苦楚和不甘。还好此刻他戴着墨镜,小师弟看不到他已经红了眼睛,强忍着不哭,而且他已经没资格哭了,再说这世间哪有哭着看前任恋爱的道理。
他幻想过种种,却没想到自己亲眼目睹这个场景会是这么痛?!痛到觉得自己以为自己不会好了。
如坐针毡的时间还没过去十分钟,就见大师兄开始收拾碗筷了,看样子他们已经吃完了。
“大师兄可真体贴,还主动收拾,我觉得大师兄以后肯定是温柔的好丈夫”
对面的李一鸣听得想缝上自家师弟的嘴。
见大师兄收拾完,起身,准备离开,小师弟赶紧埋头吃饭,毕竟大师兄再温柔也不是对他,要是被他发现..
等着大师兄离开了,小师弟才松了一口气,抬起头。
“我不吃了!” 李一鸣也丢下筷子起身
“啊~一鸣师兄,你根本没吃”
“今天你买单”李一鸣决定以后要无视自家小师弟,他怎么会没想到呢这个呢??
“啊啊啊啊~为什么啊?!”小师弟抗议李一鸣又想坑他。
“谁叫你没脑子呢,那是他姐姐!!”李一鸣白了他一眼
“啊,大师兄有姐姐,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多着呢?”
等走出食堂时候的李一鸣已经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又是神清气爽,一身轻松了。
大师兄还是大师兄,还是他所了解的大师兄
真好!
大师兄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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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一鸣啊,你就不想问问我来做什么吗?😏
李一鸣:😲…你们姐弟都要折磨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