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少爷和我】龙傲天传:我在人间当吸血鬼(下)
(三)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1998年,一场亚洲金融危机击垮了刚刚跻身四小虎的泰国经济。后来的人们提起那一年都是劫后余生的唏嘘,无人还记得在同年发生的那件名震一时的普吉岛悬案。
警察刘波殉职后的第二天,毒蛇帮头目阿坤陈尸普吉岛警署门口,而警署署长却下落不明。
人世变迁,白云苍狗,失去了师哥的师弟又开始四处漂泊,但这一次不再是漫无目的,因为他知道转世是可能的,他也能等到刘波的下一次转世。天南地北,他心里有个指望。龙傲天的足迹遍布东亚,甚至还去欧洲转了转。
百年一度吸血鬼大会于2022年的2月在罗马尼亚的森林里举办。......
(三)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1998年,一场亚洲金融危机击垮了刚刚跻身四小虎的泰国经济。后来的人们提起那一年都是劫后余生的唏嘘,无人还记得在同年发生的那件名震一时的普吉岛悬案。
警察刘波殉职后的第二天,毒蛇帮头目阿坤陈尸普吉岛警署门口,而警署署长却下落不明。
人世变迁,白云苍狗,失去了师哥的师弟又开始四处漂泊,但这一次不再是漫无目的,因为他知道转世是可能的,他也能等到刘波的下一次转世。天南地北,他心里有个指望。龙傲天的足迹遍布东亚,甚至还去欧洲转了转。
百年一度吸血鬼大会于2022年的2月在罗马尼亚的森林里举办。龙傲天是第一次参加,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同类。
今年的议题是《论人类的转世现象是统计学上的随机性还是量子叠加在宏观尺度上的表现》。
龙傲天一听,嘿,这回真是来着了!
会议期间,一位来自北美洲的吸血鬼分享了他的族人在这百年内找到的一个传说,听起来像一个谜语——
最大的一块拼图上,太阳先亲吻的那一侧,最高的山系拱卫着人间转世的秘密。秘密藏在七个月的镜子里,入口只在白昼最短的一天才能找到。
这位与会的吸血鬼表示,他的族人花了几百年寻找这个传说,又花了几十年试图破解这个谜语,但迄今还没有什么进展。
龙傲天心想:就这?掏出手机定了一张飞往长白山的机票。
地球上最大的一块拼图是欧亚大陆,太阳先亲吻的那一侧是大陆东缘,欧亚大陆东缘最高的山系是长白山脉,七个月的镜子是冰封期的天池,白昼最短的一天是每年冬至。
龙傲天看着全场激烈讨论谜底的同类,深深为吸血鬼的义务教育水平而担忧,拍拍屁股走了。
三月,罗马尼亚是乍暖还寒,长白山是——冻死他奶奶个腿儿的了。
龙傲天穿着衬衫下飞机,又仗着吸血鬼血寒直奔长白山探路。结果刚到长白山脚下,就冻得全身哆嗦,天色一晚又迷了路,冻晕过去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然后龙傲天就被热醒了。
热气从他身下蒸腾起来,他伸手摸到一床柔软的被褥,迷迷糊糊地爬起来,被饱和度极高的被面撞了满眼,低头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火炕上。
房门被推开,一个人哼着小曲儿走了进来。
“哎呀妈呀!”那个人吓掉了手里的菜刀,“啥前儿醒的?好!太好了!咋这么好呢!”
的确好,龙傲天想,这一世的刘波也不用自己找了。
“你好,我叫龙傲天。”龙傲天对着同样一张脸,第三次说出这句话。
“天儿啊,”这一世的刘波看起来最自来熟,“饿了不?”
龙傲天饿了,但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跟第一次见面的刘波说,家里有鹅吗给我杀一只谢谢。
“你等着啊,我正准备杀俺家那大鹅呢。”
有那么一瞬间,龙傲天还以为把心里话说出了口。但是看着刘波习以为常的神色,这不对啊!这一世的刘波会读心术吗?
“你瞪着我干嘛?”刘波擦了擦捡起来的菜刀,“吸血鬼不得喝血吗?”
“吸血鬼?你怎么知道我是吸血鬼?”龙傲天一急,自己就报了家门。
“嗐,你看这事儿整的,是我没跟你唠清楚!”刘波屁股一抬就蹭上了炕,“我跟山底下那前儿捡到你的,那捡到的是一只大燕巴虎啊!那皮毛,油光水滑的,我寻思这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燕巴虎啊,就给揣回家了,结果我刚把这燕巴虎往炕上一放,夸嚓就变成一个大小伙子,好家伙没给我吓得,一跤磕在炕沿上,给脑袋磕出个疤来,你看,刘海儿都盖不住。”
龙傲天点点头,表示听明白了,自己是冻得现了原形了,让刘波捡了个大蝙蝠回家。
“你变成人样儿后就一直迷迷糊糊地醒不过来,一躺就是半拉月,我琢磨着你也不能不吃东西吧?既然是大燕巴虎变的,应该是电视上那个,吸血鬼吧,我就抓了只大鹅放了碗血喂你喝,哎嘛,喝得老香了。”
当然香,龙傲天想起法租界西餐厅的肥鹅,居然已经是百年以前的事情了。这百年里他喝的大多是养殖场的鸡鸭鹅血,当然不如家养的大鹅血香了。
“哎呀你看我,唠上瘾了。不唠了,我给你整只大鹅去!”刘波奔到门前,又转过头来,“那啥,我叫刘波,你叫我二哥就行!”
龙傲天舒了一口气,反正现过原型,在这一世的刘波面前,他不用再隐藏自己的身份,不用像管家和师弟那样,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摸摸追一只鹅。
好,太好了,咋这么好呢!
一切都很好,他们在和平的年代相遇,刘波做着没有危险的工作,这一世在可以预见的未来里,岁月静好,和顺安宁。
一切都很好,只有一点不好。
二哥已经有了二嫂。
其实二嫂也很好,人好,对傲天也好,嘘寒问暖体贴备至。
有过那么一瞬间,一个念头从龙傲天脑子里钻出来,他可以“用真心”跟二嫂谈一谈。
可是他喜欢刘波,所以不忍对刘波用法术。而刘波又喜欢二嫂,所以他也不该对二嫂用法术。
这逻辑简单顺畅,龙傲天很快被说服。
一切都很好,只是命运对自己不太好。
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
龙傲天病好了以后,刘波依然热切地留他多住一段日子。有的时候龙傲天想想,这算个什么事儿啊,自己非亲非故的,跟人家两口子挤在同一个屋檐下。要不算了,眼不见心不烦,直接等刘波的下一世算了。
可是到底舍不得,再加上天池底下还藏着人间转世的秘密,他来长白山一趟,总不能把正事儿撂下,好歹等到冬至再做打算。
冬至一年只有一天,剩下的三百六十四天,龙傲天跟着二哥二嫂同吃同住,夏天一场暴雨冲垮了猪圈,龙傲天体力非凡,修起猪圈来也比普通人类快好几倍。
龙傲天也觉得自己在这儿修猪圈是杀鸡焉用牛刀,毕竟刘波的前两世,他的超能力是用来以一敌二百和剿灭毒蛇帮的。可是看着刘波给自己下厨做酸菜血肠的样子,龙傲天又觉得很值得,冬天还没到,就又给刘波家葺了一间新房子,混凝土的墙,保暖。
这边忙着盖房子,龙傲天也并没忘记天池底下的秘密。
2022年的冬至,他去了,还没找着入口,就在湖水里冻抽筋了。
2023年的冬至,他又去了,这回倒是找着了入口,在冬至的最后一分钟找到的。眼睁睁看着池底开着一个洞,又眼睁睁看着洞口沉入了地底。
打道回府又一年,明年再来吧。
又是一年玉米成熟的季节,龙傲天跟着刘波下地掰苞米。同村的人说起养大的孩子,嘴上说就出去看看,结果出了村,就再也不想回来了。
刘波觑着龙傲天的神色,试探着问:“天儿啊,今年过年的时候,你打算回家看看去不?”
“回什么家?”龙傲天怔住了。
“欧洲啊。别以为俺们不懂,那电视上演的《惊情四百年》《夜访吸血鬼》俺们都看过,你们吸血鬼不都住那欧洲的城门楼子里?”
龙傲天无语:“二哥,我是土生土长的本土吸血鬼。”
“那你家不是城门楼子?”
“第一,那叫城堡。第二,我家在——”龙傲天突然愣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本来想说哪里了,是流光溢彩的上海,还是人来人往的暹罗。
他看着面前憨憨盯着他的刘波,忽然想到了。“我家在这儿。”
此心安处是吾乡。
千嶂白雪万里风。这一年到了冬至,第三次来天池,龙傲天已经轻车熟路。他屏了一口气,沉入刺骨的冰湖,找到去年惊鸿一现的地底洞口,游了进去。
造化神功,洞里不仅没有水,还温暖干燥。一座方方正正的石室,四壁满满当当刻着扭曲蜿蜒的文字。龙傲天看了一眼,大篆啊,幸好自己三百年前闲着无聊学习过这种字体,连忙借着天光把石壁上的文字一一辨认。
文字太多,上涉天文下涉地理,甚至物种起源、恐龙灭绝、外星人接管地球等等,都写在石壁上。龙傲天甚至读到一段猩猩的进化史,预言了猩猩会在外星人接管地球之前抢先登录火星。正当龙傲天读到眼花,深恨地底石洞不能使用一键搜索的时候,一眼瞥见了“轮回”两个字,忙凑近了去看那一段文字:
混沌之始,天地之宗。死生如常,轮回为妄。
血肉之躯,生于正道。妖鬼精怪,生于异道。
正道有矩,异道有规。各守其道,元吉永贞。
妄行有灾,自遗其咎。万物之法,周行不殆。
底下还有一行小字:
人本无轮回,然情之一事,微妙玄通。以血肉之躯钟情于异道者,妄作,凶,享千日相偕之好,后暴毙而终,轮回人间。重归其道,则脱轮回。
原来如此。
原来这就是万物运行的规律。人类是正道,吸血鬼属于异道。人类本不应转世,但爱情的力量通玄,足以扰乱天地的法则。人类爱上异道,会给自己带来灾祸,只能相守一千天,就会暴毙而亡,进入人间的轮回。只要下一世不再爱上异道,就能顺利地过完这一世,从此脱离轮回转世。
眼前的迷雾散去,有一个念头在龙傲天脑海中渐渐清晰,刹那间他浑身冰冷,在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
少爷是爱自己的,师哥是爱自己的。
少爷在与管家朝夕相处了不到三年后死于一颗不知从何而来的流弹。
师哥在回警署的那一天死于阿坤枪下,因为他陪师弟在警校里待了999天,归队的那一天正好凑满了一千天。
他们的生命戛然而止,只因在横死街头之前的一千天里,他们都深沉地、隐秘地、但是毋庸置疑地,爱着龙傲天。
为着一念无明,堕入轮回六道。
这明白来得太晚,晚到连相守的短短两千天,都是默然的陪伴,寂静的欢喜。
那二哥呢?
龙傲天忽然想起今夕何夕,他回想着自己到长白山的时间,屈指一算,到这一天冬至,不多不少,正是第一千天。
龙傲天一跃而起,浮上湖面,洞外已是黄昏。
落日的余晖里,冰湖的水从他身上淋漓而落,龙傲天一路狂奔,对冥冥之中的主宰一遍又一遍地求告——
他不爱我。他不爱我。他不爱我。
他不是少爷,不是师哥,只是这一世的平凡人,一个不爱我就可以安稳度日的平凡人。
造物的神啊,你听到了吗?他!不!爱!我!
傍晚的村子永远静谧祥和。夕阳西斜,最后一丝白日的暖意飘在空气里,寒气已经伺机而动,从天幕缓缓降临。
龙傲天冲到二哥家门前时,刘波和二嫂正在院子里收晒好的棉被,拍起的灰尘在光束里跳舞。不知刘波说了什么,二嫂低低地笑起来,嗔怪地拧了一把刘波的手臂。两人共同抱着一床被子,挨挨挤挤地走进了屋子,留给龙傲天一双一对的背影。
龙傲天转过头紧紧盯着夕阳落下。一寸一寸,沉入旷野的边际。
万籁俱寂,黑暗变得更黑,院中的树木群群而立,如沉默的证人,陪龙傲天一动不动地矗立在黑夜里。
他等了一分钟,或者一个世纪。前院终于亮起了灯,厨房也飘出了酸菜血肠的香气。
龙傲天笑了笑,走进了那一片为他而亮的灯光。
尾声
六十年后。
刘波已经老得半截身子不能动了,脑子也偶尔犯糊涂,但还能给傲天唱二人转,还能冲着傲天笑。
一天午后,刘波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午睡,醒来看到天边的晚霞和身边的傲天,神思忽然无比清明。
“天儿啊,你嫂子走了十年了。”
“是啊。”龙傲天转头看向供桌上的黑白照片,二嫂依然笑容晏晏。
“天儿啊,二哥想起把你捡回家那一天,我一开始寻思着,人家大吸血鬼,跟俺们这儿待不了三天就待不下去啦。三天过去,我又寻思,估计待不了仨月吧。结果仨月过去是三年,三年过去是三十年,转眼两个三十年都过了啊。”刘波静静出了一会神儿,回过神来,冲着龙傲天笑,“天儿啊,你信人有转世投胎这回事吗?”
龙傲天眼角的贴着糊弄村民的假皱纹,那虚假的纹路倏忽一跳,又归于平静。
“二哥,这我咋知道?”
“也是,我寻思这事儿除了老天爷,也没人能知道。你这大吸血鬼也不是老神仙。二哥这辈子啊,过得好,太好了,咋这么好呢……二哥合计合计,都觉得这几十年没过够啊……要真能再投回胎,天儿你能找到二哥不?”
“嗯呐。”
刘波高兴起来:“天儿,我给你唱段儿二人转啊。正月里也是里儿啊~正月初三四儿啊~”
二人转的声音渐渐微弱,随着最后一抹夕阳被埋进黑色的大地,终于汇入无边的黑暗里。
龙傲天慢慢撕掉脸上的假皱纹,语声希微地开口。
“少爷。”他顿一顿,“师哥。”又顿一顿,“二哥。”
然后是良久的沉寂。
“刘波。”
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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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的两种解读:
1. 这一世的刘波并没有爱上龙傲天,所以不会因为相处了一千天就死掉。但因为如此,这也成为刘波的最后一世,他不会再转世了。这一次死亡就是永别。
2. 在二嫂去世后的十年里,刘波还是终于爱上了傲天,并在一千天后死去。但由于刘波年事已高,接近自然死亡的年龄,傲天并不知道刘波这一世也是死于对他的爱。新的转世,对龙傲天来说,只意味着新的抉择。
【少爷和我】龙傲天传:我在人间当吸血鬼(中)
前文:(上)
(二)莫怪乡心随魄断,十年为客在他州
失去了少爷的管家也不能叫管家,付了刘府所有仆人的遣散费后,再也没有人见过那位奇怪的管家。兵荒马乱的,也没人在意一个无亲无故之人的踪迹。只是有人留心到,那位死于上海沦陷前夕的实业家刘波,墓前常年不生杂草,常年铺着一束紫藤萝花,像一条沉着秘密的,紫色的河。
1985年,曼谷唐人街,石龙军路。
龙傲天在晒太阳。湄南河在他眼前,河上驶过一艘艘狭长的木舟,长篙搅动浑浊的河水,荡起一片连绵的涟漪。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时间正如河水从他身畔疾驰而过,却留不下一丝岁月的痕迹。世情无数嵯峨,人世的沧海桑田,对龙傲天来说,也...
前文:(上)
(二)莫怪乡心随魄断,十年为客在他州
失去了少爷的管家也不能叫管家,付了刘府所有仆人的遣散费后,再也没有人见过那位奇怪的管家。兵荒马乱的,也没人在意一个无亲无故之人的踪迹。只是有人留心到,那位死于上海沦陷前夕的实业家刘波,墓前常年不生杂草,常年铺着一束紫藤萝花,像一条沉着秘密的,紫色的河。
1985年,曼谷唐人街,石龙军路。
龙傲天在晒太阳。湄南河在他眼前,河上驶过一艘艘狭长的木舟,长篙搅动浑浊的河水,荡起一片连绵的涟漪。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时间正如河水从他身畔疾驰而过,却留不下一丝岁月的痕迹。世情无数嵯峨,人世的沧海桑田,对龙傲天来说,也就在一弹指间。他孑然一身,四处飘零,飘着飘着,就飘到了此时此地。
街上人声喧嚷,全是与龙傲天无关的热闹,他心里只想着再过几天就是刘波的祭日了,得回趟上海给刘波上坟。
一个身影贴着他蹭过去,龙傲天刚皱了皱眉,就听见身后人的喊叫——“有小偷!抓小偷啊!”
龙傲天一摸口袋,果然空空如也。扒手业务发展到吸血鬼身上来了,努力精神可敬,但方向错了。龙傲天挽了挽袖口,决定让小偷先跑两百米再动手。
可惜小偷自己不争气,刚跑出十米,就被一位路人按住了。那个人反扭住小偷的手臂,手法还有几分专业,在小偷身上摸索片刻后抬起脸来,伸手递过一个钱包:“兄弟,这是你钱包不?”
等等——那眉毛,那眼睛,那小团脸!
龙傲天如遭雷殛,浑身冰冷的血液沸腾起来。
他的少爷,隔着悠长的岁月,正用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望住他。
如幻梦成真,天地倏忽扑朔迷离,一切仿佛从前岁月某一天。莫非光阴倒流,偷给他半世浮生?
按住小偷的人看他久久不说话,直接把钱包塞给他:“你看你钱包里东西少了吗?我先把这个人送警署去。要是少了什么东西,你来曼谷警察学院找我,我叫刘波。”
“好。”龙傲天听见自己的声音哑得像风声,“我一定会去找你。”
事情过去了半个月刘波还没弄清情况,自己见义勇为帮别人追到了小偷,怎么这个奇怪的人不仅死命盯着自己,还用约架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一定会来找自己。一直到警校开学,走在去迎接新生的路上他还在琢磨这事呢,一抬头,就在今年入学的新生里看到了那张白得像雪一样的脸。
“刘波,我说过会来找你的。”那个人笑起来的一瞬,冰雪就消融了,“师哥你好,我叫龙傲天。”
龙傲天是个唯物主义吸血鬼,虽然这事说起来他自己都觉得离谱。
吸血鬼虽然目前还属于超自然生物,但起码也是一种碳基生物,他相信总有一天科学可以给吸血鬼一个解释。但是转世投胎这事儿,属于科学家试图思考一下都对不起自己职业道德的程度。
龙傲天一遍一遍地回想记忆里少爷那张小团脸,分明跟曼谷街头这位刘波的脸重叠在一起,分毫不差。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接受了转世存在的可能性,龙傲天就发现自己陷入了另一个道德难题:刘波,到底是不是刘波?
刘波是不是刘波,这问题乍一看像“白马非马”一样属于诡辩。可龙傲天爱的刘波是谁?是青衫磊落的少爷啊。如果曼谷的刘波不是少爷的转世,那么自己找来一个替身,岂不是玷污了对少爷的感情?
但如果,万一,有那么这一种可能,曼谷的刘波就是少爷的转世,上天给了他与少爷再续前缘的机会又被他自己浪费,他无限的寿命就会被无穷无尽的悔恨折磨。
他自己与自己辩论,像陷入了莫比乌斯环。最后,龙傲天索性质问自己,如果现在活生生的那个刘波,像当年的少爷一样遭遇危险横死自己面前,他能原谅自己吗?
答案很简单。
所以他“用真心”跟警校的校长谈了谈,就顺利成为了刘波的师弟。
在警校里,龙傲天寸步不离地跟着刘波,因为师哥太热衷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仅仅半年,刘波就抓了十个扒手,五个偷车贼,三个拉皮条的,有一次从黑帮械斗里救出一个过路的无辜老人,龙傲天就晚赶到现场一秒,砍刀的刀锋已经撩上了刘波的额头,给刘波留了一个刘海盖不住的小疤。
龙傲天跟着他师哥各种胡闹,警校也没人管他,实在是因为他优秀得过分突出了,体能考试自然没有一次不是满分,文化课也是遥遥领先,军事课上讲两次世界大战,老师夸他的概论写得活灵活现的,仿佛跟亲身经历一样。龙傲天说,嗯,谢谢老师。格斗课的教官泰拳十段,龙傲天击败他,不过三招。这甚至已经是他尽力克制的结果了。
三招打倒泰拳十段的龙傲天,在全校格斗比赛里,拿到了第二名。
格斗比赛的第一名正坐在露天的操场看台上,扬起手中的矿泉水瓶,笑得像一只开心的树懒:“输给我你别不服气啊,我毕竟是师哥嘛,以后我罩你。”
“谢谢师哥。”龙傲天笑了起来,他是真觉得好笑。
“哦对了,跟你说一声,我不是马上就毕业了吗,已经被分配到普吉岛警署了。第一个任务是去做卧底。”
“卧底?这太危险了吧?”
龙傲天看着刘波的脸,只要师哥流露一丝不想去的情绪,他就会立刻找警察署长“用真心”谈一谈。
可刘波只是笑笑。
“怕危险还干这一行吗?再说了,我格斗成绩这么优秀,他们挑中我估计就是因为这个吧。”
最好不要是因为这个,龙傲天默默想。
刘波误解了龙傲天的沉默,思索片刻,忽然用力拍拍他的肩,正色看着他:“傲天你别怕。等我回来,师兄保护你。我说真的师弟,真遇上危险了也别怕,师兄做诱饵保护你。”
龙傲天一怔:“做诱饵,那你怎么办?”
“当警察的早就准备好这一天了!”
刘波的声音回荡在夏日的热风里,比风声更早落进龙傲天的心,如炸响一道惊雷。
好,既然他想做一个警察,那刀山火海,有什么不敢陪他闯?
矿泉水瓶相碰,落下一串涟漪一样的光斑。
“那,师哥你注意安全。”龙傲天在心底默默说,你会安全的,因为我会保护你,“我等你回来。”
刘波毕业的那一天,龙傲天找他拍了张合影。两个人搭着肩,笑容热烈,这定格的一瞬,跟前尘往事毫无纠葛,这张照片上写着的,只有今生。
顾虑刘波卧底的身份,这张照片龙傲天从不敢离身,一直藏在他左胸口的内袋,贴着他的骨肉,贴着他的心跳,贴着他森凉的血。
龙傲天毕业后,全泰国的警署都抢着要他,他只是收拾好行李,去了普吉岛。
在普吉岛警署,龙傲天称得上是青云直上。
再强硬的罪犯,只要跟龙警官谈一谈,都老老实实地坦白从宽,甚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连小时候揪同桌女同学辫子的事儿都交代了。
更不用提,只要龙傲天出马,就没有失败的抓捕任务。
顺理成章地,龙傲天以最快的晋升速度,成为普吉岛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警署署长。
龙署长有时会翻看卧底人员的资料,长时间地发呆;有时会穿梭在普吉岛一些见不得光的角落里,染一夜的风霜。
有一次在夜市的小巷里,龙傲天躲在暗处,注视着和马仔混在一起的刘波,流里流气地抖着腿,旁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是个混混。
龙傲天眼睁睁看着一个人自愿抽去自己的硬骨,换上另一张皮。这种牺牲甚至比生死更难,那是一种慢性的折磨,腐蚀掉一个人的光华。像沙漠里的风,把一块顽石打磨成一个嶙峋的怪物。
龙傲天的心一阵钝痛,他想念他的师哥了。
刘波的卧底任务时间不定,每次行动,龙傲天总会暗中护卫,清理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毒蛇帮的势力渗透整个东南亚,地上地下盘根错节,这样棘手的组织,不能只铲除地面上的野草,还要把深扎地底的根脉也拔除殆尽。龙傲天即使有超能力,也不能在一朝一夕之间做到这件事。所以他时常埋怨人类真麻烦,甚至思念起夜围刘府的欧阳。毕竟明枪易挡,暗箭难防。
于是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等到毒蛇帮被剿灭的那一天,已经过去十年了。
刘波回来述职那天,把腿搭在龙傲天桌子上,晃得像个铃铛。
龙傲天打量着师哥,很好,在毒蛇帮当了十年卧底,除了刘海下那条旧疤,一条新的伤疤都没有,龙傲天一边对自己满意,一边也暗自庆幸。
刘波也打量着龙傲天。“怎么十年过去,师弟你一点儿没变啊?”
坏了,龙傲天心想,大意了。
他瞥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白得近乎半透明的皮肤,连一丝细纹也没有,十年前是这样,五十年前也是这样。
他之前从未在同一个地方盘桓十年之久,忘了要伪装一些人类在光阴荏苒里的变化。
十年,一个人应该会发生什么变化呢?
他望住眼前的人,脸上一圈胡茬,肤色黢黑了些,发际线退后了两厘米,眼角蔓延着皱纹。看到手铐就束手就擒,听到警笛就原地跑路,穿上警服还能被镜子里的自己吓够呛。
十年,还是有些东西不会变化。
刘波的眼睛东瞟西瞟地没个正形,可是对龙傲天笑的时候,依然晶晶亮亮的,一如那年的操场看台上光影斑驳,师哥眼里的光,比曼谷盛夏的阳光更亮。
饮冰十年,难凉热血。 师哥的骨子里仍然是个警察。
所以当警署只剩下他们两个,而毒蛇帮余党趁机偷袭时,刘波会把自己铐在门上,指导师弟在屋内狙击窗外埋伏的余党。
其实龙傲天本不用刘波的指导,他可以一个人施施然走出去,解决掉所有人再悠闲地打扫战场。
当刘波拉住他问他“那你怎么办”的时候,他本来想说,你忘了吗?我可以以一敌二百。
又或者想说,这是我欠你的,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在很久很久以前。
但是话到嘴边,只想起某年夏日的热风里,师哥惊雷一样的话。
师哥说,当警察的早就准备好这一天了。
龙傲天忽然明白,即使刘波卧底十年都没带回来什么有用的消息,但他早就是个好警察了。
因为是刘波教龙傲天怎么做一个警察的。
于是龙傲天让刘波指导自己狙击毒蛇帮余党,只是为了让师哥回忆起警察的感觉。
那天傍晚他们在警署门口分别,龙傲天提醒刘波明日八点要准时来上班。
“别睡迟了师哥,在警署可不像在毒蛇帮,上班迟到是要扣工资的。”
刘波笑着答应,想了想又皱起了眉,拉着龙傲天先给他一周缓冲期,先别扣他的工资。
“师弟我快穷得揭不开锅了,当卧底哪有油水啊!”刘波愁眉苦脸地抱怨。
龙傲天在回家的路上还在回想师哥皱紧的小团脸,想着想着,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另一张脸,也曾经这样皱紧着抱怨“怎么总感觉你更像少爷?”
龙傲天忽地惊醒,有没有可能,这一次,他不再站在刘波身后,而是身边?
这一次,他们不是主仆,而是师兄弟。他们一起度过那样无忧无虑的校园时光,也曾生死一线时把后背交付给对方。
明天就告诉他。
告诉他自己的爱,自己的等待,还有自己的真实身份。
天边一颗樱桃红的落日正在西沉,龙傲天深深吸入一口气,吸入海风的味道。
明天就告诉他。
师哥,我等你太久了,远远不止十年。
这一次,我会保护你。我会在你身边保护你。
小巷里幽深潮湿,清晨的露水从草叶上滑下来,滴到已经干涸的血迹上。
法医把尸体装进尸袋,贴上标签,标签只有三行字——
姓名:刘波。
性别:男。
年龄:34。
在场的警察们都望着亲临现场的警署署长。黎明的薄雾里,他的脸色渗出一种不像活人的死灰色,像墓碑风化后的颜色,曦光笼住他,拓下一道沉默的脊梁。
良久的死寂后,年轻的署长开了口。“说。”
他挤出这一个字来,整张脸仍是木的,仿佛只是唇微微张了张,从齿缝里漏出一个音节。
一个警察走上前:“法医说,死亡时间大概在昨天的五点半到六点之间,也就是日落时分。有线人目击到,凶手是毒蛇帮的阿坤。”
“阿坤?阿坤不是已经在昨天被击毙了吗?”年轻的署长抬起眼,瞳孔血红,甚至像真实的血液那样,微微流动着。
汇报的警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颤颤着说:“昨天在警署,您……您当场击毙了七名匪徒,但因为我们不知道阿坤的长相,还……还在确认七具尸体的身份。目击的线人曾经听到过阿坤的声音,昨天路过此地的时候,听到了凶手讲话,所以我们才知道阿坤没……没有死。一定是他埋伏在刘……刘警官回家的必经之路上,等着刘警官……”
“我知道了。”瞳孔的血色散去,龙傲天的眼眸又漆黑得像黑夜了。
远方传来寺庙的晨钟,隐隐还有僧侣诵经的低喃。
龙傲天侧耳听着,不知道他们在求什么,但人类所求,无非此生或来世,龙傲天没有来世,只有此生。
冥冥之中的那个人啊,我不敢信仰的那个人,若你真的存在,若你真能听到人类的祈求,那你也能听到此刻我的祝祷。原谅我不能做你的信徒,但若你真有拨弄命运的能力,我愿献祭我这魔鬼的灵魂,堕入烈火焚身,以换取另一个灵魂的安宁。
求你指引他的魂魄安息于归处,拂尽他的尘劳。
求你涤除他在人间的错。他不曾犯下什么罪愆,他是个十成十的好人。
求你赐予他一个平静的来生,请业风把他吹到一处安宁之地,远离他宿世的痛苦,在有生之年,做一个简单快乐的好人。
后文:(下)
*注:哲华在《警察和我》的台上最后开了七枪,却有八声枪响,应该是个舞台失误,但文中解释为阿坤漏网。
【少爷和我】龙傲天传:我在人间当吸血鬼(上)
*《少爷和我》《警察和我》《德古拉和我》非典型三生三世
*一个我自己以为写的是喜剧但朋友看了说是悲剧的奇怪故事
*已完结,全文1.4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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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傲天自出生起就是吸血鬼,本土的、纯种的、能变蝙蝠的、一米八四的大吸血鬼。生而为鬼,他并不抱歉。他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是吸血鬼,且在27岁停止了自然生长,从此不老不死,永生不灭。
龙傲天自己也不知道吸血鬼是怎么来的,他时常羡慕人类。因为人类里有个绝顶聪明的大聪明,一拍脑袋就想明白人是从猴变来的,吸血鬼里没有这样的大聪明,他只能指望人类闲着无聊的时候也关心一下吸血鬼的物种演变,说不定也能一拍脑袋想明白他是怎么来的。
龙傲...
*《少爷和我》《警察和我》《德古拉和我》非典型三生三世
*一个我自己以为写的是喜剧但朋友看了说是悲剧的奇怪故事
*已完结,全文1.4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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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傲天自出生起就是吸血鬼,本土的、纯种的、能变蝙蝠的、一米八四的大吸血鬼。生而为鬼,他并不抱歉。他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是吸血鬼,且在27岁停止了自然生长,从此不老不死,永生不灭。
龙傲天自己也不知道吸血鬼是怎么来的,他时常羡慕人类。因为人类里有个绝顶聪明的大聪明,一拍脑袋就想明白人是从猴变来的,吸血鬼里没有这样的大聪明,他只能指望人类闲着无聊的时候也关心一下吸血鬼的物种演变,说不定也能一拍脑袋想明白他是怎么来的。
龙傲天搞不懂吸血鬼的起源,就寄希望于有人能给吸血鬼写点儿传记故事。他活了上百年也没遇见过一个同类,很好奇别的吸血鬼都是怎么过日子的。
清朝康熙年间,有位书生写了本书专讲狐鬼精魅,龙傲天大喜过望,拜读之后却深感不足,书里的狐鬼花妖都有传记,甚至连大耗子都有专门一篇故事,竟然没有一个字提到吸血鬼。他想找这个姓蒲的兄弟聊一聊,但是这位兄弟一生漂泊无定,龙傲天没找着他。
终于到了1897年,一位爱尔兰作家写了本叫《德古拉》的小说,为吸血鬼文学开山立宗,自此吸血鬼文学遍地开花,龙傲天突然找到了新的乐趣:批判人类的吸血鬼文学有多离谱——
吸血鬼是不怕太阳的,不仅不怕,要是不经常晒太阳,龙傲天也会骨质疏松。
吸血鬼也不睡棺材,不仅不睡,龙傲天还有幽闭恐惧症。
至于欧洲人相信在屋顶上撒芥菜种子能够驱赶吸血鬼,因为吸血鬼有数数字的强迫症,龙傲天对此的批语是:愚蠢的人类。
最重要的,吸血鬼不爱喝人血。至少龙傲天自己觉得,人类的血闻起来太腥了,估计葱姜都去不了那个腥味儿,龙傲天连尝一下的兴趣都没有。大概人类的自恋已经到达了不要脸的地步,才能觉得连自己的血香到吸血鬼要抢着喝,对此,龙傲天说:吃点儿好的吧。
但吸血鬼怕蒜、怕十字架都是真的,龙傲天也不知道有啥科学原理,反正碰到蒜和十字架,多昏倒两次自己就长教训了。
另外,吸血鬼比人类力量大,移动速度快,部分吸血鬼还拥有特殊的天赋,这些也是真的。龙傲天自己就有个特异功能,人类叫它催眠术,龙傲天叫它“用真心”。一旦他使用真心向人类提出要求,就一定不会被拒绝。
世上关于吸血鬼的传说满天飞,龙傲天觉得自己有向人类科普的必要,这是身为吸血鬼的光荣使命。但他辟谣跑断腿也没什么效果,忽然想起那位清朝的大兄弟,龙傲天决定用一个讲故事的方式说一说吸血鬼的“鬼”生。
几百年的“鬼”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龙傲天说,既然是用来给人类科普的,他只想讲一个人类的故事,这个人的人生与他的“鬼”生纠缠着,是劫是缘,一时也难分明。
请各位看官稍安勿躁,咱们把时间往前拨拨,这故事得从头讲起。
(一)我生本无乡,心安是归处
1934年的深秋,远东的最后一块花花世界在上海。彼时龙傲天正寄居于此,法租界的西餐厅常年供应鹅肝,每日少了几只肥鹅也无人在意。肥鹅的血又香又醇,但是喝多了也又腻又撑。
也是命中该有此劫,这一日,龙傲天喝撑了正在福煦路遛弯消食,人潮一挤,径直撞上一个传教士,胸口碰着一个坚硬的十字,两眼一翻直接晕了。再一睁眼,几个白衣白帽的人正按着他的手腕,其中一个拿了支连着塑胶管子的针就要往他手上扎。龙傲天看见银针,吓得从床上窜起来险些当场变蝙蝠,被几个人压住劝:“别紧张,你刚刚晕倒了,得输液补充一下葡萄糖。”
龙傲天连忙推辞:“我痊愈了!已经痊愈了!谢谢大夫!妙手回春!”
举着针的人语重心长:“不行啊,你的医药费是刘府付的,不治好你,我们怎么跟刘府交代呢?”
“刘府?什么刘府?”
“你刚刚就是昏倒在了刘府的汽车前面呀,是刘大少爷好心把你送到医院,还留下三块大洋当医药费,嘱咐我们一定要好好照顾你呢。”
一旁的护士插嘴:“哎哟说起来这位刘少爷真是又心善又阔气,刚来上海才几天呀,就盘下了上海最大的纺织厂,路上捡到个病人呢随手就送三块大洋,啧啧,真是少爷气派哟。”
另一位护士:“那你是没有看到刘府有多气派喔,霞飞路上的三层小洋楼,精致得了不得呢。”
“刘少爷人又好家底又厚,夫人一定很幸福咯!”
“什么夫人呀,刘家少爷还没有娶亲呢!”
……
趁着护士们七嘴八舌,龙傲天振臂一挥,从窗户直窜出去。头顶传来大夫的尖叫——“病人跳楼啦!”
从五楼掉下来,哪怕是龙傲天,也得摔断一条腿。虽然腿伤很快就痊愈了,但是胸口撞上十字架留下的后遗症不轻,时不时就咳出两口血。问题不大,但需要静养。
龙傲天想了想,很快给自己找好了疗养院:霞飞路上的三层小洋楼。既然这位刘府的少爷又有钱又善良,收留个把养伤的吸血鬼,不过分吧?
为了一个进入刘府的合适理由,龙傲天找到府上的管家“用真心”问候他:“您陪少爷一路南下,舟车劳顿一定累了吧?”
于是老管家不堪舟车劳顿,已然病倒了,这府上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其他的管家了。
龙傲天走马上任的第一天,就赶上刘府要大张旗鼓地宴请王老板。龙傲天刚打点好一切,王老板就打来电话爽约,还为了两成利与少爷夹缠不清。龙傲天不喜欢人类的出尔反尔,于是抢过电话一口气提到了四成利。
少爷慌了,战战兢兢地把电话拨回去。
龙傲天看着少爷紧张兮兮的样子,心想,算了,送佛送到西。于是接过电话,用上了“真心”。
于是少爷就得到了四成利。
消息传得真快,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欧阳就找上了门。欧阳的名字,龙傲天也曾听说过。上海滩黑白通吃的地头蛇,本埠的烟土生意,有一半都要过欧阳的手。棉纺纱锭,造船炼铁,无论什么生意,欧阳都要分一杯羹。
门外枪声四起,龙傲天默默叹了口气,自己刚找到个地方静养,姓王的、姓欧阳的都不让自己省心。他站起来挥开几颗子弹,回过身就看到少爷刘海下的额头,不知何时被弹片划破了。
这下龙傲天不高兴了。若是当上管家的第一天少爷就被打死了,自己这个饭碗不也就砸了么?欧阳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砸自己找的疗养院?
再说了,这位新东家好像还挺关心自己的。毕竟龙傲天夺门而出的那一刻,少爷还在背后一叠声地唤自己的名字呢。
秋风萧瑟,秋雨侵人,龙傲天挽好袖口,看着府外黑压压的两百个人,淡淡一笑:“霜浓马滑,诸位远道而来,我身为刘府管家,也不忍让贵客久等。为了节省时间,请各位一起上吧。”
不久之后,沪上就有小道消息传开了。刘府新来了个奇怪的管家,身体孱弱时常咳血,却在一个寒冷的雨夜,一战扬威,重挫欧阳。从此欧阳锐气大伤,余生再未涉足十里洋场。
刘府少爷很憨,面相和善的小团脸,横看竖看都像个包子,生意场上谁都想来压他的价。
刘府少爷很抠,地毯底下藏着一沓一沓的钞票,床板后头码着一摞一摞的金条。
刘府少爷很怂,欧阳家的刚露个头,他就想带着自己跑路。
龙傲天想。
刘府少爷很憨,可是商海沉浮,那么多人想来压他的价,终究也是没有人成功过。
刘府少爷很抠,可是他辛辛苦苦藏起来的钱,却可以为了救自己全扔出去。
刘府少爷很怂,可是大难临头的时候,他要带着自己一起跑路。
龙傲天又想。
少爷真是个又矛盾又特别的人啊!很值得龙傲天研究研究,而且少爷还有个很特别的名字,叫刘波。
龙傲天为了研究刘波,天天跟在少爷屁股后头转。少爷在书房里算账,他在一旁喝茶;少爷在客厅里待客,他在一旁喝茶;少爷去码头谈生意,他带了个茶壶在一旁喝茶。
刘波瞪着缓缓吹开茶沫的龙傲天:“怎么总感觉你更像少爷?”
龙傲天答:“少爷说笑了。你我主仆二人站在一起,旁人一眼便能看出,谁是少爷。”
刘波笑了:“那是自然。”他真的很好哄。
一日少爷在紫藤花架下看账本,龙傲天端了杯龙井在一旁陪着。紫藤如瀑,崇光泛彩,龙傲天看见少爷曾被弹片划破的额头,终究是留了一个浅淡的疤痕,卧在刘海下,像天上流星的尾巴。
心脏猛地跳动几下,龙傲天的手一颤,龙井泼了半杯。
吸血鬼是有心脏的。但龙傲天知道,吸血鬼不会得心脏病,也不会心律不齐。一只吸血鬼,应该有着一个永远匀速跳动的心脏。
那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得了那种特殊的病吗?
龙傲天直呼糟糕糟糕,自己的伤还没养好,就患上了另一种病——心动的病。
一厢情愿是不够的。龙傲天揽镜自照,一米八四的大吸血鬼,出落得长身俊朗,风度翩翩,如幽幽空谷一杆翠竹。要是这样的条件少爷都看不上,眼光也太高了。
怎么办呢?怎么让少爷喜欢上自己呢?
其实办法很简单,只要龙傲天“用真心”对少爷说:你是喜欢我的。少爷绝对会对他死心塌地,矢志不渝。
可是不知道为何,龙傲天不愿用这个简单的法子。他隐隐觉得,这样得来的喜欢,不是真正的喜欢。
他光明磊落地喜欢上一个人,如果不能得到同样光明磊落的喜欢,他宁可不要。
但龙傲天也不傻,他不是完全舍弃了这法子。“真心”不能对少爷用,但可以对别人用啊。
刘府常年门庭若市,往来的客人里不少人打着联姻的算盘。外交公署的赵处长,点金银行的钱董事,怡和洋行的孙老板,沪报报社的李社长,都为了家里待字闺中的女眷踏进过刘府的门。这样的贵客纷至沓来,却还没等见到少爷就又匆匆而去。
每当刘波问起客人所来为了何事,龙傲天总是摇摇头:“少爷,这等小事不是您该操心的。”
次数多了,刘波也不免追问两句。
“他们听说府上的大门做工精致,特来瞻仰。”龙傲天拍拍那日自己夺门而出的那扇门,“您看,咱们府上的紫檀木门多好,太好了,怎么就这么好呢!”
于是三年过去,刘府的少爷仍未婚聘,身边随行的一直只有那个西装笔挺不苟言笑的奇怪管家。他人眼里的管家依然奇怪,只是不再咳血了。
七月苦夏,酷暑如蒸,后来人们说,是兵戈之象。
战事从北向南掠过,战火烧过半壁江山,烧到了黄浦江。
少爷愁出了白发,工厂是他半生心血。一是工厂停工,工人难以果腹,二是物资技术,不忍沦于敌手。
两人关起门来筹谋许久,最终决定把产业分成两份,物资西迁入蜀,机器南渡香港。乱世之中,这是保全工厂的唯一法子。
水路凶险,龙傲天自告奋勇护航南下,让刘波走陆路,在内陆汇合。
开船那天,两人在码头告别。晚霞如锦,铺满天际。
刘波掏出一张护身符,神色虔诚地递给龙傲天。
“傲天,此去凶险,风急浪高。这是我在五台山求来的平安符,开过光的,很灵的。”
眼前黄光澄澄,龙傲天连忙后退,苦笑道:“少爷请自己留着吧。”
“此符甚为灵验。”刘波很是认真,“我戴上它的那一天就遇到了你,此后遇难呈祥逢凶化吉,顺遂如有神助。”
不是神助,是吸血鬼助,龙傲天在心里反驳。既然自己在刘波身边这几年他一直戴着护身符,足以见得符咒不灵,果然封建迷信要不得。所以见刘波坚持,龙傲天也不再推辞,把这张黄纸片细细卷起,塞到西装口袋里。
刘波盯着他收好了护身符,才轻轻舒了一口气。“傲天,小心啊。”
“放心吧少爷。我有以一敌二百的本事,化险为夷,唯手熟尔。”
“你手熟我就放心了。一路保重,我在重庆等你。”
“好。我一定会去找你。”
汽笛响起,轮船缓缓驶离,龙傲天还矗立船头,看着码头上身披霞光的少爷,执着地向他挥手作别。
平空一声枪响,有子弹破空的锐响,霞光里挥着手的少爷忽然身体一震。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像电影放映的胶片,一帧一帧地跳动在龙傲天眼前。
刘波的左胸有一点红色洇开,很慢很慢地,绽开一朵血红的花,最终不可收拾地,染红半幅长衫。
霞光是红色的,长衫是红色的,刘波就这样被一片红色围裹着,慢慢倒下。
一声尖啸响彻云霄,码头上的人都惊恐地看到,一道黑影从离港的船头跃起,掠过海面落在码头,罩在刘府少爷的身体上。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子弹仍在呼啸,却再也不能伤害那具尸体。
龙傲天跪在少爷身畔。天边一片火烧云,像一把火烧光了他的肺腑,烧尽了他曾为少爷跳动的心脏。
他听见自己发出哀号,那哀号声在四处爆炸的轰响里依然清晰,清晰得仿佛来自一个陌生人。
痛苦如此锥心蚀骨,他咳出一口血来,落在少爷的竹布长衫上,溶入胸口汩汩涌出的血液,化为一体。
远方,一轮血红的太阳正坠入黑色的大海。
那是1937年的8月,淞沪会战打响的前夜。
恒温动物(三)
【0】
记忆里,王忱沂总是和他吵架。两人性格差别太大,王忱沂又黏人,蔡忱睽总是摸不准她性格,连蔡徐坤都说他们俩不像是亲兄妹。
蔡忱睽少有回国的时候,他认回父亲,在国内住了几年,就又回美国住寄宿学校了,加州的灿烂烈日比起他住过的阴霾纽约是开阔不少,却没给蔡忱睽养成挺拔或是开朗的性格。
假期到了,蔡忱睽回家,身后便多了条小尾巴。王忱沂八岁,正是对世界上所有东西都好奇的年纪,哥哥的头发衣服玩的游戏都是新奇的,王忱沂抓着蔡忱睽衣角,仰着脸脚步啪嗒地跟着他。
蔡忱睽记得,这日他和王忱沂问过了她要做什么。
“都可以啊哥哥,”王忱沂摆弄着满床的毛绒玩具,歪头想了一会,“我想吃冰淇淋,还想吃糖,我们...
【0】
记忆里,王忱沂总是和他吵架。两人性格差别太大,王忱沂又黏人,蔡忱睽总是摸不准她性格,连蔡徐坤都说他们俩不像是亲兄妹。
蔡忱睽少有回国的时候,他认回父亲,在国内住了几年,就又回美国住寄宿学校了,加州的灿烂烈日比起他住过的阴霾纽约是开阔不少,却没给蔡忱睽养成挺拔或是开朗的性格。
假期到了,蔡忱睽回家,身后便多了条小尾巴。王忱沂八岁,正是对世界上所有东西都好奇的年纪,哥哥的头发衣服玩的游戏都是新奇的,王忱沂抓着蔡忱睽衣角,仰着脸脚步啪嗒地跟着他。
蔡忱睽记得,这日他和王忱沂问过了她要做什么。
“都可以啊哥哥,”王忱沂摆弄着满床的毛绒玩具,歪头想了一会,“我想吃冰淇淋,还想吃糖,我们去吃棉花糖吧。”
“现在没有,”蔡忱睽暼了一眼外面飘扬的雪花,“吃不到的。”
王忱沂点点头,眼神盯着毛绒玩具,蔡忱睽也不知道她听到没有。
等到了第二天,出门玩了一天之后,王忱沂脸耷拉下来了,蔡忱睽仔细看了好一会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她不说,蔡忱睽也不问。
虽然他猜到了可能是因为棉花糖。
“小孩不要吃太多糖。”蔡忱睽拉着王忱沂去洗手,小姑娘眼眶瞬间红了,眼泪珠子一般落进水槽里。
“说好了给我买的,冰淇淋也没有。”王忱沂抽泣着,抹眼泪把脸抹花了。
“和你说了这个时候没有。”蔡忱睽关掉水龙头,帮妹妹擦手。
“那我们可以去找啊,”王忱沂实在娇气,蔡忱睽稍一用力,她手就红了一大块,“你还打我!”
“我没有。”蔡忱睽皱眉,压不住那股厌烦,“不要无理取闹。”
“你回来就给我脸色看!”王忱沂则是把所有的委屈一股脑说出来,“你一点也不爱我!”
“什么乱七八糟的。”蔡忱睽放下手里的纸巾,盯着面前哭泣的小孩。
早知道就应该真的掐死。
“我讨厌你!”王忱沂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跑回自己房间反锁房门。
所以几年后,遇到表白的女生,蔡忱睽抿唇一笑问她:“你确定吗?”
要想在他身上得到“爱”,实在是有些奢侈。
【1】
严格来说,蔡忱睽的初恋是十二岁,虽然怎么看都是被单方面列为了“男友”。
住寄宿学校,蔡忱睽只在周末休假的时候和她见面,对方是坐着豪车的大小姐,巧克力色的皮肤和眼眸,垂下一头散漫又精雕细琢的细密小卷。
女孩比他主动,比他热情,也比他活泼,于是带着他出门玩水,踩沙滩。
分手是因为女孩要搬家了,彼时蔡忱睽十四岁,手揣在口袋里,女孩冲过来抱住他。
“你要记得我。”她说,“我会记得你。”
“我很快也要回中国了,”蔡忱睽轻轻回抱住女孩,“我会在看云朵时想你。”
女孩哭湿了蔡忱睽肩头,而他只是仰头看着云彩。
很多人爱他,蔡忱睽也知道如何说他们想听的话。
实话说,蔡忱睽想告诉她:“你随便找个人都比和我在一起幸福。”
“谁知道她为什么喜欢你,”王忱沂抱臂,上下打量蔡忱睽,“也不瞎啊,看上你哪了?”
蔡忱睽那这王忱沂帮他收到的“情书”,是有些哭笑不得。以他十六岁的年纪看,这封情书也太幼稚了,但隔着纸张也能触碰到滚烫的心绪,字里行间全是小女生的希冀。
“你认识她?”情书翻面,蔡忱睽没找到署名。
“不熟,”王忱沂好奇地看着他,“你要怎么回复啊?”
蔡忱睽将这封信放在抽屉里,合上,“不回。”他翻开习题册,继续做题。
“多少也要有个回复吧!”王忱沂拍桌,“诶!她很好看的!”
蔡忱睽正想到关键处,“你很吵,”蔡忱睽语气冷淡,“很闲就去看电视。”
“你这个口是心非的伪君子!心里一定美呆了!在这装深沉!”王忱沂损他几句,也不敢逗留太久,蹦出房间去找爸爸了。
蔡忱睽在数学题里沉浮了一会,思绪还停留在“口是心非”这件事上。他并不同意这个评价,他或许是空的。
蔡忱睽当年抱着初恋告别时,也这样想,他感受着海边的风穿过他心口,不疾不徐,不冷不热。
太空了。
蔡徐坤和王子异是很相爱的,蔡忱睽深知这一点。在他刚刚和王子异相认的时候,蔡忱睽被蔡徐坤抱着,王子异便环着他们两个,轻轻亲吻蔡忱睽额头,然后绕过蔡忱睽亲吻蔡徐坤。
自那之后,蔡忱睽也懂了,爱本身就是痛的。于是他用这个概念去写了一首诗,送交给寄宿学校的诗歌比赛,还得了一等奖。
As of love
Unexpected, tremendous,
A chronic pain of
the miserable
Yet ecstatic us.
这首诗被林枨侑偶然翻出来,那时候林枨侑全家来他家里做客,林彦俊和王子异在院子里打迷你高尔夫,球杆碰撞间还有蔡徐坤和尤长靖弹琴的声音。
蔡忱睽倚窗,看见林妍璟和王忱沂躲在一旁说悄悄话,不由得怀疑她们两个是在讲什么八卦。
“这什么东西?”林枨侑掏桌下的零食掏出这首诗,“unexpected,tre……tremandas?”念得支离破碎,林枨侑啧了一声,“这你写的?”林枨侑好奇地打量蔡忱睽,眼神狡黠:“没看出来啊,想法很多嘛少年。”
巧克力色的头发卷着,如同波浪。
蔡忱睽抬眸看见了云。
“习题写完了?”他喝了一口咖啡,林枨侑立刻垂头丧气,转回去继续用功。
那首诗还有下半段。
We dance,
In a chocolate swirl,
Tangled, twisted,
for a glance
Of eternal,
Sparkling lure.
许多年后,久别重逢的蔡忱睽和林枨侑相拥。
巧克力色的漩涡卷着他,蔡忱睽似乎被填满了。
太满了。
有鹿来(二)
【0】
其实王忱睽是林枨侑用来“平衡”才交的朋友。三人行,必有灯泡,林枨侑也是有过一段时间的怅惘和疑惑:明明自己同时认识陈昱和范琤,为什么却觉得和他们隔开了许多?
人际关系里微妙的缝隙,林枨侑只能凭借本能去试图理解,他这一生都被教育着要“善解人意”“不动声色”,反而忘了如何表达自我。
自我是什么呢?林枨侑不费心考虑这些问题。
等到王忱睽到来,此前的平衡不在了,世界又来到了新的平衡。林枨侑也有了个更亲近的伙伴,于是他也困惑:明明王忱睽是同时认识他们三个,为什么自己和他更亲近?
这个问题,是到了几个月后才刚有了答案。
野餐那天,其实事情已经初现端倪,只收林枨侑急着拉住王忱睽做自己的“平...
【0】
其实王忱睽是林枨侑用来“平衡”才交的朋友。三人行,必有灯泡,林枨侑也是有过一段时间的怅惘和疑惑:明明自己同时认识陈昱和范琤,为什么却觉得和他们隔开了许多?
人际关系里微妙的缝隙,林枨侑只能凭借本能去试图理解,他这一生都被教育着要“善解人意”“不动声色”,反而忘了如何表达自我。
自我是什么呢?林枨侑不费心考虑这些问题。
等到王忱睽到来,此前的平衡不在了,世界又来到了新的平衡。林枨侑也有了个更亲近的伙伴,于是他也困惑:明明王忱睽是同时认识他们三个,为什么自己和他更亲近?
这个问题,是到了几个月后才刚有了答案。
野餐那天,其实事情已经初现端倪,只收林枨侑急着拉住王忱睽做自己的“平衡”,来不及看得太真切。
他们三个在王忱睽家的豪宅里站了一会,没人招呼他们坐下或是做点什么,王忱睽的妹妹打量他们一会,蹦跳着说去叫哥哥起来,整个房子便安静下来了。不像林枨侑自己家,纵使爸妈不在,外祖和祖父母中总有一个在家,招呼客人是周到的全套服务,陈昱家里有个妹妹喜欢聊天,而范琤家上上下下都是帮佣,热闹有序。
王忱睽家里是空的,不是寂寥,而是空旷,好似一个人有独立的巨大空间,不似其他人,大家都紧紧地贴在一起。
但林枨侑看得出来,他们是爱着彼此的,只是看起来很疏离罢了。在他胡思乱想的这瞬间,王忱睽从楼上走下来了,
这一瞬间如何呢?
林枨侑走神,莫名地想起小时候,他和爸爸一起去看日食,林枨侑戴着硕大的护目镜,举头目击天上的太阳一点点被吞食,林枨侑突然感受到一阵恐惧,他捉紧林彦俊的裤腿,哭着问:“爸爸,太阳怎么被吃掉了?”
“没有哦,”林彦俊安慰他,“那是太阳转过身去了,阳光背后都是阴影的。”
林枨侑啜泣,哪怕之后他了解了,日食并不是太阳转过身,他也还是记得这句话。
王忱睽此刻,就很像转过身的太阳。
野餐时候,王忱睽表情懒洋洋的,半靠在树桩上,林枨侑彼时正在和范琤争论“隔壁班主任到底有没有和教导主任恋爱”的重要命题,扑打的时候向后退了半步,余光瞥见王忱睽的脸。
是一种衡量测算又不屑的神情。
“小心一点。”陈昱出声提醒,伸腿勾住了快要倒下去的范琤。
林枨侑则踉跄了几步,挣扎着站稳,他听到王忱睽问:“还好吗?”
身体是前倾了,却没什么动作。
林枨侑一时间迷茫:为什么一时间好像关心又好像不屑呢?
在很远的后来,林枨侑知道了,王忱睽其实是不想和他们做朋友的,亲密疏远他都无所谓。亦或者,林枨侑有时觉得王忱睽也不需要朋友,他只需要追随者。
【1】
陈昱没说错,林枨侑确实被王忱睽骗了。
在刚认识的几个月,林枨侑发自内心觉得王忱睽只是外冷内热,还为自己的“平衡人际学”而感到愧疚。晚饭间突然想到这件事的林枨侑有些伤感,正心烦意乱,尤长靖刚好说:“诶我听坤坤讲,他们家小睽以后还是会出国的,感觉这小孩好独立哦。”
“他不是刚从国外回来?”林彦俊挑眉,给尤长靖添菜,“不是之前在美国还是英国哪里?”
“美国,之前在加州那边的私立寄宿学校。”尤长靖叹气,“坤坤讲说,他回来也就是锻炼一下,而且也给他一些选择,看他以后想去哪里。”
“蛮好,”林彦俊瞥了一眼林枨侑,“不过我觉得和小孩一起长大更好。”
不能错过林彦俊难得的情感流露,林枨侑和林彦俊尤长靖撒了个娇,带着妹妹一起对爸妈歌功颂德。林彦俊喊着肉麻避之不及,尤长靖听得眼泪汪汪,抱着林妍璟和林枨侑欣慰地长吁短叹。
晚饭后,坐在书桌前,林枨侑歪头想了一会,在好奇间探问王忱睽:“你要出国吗?”
可能是范琤当年出国给林枨侑留下心理阴影,林枨侑不想再经历一次失去朋友的伤心,所以要先衡量好能和王忱睽成为多么交心的朋友。话不能说太直白,林枨侑找了个前途迷茫的借口。
可以和陈昱范琤讲实话,和王忱睽总要算计点什么,林枨侑为自己的不坦诚而心虚。
尤长靖给林枨侑洗了一盆覆盆子,林枨侑抱着一包薯片配着吃,一边嚼一边给王忱睽回信息。从回复来看,他似乎并不想出国。
于是王忱睽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林枨侑欣然接起,他想自己也要努力把王忱睽带进自己的朋友圈子里。
“学校文艺汇演的时候,我妹妹她们要去跳舞诶,你知道吗?”他们四个人的妹妹都在初中部,聚在文体部门一起做节目,林枨侑还去看了几眼。
“是哦,”王忱睽那边还在奋笔疾书,“跳什么?”音调平淡,王忱睽好像是太忙了。
“跳什么……”林枨侑想了好一会,“我记不起来了。”
王忱睽嗯了一声,继续写字,也没提起别的话题。
“我困了。”林枨侑打了个呵欠。
“睡吧,晚安。”王忱睽说这句话的时候,林枨侑刚好站起来,把伸个懒腰铺床,他哼着歌把枕头拍软,又把被子拍松,磨蹭了好一会,才去拿手机准备睡前刷。
“诶!”林枨侑惊呼:“你还没挂吗?”
“嗯,”王忱睽语气平淡,“晚安。”
“哦哦,晚安哦。”林枨侑又伸个懒腰,“今天谢谢你讲题,明天请你吃东西。”
“好,”王忱睽似乎是在笑,“我想吃生煎包。”
“包在我身上!”林枨侑拍拍心口,按掉电话。
手机有点烫,通话时间停在八十多分钟。
tbc
「NINEPERCENT」绝日 40
全员向 无CP 架空 末世paro
=超能力设定=
背景复杂,人设开挂,自行排雷。
剧情联合: @昭理博和
写了7.3k字所以晚了 好好读 夸我 快点TT
[40]
三个小时后,王子异果然准时带着四个人出现在活动室,朱星杰见到人齐了,稍微放心了一些,将几人领进了专用电梯。电梯飞速下降,速度快到险些让几人感受到失重感。王琳凯微微有些惊讶:“地下这么多层?”
朱星杰轻笑了一...
全员向 无CP 架空 末世paro
=超能力设定=
背景复杂,人设开挂,自行排雷。
剧情联合: @昭理博和
写了7.3k字所以晚了 好好读 夸我 快点TT
[40]
三个小时后,王子异果然准时带着四个人出现在活动室,朱星杰见到人齐了,稍微放心了一些,将几人领进了专用电梯。电梯飞速下降,速度快到险些让几人感受到失重感。王琳凯微微有些惊讶:“地下这么多层?”
朱星杰轻笑了一声:“当然是地下最安全。”
王琳凯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几人被领入一间会议室各自入座,朱星杰撑着自动玻璃门说道:“你们稍等一下,我去请首领。”
王琳凯偷偷瞄了林彦俊一眼,心说要不是王子异提前打过招呼,此时林彦俊大概已经阴阳怪气起来了。
不过好在朱星杰并没有让众人等太久,不一会儿,门锁就发出“咔哒”的一声,众人纷纷抬起头,视线集中到正缓慢开启的玻璃门上。
虽然政府报道过新政首领在爆炸案中已经身亡,但任谁都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在听到朱星杰提及首领时,不管这个首领是新上任的还是一直藏在幕后的,他们都不会觉得太惊讶。然而,纵使几人都事先对这个神秘的新政首领有过各式各样的猜想,也还是在那人坐在轮椅上,被韩沐伯慢慢推进来时,不约而同地愣住了。
轮椅上的身影是他们没想象过的单薄,这具身躯甚至能被女孩淡金色的的长发完全包裹住。皮肤是不正常的白,就连纤长的睫毛都呈白金色,王琳凯忍不住抬手看了看自己这段时间明显被晒黑的皮肤,想着她一定很久都没有晒过阳光。
他们也不是没和女性领导者打过交道,可眼前的少女不似Iris那般严肃干练,也不似Cytheria那般游刃有余,更没有Fan那样有强大的气场。时不时的轻声咳嗽更衬托出她病弱的外表,温和的气质因她不显情绪的眉眼而添上了几分神秘。
至少在她开口说话之前,任谁都不会想对这样的一位女士刻薄。王子异想。
陈立农和林彦俊无言地对视了一眼,显然没想到与传说中的新政真正的首领会面会是这样的情形。
“你们好,初次见面。”撑着轮椅来到会议桌尽头的女孩看向几人,镇定自若地开口道,“我叫安娜,是新政的首领。”
王子异作为这边的发言代表,礼貌地对安娜颔首:“安娜小姐。”
安娜冲王子异点了点头,又低下头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很抱歉要在这种情况下仓促地接待你们,我们原本应该有更正式和郑重的会面才对。”
“您说笑了,”王子异笑了笑,“还得感谢您派人救了我们才是。”
“不必多礼,我们本来就在计划着找你们,是我们来迟了,才让你们陷入险境,反而该是我们道歉才对。”
“哪里的话。”
王子异和安娜你一句我一句地推拉着,听得王琳凯无聊地趴在桌上单手撑着头,陈立农和林彦俊也兴致缺缺地靠着椅背,范丞丞更是百无聊赖地坐在转椅上,脚跟有一搭没一搭地蹬着地,轻转着椅子,等两人走完这客套又虚伪的过场。
还好寒暄的话到底是憋不出太多,两人很快结束了这语言上的拉扯,在相互试探的眼神中进入了正题。
“既然在座各位都不是简单的人物,我们就无需更多不必要的流程了,直接进入主题吧。”安娜将双肘搭上桌面,“现在到了我们互相解答疑惑的时间了。”
终于等到了这句话,林彦俊放下原本交叠的腿,身体离开椅背,勾起唇角道:“那么就先从一件事情来确认吧。”
安娜定定地看着他,同样微笑道:“是什么呢?”
陈立农眯了眯眼:“新政的首领……到底凭什么成为了首领,用你的答案来说服我们。”
“哦?”安娜饶有兴趣地看了看几人,“你们想怎么确认?”
安娜话音未落,林彦俊便迅速向范丞丞使了一个眼色,范丞丞立刻接受到了信号,几乎是安娜刚说完话的同时,范丞丞便有了动作,他转头,按照林彦俊预想的,范丞丞本应起身用他的异能给安娜一记象征性的攻击,可不知怎的,他只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神情凝重地盯着他的目标安娜,而安娜也平静地注视着他的双眼。
两人看似什么都没有做,可在场没有一个人会这样以为,在对异能波动的感知力下,这场潜藏在空气里的无形的异能对峙,他们每个人都一清二楚。
整整两分钟后,范丞丞的身体才放松下来,他看了安娜一眼,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坐回自己的位置,回以林彦俊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林彦俊用食指轻轻摩挲着下唇,笑了:“看来安娜小姐比我们想象得更有能耐。”
安娜淡淡开口:“不然又如何坐上这个位置呢?”
“所以,方便告知么?你的能力。”王子异说道,“在彼此知根知底的前提下谈话,我们会觉得更安全。”
“当然,表现出新政的诚意,就是我本人亲自出面的理由。”在几人的目光中,安娜缓缓开口说道,“预知未来五分钟内发生的事情,并且通过对视暂停对方的行动。”
“暂停的时间?”陈立农言简意赅地问。
“到我支撑不住,或者对方支撑不住为止。”
王琳凯闻言,倒吸一口凉气,这个能力听上去简单,事实上却能支撑这个瘦小的少女随意防范或对抗任何一个试图对她下手的人。他偷偷看向站在安娜身后的朱星杰和韩沐伯,此刻他不难想象为什么这些人都会听命于眼前的少女。
林彦俊和王子异则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安娜的脸,曾为军人的经验让他们明白,这个女孩的异能可以在战场上发挥出多么强大的作用,可他们却从未听说过新政有这样一号人物,安娜把自己藏了起来,并且隐藏得很好。
“不必这么看着我,我并不适合频繁使用能力,比起别的,我还是更适合做那个幕后。”安娜将手搭上轮椅的把手,道,“如你们所见,我的身体并不好。”
“那么,现在可以开始我们的谈话了吗?”她问。
王子异作了一个谦让的手势:“请。”
“简单一点,一问一答就好。我问,你们答,之后再用你们的问题来问我。”
王子异点点头:“可以。”
“好,第一个问题。”安娜看向王子异,“你们背叛特谴署和CURE的理由。”
“因为不认同Eliminate计划。”王子异老老实实答道,毕竟这已算不得什么秘密,“我想这个计划你们也有所察觉。”
“不错。”安娜颔首,“轮到你提问了。”
“联合政府和特谴署一起自导自演爆炸案的原因。”王子异说道,“我相信你们有所了解。”
“我们好像浪费了一些时间。”安娜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很明显,因为我们也察觉到了他们的计划,对他们来说,代表着民意的我们,只会成为他们的阻碍,所以,他们用这样的方式试图削弱我们的势力。我们并不是无所察觉,但没想到他们的行动会如此明目张胆,所以我们的人员损失依然惨重。并且,即便是我们对个中原因心知肚明,一切的证据也早已堙灭在那场爆炸中了。”
“下一个问题,”安娜接着说道,“你们从组织里带走了什么?”
“记载着部分Shelter位置的地图,解药的重要研发资料,和第一份感染者血样。”王子异答,“这些足以扼住对方的命门。”
“怪不得他们对你们穷追不舍。”安娜道,“解药确实是现下唯一能牵制他们的东西。”
“唯一?”林彦俊皱了皱眉,“民意呢?”
“在清除计划目标之内的普通人,他们的意愿还重要么?”安娜笑道,“爆炸案之后,政府和组织给出了解释,甚至把你们推出来,不过是无谓的表演。当躲进避难所里的人发现,他们的物资不会得到补充的时候;当又一个地区的人们陷入病毒的困境,却意识到政府的政策漏洞百出的时候;当更多的人想要求助,却发现只有被封锁在拥挤的安全区和被放逐在满是感染者的空城里两种结果的时候,再傻的人都会慢慢清醒过来,知道他们是即将被抛弃的那一方。”
“你们一直在逃亡,消息可能不太灵通。”朱星杰在安娜身后,替她开口补充道,“不管是R国还是别的国家,已经有很多地方的普通人开始质疑和抗议,而联合政府和特谴署在玩一出猫捉老鼠的游戏,一边稳定民众的情绪,利用着相信他们的那部分人继续建造Shelter,一边用强硬的手段吸纳他们看上的异能者,将其收为己用,利用他们去压制普通人。有反抗意识的就控制或者除掉,把强势的那一方掌控在手里,就更无需惧怕弱势的一方。”
范丞丞听着听着便皱起眉,这手段他再熟悉不过。几个月前,他和黄明昊朱正廷就是遇到了正在执行此任务的Cytheria,在反抗的过程中让朱正廷受了重伤,他们才不得已地找到了陈立农林彦俊王子异和尤长靖,从此以后便和他们站到了一起。
“等等,这些你们是怎么知道的?”陈立农插话道。
“我们自然有我们的消息渠道。”朱星杰答道。
“我的问题是,为什么不以你们的名义做些什么?哪怕是煽动舆论?”王子异问。
“我们只是因病毒爆发才顺应局势出现的组织,如何能直接与在此之前就将权力完全掌握在手里的那些势力对峙?”韩沐伯反问着,“我们需要计划。”
王琳凯不解道:“什么计划?”
“强大起来就是第一步,说实话,要找的志向相同又有对抗的勇气的人很难。”安娜说着说着,又痛苦地咳嗽起来,韩沐伯见状赶紧拍了拍她的背,将水递给她。
安娜委婉地拒绝,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几人:“所以,你们能找到同伴,其实很幸运。”
听到这句话,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对方,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同时,你们也正是我们要找的那种人,我希望你们能加入我们,一起阻止Eliminate这个不人道的计划。”安娜的语气难得地流露出坚定和真诚。
王子异轻咳一声,没有直接答应:“冒昧地问一句,新政现在成熟到什么程度了?”
“我知道你们很好奇,为什么我们能把你们带回暨北城,且在这里不避讳地行动。”安娜说道,“因为这里,现在是我们的地方。”
范丞丞惊讶地张大眼睛,声调也不自觉拔高:“你们的地方?!”
“我们并不是完全无法制衡他们。”韩沐伯替安娜解释道,“本来我们的势力就是从北部开始发展起来的,这么些年也有了根基,而且刚开始政府不得不给我们放权,所以……我们之中还是有些人握有实权的。爆炸案之后我们就意识到,我们必须从他们手中拿到点什么。”
“所以你们看上了暨北城这个安全区?”王琳凯问。
“是。”朱星杰点头,“虽然这里也有政府机关,但我们也使了不少手段,从通过舆论施压,到扶持新人上位,甚至是处理掉一些人……你们只知道我们在北部,得不到我们现在在这里的消息,是因为这些较量都在暗处进行,对方也不希望事情闹大,毕竟他们的计划要真正实施还有一段路要走,更别提重要的资料被你们带走,没有解药的情况下,我们要想利用病毒鱼死网破,他们也讨不到好处……说起来,这点还要感谢你们。”
“况且他们也不敢肯定我们真正的基地就在这附近,不能对我们一击致命,确实,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安娜紧接着说道。
陈立农皱着眉质疑:“他们能允许你们做到这一步?”
“这里明面上,还是政府的管辖区域啊。”朱星杰无所谓地耸肩,“我们只是蚕食着他们的权利而已。”
王子异和林彦俊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出两个字:“架空。”
对面的三人对这个说法不置可否。
“最后一个问题能由我来问吗?”林彦俊话是这么说,却自顾自地直接问了起来,“能让你们中了爆炸案的招,你们内部的人不可能没有问题,这些你们都查清楚了吗?在这种情况下,你们是怎么做到慢慢架空他们在这里的势力的?”
“这个,我们当然是清楚的。”一直温和且平静的安娜,眼底终于涌上一种有些发狠的笑意,“至于内鬼……谁又没有呢?”
乘车来到基地时,范丞丞和王琳凯的脸上俨然已经有了一丝倦意。这里看起来和普通的城郊小镇没有什么区别,直到朱星杰领着几人走进一座公寓楼的大门。
大门后并不是预想的室内,而是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空间,穿着统一制服的人在几幢灰白色的楼宇之间来去匆匆,这里的氛围繁忙中透露出一种肃穆。
结界,一个简单的障眼法,效果如何取决于投入的精神系异能者数量和能力如何。联合政府和特谴署都没能确认基地的位置,想必新政也是为这个结界费了不少心思。
“要先去住的地方看看吗?”朱星杰问道。
王子异摇头婉拒:“不了,我们还是想先见到我们的同伴。”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朱星杰叹了口气,“跟我来吧。”
几人跟随朱星杰来到一座圆顶的白色建筑前,简直高约四层楼,占地面积不小,不少穿着防护服的人进进出出,不难看出这里是提供医疗后勤以及进行研究实验的据点。电梯到了三楼,朱星杰去到一个类似咨询台的地方,跟那里的护士说了些什么,护士便起身拐进一侧走廊。不一会儿,朱正廷便跟着护士从走廊里走了出来。
“正廷。”王子异出声喊道。
朱正廷朝他们用力挥了挥手,几人便走上前去。
“情况怎么样,见到坤坤和Justin了吗?”王子异问。
“嗯。”朱正廷点了点头,“坤还没有醒过来,长靖说他身上异能波动地很厉害,人应该是有意识的,他可能只是需要在睡眠状态来调整自己。昊昊在我们到的时候其实已经醒了,长靖从刚才开始一直跟他在一起,问他一些问题,大概是要了解他现在的情况吧,人看起来没事,毕竟当时他也没受什么外伤。”
王子异松了口气:“那就好。”
“哎,什么,Justin醒了啊?”王琳凯听说这件事,立刻精神了起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还以为他得晕个十天半个月呢,他人在哪儿呢?我们去看看。”范丞丞也跟着说道,揽着王琳凯就要往前走。
朱正廷立刻拦在他们身前,张开双臂不让他们过:“给我站住!你们几个,你、你……”
朱正廷说着指向林彦俊:“还有你,都给我离黄明昊远点,还不知道你们攻击性异能的人接近了他会怎么样呢,又刺激到他怎么办?不准见!”
无辜被点名的林彦俊:“……”
王琳凯和范丞丞尴尬地收住脚步,王琳凯不满道:“我们总不能一辈子不见他吧,他不是已经好了吗?”
朱正廷狠狠瞪了王琳凯一眼:“情况不稳定。”
“好吧好吧,我们站远点儿行了吧。”范丞丞在朱正廷的眼神中举起双手往后退了两步,表示自己听懂了。
陈立农靠在墙边抱着手臂,轻笑了一声:“那意思是我和子异可以见?”
朱正廷歪着头仔细想了想,道:“也不行。”
王子异:“……”
陈立农:“……”
正在几人交谈之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哥,你别那么紧张行不行?什么时候说我谁都不能见了。”
几人闻声往朱正廷身后望去,就见黄明昊走了过来,笑着对朱正廷说道。
“你怎么出来了?你没事了?”朱正廷赶紧跑过去,拉着黄明昊左看右看。
尤长靖跟在黄明昊身后走了出来,一边解下口罩一边道:“Justin的问题就是正常地不能再正常,之前在镇上发生的事,从他身上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林彦俊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黄明昊挠了挠头,“现在就是……没什么感觉。”
“可能得花时间观察一下,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太不寻常了。”尤长靖说完,又看向黄明昊,“看来我得天天拜访Justin了。”
黄明昊搂过尤长靖的脖子,低头看着他笑:“我随时欢迎你啊。”
“你看起来不仅没事,心情也很不错啊。”王琳凯评价道,说完走上前,拉过黄明昊拥抱了一下,“你小子真是……没事就好。”
“就是,你那时候那状况真是吓死人了。”范丞丞接嘴道。
“没事。”黄明昊拍了拍王琳凯的背,又看向范丞丞,踌躇着开口,“你……”
范丞丞笑道:“我怎么?”
“对不起啊,”黄明昊咳了一声,“我那时候下手是不是挺重的?”
范丞丞闻言,痛苦地捂住胸口:“你还记得啊,那你可太狠了,我现在肋骨还疼呢。”
林彦俊一把按住范丞丞的头:“你少演点戏。”
“哎呀,没事,”范丞丞一秒恢复正常,“我抗揍。”
几人都被范丞丞这句话逗笑了,范丞丞转念关心起唯一不在场的那个人:“蔡徐坤要怎么办?”
尤长靖叹了口气,幽幽道:“我这几天是真的有得忙了。”
“那……我们能去看蔡徐坤吗?”王琳凯试探着问。
“可以是可以……”尤长靖答道,“不过据我推测,他的异能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变化,或许就像我所说的,进化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范丞丞更是喃喃道:“他还真是,不简单啊。”
“要等他醒来自己跟我们解释解释了。”尤长靖摊了摊手。
王子异又看了看黄明昊,问:“那你呢,你现在……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能力上的呢?”
黄明昊眨了眨眼,无辜道:“没有啊。”
王子异看着黄明昊明亮的双眼,看不出什么不对劲,于是只点了点头:“那最近自己多注意一下。”
“嗯。”黄明昊乖巧地应道,眼神从几人脸上一一扫过,直到对上陈立农的双眼,才不着痕迹地愣了一下,一时没能移开视线,反应过来时才立刻躲开陈立农的眼神。
陈立农皱了皱眉,走过去,低声问:“感觉怎么样?”
“我好得很。”黄明昊硬气地梗着脖子回答道。
“是吗?”陈立农笑了笑,“刚刚他们给我安排了一个任务,要把我们手上的地图录入到新政的系统里,既然没事,就跟我一起去吧。”
“陈立农,你是不是人啊?”朱正廷一步跨到两人中间,“一来就压榨病人是吧?”
“病人?”陈立农看向黄明昊的眼神有些反常的犀利,“他不是没事吗?”
尤长靖转头,给陈立农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陈立农抬眼示意他自己有分寸。尤长靖大概是明白了什么,微微颔首算是默许。
等着偷闲的王琳凯对陈立农这样的行为表现出极大的不理解:“太有事业心了吧,你们不休息一下吗?”
“这种事要早做准备,我理解。”林彦俊帮陈立农回答,看向黄明昊,“但我们应该尊重你的意愿。”
黄明昊抿了抿唇,说:“我去。”
陈立农和黄明昊被人领到位于主楼的中控室,这里的每台电脑都可以通过网路连接到整个系统,于是两人找了一间有完整设备的空房间,进门便锁了门。陈立农拿出硬盘,装到主机里,黄明昊侧目看了看,就是之前他解析过的那个。两个人一人一台电脑,开始对着屏幕操作起来,黄明昊有点心虚,偷偷观察着陈立农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陈立农冷不丁地开口:“好看吗?”
黄明昊愣了一下,自知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赶紧收了目光:“看什么?”
陈立农冷笑了一声,把键盘往前一推,站起身朝黄明昊走过去。黄明昊带着转椅一起往后推到墙边,警惕道:“你干什么?”
“你干什么?”陈立农用同样的话问了他一遍,“你真的没觉醒异能?”
“我……”黄明昊抬头,撞上了陈立农的视线,他从陈立农的眼里明明白白地读出了陈立农的想法——我知道你能看到我在想什么,所以,给我说实话。
黄明昊故作镇定道:“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陈立农没说话,只又往前两步,把黄明昊逼到墙角,黄明昊赶紧闭上眼:“我说的是实话!”
话一出口便呆住了。
陈立农好笑道:“我刚刚可没出声啊。”
完了。
黄明昊心说连尤长靖都骗过了,竟然没骗过陈立农,但这怪不了他,谁让陈立农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有除了对他和蔡徐坤的担心和疑虑以外的想法,任谁知道了都会惊讶。
“离我远点。”黄明昊学着范丞丞的样子,扶着额头开始演戏,“我头痛。”
“你把眼睛睁开。”
黄明昊一睁眼,就不免又读到陈立农的想法,陈立农说:那你就痛着吧。
真是气死人了。黄明昊忍着给陈立农脸上来一拳的冲动,咬牙切齿道:“你到底……”
“别紧张,我没别的意思,”陈立农俯身凑到黄明昊跟前,让黄明昊只要睁着眼就不得不看着他的眼睛,“说说吧,刚刚在医疗中心,你到底在我眼里看到了什么?”
Tbc.
怎么说呢44这个能力,是他的能力,但不完全是。
【意难平】没有理想的人不伤心
*三周年纪念联文(拖了五个月是我错了)
*一个创业AU(有这种AU吗)的小故事
*NPC全员,带59cp线
上一棒: @在在蕾 (时隔五个月打扰老师了)
感谢 @小鹅软糖 的邀请(再次为拖文抱歉抱歉)
BGM:
《没有理想的人不伤心》——新裤子
《清白之年》——朴树
《California》——Lana Del Rey
---------
(一)
飞机降落在肯尼迪机场已经是接近午夜了,我困得睡眼迷离,跟僵尸一样从航站楼蹭出来,就看见朱正廷举着一个“热烈欢迎Justin莅临纽约指导工作”的大牌子,抻...
*三周年纪念联文(拖了五个月是我错了)
*一个创业AU(有这种AU吗)的小故事
*NPC全员,带59cp线
上一棒: @在在蕾 (时隔五个月打扰老师了)
感谢 @小鹅软糖 的邀请(再次为拖文抱歉抱歉)
BGM:
《没有理想的人不伤心》——新裤子
《清白之年》——朴树
《California》——Lana Del Rey
---------
(一)
飞机降落在肯尼迪机场已经是接近午夜了,我困得睡眼迷离,跟僵尸一样从航站楼蹭出来,就看见朱正廷举着一个“热烈欢迎Justin莅临纽约指导工作”的大牌子,抻着脖子找我的样子活像个豌豆射手。他手舞足蹈地扑上来给了我一个熊抱,开始碎碎念我又长高了,我被吵得脑仁疼,随手把背包扔给他:“倒时差呢,头疼。”
朱正廷翻着白眼不以为意,伸手来揉我的头发:“三个小时也算时差?”以他的力气,说是揉头发不如说是揉天灵盖。
我一下子被他揉清醒了,看清了眼前的纽约城。
2017年12月,我从洛杉矶的商学院毕业,毕业典礼的第二天就来纽约投奔朱正廷了。
那时我手里拿着几个offer,正挑挑拣拣的时候接到朱正廷的电话,说他和几个朋友在纽约一起创业了。“来做我的CFO吗?”他的声音在洛杉矶的风里回响,未等回声落地我就答应了。
他比我大几岁,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他这个人呢心又软脑子又钝,跟别人合伙做生意,我很怕他连底裤都被人骗走了还帮人数钱。
我从小脑子就好使,即使平时不怎么念书,也能靠着期末抱佛脚稳坐全校前三名。朱正廷从小就管着我不让我瞎玩儿,结果他花在管我这件事上的时间比我花在瞎玩儿上的时间还多。
我大学进了商学院,家里人喜气洋洋,朱正廷捶胸顿足,他说我的脑子不为人类做贡献真的可惜了,我既没研究基因序列也没研究人工智能,朱正廷说以后人类要是灭绝了全赖我不热爱科学。结果他学了几年艺术,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都快成仙了,最后居然也从商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这浓眉大眼的家伙也叛变革命了。
他把我带到传说中的公司,其实只不过是在布鲁克林区租的一处复式公寓,工作睡觉一体化,真正落实了公司是我家的企业文化。我一边发愁以后要在朱正廷的眼皮子底下苦逼996,一边被他一巴掌推进了房门,他一声招呼,七张脸齐齐转过来对着我,我被看得有点懵,一个念头下意识跳出来:哥几个还都挺帅!
离门口最近的人嚼着口香糖用rapper的手势跟我打招呼,朱正廷说他叫王琳凯。我看一头脏辫在他头顶叫嚣,脖子上围着一个bose的红色大耳机,还以为他是布鲁克林区做hiphop的rapper,结果呢,王琳凯自己都不敢半夜在布鲁克林区闲逛。
据朱正廷介绍,王琳凯是个优秀的天才程序员;据王琳凯本人吹逼,他是代号小鬼的超级黑客,哪天闲着没事儿干可以去FBI服务器转一圈给我开开眼界;据我自己观察,他是个毕业两年参与两次工作签证抽签都没有抽中的倒霉蛋。
一张戴着当季款Gentle Monster的大脸蹿到我面前。室内恒温器足足有77华氏度(25摄氏度),这位哥居然还穿皮衣戴墨镜,想来头可断血可流,B却不可不装。他摘下墨镜挑眉一笑,明明长了一张厌世超模脸,偏偏眉梢眼角都是一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样子,想要为赋新词都懒得强说愁。
朱正廷介绍他叫范丞丞,是投资最多的合伙人,国内有家业等着继承,明明可以躺着赚钱,非要靠自己勤劳的双手和广大人民一起艰苦奋斗。富二代我见多了,这么深入群众的我还是头一回见,我一下子就对他肃然起敬了,虽然后来知道他不过是个心理年龄比我还小的小孩儿,不过那是后话了。
长得最高的陈立农顶着一个乖乖的锅盖头,笑起来眼睛像弯月,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子学霸的浩然正气,自我介绍是拒了硅谷某巨头的offer来这里参与创业的,我的敬畏之情油然而生,既是对陈立农也是对朱正廷。我悄悄扯了扯朱正廷的袖子:“你面子够大的,能让人家拒了硅谷的offer跑来给你打工。”
朱正廷轻轻摇头:“这位大神不是我找来的,是林彦俊找来的。”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了林彦俊。如果用朱正廷的话说,我长了一个不拯救人类都可惜了的脑子,那林彦俊就长了一张不逐梦演艺圈都可惜了的脸。
而这位帅哥,是个神人。这位哥哲学系博士读到一半,跑来掺和俗人的事。想来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苏格拉底和柏拉图都不能解决吃喝拉撒的问题。无论宇宙是否有尽头,时间是否有长短,林彦俊的本我和自我都得吃饭。
可这位需要吃饭的哲学家偏偏极其挑食,在某天从朱正廷做的葱爆羊肉里挑出去葱和羊肉之后,朱正廷气得撤了他的碗筷,“林彦俊你再挑食就出门喝大西洋的海风吧!”
林彦俊一本正经:“纽约的冬季季风是陆风,所以我出门只能喝到从加拿大吹来的西北风。”
我打了个哆嗦,不是被西北风吹的,是被他的冷笑话冻的。
林·哲学家·诗人·冷笑话王者·彦俊,每天捧着一本叔本华在飘窗上摆pose,王子异每每看不下去,追着他跑给他喂下一大把维生素ABCDEFG。
说到王子异,我愿尊称一句养生大师,本公司预期寿命最长的男人。他自己有一套养生大法,中西结合,内外一体,采天地之精华,吸日月之灵气,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王子异不仅严于律己早睡早起强身健体争做新时代的接班人,还身体力行地关怀公司里每一个人的饮食作息。我和范丞丞王琳凯熬夜打游戏,一过零点就能听见他在外面轻轻敲门教导我们长身体的年纪熬夜不好。虽然我们人均一米八,对长身体这件事早就没什么期待了,但也愧疚得无地自容,无地自容地把游戏调成静音。只有林彦俊不识好歹,嫌弃王子异的维生素片口感太差难以下咽,王子异从善如流,把咀嚼片换成了营养软糖。但换了之后发现产生了更大的隐患——软糖被吃光的速度也太快了!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但这个屋子里人人都对谁偷吃了软糖心知肚明。尤长靖是我们之中最年长的,却没有半点做大哥的觉悟,被抓到偷吃零食还脸不红心不跳,只会冲我可怜兮兮地眨巴着大眼睛,别人是迪士尼在逃公主,他是动物园在逃小熊猫,反倒让我顿生一种虐待了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的罪恶感。
能把这么多奇人聚在一起,只能说明这家公司的CEO蔡徐坤,也是个奇妙的人。我见过很多把“改变世界”当口头禅的创业者,大部分都是挂在嘴边用来给下属画饼和忽悠客户的,但蔡徐坤不一样,他是真的坚信“改变世界”那一套。我不得不敬佩一个梦想家,虽然有的时候也想掀开他的头盖骨研究一下他的大脑构造。
开公司也是蔡徐坤的主意,他想做纽约第一个服务于留学生的中餐外卖APP。
美利坚大陆上有37万中国留学生嗷嗷待哺,其中有几万人就挤在纽约这一亩三分地上。美国的餐饮外卖并不发达,你要是熬夜赶due的时候不小心饿了,那就只能乖乖饿着,顺便默念几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饿其体肤”当精神食粮。
蔡徐坤发现了一片蓝海,便召集了九个人扬帆起航。他给APP命名为“移动食堂”,英文名National Portable Cafeteria,缩写NPC。
定下NPC这个名字后,朱正廷从网上买了个金色铭牌,王子异拎起锤子钉在了门口的墙上。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心想退租的时候又要赔一笔钱了。
朱正廷揽着我的肩,壮志凌云:“今天先挂上这个小牌子,以后我们要去纳斯达克挂牌的!”他真的好用力,快把我肋骨挤裂了。
王琳凯很喜欢这个名字,他擅自把NPC解释成Niu Pi Corporation,翻译一下就是牛得一批公司。
我也很喜欢这个名字,NPC可以理解为Non-Character Player,我愿意把自己视作一场游戏里指引玩家的角色,把一段故事徐徐展开。
而那时我还不知道,我们的故事将会如何展开。
至少在一切开始之际,日子明亮得像一个童话,一个飘浮在半空色彩斑斓的童话。
(二)
蒂姆·伯纳斯·李在创立互联网时大概不会想到,互联网诞生不到30年,多少大好青年奋不顾身地踏上互联网创业的征途,以满头秀发换取美好的明天。
我们九个人蜗居在那栋公寓里待了几个月,那房子没什么好的,这栋楼年纪不小,电梯旧得晃晃悠悠,楼梯间的灰三尺厚,一刮风窗户就鬼哭狼嚎,唯独有一个天台,能俯瞰哈德逊河,我们时常上去吹吹风,曼哈顿岛就在河对面,给我们一种错觉——整座城市都匍匐在我们脚下。
朱正廷为此很得意:“这是河景房呢,冲着这景观就很值钱了!”
我一边说着对对对好好好,一边拿铁丝和皮搋子疏通由于年久失修而第六次堵住的下水道。纽约的水管工身价比我贵,我们是请不起的。
APP的内测版运营了四个月。陈立农又长高了两厘米,还换了发型。双倍咖啡因的咖啡是救命的慢性毒药,我们都灌下去不少。
蔡徐坤和林彦俊奔走于唐人街,和各家中餐馆谈进驻合作。范丞丞和尤长靖深入纽约的高校,推广我们的测试版APP。陈立农和王琳凯两个人轮流倒班,24小时维持服务器运营。朱正廷作为CPO,还兼职设计UI。王子异负责招聘和培训客服。我忙着注册公司、开银行账户、申请营业执照。一群人忙忙碌碌,中途匆匆还过了个年。说起来这事儿就好笑,大年三十的下午我们还在工作,接到家里的视频电话才发现把过年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朱正廷从冰箱里翻出两袋冷冻饺子来,尤长靖攥着醋瓶子唱了首《难忘今宵》,这个年就算马马虎虎过了。毕竟这一天虽然是新一年的开始,但我们有着更重要的开始——
4月6号,我们的APP正式发布。
我们围在两个程序员的电脑前,等待正式运营的那一刻。陈立农的面色平静无澜,我站在他身后,却能注意到他微抖的肩膀。我不动声色地悄悄按住他的肩,少年的蝴蝶骨坚硬又有棱角,扛在肩上的风比远方更远。
一切顺利得像做过千遍万遍的梦,要是在国内,是值得放挂鞭炮的。纽约买不着鞭炮,但王琳凯的大嗓门比鞭炮还吵。范丞丞大方地开了瓶Moet&Chandon的香槟请我们喝。我们带着香槟和几十瓶啤酒爬上天台,把酒精和张扬的梦想挥洒向纽约的天空。
酒酣之际我倚着栏杆吹风,哈德逊河上飘过一片青云,细看才发现是一群青鸟,头、背、尾巴和翅膀都是醒目的蓝色,远远望去只见一大片浓烈的蓝在风里飘荡。
“那是东蓝鸲。”林彦俊突然出现在我背后,他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给人科普的机会。
我点点头:“以前没有时间好好看风景,今天才发现哈德逊河的景色也很美。”
林彦俊眺望远方故作深沉地说:“Justin你知道吗,哈德逊河的源头是云之泪湖。”
我说你少看点玛丽苏小说吧。
“是真的,叫Lake Tear of the Clouds,不信你自己去查。”
我转身去找尤长靖,林彦俊的屁话只有他能听得进去。
尤长靖走不开,他在安抚喝醉的朱正廷和王琳凯,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挂在他身上,用醉话隔空拌嘴。
另一个喝高了的是范丞丞,他按着陈立农和王子异摇骰子。这么多杯下肚,陈立农的眼神依然亮如星子,要不是王子异不让他们赌钱,我看范丞丞今天就要把家族企业输给陈立农。
蔡徐坤蜷在毯子里看着我淡淡地笑。他平时话是不多的,他体质怕冷,总是把自己裹成一个春卷看我们几个打打闹闹。我也有些醺醉,走过去挤进蔡徐坤的毯子里,迷离之中,我隐约听到他的低声喃喃:“Justin,我还是不敢信,这么多年了,曾经的梦,居然成真了。”
我转头看他,暮色如染,繁华与虚幻在交叠后浮出一股大都会的味道,世界处在晦暗的透明里,我看不清他的轮廓,他的眼神却分外清晰。
那是2018年的四月,我永远记得,一个故事正好写到最鲜花锦盛的时刻。
(三)
5月初,NPC的注册用户超过1万了,依然在烧钱。蔡徐坤说这样不行,靠原始资本根本就不够这么烧的。老话说得好,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从小就没为钱发过愁,现在懂了,那是还没到缺钱的时候。
钱很俗气,还有股铜臭味,但是我们不得不需要它。
没有什么别的办法,我作为CFO必须扛起融资的重任。
自由女神站在纽约港自由岛上,背后就是华尔街。别人说这个举着火炬的女人是对外来移民的欢迎信号,林彦俊说这是美国建国以来最冷的冷笑话,好比一个人笑嘻嘻地跟你说欢迎光临,其实背后架着一排火箭炮。华尔街从来不代表欢迎,只代表吞噬。
这是最好的地方,这是最坏的地方。
融资听起来高大上,实际上,我的主要工作是做ppt。很多电影里的主角都是靠着一份ppt打动大银行的高管,转眼几个亿的投资到手。好像不管是摩根大通还是高盛花旗,都得给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一个机会。
而在现实里,如果你是一个无名小卒,想让华尔街大佬给你一个谈生意的机会,也不是没可能,只要你是哈佛出身,或者大佬认识你爸。
我没上过哈佛,这儿也没人认识我爸,我只是一个长着亚洲面孔的白日梦重度患者,只能一边奔波于各大银行的大堂,一边祈祷神迹降临。
大部分情况下,我在电梯旁边做贼似的蹲了一上午的点儿,创造跟投资人“偶遇”的机会。电梯里半分钟,我说得唾沫横飞,投资人一副想叫保安的表情。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像变态跟踪狂。
那段时间我最恨的就是电梯厂,纽约的大楼都破得要命,电梯倒是走得飞快。我蛰在那些上上下下的钢铁格子里,一方囹圄,一寸天地。
或许是公寓的风水不好,三个月过去,我一分钱没给公司筹到,还因为坐地铁白赔了三百多块。蔡徐坤语重心长地跟我说:“Justin啊,你看金融区一共也没几个街区,年轻人还是要注意锻炼身体啊,我看走路就是很好的锻炼方式嘛~”
还是朱正廷更心疼我,自掏腰包斥巨资花了二十块给我买了辆二手的单车,还特意嘱咐我骑车的时候别穿西装,等下了车再换,不然西装被压皱了,公司可没有多余的公款给我买挂烫机了。
那时朱正廷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转眼又三个月过去,眼看交不上公寓的电费了,那些没钱的玩笑也就变得不再好笑。
我开始整宿整宿地失眠,大半夜睡不着觉爬起来去厨房里面扒吃的,抱着桶冰淇淋暴饮暴食,听见客厅里一阵窸窸窣窣,我脊背一凉,心想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还能遭贼。惦记着客厅那几台高配置的电脑,那是公司的全部家当,我硬着头皮悄悄往客厅挪。
沙发后语声希微,借着月光我辨认出朱正廷和尤长靖的侧脸。
“这孩子当时跟我同一年出国的,他那时候还没成年呢,长得甜,嘴更甜,谁见了都喜欢。他从小就懂事,比我懂事多了,一个人过得再苦,给我打电话也是从来报喜不报忧的。大家都说他是最不用操心的,可我最操心的就是他……”朱正廷叹了一口气,声音邈远得像被云托着一样,“有时候想想,宁愿回到小时候,他学骑车的时候摔了个屁股墩儿,哭唧唧地来找我,那个哭花了小脸的样子啊,这么多年了,再也没见过了。”
我把冰淇淋塞回冰箱,老老实实爬上床开始数绵羊。那晚的夜色沉重如冷铁,从天边倾泻下来,漫入我的窗台。梦里我回到了小时候,放学回家在巷子里绕着迷了路,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只不肯落下,一转身看见朱正廷站在家门口冲我笑,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第二天朱正廷来敲我的门,眼底挂着两个黑眼圈,手里攥着一张银行卡。王子异给我们所有人做了早饭,我的那杯咖啡碟子底下压着一张支票。我默默地收下了银行卡和支票,梦里哭酸的眼睛微微发涩。
我算了算,这俩人的身家都压上,还够我们再烧两个月的钱。
岁月可以这样千篇一律地流过去,而太阳总是照常升起。
十一月,纽约的每一家商场门口都挂着黑五打折的海报,却都是与我们无关的热闹。我和范丞丞王琳凯溜去布莱恩公园的冬日集市滑冰,因为这公开的滑冰场不要钱。接到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嘲笑摔了个屁股墩儿的王琳凯。
范丞丞问我是不是朱正廷打电话来查岗。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说:“成了。”
我们拿到了VC的投资。30%的股权换到了一笔续命钱,条件是空降几名高管进入管理层。
我们几个一人抱着一床被子挤在蔡徐坤的卧室里。(彼时为了省电费,我们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恒温器了。)絮絮叨叨一晚上,讨论的结果是,只要产品、市场、财务这几项被我们攥在手里,别的地方可以做适当的让渡。
既然技术、人力等几个部门都做了让步,除了蔡徐坤、朱正廷和我自己,其他人都算退居二线了,我有些歉疚,他们几个倒是毫不在意,王琳凯揽着我:“好比说你生个大胖小子,小的时候你可以自己教他念书,等到上学的年纪不还是得送学校让老师教吗?”我震惊于王琳凯这个例子举得竟然如此八竿子打不着,一时语塞。
“VP的title虽然好听,但一共不到10个人的小公司,就算人人是副总又能咋地?”范丞丞扬起下巴,“再说了,我还有股权呢。”
我翻着白眼说对不起是我格局小了,股东当然比VP值钱。
尤长靖塞给我一块巧克力,“小宝贝,这是好事呀。我们有了钱,业务也上了正轨,一切都在变得越来越好呀。”
王子异拍拍我的肩:“别担心,熬了那么久,快好起来了。”
陈立农敲键盘的手不停,只微微抬眼和煦地笑:“以前是敲代码,以后继续敲代码咯,没有什么区别的啦。”
林彦俊看着我,欲言又止了几次,最终只是说:“辛苦了。”
王子异翻了日历说原来今天是立冬,应该包饺子的。朱正廷很热情地张罗,说过年的时候没吃着一顿正经饺子,今天正好补上。我从高中就独自生活,做得一手好菜,却从来没自己包过饺子。或许在我的传统观念里,包饺子是一个家庭活动,一个人包饺子总觉得不值得。
今天这顿饺子,终于是值得了。
范丞丞压箱底的酒被我偷偷从他床底下拽出来全开了瓶,一桌饺子,几盘酒菜,倒真有几分年夜饭的风味。酒过三巡,王琳凯把音箱搬出来接上电脑搞了个家庭ktv,范丞丞唱了几首Nicki Minaj之后突然扯着嗓子开口唱朴树,万万没想到我们的纨绔小少爷内心居然藏着个文艺青年。“此生多勉强,此身越重洋。”他喝高了唱歌就跑调,那调子扯的,朴树听了都得狂躁。
朱正廷嫌弃地看着他,嘴角却挂着笑。他笑起来真是应了古人说的那句眉目如画,侧脸映着月光的明华,眼底一丝细纹也没有,岁月当真不亏待他。
王子异也难得地喝多了几分,胡乱地给范丞丞不着调的歌打着拍子。蔡徐坤听着错乱的节拍眉头越皱越深,终于忍无可忍扯过他的手打起正确的拍子。
尤长靖和林彦俊并肩坐在飘窗上看星星看月亮,咕咕哝哝不知道说些什么,恋爱的酸臭味熏得我直翻白眼,捂着鼻子躲开了八丈远,差点一脚踩上已经躺平在地呼呼大睡的王琳凯。
只有陈立农还清醒得可以原地做一套奥数题。我走到他身边,他递给我一杯酒,和我碰杯。
“敬NPC。”
我瞪着他:“你是不是真的不会醉啊?”
“只是还没有醉到不能debug的程度,”陈立农低低地笑起来,转身对窗举杯,“敬新的一天。”
夜色渐渐消散,黎明爬上来,晨光在天边开出一朵花。我仰面躺下来,与满地醉得东倒西歪的人共享这一片日出。
一周后我们搬了家,或者说搬了公司。NPC的金色铭牌贴进了曼哈顿的一栋写字楼里,我们几个人卷了铺盖卷儿一起住进了一套联排别墅。
钱有股铜臭味儿,但是有钱总比缺钱好。
有了钱以后,蔡徐坤的眼光投向了更远的市场——另一条海岸线上的加州。我们想把NPC拓展到加州,第一站毫无悬念是洛杉矶。
洛杉矶很好,是一座没有冬天的城市。
尤长靖对这件事尤其向往。他的家乡在很南很南的南方,花木葳蕤四季常青,当初他是为了朱正廷才留在纽约的。
我问他是想家了吗,他说还好,只是小时候吃榴莲不用花钱,现在……现在纽约超市里卖的榴莲是镶钻了吗?!
负责去洛杉矶拓展市场的前哨是林彦俊,他到洛杉矶以后,三天两头就给尤长靖寄明信片,还总是寄到公司。我怀疑他是故意的。公司的一切信件由我接收,那段时间我正好每天忙着收国税局和银行的消息,一沓公务信里夹着林彦俊肉麻的明信片,很难让人相信林彦俊不是在给我定向投放。我既是社畜又是单身狗,真应了那句里外不是人,一点人权也没有。
我极不情愿地把明信片转交给尤长靖,他看着明信片上的沙滩和棕榈树,眼睛里晶晶亮亮的,盛着加州海岸的阳光。
我说你至于开心成这样吗?
他不好意思地笑:“其实我不算有什么伟大的理想啦,只要我在乎的人们都健康开心,我和我爱的人有一个自己的家,最好离海边不远,坐在飘窗上就能看见海面的日落,这样就很好了。”他小心地把明信片收进一个小铁盒子里,“你敢相信吗?我明明也是创业的人,居然没有你们那样的远大追求。”
我说不敢当,你这理想一边独善其身一边兼济天下,这才是真的了不起。
别看尤长靖偷吃零食的时候脸皮那么厚,其实他心里细腻到了十二分。他办公桌上放着的日历,用不同颜色的笔圈出了每一个人的生日、公司的周年和一百天、二百天、三百天的纪念日,每一个有仪式感的小日子,他都会大张旗鼓地买蛋糕来和我们庆祝。虽然有时候我也怀疑他是假公济私地馋蛋糕吃,但他的确什么都记得,什么都放在心上。是他把生活里的琐屑捡起来,缀了星光挂在树上,为每一次晚归的我们把夤夜都照亮。
(四)
如果我们的故事是一个电影,演到这里,应该是BGM响起的时刻,一段快速剪辑,我们把公司开到全世界,最后定格在纳斯达克敲钟的镜头,电影就可以落幕了。
可是生活不是电影,它不按照你想象的剧本来。生活啊,真是个不讲道理的混蛋。
现在回想起来,后来发生的一切似乎没有预兆,却又早有注定。
2019年的春节,我去波士顿出了个差,大年初三回来才知道公司出事了。
这是APP上线后的第一个春节,公司做了个年夜饭企划,用户可以提前预定大年三十的送餐服务。但技术和宣传部门对接失误,并没有把大量的预定订单提前告知商家,导致除夕夜当晚订单大量堆积,很多预订了下午送餐的用户等到十一点多才吃上饭,还有近20%的订单不得不被取消。一夜之间收到近千份投诉,这对一个新生的企业来说是一次致命的错误。犯了错误自然就要问责,如今技术和宣传部门的主管都不是我们自己人,投资方空降的新主管犯了大错,我私心里想着,或许能趁这个机会把技术部门的主管权拿回来也说不定。
万万没想到,推诿了几天,最后站出来背锅的是现在负责PR的王子异。几个月前,他塞给我一张支票作为救命资金,几个月后,他收到了一张支票,作为遣散费。
我问他是不是有毛病啊,明明不是他的责任,跳出来当哪门子接锅侠啊?
他说他不走,走的人就得是农农和小鬼,如今胳膊拗不过大腿,背锅的人只能是我们的人。“你数学不是最好吗?一换二,多值啊。”
我说数学不是这么算的。
他拍拍我的肩:“这么算没错,很值得。”半晌又念叨一句,“他们还小呢……”
王子异回国那天,我们去机场送他。高层要把蔡徐坤叫回去开会,蔡徐坤当着我们的面冷着脸挂了电话关了手机。
而我蠢得要命,居然带了一袋枸杞送给王子异,其他几个人像看智障一样看我。我支支吾吾半天:“办公室的柜子里剩下的,你不带走就要发霉了。”
“你留着喝吧。”他很温柔地看着我,“你最近掉头发掉得太多了。”
我没想到bro临走前还给我扎心一刀,瘪着嘴把枸杞塞回了自己的包。
“走啦,你们好好弄。”他拍拍我的肩,走到安检门前转过身跟我们笑着挥手。
他真是个好人,好人应该有好报的。
回来的路上纽约开始下雨,车子驶过布鲁克林大桥,我看见远处的曼哈顿岛,烟雨溟濛里矗立着帝国大厦的影子,冷眼旁观这个运转不停的哀乐人间。
乍暖还寒时候,新的战略主管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提议放弃美西市场,而公司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居然通过了这个提议。洛杉矶成了弃子,林彦俊几个月的心血打了水漂,变相把他架空了。这事对林彦俊打击太大,他一下子就病倒了。跟我们打视频电话的时候,整个人瘦得两颊凹陷,眼睛的神采也黯淡了几分。
林彦俊私底下跟我说:“你跟尤长靖讲,让他不要哭吼,我还会在他旁边睡觉的不用担心。”
隔着屏幕我不再怕他揍我,大胆翻着白眼:“你又不是哑巴不会自己去讲?还真把我当丘比特使唤了?小爷当中介是要收钱的。”
后来我还是把这话转述给尤长靖了,没要中介费,我真是个厚道人。我转述的时候外头正在下雨,尤长靖趴在窗台上目不转睛地看雨滴坠入哈德逊河,我们相对沉默了半晌,他说:“云在掉眼泪了。”
我记得很久以前有人对我说过的,哈德逊河的源头是云之泪湖。
我想,当尤长靖不在林彦俊身边的时候,他是寂寞的,他也是。
等林彦俊病好了,他依然坚持给尤长靖寄明信片,有时候是一家二手书店,有时候是一家烤肉店,甚至有时候只是很普通的一棵歪脖子树,背面写着:“看到这棵树,就想到你了。”我看看尤长靖,又看看树,到底哪儿像了?我百思不得其解,心想给林彦俊请个眼科大夫的话公司能不能报销啊。
思来想去,我请尤长靖吃了一顿纽约最贵的日料。贵得毫无道理,我吃着三位数美金的金枪鱼,心想这个价格还不如我自己跳进大西洋里面捞。
正餐吃完,我决定有话直说:“不能让林彦俊再这么熬下去了,他那个性子,迟早憋屈死。”
尤长靖没理我,用餐巾擦擦嘴又点了一道白松露冰激凌,给我心疼得敲着碗哀嚎:“尤长靖你悠着点儿!以后没我管着,林彦俊又管不住你,只会陪你吃,到时候你真能胖成个球!”
尤长靖叼着冰激凌的勺子口齿不清:“以后的事情就以后再担心嘛~”
我明白他的决定了,就没有再追问,只把勺子伸进他的碗里去抢他的冰激凌。
林彦俊尤长靖双双辞职的消息传来时我正在出差,我毫不意外。
尤长靖给我发甜腻腻的语音:“小宝贝~不要太想我吼~”配了自己撒娇嘟嘴的表情包。
“不会的。”我老老实实回复,“想你的时候看看路边,每一棵歪脖子树都是你。”
过了几个小时,我才收到了尤长靖的回复,肉麻得要命。
“送你们到这里,前面的路,你多多小心。”
我思索很久,打了几行字又删掉,终究没有再回。我很早就明白,天底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尤长靖嘴馋,林彦俊挑食,他们俩能过到一起去,说明这世上还有难得的缘分,我很为他们高兴。我吃了那么久他们俩的狗粮,以后就让别人去吃吧。
这一年里最热的时候,王琳凯的工作签证被拒签了。这是王琳凯最后一次机会了。没有工作签证,他再滞留美国就成了非法居民。我有的时候忍不住想,或许逛FBI服务器的光辉事迹是真的,所以他才会被拒签。但是有那么大本事的王琳凯,却不能黑进美国移民局给自己鼓捣来一张工作签证。
他回国那天,盛夏一场暴雨,闪电带冰雹地打了纽约一个措手不及。航站楼延误一片,我只能留下来陪他打游戏消磨时间。他打游戏的时候一向屁话极多,今天却格外沉默。我们一言不发地敲着手机屏幕,候机厅里人流如梭,不耐烦的踱步声和叹气声填满我们之间滞涩的缄默,把这片面辰光,鼓噪成沉郁的离歌。
总有离岸的船,总有起飞的飞机,总有回家的人。暴雨也留不住他,最后他还是走了,幸亏他走了,我让着他,故意输了好几把,级别掉得惨不忍睹。
他登机以后我收到他发的二百块红包,还有一句话:“兄弟,充点钱把级练回去,没时间的话找个代打。”
我潇洒地给他发了二百五的红包,潇洒地回他:“爷升级快着呢,代打是啥?这辈子也用不着!”
迎来送往都是人间寻常,我们都是豁达的人,或者说,是装作豁达的人。
祸不单行,王琳凯刚离职,范丞丞家里的公司就出了事儿,虽然不是伤筋动骨的大事,他也唉声叹气了整整三天,最后还是跟我说:“没辙啊,不得不回去看看啊。”他给我讲了讲他们家的企业,豪门的事离我太远了,但是豪门电视剧总是看过的。我说我懂了,你要回去争家产。他嫌弃地皱起眉让我少看点狗血剧,电视剧里演的都是骗人的。
范丞丞是出资最多的合伙人,回国之前要把公司的股权脱手。为了股权转让的事,他的律师跟公司的律师扯了一个月的皮,我被叫去做了几次证人,好像我说的话真能有用似的。最后公司还是用第三方投行的估值,买下了范丞丞手里的全部股权。
我心疼得直咂嘴:“他们这是盯准了你着急走,给你压了价。”
他很不以为意:“嗐,算起来我也没亏,这有啥的?”
我白眼翻到后脑勺:“你可长点心吧!憨成这样你还要回家争家产呢?”
他眉头皱了皱,艰难地压制住了想说什么的欲望,最终决定对我发给他的补课教材——一份狗血豪门电视剧的片单不予置评。
夏日走到终章时,陈立农带来了新消息,说起来是个好消息,硅谷的某巨头给他递了橄榄枝,这是他第二次收到硅谷的offer了,他没有再拒绝。为了祝贺他的跳槽,在他离开纽约之前我带他去了时代广场42街的麦当劳,请他吃了一个甜筒。
我苦笑地打趣他:“从硅谷来,到硅谷去。你跑来纽约忙活一场就相当于白来一趟啊。”
“不是的,”他很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Justin,不是的,我没有白来。你要相信生命里每一段故事都有它的意义。能认识你们一场,我真的很开心。”
他长了一双清澈的下垂眼,笑起来是春风漾漾,不笑的时候,少年的锋锐敛在眉目之间,眼神沉甸甸的,像来自深海的澜。
我想起某次公费旅游蔡徐坤请我们几个去了拉斯维加斯,我们俩瞒着蔡徐坤偷偷去赌台球,结果一晚上赢的太多被台球厅“礼貌地”请了出来,我们俩故作镇定实则腿软地并肩走出两条街,相视一眼大笑起来,笑趴在了拉斯维加斯人潮涌动的大街上。
陈立农把公寓钥匙交给我的时候嘟囔了一句:“湾区房价那么贵,以后要开始存钱咯。”
我看他年纪轻轻就要背上房奴的重担,只能含泪祝福他:“祝你早日在湾区买个大别墅,到时候在地下室专门弄个台球厅,那咱们当着坤坤的面儿赌球他也管不着了。”
他笑着答应我买了别墅要邀请我第一个去温居,我们击掌为誓。他把垫甜筒的餐巾纸扔进垃圾桶里,转身走上42街。我第一次觉得时代广场这么小,人来人往,霓虹闪烁,他很快就消失在人海里,看不到了。
2019年的秋天,寒流像往年一样,带着冷锋降临。自范丞丞离开后,管理层又洗了一次牌,蔡徐坤保住了在董事会的一席之地,从CEO“升职”成了股东。股权少得可怜,开董事会都只能坐在边角,可怜巴巴的样子像一个秘书。
有天我突然看见蔡徐坤头上一根白头发,影影绰绰地,在风里飘摇。我吓坏了,赶紧把王子异留下的一罐黑芝麻翻出来,把他每天早上要喝的咖啡偷偷换成黑芝麻糊。
蔡徐坤无奈地笑:“Justin这没有用的。”
我坚持说有用的有用的,不然怎么从来没见过王子异长白头发。
蔡徐坤的笑更苦:“你都多久没见到他了?就算他长了白头发,你会知道吗?”
说得也是,这么久不见,他瞒着我们染了一头白毛都说不定。
秋分那天,蔡徐坤“升职”后我第一次坐进CEO的办公室,被告知公司要拓展业务到佛罗里达州,希望我去那边的办公室“指导工作”。新的CEO很体贴,“知道你怕冷,特地派你去个温暖的地方。”我笑了笑说:“您记错了,怕冷的从来不是我。”
纽约的冬天快来了,我终于明白东蓝鸲的感受。我们都是被这座城囚禁的鸟。
而我永远记得,在我们菲薄的流年里,曾有一大片青鸟飞过春天的哈德逊河。
(五)
递交辞呈的当天,我买了10月6号回国的机票,却告诉朱正廷是10月13号。他说他会来送我,我说这不是废话么,要是你不开车送我,我临走前还要搭进去一趟打车费。
我骗他这件事,不是因为我不想见他,只是他一定会抱着我哭个稀里哗啦,把眼泪蹭我一身,像纽约冬天的雨,湿湿的黏黏的,一沾上就成了一生也无法洗去的渍痕。
好吧我承认这件事是我怂了,我一生的懦弱都是与朱正廷有关的。我敢在万圣节的鬼屋里走在第一个,却不敢看着朱正廷的眼睛跟他说再见。
我逃避告别,这样我们就永远不告别。
从曼哈顿岛到肯尼迪机场这段路我在这一年里走了太多次了,心里也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出租车到机场的时候我没哭,只是眼圈红了红,可能是因为这一趟打车费真他妈贵。
手机一亮,收到了蔡徐坤的三条微信——
“一路平安。”
“看见你打印的登机牌了。”
“放心,没告诉正廷。”
我忽然想起王子异走的时候,bro让我们好好弄,不由得有些唏嘘。
“坤,没弄好,挺不好意思的。”
我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实在弄不下去就弄点儿别的吧,你是大富大贵的面相,总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的。”
“封建迷信要不得。”蔡徐坤的幽默感是薛定谔的猫。
我盯着“对方正在输入中……”等了半天,快要放弃的时候等到了他的临别赠言。
“不过,借你吉言。”
飞机滑过跑道,慢慢升空,哈德逊河在我脚下汇入大西洋,云之泪终于回到大海。
邻座的小男孩开始嚎叫着踹椅子,而我网易云的随机播放也在折磨我,非要给我放朴树唱的“此生多勉强,此身越重洋”。
我听着听着,旁边的熊孩子突然不再鬼哭狼嚎了,停下来瞪着大眼睛问我:“哥哥你哭什么啊?”
我很想告诉他是你把我吵哭了,但我没有。
我只是说,想起以前的一个老朋友,唱歌真他妈难听啊。
那是我最后一次做梦,一个清醒而冒险的梦。这个梦做得我精疲力尽,大梦初醒,昨日已被雨打风吹去,只留下记忆里一首荒腔走板的歌,唱着我还不识人生之味的年代。
另一片大陆发生的一切被我封存,隔着12个小时,纽约入夜,而北京正日出,只是再无人与我共享,这一片熹微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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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感来源:
电影《社交网络》
「魔法自助餐与烤苹果」叁 炸冰淇淋和香煎巴沙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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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范丞丞盯了尸体半天却不讲话,王琳凯急了,猛地拍人肩膀:“发现啥了?快点说!”本就因这离奇案件倍感凉意的范丞丞,发出了男儿低吼:“你有病啊?别打断我思路。”
蔡徐坤不免撇他一眼,语意不明地问了句:“这就有思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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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范丞丞盯了尸体半天却不讲话,王琳凯急了,猛地拍人肩膀:“发现啥了?快点说!”本就因这离奇案件倍感凉意的范丞丞,发出了男儿低吼:“你有病啊?别打断我思路。”
蔡徐坤不免撇他一眼,语意不明地问了句:“这就有思路了?”范丞丞在众人复杂的眼神中,指着戴德先生的手说:“看见了吗?”
“看见了,”林彦俊垂眸,轻飘飘地说,“尸体嘛。”
没人接梗,除了陈立农忍不住“噗嗤”一声表示捧场。林彦俊冲他投以一个感激却淡漠的眼神。宾斯教授咳嗽两声,示意他们不要嘻嘻哈哈的,众人这才收敛了。但是这么一打岔,紧张的氛围比刚才缓和许多。
范丞丞蹲下,明确指着戴德先生的中指说:“这枚戒指,有点奇怪。黛丝夫人和戴德先生的合照上,戴德先生是右手戴着婚戒,而这具尸体是左手;再者,这戒指也跟照片上不一样——”话音刚落,戴德先生诈尸一般剧烈晃动,吓得大家纷纷退避三舍,掏出魔杖。只见这位“戴德先生”像块橡皮泥一样,脑袋和身体开始扭曲重塑,最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哦!梅林的胡子!居然是弗朗茨先生!”宾斯教授感觉自己下巴那长长的胡子要被刺激得飞起来了。
“复方汤剂。”魔药课的神林彦俊率先开口道。众人听到这个名词下意识面露难色,每次O.W.L.S考试魔药课理论考试必考题,考点无非有二:一是复方汤剂的使用方法;二是复方汤剂的使用禁忌。倒是不难,就是变着法儿的刁钻。
比如他会问复方汤剂变身时效为一小时的剂量是多少?大剂量的复方汤剂可以延长变身时间,那么“大剂量”指多少?又比如复方汤剂只能用于人类变形,不能用于动物变形,那么请问想变身成人马族可以吗?但无论这些问题多么奇怪,都不会涉及到复方汤剂的做法。因为复方汤剂的配方,只在图书馆禁书区才有记载。
“等一下!太乱了现在!”王琳凯站出来大声说道,“我们一个一个来!首先——死者不是戴德先生,而是管理学校扫帚的弗朗茨先生?”
“对。”黄明昊拍拍陈立农的肩膀,“既然之前丢的那三把扫帚是海格拿给陈立农的,那就是说至少在海格拿那些扫帚的时候,弗朗茨先生还活着。这个我们可以去找海格确认。”
“下一个问题。复方汤剂的配方只有禁书区才有,当然,不排除魔药课的教授或其他教授也知道配方。不过我们可以先去图书馆看看。”林彦俊接过话,盯着死者惨白的脸。尤长靖顺着林彦俊的目光看过去,说:“我们还要确认一下弗朗茨先生的死因。就目前看来外部没有明显的伤口,有可能是中毒——”
话还没说完,朱正廷就把弗朗茨翻了个身,检查了一遍说:“确实没有伤口。”这一举动愣是让在场的人哑口无言五秒钟后,大嚷起来——犯罪现场你不要随意破坏啊!特派员先生也挥了挥魔杖,确认说死者没有被施以什么咒语。
“那就是中毒的意思?”王子异捏着自己的下巴,仔细打量弗朗茨后说,“在霍格沃茨用下毒这种手段真是很低级了。所以我觉得可能没这么简单。”
陈立农点点头后,又真诚地发问:“为什么下毒不行?要是我的话,我会觉得下毒反而更有利啊。因为凶手完全可以推卸责任说是弗朗茨先生配置复方汤剂出错导致的死亡啊。”
好有道理。以至于大家都发现这个案件到现在可以说是一头雾水。
“那我们得好好研究一下弗朗茨先生的身体了。”蔡徐坤总结陈词,“另外,弗朗茨先生的工作是制作扫帚,那么他戴着的戒指是木质的也就能够理解了。不过,一位男士戴一朵精雕细琢的玫瑰,确实还是有一点奇怪——”
朱正廷经常插一朵玫瑰在胸前的衣兜里,他正要反驳说蔡徐坤你在蒙面舞会时那面具花里胡哨的咋不说,黄明昊突然举手示意:“其实之前回宿舍的时候,听到一些壁画太太们讲的八卦,说黛丝夫人最近好像常常收到一些精美的木雕。”
“说起来,弗朗茨先生为什么要变成戴德先生的样子——”不知是谁冒了这么一句后,特派员先生说话了:“我建议我们不要在这里讨论,因为实在太不方便了。”
确实,十几个人站在一个小小的休息室,地上还躺着一具尸体,稍微挪动一下位置都很费劲。于是兵分两路,宾斯教授去给学校报告情况,特派员带着九个小孩用悬浮咒运送尸体。等麦格校长和海格赶来后,不由分说地把学生们全都撵回去睡觉了。
海格的说辞是:你们想从我这里知道点什么,明天赶早。麦格校长还瞪了他一眼。
尽管被这样要求,但霍格沃茨杰出的学生从来都是叛逆的——这是黄明昊从哈利学长他们身上总结出来的特点。于是这九个人又不约而同地溜到了停放弗朗茨先生尸体的地方。蔡徐坤和林彦俊一同出现的时候,还不忘指责两句:“你们应该听麦格校长的话。”
“你们不也来了?”范丞丞一脸的荒唐。
“我们来是为了抓你们回去。”蔡徐坤说罢就拿出魔杖对准范丞丞。陈立农见状反应极快地横跨一步到范丞丞面前,也举起魔杖。蔡徐坤挑眉,转手就对着门锁道:“阿拉霍洞开。”
“啪”一声锁开了。林彦俊在一旁多此一举解释:“这个咒语伤不了人。”
陈立农愣在原地,其余几个人纷纷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习惯就好。”
这句台词好像很耳熟。
“好了孩子们。”蔡徐坤打断他们的调侃,手放在门上没有推开,“我觉得大家不要抱有太大期望,毕竟这个锁这么容易开,估计也没准备防着谁——”
果不其然,打开门,就看见海格庞大的身躯挡在他们眼前,两手一张:“Bingo中奖啦!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不会乖乖回去睡觉的。看,我猜得果然没错。麦格校长早就离开了,我想她一定是不愿意陪我在这里熬夜等你们。当然,如果就这个事儿能跟她打个赌,或许我还能赚到一杯白兰地的钱——”
“能见到你我们也很开心,海格。”蔡徐坤忍不住打断他,“但时间紧迫,我们最好还是快点进入正题吧。”
海格一把揽过蔡徐坤,手搭在他背上,自以为轻巧地拍了几下,给人整得往前踉跄几步:“坤,你还是那么正经无趣,可能这就是你们斯莱特林刻在骨子里的特点吧——没错,那边那位我也在说你,板着脸——格兰芬多的学生从不这样。”说着海格冲范丞丞王琳凯眨了眨眼。“正题当然是要说的,但我已经受够这个阴冷潮湿的地方,我要回我的小屋,你们最好也跟我一起,不然在这地方呆久了脑袋会痛。”
“哦,立农,”海格又瞥见了陈立农,“你挑的那把扫帚用着还顺手吗?不瞒你说,你那把扫帚正是这位可怜的弗朗茨先生做的,我很为我的朋友感到难过,他是我认识的手艺很好的扫帚匠——”海格歪头,咂嘴补充道“之一”。
没感觉你有多难过啊。大家心里暗暗想道。
陈立农点头:“很顺手。我也很遗憾弗朗茨先生的事。”
“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朱正廷代替被海格扼住脖颈的蔡徐坤说,“再不走弗朗茨先生都要起来说我们吵了。”
噫——什么烂玩笑——总觉得这话该从林彦俊嘴里说出来——林彦俊一脸赞赏地瘪了瘪嘴。
一大帮人离开停放尸体的地方后,一个身影从夜色里渐渐显现,朝众人远去的方向望了一阵,确认没人折返后,对着门悄悄施了咒,然后穿门而进。
“所以你们现在进展如何?小侦探们?”海格在屋外生火,还熬了一锅热汤。众人围成一圈像是在露营。
“没什么进展。黛丝夫人那里还没理清楚,现在又来个弗朗茨先生。”王琳凯捂住自己的脑袋,好像这样就能从里面孕育出凶手的名字似的。
“也不能这么说。”王子异语气淡然,脸上泛滥出一种慈悲为怀的表情看着王琳凯,“我们还是找到了一些关键点,比如复方汤剂。”
“那也可能是变形术。”范丞丞道。
“麦格校长听到得给你气死。考试才考了,变形术恢复原样需要使用还原术。当时只有我们在场,谁用还原术?”拉文克劳前任天才黄明昊嚷道。海格耸耸肩,看向林彦俊:“没表情的家伙,魔药课不是你们斯莱特林的拿手课程吗?所以你觉得是复方汤剂吗?”
林彦俊挑了挑眉毛:“首先,不能因为已故的斯内普教授是斯莱特林,就认定我们斯莱特林每个人都很擅长魔药课。这样对努力学习魔药课的同学并不公平——”
得得得。其他人都选择闭嘴。林彦俊这较真劲儿一上来还真是没人受得了。
“另外,我们并没有机会真正检查尸体。但是我猜测您跟弗朗茨先生共度了将近两个小时的二人世界,应该比我们更清楚死因才对。”林彦俊直直回望海格,海格叹口气,低声喃喃道:“你们斯莱特林真是不招人喜欢,好吧——”
海格突然提高音量:“在我跟弗朗茨先生共度的‘二人时光’里——”海格用手比了个双引号,还瞪了林彦俊一眼:“我确实从他的腔体里找到了复方汤剂的残渣——谁能想到流液草会塞牙呢——除此之外——”
柴火劈啪作响,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入耳。大家都巴巴地把一脸凝重的海格望着,只见海格那张被火光照射的脸突然抬起来,一本正经:“我什么也没发现。”
“我去——”王琳凯一下蹦起来。尤长靖和蔡徐坤都一脸无语,朱正廷大声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要是有什么发现绝对不是现在这副表情。”
“所以您最后一次见到弗朗茨先生是什么时候呢?”一阵喧闹里,只有陈立农还记得他们来之前说要确认的事情。海格挤眉弄眼,似乎很难回忆,半晌才不确定地说:“我想是立农入学那天——哦天,说起来剩下两把扫帚我还没有还给他。”说罢海格转身进了自己的小屋,留下九个人面面相觑。
“总觉得这个案子堪忧。”王子异先打破沉默。
“没关系,至少我们现在确定了死者是弗朗茨先生。不知道这汤可以喝了吗,实在太香了!”尤长靖忍不住伸出脑袋去闻。
“黛丝夫人和戴德先生双双失踪,而现在我们只发现了黛丝夫人和弗朗茨先生的尸体,那么戴德先生现在还下落不明。”蔡徐坤总结,但是明显话里有话。林彦俊明白了他的意思:“那这个结果也太简单了是吧?所以,黄明昊,你还从壁画那些太太绅士那里听到了什么?”
正跟尤长靖研究汤到底好没好的黄明昊突然被叫到名字,立刻坐端正:“啊,他们还说汤——啊不是,他们还说——”
“我建议你离尤长靖远一点。”林彦俊说。
“诶,你什么意思嘛!我们晚上都没吃东西诶——”
“咕咕咕——”
林彦俊的肚子突然响了。这时海格刚好回来了,一屁股挤开蔡徐坤和林彦俊坐下,还端来了一盘岩皮饼:“哦,我听到有人肚子叫了。是你吗?刚好下午烤了些岩皮饼,就着汤喝——噢,虽然这个搭配好像不太妙。”林彦俊看着那黑乎乎的东西,连连摆手。大家都曾吃过这岩皮饼的亏,当时王琳凯还一脸不屑说这玩意儿能有多难吃——差点把牙崩坏。
海格环视一圈,最终把魔爪伸向了陈立农:“立农你一定要尝试一下,这东西真的非常美味。”陈立农身旁的黄明昊和范丞丞纷纷抓住他的胳膊摇头,但陈立农依然笑得天真烂漫,一脸不解:“怎么了?我闻着很香的样子——”
“所以您进去只是拿了...这个东西?”蔡徐坤瞥眼已经一脸土色的陈立农,转头问海格。海格像是在展示自己的牙口好似的,毫不犹豫一口一个岩皮饼,吃完还拍拍手上的渣:“是啊。我检查过了,两把扫帚还在呢。噢,你的意思是你想看看那两把扫帚吗?”
说完海格又要起身,蔡徐坤立马阻止他:“不是的。不必麻烦了。”
“好吧。”海格好像很遗憾的样子坐好,“刚刚是我打断你们的聊天了吗?噢,该不是什么你们这些小男生之间的那些话题吧?”海格虽然胡子茂盛得像森林一样,但好在眉目传神,丝毫不影响他表情的演绎。被海格一肘子差点戳翻在地的蔡徐坤和林彦俊,各自往旁边移了移。
“没有,我们在说八卦。”朱正廷说,“话说回来,您跟弗朗茨先生熟吗?我们很好奇,为什么弗朗茨先生会变成戴德先生的样子,还出现在黛丝夫人的休息室。”
海格一听顿时脸色有些尴尬:“这个嘛——”
“都这个时候了您就说吧!”王琳凯猴急,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是范丞丞按住他让他冷静。只见海格挠挠脑袋,说:“这个嘛,那只能对不起了老弟——实际上弗朗茨一直暗恋黛丝夫人。可是那家伙等黛丝夫人结婚了都不敢袒露心声,只能偶尔来找我喝点闷酒。”
海格说其实弗朗茨比戴德先生还要早认识黛丝夫人。但是碍于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扫帚匠,一直没有勇气表明自己的心意。而戴德先生,魔法部调来的不说,为人绅士又风度翩翩,很快就和黛丝夫人坠入爱河并成婚。
“说起来,戴德先生和黛丝夫人真是郎才女貌。”王子异插了一嘴。
“没错。”海格两手一拍,“所以弗朗茨那胆小鬼退缩得更厉害了。只敢每次用做扫帚的边角料做一点小玩意儿逗黛丝夫人开心,还是让猫头鹰衔去的。这东西,我猜本来也是要送黛丝夫人的——”海格说着从宽大的衣兜里翻出一枚戒指,正是弗朗茨手上那枚。
不是?这就给人取下来揣着了?众人傻眼。
“不过我觉得就他那样子,做不出偷溜进女士房间的下流事。再说,复方汤剂的材料可不是那么好拿到的。光是草蛉虫就要熬制21天。更别说还要等满月的时候去采流液草了。”海格摸索着戒指,又凑到鼻子旁闻了闻,“嗯,应该是白蜡木。”
“您已经把禁书上的内容透露了很多了。”林彦俊在一旁提醒道。
海格身体一僵,咬牙切齿:“臭小子——”
“所以根据您的说法,您认为是凶手将弗朗茨先生杀害后,给他灌下复方汤剂的同时送去黛丝夫人的房间?”陈立农理顺了这个逻辑。海格点头,再次肯定道:“弗朗茨要是能做这样的事情那早就做了,不必卡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那我们现在又该从哪里入手呢?”黄明昊盯着锅炉下渐小的火势,喃喃道。忽然他想到了什么,说——
【已触发关键剧情】
QUESTION:请问黄明昊此刻想到了什么?
A.戴德先生以前在魔法部工作
B.重新检查弗朗茨先生的尸体
C.一起去禁书区查找有关线索
D.特派员先生为什么没有出现
HINT:HI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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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自助餐与烤苹果」NINEPERCENT暑期大型接力互动联文公告
联文主题由之前的LOFTER评论收集筛选决定——
关键词:HP Paro/破案/解谜/全员向无CP
阅前须知:正在看这篇公告的你也是故事中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
接力互动联文规则:故事围绕主题【HP/破案/解谜】展开,写手需按照上一位给出的上文写出下文。每一章节之后会出现一道选择题,写手会在正文中给出选项详情,在评论中给出选项编号(如ABCD),请各位在阅读该章节之后,在评论中点赞你想要选择的选项,统计时间为期三天。选择题和选项可能暗藏着线索,下一位写手将按照最终点赞量最高的选项继续接下来的剧情。请将自己设身处地地代入到故事中,将这次案件破解当作一场需要认真攻略的游戏,这个世界里的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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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格沃茨一年一度的开学典礼,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麦格教授校长就任庆典,主厨推出了丰盛得史无前例的自助套餐。宴会厅笼罩在熠熠星光之下,空气里氤氲着烤鸡肉和葡萄酒的香气。和神秘的五年级转学生一起出现的却是——划破夜空的尖叫和传来的消息中身份尚且不明的尸体。
打翻的药水瓶,转角的黑影,魔法部收到的不具名信件,消失在门口的足迹……原本热闹的庆典之夜,到底隐藏了什么样的血色秘密?
麦格教授说,事情调查清楚之后会补上这场晚宴。少年们依依不舍地放下菜单,在那之后,还能一起享用到这些菜品吗?
已经等不及要让真相水落石出,那就,让我们一起偷偷地调查吧——
魔法自助餐与烤苹果【菜单】
·前菜:约克郡布丁(引)
·第一道:咸牛肉三明治和蛋奶酒 @Brightress
·第二道:比比多味豆和巴斯果子面包 @藤原八娇
·第三道:炸冰淇淋和香煎巴沙鱼 @六十的月光
·第四道:爆炸夹心软糖和黄油啤酒 @啵哩甜奶
·第五道:速效逃课糖和巧克力坩埚蛋糕 @米勒行星
·第六道:火焰威士忌和接骨木花酒 @白汾温酒
·第七道:玉米起司土豆泥和香草酱汁双拼排 @昭理博和
·第八道:吹宝超级泡泡糖和南瓜馅饼 @木鸢
·第九道:巧克力蛙和烤香肠 @丁耳
·甜点:薄荷硬糖和樱桃糖浆 @呵呵呵呵呵
这份饕餮盛宴,就让我们在这个夏天,一起享用吧。🍎
详情请关注LOFTER标签#魔法自助餐与烤苹果#
【意难平】岁月如歌
上一棒: @清奺
下一棒: @在在蕾
感谢邀请
*NPC 全员
*CP只有59,其余皆是友情向
*歌词部分引用自陈奕迅《岁月如歌》
1 初来乍到
“也许一生太短陪着你。”
三里屯的夜店生意极好,蔡徐坤是十一点半到两点半的黄金时间段,下了调音台换衣服的时候闻见自己一身臭汗,他皱着鼻子把衣服甩掉。手机里短信不断,全是短租房子催他要退房的消息,蔡徐坤想着实在是拖拉不得了,看来今晚要去网吧包夜凑合一宿了。
哎,蔡徐坤叹了一口气,心想谁能想到他远离家乡来北京打拼,事业刚有起色就要无家可归了呢?
“我努力...
上一棒: @清奺
下一棒: @在在蕾
感谢邀请
*NPC 全员
*CP只有59,其余皆是友情向
*歌词部分引用自陈奕迅《岁月如歌》
1 初来乍到
“也许一生太短陪着你。”
三里屯的夜店生意极好,蔡徐坤是十一点半到两点半的黄金时间段,下了调音台换衣服的时候闻见自己一身臭汗,他皱着鼻子把衣服甩掉。手机里短信不断,全是短租房子催他要退房的消息,蔡徐坤想着实在是拖拉不得了,看来今晚要去网吧包夜凑合一宿了。
哎,蔡徐坤叹了一口气,心想谁能想到他远离家乡来北京打拼,事业刚有起色就要无家可归了呢?
“我努力找,我肯定能给咱找到个新室友,”更衣间进来一人,听声音是驻唱的地下rapper王琳凯,蔡徐坤探了探头,发现确实是他,“我明天肯定给你找到,咱不至于无家可归,那边尤长靖他们不也没找到第三个室友呢吗?”王琳凯抹了抹头上的汗叹气说:“北京别的人不多,找房子的不遍地都是吗?”
蔡徐坤心思一动,抻着脖子努力听。
“咱们地段多好啊,虽然说挤了点,但是上下班走哪都方便,房租也不贵,这样的好房源多少人抢着要呢,”王琳凯语气得意地说:“你放心吧,子异,我肯定给你办得妥妥的。”
蔡徐坤轻咳了一声,长吁短叹地假装打电话。
“喂?妈,我知道,我在找房子呢,”他刻意说得很大声,努力地叹气说:“可是今晚我可能就得去网吧包夜了,我行李都带出来了,随便找个地方住一宿,明天看看能不能找到房子住。”
话音刚落,蔡徐坤听见王琳凯叫他,回头一看,王琳凯半张脸从柜子后面探出来,眼睛放光地问他:“朋友,院子住伐?”
蔡徐坤就这么拎包住进了王琳凯现在租的院子,地段属实不错,北京城正中央的老院子,旧了一点,好在比别的地方宽敞,王琳凯说房东一直想翻修院子没腾出来时间,所以电器和用具都旧了,蔡徐坤不太介意这个,有地方住就行。
院子很大,主屋再加两间厢房,里头搭了一个公用的浴室和洗手间,蔡徐坤和王琳凯,加上另一位室友——王子异,住在东边的厢房。
“主屋是尤长靖,还有今天刚搬进来的林彦俊,他们那个房子虽然大,但是夏天没空调,不好。”王琳凯推开门,吱吱呀呀的声音响过,西边厢房走出来俩人。
“诶!你找到室友啦?”褐色头发的小男孩十分活泼,压着嗓子气声问蔡徐坤:“你叫啥?”
“蔡徐坤。”蔡徐坤自我介绍,和小男孩点了点头。
“黄明昊!”小男孩兴奋地说,“你也可以叫我Justin。”
“陈立农。”另一个黑头发的男生淡淡地说了一句,也和蔡徐坤点了点头。
“你们俩人一起住吗?”蔡徐坤一边拎着箱子,努力不发出噪音,一边小声问他们。
“现在是,”Justin解释,“明天还会搬进来一个,叫范丞丞。”
蔡徐坤了然地点点头,吃力地把行李箱搬进门,昏暗的灯光里,他看见这房间三个角落各放了一张铁架床,同大学宿舍一样,床铺下面是桌椅,隔壁再放一个衣柜,最右侧角落干净的床铺显然是给自己留的,蔡徐坤把行李放下,听见房间另一侧角落传来窸窣的声音。
显然,他们把室友吵醒了。
“唔,小鬼,你回来啦?”这应该就是几个小时前给王琳凯打电话的王子异,他从床上坐起来,眯起眼睛来看向蔡徐坤的方向,“嘿,bro我叫王子异。”
蔡徐坤隔空跟他打了个招呼,道歉说:“对不起吵到你睡觉了,我这就睡了。”王子异摆摆手表示没关系,继续蒙头大睡,而蔡徐坤则摸黑去洗澡。
四月的北京冷,这里的水更冷,蔡徐坤怎么调节,都是冷的,直到他快洗完了,才有些热水,蔡徐坤冻得打哆嗦,围着浴巾欲哭无泪地回房间,刚好遇到排队来洗澡的王琳凯。
“这水都这么冷的吗?”蔡徐坤一边哆嗦一边后悔。
“估计是林彦俊,”王琳凯恨恨地往主屋看了一眼,“这小子洗澡时间跟跑马拉松似的,一洗一个多小时。”王琳凯咬牙切齿地说:“明天跟他立立规矩。”
蔡徐坤还没来得及和林彦俊立规矩,先见到了范丞丞。他听见门口有人大喊,吵得实在睡不着了,摘了眼罩才发现已经日上三竿,放眼望去,屋里就剩他自己了,蔡徐坤趿拉着拖鞋走出房门,拉开老旧的门栓,看见站在门口衣着光鲜亮丽的小伙。
嚯,蔡徐坤瞥一眼这人的行李箱,还是个remowa,啧,这个款式一万多呢,蔡徐坤再打量一下这人的衣着,从头到脚的奢侈品,这样的生活水平居然来住小破院子?
“你谁啊?”蔡徐坤打着哈欠问。
“我叫范丞丞,Justin跟我说我住西边这个屋?”范丞丞的态度还挺好的,只是脸色有点臭,“你是…?”
“我叫蔡徐坤,我住东边这个屋。”蔡徐坤让开位置,想起昨晚黄明昊确实说起过这个人,是不是该确定一下这人的身份啊?蔡徐坤正犹豫着,门口又进来一个人。
Justin跑得气喘吁吁,探头看了一眼,笑着说:“范丞丞你来啦?钥匙给你。”一串钥匙从空中飞过,落在范丞丞手掌心里,“我回学校了。”Justin一溜烟又跑走了,来去之匆匆看得蔡徐坤目瞪口呆。
“啊……”范丞丞也有点懵,拿着钥匙在门口张望,墨镜滑到鼻子尖,帽子也飞起来,长脖子转着弯张望的样子像一种动物,“那啥,”范丞丞转头来,问蔡徐坤:“厕所在哪?”
“里面。”蔡徐坤给他指明方向,“纸自己带。”蔡徐坤吸吸鼻子,传递昨晚起夜得知的痛苦人生智慧。
“你借我点呗,我没有。”范丞丞讪然一笑,又问他:“要不要一起点个外卖?你吃午饭了吗?”
蔡徐坤把纸递给他的时候终于想起来范丞丞像什么了——鹅,雪白雪白的,大鹅。
范丞丞跟蔡徐坤分完了一份外卖,蔡徐坤像个吸血鬼一样爬回房间睡觉去了,范丞丞端着奶茶杯在院子里踱步。他是来证明自己的,想着这样的志向,范丞丞突然胸怀昂扬斗志,虽说自己家就在北京的别墅区,他也还是要尽力证明自己。
“我能行!”范丞丞握拳鼓励自己,下午开始努力找工作。
范丞丞刚搜好感兴趣的公司发了简历,就听见门外有人进来了,他瞥一眼,才惊愕地发现——天已经黑了。
“我就跟你说不用买回来,大家都没回家。”这人声音有点不耐烦,带着一股台湾腔,范丞丞开门去看,看见一个惊人帅哥一脸不满地跟在一个白嫩的小哥后面。
“哎呀,买回来吃比较温馨。”小哥说话腔调也有点怪,但长得挺可爱的,范丞丞腹诽:我喜欢这俩人,不错。小哥看见了站在房门口的范丞丞,友好地打招呼,“你是丞丞吧?农农和汀汀有跟我说你今天会过来,等下一起吃饭啊。”
“好啊好啊,”范丞丞吃人的嘴软,立刻积极干活,帮小哥拎菜,“你叫啥?”
“我是尤长靖,”尤长靖指了指身后的帅哥,“这个是林彦俊,我们两个住在这边的主屋,饭厅也在我们这边,”尤长靖笑着继续,“然后那边房间住的是小鬼、子异,还有……还有他们的新室友,早上小鬼说他叫什么来着?我没听清。”尤长靖回头问林彦俊。
“蔡徐坤。”林彦俊低声回答,看着范丞丞戴的潮牌帽子撇嘴说:“不错哦,你很有品味。”
“那是。”范丞丞看着林彦俊的样子,乐不可支,“谁穿西装配篮球鞋啊?你这啥搭配?”
“这是对一成不变的办公室文化的抗议,”林彦俊一本正经地说:“起码在上下班的路上,我还保留了一部分的自己。”范丞丞听得不知所以,只是跟着点头。
闻着饭香味,吸血鬼蔡徐坤出来了,夜晚游荡的习性配合他浅金色的头发和雪白的皮肤,范丞丞越看越觉得他就是吸血鬼本鬼。
“诶,出来啦,来吃饭。”尤长靖招呼蔡徐坤,蔡徐坤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一笑,走过来,“你赶得好巧哦,我们刚好要开始摆盘。”
“八成是闻到味道起来了吧。”林彦俊恰好地吐槽,尤长靖不满地看他一眼,乐得范丞丞跟林彦俊击了个掌。
“不行吗?犯法吗?”蔡徐坤嘴硬反驳,“我们AA一起吃嘛。”
“等一下汀汀和农农也放学了,”尤长靖满意地合掌,“他们今天晚上没有晚自习,很早就回来。”正满意着,尤长靖突然接到个电话,他走到角落去接电话,留下其他几个人摆盘,饭菜的香味很快溢满整个主屋,范丞丞打量一下这个房租比他们厢房贵几百块的主屋,条件确实比厢房好一些,宽敞又有分区,保证了个人隐私,还带个小厨房和饭厅。
要不是和家里放了狠话,现在手头紧张,范丞丞也来住这间了。
“我们回来啦!”Justin和陈立农异口同声地在门口喊,直奔主屋跑来。
“长靖!”Justin大声呼唤尤长靖,被蔡徐坤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唔?”
“打电话呢。”蔡徐坤小声说:“别喊。”尤长靖的神色有些紧张,大家也自然压低了声音。
“怎么了嘛?”陈立农关切地问,范丞丞耸耸肩,“今天住得习惯吗?”陈立农笑着问范丞丞,范丞丞大方点点头,“我们房间有室友协议的哦,等下我们跟你说。”
范丞丞抖抖肩说:“这整得我还有点害怕。”
陈立农还想说点什么,但被尤长靖大声的喊叫打断了。
“你真的逃婚了?”尤长靖大声问着,房间里的人一起转过去看他,只见尤长靖手舞足蹈地十分激动的样子,“那你现在去哪啊?哈?我家?”
王子异到家的时候,家里气氛异常沉重,大家围坐在饭桌前,不动碗筷,但又面面相觑十分兴奋的样子,王子异走过去,先和大家打了招呼,又坐在了蔡徐坤旁边,询问他第一天入住的感想,然后才开始八卦:“发生什么了?”
“长靖要带新室友回来了,”Justin兴致冲冲地给王子异科普,“据说是逃婚出来的,我们都在等他们回来!”
“啊,”王子异了然地点点头,也有点好奇这是个怎样的八卦,“那怎么都不吃饭呢?”
“长靖买的饭,林彦俊说尤长靖不回来,大家都不应该吃。”陈立农托着下巴,眼神渴望地看着饭桌,心有戚戚地说:“我们就都不敢吃。”
王子异望向林彦俊,也在林彦俊严肃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严正坐好,等待尤长靖和新室友回来。
期间王琳凯饥肠辘辘地回来,正饿得要伸冤,他们终于迎来了尤长靖和新室友。
“啊!好多好吃的!”新室友兴高采烈地跑过来,坐在林彦俊旁边,拿起筷子就开吃,林彦俊还没来得及阻挠,只见满桌子的人都动筷,开始大快朵颐。
“饿死鬼投胎吗?”林彦俊不满地说,“你们抢饭吃吗?”
“没事啦不怕,”尤长靖摆摆手,“我给你买了鸡排,”尤长靖比划一下手里的包装袋,“我们两个吃。”
“啧,”Justin起哄,“你们两个谈恋爱吗?”
这句话说得尤长靖和林彦俊面红耳赤,饭局反倒是安静了不少。
“你们都是谁?”新室友看样子是吃饱了,开始准备认人,大家报了一圈名字,新室友拍拍心口说:“我叫朱正廷,”一字一顿字正腔圆,“咱们以后就都是室友啦。”
这院子终于住满了,王子异心生感慨,好奇地想:往后会热闹成什么样呢?
2 四方院里的露天影院
“愿你可以留下共我曾愉快的忆记。”
朱正廷在附近的奶茶店找了一份工作,因为是店里唯一的男生,他就主动接下了关店的工作,于是总能和舞团教完课的王子异,还有下了晚自习的Justin、陈立农遇上,久而久之,就约着一起回家,剩下几个人下了班放了学会来朱正廷店里蹭一杯奶茶,几个人捧着奶茶杯沿路走回家。
这天,他们还在店里等朱正廷关店,最近做周年活动,关门前要确认的杂事格外多,Justin坐在吧台桌旁边,晃着腿刷手机,陈立农昏昏欲睡,闭着眼睛喝奶茶,而王子异小心地刮开了朱正廷发给他们的“抽奖券”。
“我帮你们的也刮了哈。”王子异说完,陈立农晃晃头似乎是同意了,而Justin只是哼了一声。
“你要是刮到了再来一杯明天再来兑换,我今天机器都关了。”朱正廷一边理账目,拍照片发给店长,一边警告王子异。
王子异沉默着,刮奖的手停在半空。陈立农似乎要进入梦境了的时候听见王子异说:“我好像中奖了。”
“中了什么?再来一杯吗?”朱正廷从收银台后面探头问。
“投影仪。”王子异似乎是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好运气,举着抽奖券给朱正廷看,“二等奖,投影仪。”
“诶?”惊讶的声音同时响起,陈立农受到了惊吓,仿佛是在半梦半醒之间重重跌了一跤,惊醒了。
于是当晚,在大家排队洗漱的时候,朱正廷宣布:周六是家庭影院时间。
“看啥啊?”王琳凯兴致勃勃地提议,“咱们看新出的动画吧,剧场版。”
“好!”范丞丞高声附和。
“不要,”尤长靖拒绝,“我没看完正片,我不要现在看剧场版。”
“不耽误的,剧情没联系的。”王琳凯极力劝说。
“但是刚出的话,有平台在播吗?不是要去影院看?”陈立农虽然已经困得不省人事,依然能问出灵魂质问,刚刚还高声附和的众人顿时沉默,“不如重温经典,我看《肖申克的救赎》就不错。”
“我觉得可以。”林彦俊点头,并补充道:“但我觉得《阿飞正传》这种更好,很有深度很好看。”蔡徐坤大力鼓掌,拼命点头。
Justin苦着脸抗议:“不要!礼拜六下午看什么《阿飞正传》啊?会看睡着!我们看《复仇者联盟》嘛!”
“其实可以四部联播,正好从白天看到睡觉。”王子异略显期待。
朱正廷却反对,“打打杀杀有什么好看的,你喜欢看我演给你看,我们看文艺浪漫一点的嘛,我觉得《比悲伤更悲伤的故事》不错。”
尤长靖高声同意,“我可以!”
“No!”其他七个人发出不同声调的抗议。
几个人争得面红耳赤,迟迟无法达成一致。
最终,九个人坐在一起,点开了《疯狂动物城》。
周六下午,蔡徐坤和王琳凯睡醒了,听见院子里一阵吵闹,挠头走出来,发现范丞丞、王子异、陈立农三个正在努力挂幕布,而林彦俊这个强迫症患者在一边帮忙调整。
林彦俊抱着手臂,站在院子正中央严肃地盯着幕布,迟迟不语,陈立农个子最高站在正中间举幕布,累得大吼:“林彦俊!你快一点!到底有没有对齐!”
“但是没有在最中间,”林彦俊歪头,比划着,“你往左边再走一点点。”
“啊!”陈立农一声怒吼,向左挪了小半步,“你如果再让我往右一点,我会打死你。”
时值六月,北京已经热得有些不人道了,夕阳依然烤得人睁不开眼睛,范丞丞和王子异眼见已经打蔫了,林彦俊看看大家的状态,艰难地决定:“好吧,就这样吧。”
“我的妈,”范丞丞感叹着把幕布杆的右上角固定,一边晃手臂一边说:“下次别让林彦俊干这活了,要命了。”
“但是你不让他现在做,他之后又要你改,”陈立农显然是深受其苦,冷笑说:“不如让他现在挑个够,确定了以后都不许改。”
王子异拍了拍陈立农的手臂,问他需不需要帮忙复健治疗。
“我学了一些拉伸的方法。”王子异关切的目光转移到范丞丞身上,“还有你,可能都需要拉伸一下,年轻人筋骨不能这么紧。”
林彦俊趁机撇清关系,“你看,是你们筋骨太紧,不是我的问题。”
“你也是,”王子异摆手让林彦俊过来,“来,一起。”
蔡徐坤幸灾乐祸地和王琳凯躲在阴影里笑,王子异的拉伸活动极其魔鬼,蔡徐坤和王琳凯跟着他一起试过一次,痛得想往生。蔡徐坤笑声太大,在他刚清醒还有点堵塞的鼻腔里闷出“吃吃”的响声来。
“诶你们两个醒啦?来一起拉伸,清醒一下。”王子异招呼蔡徐坤和王琳凯,蔡徐坤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和王琳凯四肢僵硬地走过去,苦笑着开始跟着王子异拉伸。
于是尤长靖、朱正廷和Justin带着食物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王子异精神抖擞又一脸担忧地带着大家做拉伸,这些四肢僵硬的男人们摆出的姿势千奇百怪,痛呼声此起彼伏。
朱正廷憋着笑,拍了一张照片,又拉着尤长靖和这个场景自拍一张留念。
“洗出来,大家一起珍藏哈。”朱正廷十分“大方”地摆摆手,气得拉伸的众人过来打他。
夏夜,大家摇着扇子,搬出电风扇来,啃着西瓜,传递着花露水,一边拍一边跟着电影笑闹。
“你在看什么?”林彦俊突然低声问尤长靖,仰头的尤长靖吓了一跳,回过头来,只看见林彦俊深邃而黑亮的眼睛。
“没什么呀,夜色很美。”尤长靖小声说,望向前排还在讨论剧情抢西瓜的朋友们,“我今天很开心。”
3 与这个艰难世界的一些斗争
“去讲心中理想不会俗气”
院子里的大家逐渐都找到了生活的节奏,除了范丞丞之外。
距离四月离家出走,足足四个多月过去,范丞丞还是没找到心仪的工作,起初他给自己设定的标准过高,身处豪门之中的他,小瞧了北京的就业压力,在接连面试失败的困顿里痛苦地降低标准,如今他已经完全放弃了自己最开始的标准,只希望能找到一个常驻北京,工资合理的工作。
然而可能是焦虑被人看穿,今天面试居然被侮辱。
想到这,范丞丞不由得骂了一句脏话,朝着面前的小石子猛地踢了一脚。
石子清脆地发出一声呼唤,沿路跳跃着,最后落进了井盖的缝隙里,滚入深渊时发出“咕咚”一声来。
“心情不好?”身后有人说话,范丞丞猛回头,是刚刚下班的林彦俊。
半夜两点钟,做销售的林彦俊刚刚走到巷子口,他带着一身酒气,烟味熏得他头疼,如果不是因为提成大过天,林彦俊绝不会参与这样的饭局。来北京三年,林彦俊早学会要和生活低头,空有一身骄傲有什么用呢?
又不能当饭吃。
“没什么,遇到个傻逼。”范丞丞咬紧牙,终于骂出口,郁结的怒气逃逸,心里盛满的是委屈。
林彦俊瞧他这样,就知道是找工作又碰壁了,说实话,林彦俊有些不解,范丞丞为何就业之路如此艰难,看简历知道他能力不差,样貌也是高大帅气,性格很好相处,沟通流畅,情商也完全足够。
怎么会几个月找不到工作呢?
不过这是北京,任何事情都有可能。
“为什么不进去?”林彦俊走近范丞丞,范丞丞反而停下了。
“这也太晚了,农农和Justin都睡了,他俩明天还得早起考试,好像是什么摸底考,他们读艺术的课程安排真是莫名其妙。”范丞丞倚着墙,颓丧地低头,带着哭腔哑声问林彦俊:“你说是不是我太菜了?”
林彦俊没有直接回答他,林彦俊只是陪他站在巷子里,路灯昏暗,闪烁着,范丞丞呼吸加重,鼻尖越来越酸。范丞丞想:林彦俊是他们巷子里挣的最多的人,基础工资虽然少得可怜,但每年做好大生意,提成的数额足以让现在兜比脸还干净的范丞丞眼馋一年了。这样的人,肯定觉得自己特别没用吧?
出身不凡,接受过良好的教育,仅仅因为不想跟随着家里的安排工作,就一赌气跑出来,结果被社会现实毒打,范丞丞越想越觉得自己没用。
是不是离开了家里,自己什么都做不成呢?
“你们回来了?”林彦俊突然说话,范丞丞的伤感思路被打断了,朝着林彦俊说话的方向看过去,王子异、蔡徐坤和王琳凯三人好似游魂,步伐疲惫,眼下发青地从巷子口慢慢走过来。
“恩。”只有蔡徐坤低声应了一声,其余两人眼见着累得只有呼吸的力气了。
“今天蛮早的。”林彦俊看着手机上显示的“3:00”揶揄他们:“天还没亮就回来了。”
“别说了。”王琳凯嗓子低哑,冲着林彦俊他们摆手,“场子里今天有人闹事,闹得警察都来了,好一个配合审讯,录口供录得我脑子疼。”王琳凯捏捏嗓子,“明天我早上还得替我朋友赶个活儿,什么事啊这是,这宿干脆别睡了。”
“那你好歹明早还有点钱拿,我东西都让那孙子给摔坏了。”蔡徐坤居然说话也带了哭腔,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说:“让我看见那人,见一次我打他一次。”
“得了吧,”王琳凯拦住他,“他家势力大,你打他,不够你喝一壶的。”
范丞丞听到这,突然来了精神,插话问:“他叫什么?闹你的人。”
“姓姜?”蔡徐坤挠了半天头,憋出一个名字,“姜什么滨?记不住了,长一张欠揍的脸。”
范丞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好像是认识这个人的。
“他们都睡了,我明天下午坐飞机出差,不然今晚都不睡了。”林彦俊突然来了豪气,“我请你们吃烧烤。”
“好!”
欢呼声太大,邻居家扔出来个破花盆。
“老板,给我们来一百串羊肉!”王琳凯进了店,就开始大声点菜,颇有不把林彦俊吃空不罢休的架势。
“点了你就要吃完哦,”林彦俊阴恻恻地警告他,“吃不完的话我会打你。”王琳凯缩了缩脖子立刻把羊肉串缩减到二十串。
范丞丞点了许多杂货,板筋肉筋蹄筋,滋啦啦端上来的那一刻,林彦俊脸色发青地问他:“这都是什么?”
吃了一顿烧烤,大家详细了解了林彦俊多达五十项的饮食禁忌。
“怪不得尤长靖每次点菜都要用很久。”蔡徐坤咂咂嘴,“啧啧,你还真是难伺候。”
林彦俊向后拖动烤土豆片的盘子,蔡徐坤眼巴巴地看过来,林彦俊冷笑说:“还想吃饭就闭上嘴。”
“好!林彦俊你是最棒的!世界上怎么有你这么棒的人!”蔡徐坤立刻投降,换来了自己最爱的烤土豆,抱在面前不松手。
“你这人,谄媚。”王琳凯不屑地批评他,然而自己却说:“林彦俊,他夸你夸得一点都不真诚,我才是最爱你的那一个,你是我亲哥,永远的亲哥。”
王子异扑哧一声乐出声来,呛得说不出话来。
“至于吗你?”范丞丞一边拍王子异的后背帮他顺气,一边讨伐王琳凯,“你才是最不真诚的那个!夸得也太假了!”
林彦俊打响指叫来服务员,又添了一大盘羊肉,指了一下王琳凯说:“没事,我喜欢,再给你点一盘。”
“谢谢哥!”王琳凯挣脱范丞丞的禁锢,更加放肆地扮演起捧哏的角色。
范丞丞为五盘肉折腰,跟着王琳凯叫林彦俊哥,连蔡徐坤都妥协了。
最终没有松口的人是王子异,他实在是喊不出这声哥,“彦俊”了半天,支支吾吾地,为难的神色看得范丞丞心里发麻。
“得了,”范丞丞抖抖肩,“不知道的人以为你要表白呢。”
王子异伸手,圈住了范丞丞的脖子,勒得他大叫,旁边的王琳凯和蔡徐坤骂他太吵,用纸巾丢他,范丞丞不遗余力地喊救命,直说要给王子异分一半的肉,才终于解脱。
回了家,不敢去打扰别人的这群人,蹑手蹑脚地走,迎面撞上起早上课的陈立农和黄明昊。
“你们去偷鸡蛋了?”黄明昊狐疑地嗅了嗅,即刻发现了他们身上的肉味,当下便要大喊:“他们……”
“捂住他!”王琳凯一声令下,和蔡徐坤一起捂住了黄明昊的嘴,钳制着他威胁。
“偷偷去吃肉,”陈立农冷笑,“我要告诉长靖哦。”陈立农盯着林彦俊,“他昨晚很担心嘞。”
“不要和他说,”林彦俊握住陈立农的手,“我下次请你。”
“今晚。”
“我今晚在外地出差。”
“周末。”
“好。”
“我也要!”夹缝中生存的黄明昊蹭饭成功,又落回了王琳凯和蔡徐坤的钳制。
其他几人在王子异房间睡倒了,范丞丞还是睡不着,院子里传来轮子滚地的声音,范丞丞走出去,正好遇到拉着行李箱的林彦俊。
“我饿了。”范丞丞突兀地说,林彦俊一愣,“你陪我吃饭吧。”
“我没钱了。”林彦俊苦哈哈地哭穷,范丞丞大手一挥表示没关系。
“十块钱的早饭我还是买得起的。”
坐上地铁之前,林彦俊和范丞丞突然讲起他和尤长靖,“我不想他担心是因为我欠他很多东西,”林彦俊轻笑,“我没有工作的时候他帮了我很多。”
“诶?”范丞丞还想问其他的内容,可地铁已经到了,林彦俊提着行李箱准备和汹涌的人潮作斗争了。
“要对自己有信心。”林彦俊说着,动作十分优雅、甚至有点耍帅地给范丞丞鼓劲,“加油。”
范丞丞想笑,又不想破坏这难得的感人瞬间,只好咬紧了牙点头。
回去的路上,他收到一个复试通知。
年轻的时候或许就是要吃很多苦吧,范丞丞一边顶着熬夜的困顿赶地铁去面试,一边想。
4 爱这件事
“情感有若行李仍然沉重待我整理”
朱正廷陷入了人生的困难抉择,他把手机里长长的信息展示给兄弟们,一桌子人都陷入了沉默。
“那你要回去吗?”第一个发问的人是黄明昊,朱正廷听罢只是叹了一口气。
“但你又不爱她。”范丞丞提出了一个非常智慧的论点,“不然你也不会逃婚,对吧?”
“是这么说。”朱正廷坐在众人中央,支着下巴又叹了一口气。
“但是现在你家开出这么好的条件,感觉以后这样的机会也不多了。”蔡徐坤仔细阅读了朱正廷家里发来的信息,“而且感觉他们语气也有一些威胁你的意思,这次回去就一定要和那人结婚了。”
“你不爱她啊,”尤长靖声音坚定,“你爱她才会要和她结婚,不然你们都不会幸福。”
“你现在也没有爱别人不是?”王琳凯反驳,“还是有机会爱上她的嘛,反正你也没有更爱的人。”
“如果只把婚姻看做投资的话,和对方公开地合作也不是不可以。”陈立农说完这句话,黄明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但还是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最重要吧?”王子异声音温和地说:“结婚又不是纯粹的合作关系。”
林彦俊没看这则信息,他手插袋说:“你现在纠结只是因为钱不够,如果你能找到心仪的工作,有足够多的钱生活,也不会现在纠结要不要屈服,回去结婚。”
朱正廷被他点中了心事,咬着嘴唇点点头说:“你说得对。”
“足够的钱哪那么好挣啊?”范丞丞深有体会,“你家里条件咱们也不是不知道,你要想挣到那么多钱,可太难了,不只是你,所有人都是。”
大家又陷入了沉默,这似乎是个无解,又超出大多数人理解的问题,退路和选择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
入秋了,昼夜温差极大,黄明昊晚自习回来的冰奶茶不得已也换成了热的。朱正廷夹在黄明昊和陈立农两个学生中间,长吁短叹,还在为自己要不要和家里妥协而犯愁。
“我觉得你爱不爱她,又爱谁,也不是很重要,”陈立农晃动杯子里的紫米,“因为比起那个,你先拥有自己的人生好像更重要一点,”他转向朱正廷,问他:“你有为自己活过吗?”
朱正廷沉默了。
他到底做了什么决定,大家无从知晓,只是转眼到了冬天,他还住在这院子里,奶茶店的生意越来越好,朱正廷被提升做了店长,工作越发繁忙的同时,权限也放开了。
“我这有活动券,你们谁要?”朱正廷摊开手里的一沓活动券,“这都是商家摆在我们店里宣传的,好多都没发出去,你们自己选。”
烤肉店和寿司店的折扣券被一抢而空,轮到林彦俊和尤长靖的时候只剩下路口豪华洗浴中心的体验卡了。
“这个我喜欢。”林彦俊选走了洗浴中心的体验卡,大家也欢天喜地庆祝终于有热水可以用了。尤长靖则有些不情愿地拿着体验卡,揪着一角纠结了半天。体验卡最后一天就是这周六了,尤长靖咬咬牙只能和林彦俊一起去洗浴中心洗澡。
可真是尴尬。
其他人不懂他们的尴尬,趁他们去洗浴中心,用餐饮打折券叫了一大堆食物回来,一边联机打游戏一边吃外卖。
短短的路途,尤长靖走得极慢,他开始纠结自己今天穿的衣服是不是不好看。
“诶,”林彦俊突然叫他,“你的卡嘞?”回过神来,尤长靖发现他们已经站在了洗浴中心接待台前面。
尤长靖翻找口袋,把体验卡拿出来递给前台的工作人员,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不自在地擦了擦。他和林彦俊独处虽多,可还没到要“一起洗澡”这么坦诚相待,想到要亲密到这个程度,尤长靖就有些心虚。
想到和林彦俊初次见面的那一刻,尤长靖万万没料到他们居然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当年,还在同一间公司一起挣扎的两人,严格意识上来说,其实是竞争关系,起初吹胡子瞪眼得在一个项目里厮杀,半年后尤长靖却收留了因为和老板对呛而失业的林彦俊。
从此他们就驻扎在了这间院子里,迎来一批又一批的室友。
“要不要给他们留一点啊?”吃饱喝足的王琳凯拍拍肚子,看着桌上还剩下的食物问。
黄明昊腮帮鼓起,袖子撸到手肘,举着烤蔬菜含糊不清地说:“不用了,他们体验卡里包含一顿自助餐的。”
朱正廷啃着猪蹄附和:“就是就是,而且就林彦俊那个洗澡速度,今晚都不一定回来。”
“那我们可以来你房间玩了!”王琳凯跃跃欲试。
尤长靖还不知道自己的床铺已经被大家合力搬到了屋子的角落,一群人正在他们房间打地铺。他没想到,豪华洗浴中心居然是单间洗浴,早就听说北方公共澡堂一大群人赤诚相待盛况的尤长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后知后觉感应到的居然还有惋惜之情。
尤长靖红着脸打开水龙头,洗掉自己混乱的尴尬想法,在洗浴间冲了许久,才缓缓裹上浴巾钻进桑拿区。正中间的大温泉池滚着泡泡,屋子里雾气一片,尤长靖也看不清林彦俊在哪,只好眯着眼睛摸索,小声喊:“林彦俊?”
后背擦过一个人,尤长靖的手被人从背后扶住了,他跌入那人的怀抱,后背和那人胸口贴在了一起。
“找我?”林彦俊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尤长靖一个激灵,差点抖落自己的浴巾。
好在林彦俊转瞬便放开了他,单手掐住他左手手肘,领着他走向温泉池。“很舒服嘛。”林彦俊后仰靠在池边,闭上眼睛休息,尤长靖悄悄看他,想看,又不敢看清。
如果是和别人一起来,绝对不至于这么尴尬。
尤长靖想起自己要和王子异换票的事情来。
“其实长靖刚拿到体验卡的时候想和我换的。”王子异冲好柠檬水,分给在场诸位一人一杯,“但我没有和他换,我说我最近在控制体脂,吃自助餐太亏了,日料生鱼片比较适合我。”王子异难得露出阴谋得逞的笑容,“而且我才不和彦俊去泡澡,要泡他俩去。”
“就是就是。”范丞丞附和,挤在王子异和陈立农中间大口喝柠檬水,“哇,子异你这个柠檬蜜可以啊,很好喝。”
“养生健体的,促进消化。”王子异开始给大家宣传,王琳凯立刻大叫着转移话题。
吃自助餐的时候林彦俊也笑,“这里居然还有柠檬水,厨师该不是王子异吧?”林彦俊装模作样地打量一番,煞有介事说:“应该不是,我没看到他。”
“神经。”尤长靖笑骂他,在几样炸物里艰难挑出两样卡路里比较低的。
“我们去看电影。”林彦俊指着不远处的电影区,招呼尤长靖和他一起过去。
此刻他们已经换好了浴衣,干爽的麻布贴着刚刚泡过温泉发烫的身体,尤长靖喝了一口冰牛奶,只想高呼“人生万岁”。林彦俊寻了一块僻静的地方,他们便在榻榻米上盘腿坐下,边吃边看电影。
似乎是一部法国电影,尤长靖眯着眼睛看着字幕想。
“两小无猜,法国电影。”林彦俊注意到了尤长靖的表情,“看不清是不是?”
“没事。”尤长靖摇头,努力地向前挪了一点,“我看得清。”
林彦俊凑过来,低声在他耳边说起了电影的情节,这一区灯光全暗,除了他们两个,似乎没有别人,但就算如此,林彦俊也还是把声音压得很低。
尤长靖心猿意马,浑身冷战,食不下咽。
游戏局很快变质,范丞丞、黄明昊、陈立农和王琳凯在那边连麦开黑,打得不可开交,朱正廷和蔡徐坤王子异倒是开起了八卦茶话会,聊起恋爱相关的话题来,兜兜转转话题回到了尤长靖和林彦俊身上。
蔡徐坤咬一口冰棍,冻得打哆嗦,舌头颠倒着这块冰,口齿不清地说:“都给他俩这么好的机会了,再成不了就真的是他俩不行,太废了。”因为义愤填膺,冰块差点吐出来,蔡徐坤赶忙含住,又咬了一大口。
“差不多了吧。”朱正廷给他扯了一张纸巾,“都这么好的机会了。”
“我觉得还是要靠彦俊主动一点,他不主动的话,就没有什么进展了,”王子异操心得很,看着门口的方向一脸担忧,“如果今天没有成的话,就会很尴尬。”
“怕什么?”朱正廷拍拍王子异的肩膀,“大不了把他俩撵出去,不能耽误我们快乐。”
“你说得对!”蔡徐坤大声附和,呛到了自己。
尤长靖打了个喷嚏,把躺在他身边的林彦俊吵醒了。
林彦俊突然间睁开眼睛,偷看的尤长靖无所遁形,只好尴尬地打了个呵欠,假装自己也刚醒的样子。
“几点了?”林彦俊揉揉眼睛,屏幕上已经开始滚动演职员表,休闲中心的人少了大半。
“快要十二点了吧。”尤长靖轻咳一声,“要现在回去吗?”
林彦俊摇头,“不要,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他低笑,“你不是说要好好看电影吗?怎么又睡着了?”
“你不也睡着了?还说我。”尤长靖活动一下发酸的脖颈,打算站起来走一走。
“诶,等下。”林彦俊突然按住他肩膀,尤长靖就势回头。
林彦俊手指戳在尤长靖脸上,尤长靖无语,气得想笑,低声说:“幼稚。”
“我有事要和你说。”林彦俊突然正色,尤长靖无端紧张起来,笑容也僵硬起来。
凌晨十二点,尤长靖和他男朋友躲在隐蔽的角落里偷偷接吻。
5 到时见
“天气不似预期但要走总要飞”
联考结束,陈立农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院子,大家居然都在,围坐在餐桌边上,对着一张纸发呆。
“你们在做什么?”陈立农放下书包,还没等到答案,便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黄明昊也刚刚考完他的考试,两人前后脚到家,都是一脸懵。
“这是怎么了?”黄明昊拿着一张烤饼,饼上咬了一口。
“这个好吃吗?”陈立农低声问他,黄明昊便给陈立农揪了一块。
朱正廷大大地叹了一口气,哭丧着脸说:“房东说要把这个院子大翻修,要我们十月之前搬出去。”
“哈?”陈立农本想着进了乐团之后还能继续在这里住的,没想到这边乐团的事还没着落,已经要被迫搬家了。
“不是吧?”黄明昊抓过这张通知单仔细阅读,发现房东的确要求他们所有人都搬出去。
十月六号,是最终期限。
“现在是六月份了,找房子也很难找吧?”黄明昊一脸颓丧地也坐下了,陈立农不由得也发愁,加入了托腮犯愁大队。
事发突然,大家都有些措手不及,除了林彦俊和尤长靖之外。
尤长靖喝了一口可乐,迎接大家带着怨恨的嫉妒目光,讪笑说:“那我们之前就决定要去外地了嘛。”林彦俊工作升职调动,顺便尤长靖也想换个工作环境,两人一商量,打算一起搬去杭州,早就开始筹划搬家,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只等九月末尤长靖工作交接完毕,直接就可以去杭州新公司报到了。
王琳凯愤恨地嗑着瓜子,“讨厌,早知道不给你俩制造机会了。”
“我会舍不得你们的,怎么办?”情感丰富的朱正廷已经要哭了,他眼眶泛红,甚至有些抽噎地说着话,搞得气氛突然间感伤起来。
这种感伤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八月末,黄明昊和陈立农各自定了新的学校,黄明昊拿了奖学金准备出国,而陈立农已经确定了乐团预备役,九月初就可以报道了。算起来,年纪最小的黄明昊居然是第一个要搬出去的。
不过他也是没什么伤感情绪的人,上飞机之前带着哥哥们去游乐园玩了一圈,又拽上胆子小的尤长靖他们走密室逃脱,吓得尤长靖差点精神失常,就连上飞机前一夜还在和王琳凯范丞丞开黑,嘱咐他们:“就你俩这个水平,千万不要单排。”收获了一串怒骂之后,早早地去了机场。
黄明昊这人做事挺特别的,陈立农想:他细心又好像没心没肺一样,到了关键时刻甚至还有些决绝。
就拿现在来说吧,所有人都以为他的航班是下午的,谁知道他的航班居然是一大早,凌晨出发的小孩逃开了离别的时刻,洒脱又决绝地去了异国他乡。陈立农想起,他们合租初期,他不小心听过几次黄明昊和家里的通话,似乎是家里遇到了经济困难,所以他才独身一人在北京读书,个中压力只有他自己这样孤身求学的人才能感受一二。
然而,黄明昊给他们所有人都藏了礼物,每个人还有一封信。
朱正廷拿到自己的礼物,坐在院子里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骂黄明昊“神经病”,身旁的尤长靖和蔡徐坤也哽咽着和朱正廷一起骂。
陈立农拆开自己的礼物,是一块松香,信件简短,也没什么煽情的内容,只是读完很是感慨,陈立农心里郁结,又说不清为什么,或许离别的钟声已经敲响,而他还后知后觉地处在以为自己“百毒不侵”的当下。
很快,王琳凯和王子异也要离开了,他们各自签约了演出团,正式开始四处巡演的日子了,公司安排了宿舍,往后要和队友住在一起了,王子异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临行前和每个人都仔仔细细聊了许久,落到陈立农这里时,王子异哽咽了半天,祝他前途光明,祝他一切顺利,祝他好好长大,嘱咐他“一定要和我多多联系啊农农。”然后红着眼眶拥抱他。
陈立农许久许久没有和人拥抱了,他对离别总是比较平静的,但他这一次差一点脱口而出地说:“你带我一起吧。”
他终究没有,王子异离开之后,王琳凯过来了,大咧咧地给他一盒礼物,同他撞肩,说了一句“有时间一起吃饭兄弟。”
到了门口的时候,王琳凯突然又冲回来,死死地抱住他,闷声说:“你敢不回我消息你死定了。”
陈立农逗他:“我可没办法保证。”
“想死是不是?”王琳凯朝他挥拳头,陈立农笑嘻嘻地躲过去了。
蔡徐坤走得很匆忙,他被星探发掘,在短视频平台上一夜爆红,不得不仓促搬家,没来得及和大家都打招呼,但很神经地在坐上车之后给其他人点了一大桌子外卖。
“一定要来看我演出,谁不来我就挂你,我粉丝会人肉你的,都小心点。”这张威胁纸条看得陈立农头皮发麻,默默记下了蔡徐坤未来半年的演出时间。
傍晚,蔡徐坤在他们群里发了一连串哭泣的表情包,怒吼:“我点多了外卖吃不完。”
大家冒头出来骂他浪费,突然又好像聚在了一块一样。
就这样,蔡徐坤那间屋子是完全空下来了,陈立农如今定了去处,新房子也交了定金,偶尔会去那间屋子坐坐,说不上为什么,或许空房子让他心安。
朱正廷是和尤长靖林彦俊一起走的,尤长靖和林彦俊去杭州,朱正廷去南京,动车能顺上一段路,三个人便一起走了。朱正廷决定去南京学习宠物美容,打算开一间自己的宠物美容店,抓着陈立农和范丞丞一边喝酒一边聊人生理想。
陈立农不爱喝酒,只看着其他人喝,他们一个个东倒西歪,连一向冷静的林彦俊也开始手舞足蹈,硬是要带着陈立农一起跳探戈。无奈,陈立农还要把他们一个一个扶回床上去,累得半死之后坐在院子里抬头看星星,一颗一颗,随着天亮而消却,隐秘地溜走了。
太阳正式升起,朱正廷和林彦俊尤长靖拖着行李箱匆匆忙忙打车,据说差一点就错过了班次。
“无语,你们能不能靠点谱。”范丞丞在群里骂他们,陈立农在一旁添油加醋。
等到范丞丞也离开的时候,已经进入十月了,陈立农在预备团里找到了自己的节奏,通常都练习到很晚,范丞丞搬家前一晚,陈立农练到十二点才回家。俩人没说特别煽情的话,范丞丞找的搬家人员下午到了,一件一件清空东西,范丞丞戴着他来的时候的墨镜,站在一旁监工。
“投影仪你拿着吧。”范丞丞瞧见了对着投影仪发呆的陈立农,“我装不下了。”他声音似乎有点哽咽,陈立农看不见他的表情,便压制住了自己的疑问,点点头说好。
“不是,”范丞丞出门前,突然摘了墨镜,眼睛红红的,瞪着陈立农,“林彦俊都哭了,你好歹哭一下啊。”范丞丞冲陈立农肩膀上锤了一拳,气还没消,又打了一拳,“我不值得你哭一下吗?”
陈立农更是哭不出来了,眼前花了脸的范丞丞实在是有点好笑。
“我可以虚假地哭一下。”陈立农说完,范丞丞更气了,他大叫一声,狠狠地跺了一脚,抱住陈立农,锤他后背,锤得陈立农直咳嗽。
“我会想你的。”范丞丞哽咽着,“你们都是。”
陈立农想起林彦俊走之前那个晚上,拉着自己跳探戈,跳到一半突然蹲在地上,抱头痛哭,尤长靖彼时和朱正廷已经哭累了,早躺在屋子里呼呼大睡,而范丞丞喝得人事不省,倒在桌上,陈立农便蹲下来,拍着林彦俊的后背安慰他。
“你那天醒了哦。”陈立农笑着说,“我以为你也睡过去了。”
“废话,”范丞丞放开陈立农,“我又不傻。”他旋即戴上墨镜,扬长而去,背对着陈立农摆摆手,坐上了搬家的卡车。
哪怕是这一刻,陈立农也没哭,他收拾好院子里零落的杂物,顺路把自己的剩余几个箱子装好。他没找搬家的人,是自己租了一辆小三轮骑着搬家的,新房子在这路口处不远,陈立农戴着帽子搬箱子的时候自觉另有一番趣味。
是北京的感觉。
十月六号那天,陈立农也搬完了自己的最后一个箱子,他站在门口,把大门关上了,钥匙投递到信箱里。
走了几步,他又回头,在门口照了一张照片,发到了群里。
没有人回复他,大家只是“拍一拍”他,抖动他的头像。
陈立农想起,自己许久没有和人拥抱了。
突然间,他理解了林彦俊的情绪失控,但陈立农想:不可以,要冷静。
风很大,泪痕吹干了,陈立农到了新家,洗了把脸,将投影仪放在了柜子里。
6 最后:岁月如歌
“当世事再没完美可远在岁月如歌中找你”
天各一方,他们再没一起见过,若说做过什么约定,也或许早就忘记了。范丞丞是坐车考察新楼盘地址的时候路过这里的。
几年过去了?他有点恍惚。
奶茶店早就不开了,换上了服装店的牌子,路上遛狗的行人神色平淡,巷子深处的路灯似乎早就坏掉不用了,落了一层灰。
“老板,要停下来看看嘛?”司机瞧见范丞丞的眼神,低声问他。
“不了。”范丞丞笑着摇头,“继续往前开吧。”
电台放老歌,朴树唱:
“他们已经被风带走散落在天涯
人们就像被风吹走插在了天涯
他们都老了吧
他们还在开吗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范丞丞眼眶微红,他打开车窗,四月的微风吹在他脸上。
恍惚间,他拖着行李箱推开了破落院子的大门。
“你谁啊?”金发少年打着哈欠问他。
-----------完--------------
致我们生命中至关重要,却只有短短一程缘分的人们。
当世事再没完美,幸好在岁月如歌中找你。
一直都很想给他们写一篇“一起奋斗的穷人”的梗,但拖了许久,这次小鹅软糖找我联文之后,我想到了这个梗,于是终于把这个拖欠给他们的梗写完了,写到最后我纠结了一下,或许会有人不太满意这个“各自奔天涯”的结局,但我很喜欢,人的缘分未必是和重要程度成正比的,许多对我们至关重要的人也只能陪伴短短一程,他们是我们人生某一阶段的重要见证人,跟我们走过那段漫长又灰暗的日子,可惜的是,仅此而已,再无下文。
但或许正因为是仅此而已,再无下文,我们才对彼此更加重要。
到目前为止,不论是给NPC,还是给长得俊,我想写的、能写的东西一并都写完了,那些还没有结束的故事,很遗憾,或许再也没有下文了。这三年,我非常充实,很是快乐,也无比荣幸,希望不论是他们,我自己,还是读文章的你们,都能肆意开放在世界那些快乐的角落。
“花店不开了,花继续开。”
【长得俊】窃爱 01
*弯爱直/NTR
01.
回国的第一天,尤长靖经历了人生的大喜大悲。
大喜是他进了酒吧第一眼就瞄到了自己的天菜,那人身材修长,眼眸深邃,五官漂亮,神色充满侵略性,是鹤立鸡群的美貌和气质。尤长靖和他共享一批朋友,来之前范丞丞和他说这是大学学长的“单身狂欢夜”,学长要结婚了。尤长靖只是回国无聊来蹭酒喝,谁想到还有这种意外惊喜。他试探着走过去和帅哥聊天,帅哥愣了一下,和他碰杯,神色缓和下来,尤长靖刚要说话,范丞丞从背后走来,揽住尤长靖的肩膀。
“长胖!”范丞丞叫他外号,尤长靖尴尬地笑笑,眼神威胁范丞丞,范丞丞立刻改口:“啊你最近瘦了好多!好帅!”
这还差不多。
范丞丞拍拍尤长靖的肩膀...
*弯爱直/NTR
01.
回国的第一天,尤长靖经历了人生的大喜大悲。
大喜是他进了酒吧第一眼就瞄到了自己的天菜,那人身材修长,眼眸深邃,五官漂亮,神色充满侵略性,是鹤立鸡群的美貌和气质。尤长靖和他共享一批朋友,来之前范丞丞和他说这是大学学长的“单身狂欢夜”,学长要结婚了。尤长靖只是回国无聊来蹭酒喝,谁想到还有这种意外惊喜。他试探着走过去和帅哥聊天,帅哥愣了一下,和他碰杯,神色缓和下来,尤长靖刚要说话,范丞丞从背后走来,揽住尤长靖的肩膀。
“长胖!”范丞丞叫他外号,尤长靖尴尬地笑笑,眼神威胁范丞丞,范丞丞立刻改口:“啊你最近瘦了好多!好帅!”
这还差不多。
范丞丞拍拍尤长靖的肩膀说:“刚好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林彦俊,我学长,学长,这是尤长靖。”
学长?
尤长靖脑子里警铃大作,僵硬地伸出手去和林彦俊握住,林彦俊好看的眼睛微微弯起,礼貌地打招呼。
“他明天就结婚了,今天要不醉不归才行。”范丞丞一副不灌倒林彦俊不罢休的样子。
此乃大悲,尤长靖站在原地,看着林彦俊向往幸福的脸,听着旁边人对他的祝福,只想高唱一首“大悲咒”超度自己早亡的爱情。
但尤长靖也不是死缠烂打的性格,一瞬间的心动之后,他也能调整情绪继续大好人生,只是会时不时地想起林彦俊,好奇他现在在干什么。
“总监,”秘书小美敲门,小美染了紫头发,洗掉了一半,发梢是一片焦黄,显得脸色更丧,“研发部新品试用,下午两点。”小美把产品宣传册放在尤长靖桌上,尤长靖皱眉拿起。
他是销售部的总监,整个公司最重要的一环,在公司的话语权极大,产品部的新品经常被他毙掉。尤长靖对这件事抱有一定程度的抱歉,借着一张笑脸和好人缘他躲过了其他人明面上的咒骂和不满,但尤长靖心里清楚,背后骂他的人有得是。
也没办法,尤长靖叹气,公私要分明。
这次的新品是眼影盘,借着情人节的东风,研发部开发了一个“玫瑰”主题的眼影盘刺激消费,尤长靖翻看配色表,抿嘴想: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
虽说有几个还不错的颜色,但整体来看,这个产品也只是卖一个包装盒主题的噱头,忽悠在爱里沉浮的少男少女买单。
尤长靖已经做好了提出尖刻意见的准备。
等待了新品试用的展厅,尤长靖突然傻眼,正中央站着的人不是林彦俊吗?
林彦俊见到尤长靖,也有一瞬的惊讶,他们只在一周前简单认识了一下,林彦俊居然还记得他,尤长靖还有点小得意。
“大家好,我是这次产品的负责人,林彦俊。”林彦俊和大家简单介绍了产品之后,着手准备试用。研发部的总监显然对这次的产品信心十足,拿着小刷子准备开始试色,尤长靖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模特的身影。
在哪试?
总监下一秒就用行动回答了尤长靖的问题,她拿着眼影刷,一笔扫在林彦俊眼皮上,尤长靖有点惊讶地看着平平无奇的颜色铺展开。化妆本就是能让人惊奇的艺术,放在这张五官出挑的脸上更是让人啧啧称奇,几层颜色铺完,林彦俊睁开眼睛。
他五官变得妖冶几分,却丝毫不减帅气,双眼盯着尤长靖的时候,尤长靖清晰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尽管问。”研发部总监信心十足地看着观众席,重点关照了一下尤长靖。
尤长靖莞尔一笑,摇头说:“没有问题。”
尤长靖是个妙人,林彦俊想。
这人看似是柔和温吞的,面部五官线条圆滑,做事说话也滴水不漏,却时不时地露出一些锐气来,笑的时候似乎另有深意,是个很有趣的,让人想继续探究的人。
怪不得总监和他说销售部的总监很难搞。
林彦俊是见识到了。
不过尤长靖可能是看在两人认识的份上,放过了林彦俊,没有用任何刁钻问题来刁难他。林彦俊是心怀感激的,更笃定“情场失意,事业得意”的玄学是真的。
结婚不到一周,林彦俊有种被骗的感觉。
他高中一直暗恋到大学毕业的邻居家姐姐突然同意了他的表白,火速和他结了婚,林彦俊本来以为这是个天降喜事,可越相处越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
“你是不是天生对坏女人有什么执念啊?”林彦俊的好朋友——陈立农,严肃地问他,林彦俊戳着杯底的西米,不置可否。“她骗过这么多小男生,你确定她对你是真心的吗?”
林彦俊摇摇头说:“也不重要。”
他为征服这件事本身沉迷,若他能驯服野兽,也未尝不是一种成就。
“你慢慢吃,我回去上班。”陈立农在林彦俊公司同大楼的律所上班,急匆匆地赶回去之前还不忘重复一次:“你多小心一点。”
林彦俊不屑,他有什么要小心的。
尤长靖刚好推门进了这家快餐店,林彦俊抬头,和尤长靖的视线撞上。这位销售部总监对他莞尔一笑,指指他对面的空座露出疑问的表情。林彦俊赶忙摇头,尤长靖便走过来,带着一种淡淡的香草香味坐下。
“你是不是该请我吃个饭?”尤长靖歪头问他,“我都给你放水了。”
林彦俊消化了一下这句话,不自觉地点点头。
他好像对坏男人也没什么抵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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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背德的边缘反复横跳。
「NINEPERCENT」绝日 25
全员向 无CP 架空 末世paro
=超能力设定=
背景复杂,人设开挂,自行排雷。
剧情联合: @昭理博和
填个坑哈
[25]
黄明昊给尤长靖打下手,帮蔡徐坤处理完伤口后总结道:“如果没有尤长靖,你这手算是废了。”
“我也快废了。”尤长靖的尾音听上去有些颤,黄明昊和蔡徐坤抬头才看见尤长靖额角冒出的汗。
“没事吧?”黄明昊扶着尤长...
全员向 无CP 架空 末世paro
=超能力设定=
背景复杂,人设开挂,自行排雷。
剧情联合: @昭理博和
填个坑哈
[25]
黄明昊给尤长靖打下手,帮蔡徐坤处理完伤口后总结道:“如果没有尤长靖,你这手算是废了。”
“我也快废了。”尤长靖的尾音听上去有些颤,黄明昊和蔡徐坤抬头才看见尤长靖额角冒出的汗。
“没事吧?”黄明昊扶着尤长靖坐下来,“这次伤得是严重了点。”
“偏偏还是这种时候。”暂时失去战斗力,蔡徐坤似乎也心有不甘,抿了抿嘴唇,从空间戒指中取出在田泽公寓中拿到的信用卡,递到黄明昊眼前,“能解析芯片吗?”
黄明昊从鼻间发出一声轻嗤,从蔡徐坤手里抽出那张卡:“你以为我是谁?”
听得少年语气间的傲气,蔡徐坤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眼中带着几分欣赏看着黄明昊:“看来陈立农真是捡到宝了,你们跟他们之前也不认识,所以你对他们来说,算是意外之喜?”
黄明昊手上的动作一顿。
“不是意外,”黄明昊垂了垂眼,继续敲着键盘,“他之前见过我。”
如果不是比赛上一面之缘,加之自己的水平高到足够让陈立农记住自己,后来再遇见时,陈立农怎么会想要将他这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收为己用,林彦俊和尤长靖又怎么会搭救他们。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他和朱正廷范丞丞现在指不定还流离在哪里,或许已经被特谴署带走了也说不准。
“你哥说你之前想进CURE?”蔡徐坤问,“没有异能所以才这么努力?”
黄明昊一听便皱起眉,把电脑往前一推,不耐烦道:“他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啊?”
蔡徐坤一点也不恼,看了看他:“你刚刚低下头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你在想,如果不是因为陈立农之前见过你,凭你一介普通人的身份,他们根本不会帮你们。”蔡徐坤一语就道出黄明昊心中所想,“就像普通人花几年的时间在大学里学习信息学,都不如拥有数据处理能力的异能者受用。花十几年的时间成为一个医生,在遇上有治疗型异能的能力者时,十几年的光阴都仿佛成了一个笑话。所以这个世界才被能力者所统治,几乎所有的权利都掌握在能力者手里。”
黄明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笔记本电脑上的触摸板,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蔡徐坤说话。
“但谁又知道是人类掌握了异能,还是异能操控了人类呢?”闭目养神了好一会儿的尤长靖缓缓睁开眼,面无表情地打断了蔡徐坤,“过度依赖异能往往会导致其他方面的能力降低,在被异能所选择的人类和驾驭着真正属于自己的能力的普通人之间,我选择后者。这种人在哪里都是佼佼者,和有没有异能无关。”
蔡徐坤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黄明昊把电脑屏幕转向蔡徐坤:“解析完成了。”
蔡徐坤翻开了黄明昊整理出来的信息,道:“有好几笔数额不等但也相差不多的资金流动,这些钱从这个账户转入了不同的私人账户。对田泽来说这些小数目不算什么,他可能掌握着无数条这样的小额资金流动链,所以这其中一张卡才能留在公寓里被我们找到。”
“我倾向于这只是他洗钱的障眼法中最表面的那一种,所以,你为什么调查他?”黄明昊问,“你之前说他是你们的客户……还是赞助商来着?你的研究所倒闭几年了,现在又正值这种时期,你为什么还在找这个人?”
“只是私事。”蔡徐坤答。
黄明昊眼看着蔡徐坤把卡拿回去,接着追问:“你之前做的研究,是什么研究?”
蔡徐坤和黄明昊对视了一眼,突然恶劣地笑起来,光线窜动在手中,那张卡连带着芯片一起烧成了灰烬。在黄明昊和尤长靖惊讶的神情中摊开空无一物的手掌:“抱歉,无可奉告。”
蔡徐坤的举动充满了对两人的不信任,让尤长靖少见地蹙起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不想说而已。”
听闻蔡徐坤理所当然般的语气,黄明昊又惊又怒:“你以为这样我就查不到了?”
蔡徐坤弯着眼睛笑,看着他说:“那你就去查查试试,只是如果查不到,只怕是你会连你现在因为这点技术有的那点自信都没有了。”
“你!”
“我可没跟你们达成协议,说要跟你们分享我的过去。”蔡徐坤拍了拍黄明昊的肩膀,“不过还是谢谢你。”
说完,蔡徐坤带着受伤的右臂,钻出了车门,黄明昊愣了两秒,也站起身急匆匆地跟了出去。
“喂,蔡徐坤!”黄明昊一下车就去追蔡徐坤的背影,被人一把拉住。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林彦俊把黄明昊拉回原地,“他怎么下来了?”
“你问他啊。”黄明昊没好气道,“你们带回来的好队友。”
见黄明昊一副还想找蔡徐坤理论清楚的样子,林彦俊便想赶紧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转身对朱正廷道:“按计划来,你跟着Justin和陈立农去中央控制室。”
林彦俊一边说一边向朱正廷使眼色,言下之意“快把你弟带走”。黄明昊听完,疑惑地看向几人:“中央控制室?这个时候回警局?”
“你以为特谴署有多少人在世界各地巡查,接到举报后又能给我们多长时间逃走?”林彦俊道,“刚刚你们回车上时,陈立农和王子异想了个对策,毕竟,没人比他们了解特谴署的一切情况。”
朱正廷这才走上前去和黄明昊耳语了几句,简要地概述了他们所谓的计划,黄明昊听完点了点头,却仍是有些担忧地看向蔡徐坤离开的方向:“我觉得他不太对劲。”
“现在先别担心别的事了,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一会儿我和范丞丞王琳凯在门口替你们把风,你和陈立农只需要去完成这个计划中最关键的那一环。”林彦俊说道。
“走吧。”陈立农走过朱正廷和黄明昊身边,轻飘飘地留下这么一句。朱正廷随即拉着黄明昊紧跟了上去。
林彦俊甩了甩头发,走向范丞丞和王琳凯的方向。
蔡徐坤走到街角,向不停望他这边张望的王琳凯打了个手势,示意他无需担心,然后从王子异那里得知了现在的情形。蔡徐坤原想和林彦俊三人一起,却被王子异一口否决:“你刚受了伤,就和我还有长靖一起留在车里。”
蔡徐坤挑了挑眉:“我刚受了伤,如果我们这边有什么突发情况,谁来保证我们的安全?”
王子异平静地说道:“不是只有攻击性异能才能保护别人,并且,严格来说,我还算是一个军人。”
蔡徐坤一手按住了受伤的那只手,道:“随你咯。”
王子异安静地注视了他一会儿,说:“你好像还有很多秘密。”
“人不可以有秘密吗?”蔡徐坤问,“这九个人里,似乎不止一个人有秘密。”
“当然可以。”王子异道,“但我等着你把秘密告诉我们的那一天。”
蔡徐坤轻笑一声,没有回答,转身向执勤车的方向走回去。他想,或许从刚见面那天起,他就应该让这些人明白,他不需要归属感这种东西。这样背负着一个秘密的他,不需要同伴,也不适合有同伴,他们只需要各取所需,合作愉快。
他有一条路,他决定要一个人走,谁也没有打算带。
朱正廷凭借自己异能的优势,在黄明昊和陈立农简单的指令下,快速地在控制室中完成他力所能及的准备工作。三个人一起在控制室中检查了好一会儿,才确定了到底哪些设备可以使用。趁朱正廷忙着调试设备,陈立农和黄明昊凑在控制台前,对着刚画出来的简易图纸设计所谓的“陷阱”。
耳机里传来王子异的声音:“我和长靖……还有坤,已经到点了。”
陈立农随意地应了一声,却见黄明昊在听到蔡徐坤的名字时笔尖一歪,一道墨痕从刚画好的箭头中间擦过。陈立农默不作声地替他补全示意图,走到其中一个控制台前开始操作,黄明昊又扫了几眼示意图,才跟到他旁边的中控台前,在好不容易打开的系统里,一一破解各种被锁定的设备开关的安全码。
陈立农调好一个数值,侧目看向手上动作不停的黄明昊,虽然有些不合时宜,却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蔡徐坤跟你说什么了。”
问句用的却是陈述语气。
“没什么。”黄明昊随口答道。
随着黄明昊解封一个开关,陈立农也将其按下:“你一直很介意之前的事情?”
黄明昊手上动作一顿,又不动声色地继续。
陈立农低下头,一边继续手上的事一边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刚遇见你的时候你是一个能力者,我或许不会让你活着走出那扇门。”
“……”
一旁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的朱正廷闻言警惕地看了过来,像是怕陈立农真的对黄明昊出手似的,他不得不承认陈立农说得对,在末世里,对能力者来说,与自己有一战之力的人的确比普通人要复杂和危险得多。以陈立农的行事风格,如果他在取武器时遇见的不是黄明昊,是其他的什么人,那人和陈立农之间,大概率真的只会活一个。
“招揽你只是因为我们需要你这样的人,并且,从个人角度来说,我们对你们三个人都很欣赏,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是我们四个人的决定。”陈立农说。
黄明昊想起蔡徐坤方才仿佛要与自己和尤长靖划清界限的样子,听到陈立农这么说,下意识地问出口:“那么我们是什么,对你们来说。”
因为两人的沉默,控制室内一时陷入一片寂静,滋滋电流声在耳机声道里流窜而过。不知什么时候,驻在其他两个地方的人也停止了自己的对话,大抵是因为黄明昊的这句话通过朱正廷没有闭掉的麦克风传到了各个频道里。
整个频道里安静了几秒,随即,同时传来了陈立农林彦俊尤长靖三个人重叠着的声音,透过电流,仿佛迟迟有回音——
“朋友。”
是朋友。
王琳凯和范丞丞对视了一眼,又一起向一个方向看去,林彦俊斜倚在门口,晚风撩动他额前的碎发,在脸上抖落一片阴影,察觉到两人的目光,抬起头来冲他们笑了笑,仿佛不曾开过口。
尤长靖说完便关掉耳机,半躺在座位上,拉过原本搭在腿上的毯子,翻了个身背对蔡徐坤。王子异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无声地叹了口气。
蔡徐坤转头看向窗外,伤口还隐隐作痛,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这伤是为谁而受,又是被谁所搭救。
而此刻,夜色中的月光亮得发白,仿佛永昼。
tbc.
除灵轶事 01
随便写点什么找找感觉
* 写到哪对打哪对tag
* 怪力乱神 一切bug解释权归我
老旧的风铃随着来人略显粗暴的开门动作,敲在磨砂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林彦俊琢磨着这玻璃或者风铃上总有一个得添道划痕了,便有些幽怨地抬眼向门口看去。
范丞丞撩了一把风铃上垂下来的穗,皱着眉走进门,嘴里念着:“积灰了都,你们俩这多久没打扫了?”
范丞丞口中的“你们俩”,林彦俊之外的那“俩分之一”是断然不会回答他这种没意义的问题...
随便写点什么找找感觉
* 写到哪对打哪对tag
* 怪力乱神 一切bug解释权归我
老旧的风铃随着来人略显粗暴的开门动作,敲在磨砂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林彦俊琢磨着这玻璃或者风铃上总有一个得添道划痕了,便有些幽怨地抬眼向门口看去。
范丞丞撩了一把风铃上垂下来的穗,皱着眉走进门,嘴里念着:“积灰了都,你们俩这多久没打扫了?”
范丞丞口中的“你们俩”,林彦俊之外的那“俩分之一”是断然不会回答他这种没意义的问题的,于是林彦俊看着范丞丞这悠悠走过来的甩手掌柜,答:“我们也难得回来一次,年底冲业绩啊老板。你要是看不惯,出资给我们换个地儿。”
“我早说要换,不是你说这老写字楼氛围不错,加班晚了说不准还能碰见鬼吗?”范丞丞拍了拍桌上不存在的灰,一跳就坐了上去,“还把装潢搞得这么复古,文艺复兴吗不是?”
林彦俊在心里长叹一口气。
范丞丞原是财阀少爷,因为觉醒了灵力挂了个除灵师证,才开了这间事务所。范家也算得上是百年老字号了,做了这么多年生意,怪事见过不少。范家对家里出了个除灵师这事儿倒是喜闻乐见,只可惜范丞丞不喜欢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事,恰逢遇到林彦俊这样好说话的人,便高薪将人留了下来,替自己勤勤恳恳地打工打招牌。
林彦俊一个人干得频频想辞职时,范丞丞招揽来了陈立农。
消息称陈立农这人天生灵力,法术也是极强,就是脾气不太好,人得罪了不少,也不知道范丞丞用了什么理由把这人找了过来。
陈立农刚来那会儿,灵力强林彦俊没怎么感觉到,脾气古怪倒是感觉到了。最初陈立农话就不多,一起出任务时也不爱和人交流,自己觉得怎么对怎么来,一单做完收拾收拾就自顾自去做下一单,时常惹得林彦俊想一张定身符贴他脑门上。
后来相处得久了,陈立农似乎是放下了对林彦俊和范丞丞的防备,和二人亲近了不少。在这个还算靠谱的队友面前,林彦俊最终还是放下了芥蒂,在他看来陈立农不可谓不好相处,顶多算个杀伐果断的工作狂而已。
至少在按时拿工资这件事上他们还算聊得来。
“也是,年底了,除灵师大会要开了吧?”范丞丞像是才想起这回事。
除灵师大会每年开一次,只有除灵师能参加,业务能力最为人称道的除灵师才能在宴会结束后一起在议事厅分享情报和新研究出来的法器。凭范丞丞的人际关系,法器还好说,可涉及各界机密的情报就不一样了,就连范家也想来分一杯羹,否则陈立农和林彦俊也不必一年到头的奔波在外,满世界找活干。
两人最近忙得格外焦头烂额,也是因为一家名为朝歌的事务所,近年来截了不少单,什么机会都能让人给碰上。出外务的除灵师范丞丞早就打听过了,一个叫王琳凯,一个叫尤长靖,两人风风火火地解决了不少事件,一时间名声大噪。关于这两人的来历和底细,范丞丞这边暂时还没有头绪。
跟横空出世的王琳凯和尤长靖相比,林彦俊和陈立农这两年能接到的单就少多了,更别提两人一个孤僻一个在业内处处树敌,根本没人来介绍委托。亏得陈立农凭着自己过人的感知力,或是根据轶闻找到作乱的鬼,或是四处晃悠碰运气能遇到状态不对劲的人,再说服其家人请他们来除灵。说到底这些灵啊鬼啊的事还没被大多数人放在眼里,两人又不能对着普通人施展法术,更不能将除灵师一行全盘托出,因此碰了不少壁。
林彦俊心说要是范丞丞不这么消极怠工,他和陈立农还能轻松点,面上又不好忤逆这少爷,抿了一口楼下新开的咖啡店买的美式咖啡,苦得咋了咋舌:“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找我们什么事?”
“还别说,我这可真是正事儿。”范丞丞从桌上下来,坐进一旁的沙发里,俨然一副委托人的样子,“有茶吗?”
范丞丞经过陈立农那儿时带起一阵风,扫落几张便签纸,陈立农皱起眉,弯腰捡起那几张黄色纸片,没好气道:“自己倒。”
“没得喝,之前放的茶叶估计都受潮了。”林彦俊道,“你还是有话直说吧。”
“哎,你俩别这么没劲。”范丞丞翘起腿,双手搭在膝盖上,“其实吧,是关于我那相亲对象的、”
“你相亲对象怎么了?”林彦俊问,“你不是挺满意的。”
“是挺满意的啊,我出柜这么久,我爸才给我物色到这么一个能入眼的。”范丞丞道,“反正他只在乎对方家境,够不够和家联姻。这次这个长得就对我胃口……”
“挺漂亮?”林彦俊又问。
一旁靠着墙听着的陈立农一眼扫过来:“别打岔。”
林彦俊摊了摊手:“Just kidding。”
“是很——漂亮好吗。”范丞丞翻了个白眼,“性格也不错,挺健谈的,我还以为能处处呢,没想到最近有点不对劲。”
范丞丞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林彦俊。林彦俊又勉强自己喝了口味道不怎么样的咖啡,察觉到范丞丞的眼神,抬眼问:“看我干什么?你继续说。”
“我看看你有没有认真听,你能不能学学陈立农?好好听委托人讲话。”范丞丞接着说,“最开始是因为我去北区那条商业街谈生意,碰到他一个人,身边没别人也没跟助理或者保镖,我知道他这个人喜欢热闹,喜欢跟朋友待在一起,还以为是碰巧有什么事,就过去打了个招呼,结果他像是吓了一跳。”
“然后呢?”
“我想说这么巧,要不一起吃个饭,结果他说还有事,我说送他一程他也不肯。”范丞丞说着咬了咬牙,“那时候我们的关系都能牵手了,态度实在是奇怪。”
“……”
“后来我又试探了好几次,有时候会碰上他冷落我或者躲我的情况,但第二天又正常了,我试着问,他先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又试图解释。”
“等等,”林彦俊抬手打断范丞丞,“你这难道不是要找侦探事务所?”
陈立农也跟着开口:“你确定不是你对象出轨吗?”
范丞丞拍案而起,怒道:“你们他妈再说一次?”
“你想说他中邪了?他身上有没有鬼你看不出来?”林彦俊鄙夷道,“范丞丞,你这身不怎么多的灵力不会也是造假的吧?”
“放屁。”范丞丞骂道,“我当然试过了,可这鬼狡猾得很,我基本上感受不到。在他面前我又不能用法术。”
“八百年不出去捉鬼,你还会个鬼的法术。”林彦俊回呛,“所以你来找陈立农当灵魂探测器来了?”
“让你们帮我查查。”范丞丞往沙发背上一趟,“正好也算业绩。”
“怎么查?”陈立农问。
范丞丞:“你们今天来这儿,是因为没任务吧?”
林彦俊:“……”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范丞丞道:“今天下午就去跟呗,上周还说今天一起看电影呢,今天就说有事儿了,下午你们就去跟着他看看、”
林彦俊差点把咖啡泼了:“用人也不是这么用的。”
"没法拒绝就别抱怨了。"陈立农捞起椅背上的外套,“走吧。”
朱正廷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床上。范丞丞请来的私人医生见他醒了,检查了一番他的身体状况便退了出去,留下精通除灵的林彦俊和范丞丞来看看他是否还留下了什么后遗症。
范丞丞的急切和慌乱在抱朱正廷回来的时候就用尽了,此刻早已冷静了下来,暗自庆幸没被朱正廷看到,站到床边俯下身来问道:“你怎么样?”
朱正廷漂亮的脸上还留着一丝茫然:“发生什么了?”
“这个以后再解释,现在没事了。”范丞丞抬手揉了揉朱正廷额前的头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朱正廷却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把抓住了范丞丞的手:“黄明昊呢?”
范丞丞愣了愣:“谁?”
“借我身体用的那个人,他在哪?”朱正廷问。
林彦俊和范丞丞皆是露出惊讶的神色。
“你……”
“他……”
林彦俊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他和陈立农跟踪“朱正廷”到公司楼下的停车场,在此之前两人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林彦俊原本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跟,却听见陈立农一句“它发现我们了”便趁四下无人冲了出去,一道驱逐令一掌拍在朱正廷后背,林彦俊目瞪口呆地看着一道身影从朱正廷身体里分割出来,又飞快地隐没在空气里,林彦俊随即眼疾手快地上前接住朱正廷暂时失去意识的身体,只依稀看见那个身影像是一个少年的背影,显得有些瘦,似乎比自己还高上些许。
“你把朱正廷带回去。”陈立农对林彦俊说,“我去追。”
“你小子……”又他妈瞎指挥人,“这小鬼好像不简单,你一个人能行?”
陈立农没多说,点了点头就追了出去。林彦俊暗骂一声,出于对搭档的信任,没再耽搁,打电话通知了范丞丞,没一会儿,就在附近的范丞丞便火急火燎地赶来,打横抱起朱正廷就和林彦俊一起打道回了府,叫来医生替朱正廷检查是否有外伤。
林彦俊试探开口:“他……不出意外应该被……”
朱正廷显然不想听到林彦俊说的那个结果,只拉住了范丞丞:“范丞丞,你让他们先停手。我以后会解释给你听的……咳……”
范丞丞原本还想质询几句让朱正廷现在就解释,一听朱正廷咳嗽又着急了起来,轻拍他的背:“不舒服?胸闷?陈立农下手怎么这么重。”
“你先,咳……昊昊他……不会逃跑的。”朱正廷一边顺着气一边道。
“妈的,昊昊都叫上了,”范丞丞烦躁地啧了一声,转向林彦俊,“打电话打电话,发紧急信号的那种,让陈立农把人……不是,那鬼先留着。”
伺候这群少爷真不容易,鬼也不能随便超度。
林彦俊叹了口气,还是拨通了电话。
另一边,陈立农一手握着七星绳的末端,冷冷望向几米开外身形缥缈的少年,少年一手按住被七星绳圈住的那只手腕,同样平静地看着陈立农。
陈立农没想到,即使是以他的感知力,再配上法术,也差点跟丢眼前这只鬼。好不容易先留住了对方,却也是没敢直接近身。
僵持中,黄明昊先戚戚然地笑了:“我没害过人。”
陈立农只当他在装可怜讨好他:“每个附身到人身上的鬼都这么说。”
“你已经驱逐我了。”
在讨价还价吗?陈立农冷笑了一下:“附过人身的鬼都是危险的,驱逐还不够。”
语毕,陈立农略施法术,收缩了绳子,把黄明昊拽到面前。一人一鬼,唯一的维系就是这根淡金色的绳子,谁也触碰不到对方,却也不知道对方能使出什么手段对付自己。
陈立农等着对方的动作,却看见眼前的少年勾了勾唇角,直直望向他的眼睛。
如果他还活着,这双眼睛应该能映出光的。
“走近看看确实挺好看的。”陈立农正有一瞬间的失神,便听见黄明昊这样说,“凶起来也挺好看。”
“以为我也会夸你吗?”陈立农别开眼,“告诉我你是怎么隐藏自己的,我可能会留你久一点。”
黄明昊仍然是笑:“不要。”
陈立农刚皱起眉,又听见黄明昊开口:“你不会杀我的,陈立农。”
陈立农看着他,不容置疑道:“我会。”
“还以为会问我为什么认识你呢。”黄明昊感受到手腕上的力量又收紧了一些,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又差了几分,几乎快维持不住身形,却依然是倔强地抬起脸看着比自己略高一些的陈立农,毫不畏惧的样子,“你就不想知道,让你们吃瘪这么久的王琳凯和尤长靖到底做了什么吗?”
tbc.
「超级富贵」奔赴温柔
* 陈立农 x 黄明昊
* 私设/非现背
试图复健,新年快乐。年年岁岁,超级富贵。
“我存活于寂,以爱你的名义,不需拥有你,不曾失去你。”
...
* 陈立农 x 黄明昊
* 私设/非现背
试图复健,新年快乐。年年岁岁,超级富贵。
“我存活于寂,以爱你的名义,不需拥有你,不曾失去你。”
——《Neptune》
[正文]
写完三张试卷走出教室,陈立农第四次后悔填了这所学校的志愿。
说到底,在众多选修课中选到一节不仅有期中考试并且还要写三张试卷的课,最多只能算倒霉,因为这类小事产生的这种小题大作的情绪,大概是从新生报道第一天就埋下了伏笔。
陈立农高考发挥稳定,只是正好赶上最想去的学校专业调剂从而只能退而求其次。同样算是名校,这所学校除了他要去的专业不如另一所知名以外,其他也没有哪里差。
原本陈立农是不甚在意的,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提着行李来报到,直到走进宿舍门一眼望见了熟人。
说是熟人,其实只是脸熟,同班三年都没能说上几句话的高中同学,用生疏来形容都不为过。当年安分守己的优等生和视校规为无物的问题学生,连在教室里的座位都呈直线距离最远的对角线。
陈立农对黄明昊的印象不怎么样。
倒不全是因为传闻中家境殷实的黄少爷也确如传闻中一样飞扬跋扈,欺负同学逃课抽烟什么都干。
高二刚开学,陈立农被数学老师吩咐去领练习册,回教室的路上,在楼梯转角,被人撞了一下肩膀,几本叠在顶层的练习册掉在地上。
陈立农抬眼,几个男生三三两两站在墙角,除了他认识的,其余稍显面生的几个,他记得是高二分科后刚转来班上的。
故意撞他的男生吹了声口哨:“这就你们班那学霸啊?”
“妈的,什么你们班我们班的,你现在不是咱班的了?”另一人笑着骂道,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练习册,递给陈立农,“不好意思啊陈立农。”
“都一个班的了,以后学霸多罩着点儿啊。”撞人的那个却没有要道歉的意思,称呼中带着几分讥诮,抬手去拍陈立农的肩膀,校服袖口带起点儿风,仿佛都夹杂点烟草味。
陈立农皱了皱眉,借着接练习册的动作不动声色地躲过那只要落在他身上的手,也因为这个侧身,视线落在了黄明昊身上。
黄明昊没说话,抱着胳膊站在中间,和几个人一起发出阵笑声,打量般的眼神毫不掩饰地投向陈立农,不知道是不是也在赞同那个人说的话,想让陈立农罩一罩他。年轻漂亮的少年染成金色的发丝轻扫过眼睫,使得他微眯起眼,原本满是笑意的眼里带上了点锐利的光。
罩是不可能罩的,陈立农沉默地抱着练习册,从黄明昊一行人面前走过,继续往楼上走。
他回教室,而黄明昊会和那几个人一起翘掉自习课。
就像每天早晨他骑着自行车从大门进学校,而黄明昊常常在打早读铃后,在监控摄像头的死角,先把书包从墙外扔进来,再熟练地翻上墙头。
不会遇到,不必遇到。
因此,在宿舍见到黄明昊的第一眼,陈立农无疑是意外的,几乎是下意识地揣测是不是黄明昊家给学校捐楼了,心说自己竟然沦落到和黄明昊一所学校。反应过来后才意识到自己不仅带上了有色眼镜,还用上了沦落这个词,没想起来高中时到处犯事的黄明昊事实上成绩还不错。
高三时陈立农根本无暇关注别人的情况,更别说从不是一路人并且在他面前显得不太有竞争力的黄明昊了,自然也不清楚黄明昊后来学得怎么样,是否存在高考超常发挥和他考入同一所大学的可能性。
无论如何,陈立农承认,和黄明昊打上照面的那一刻,确实后悔过自己为什么没再考高几分,那样也许就不必和关系算不上融洽的高中同学如此不凑巧地重逢在这里,那时他还没想到,这种情绪会在之后出现好几次。
黄明昊还是那样,依旧染着浅色的头发,衬得他皮肤雪白,小公子哥的模样,看到陈立农的时候愣了愣,像是要说点什么,却在陈立农等得有些尴尬的时候,只是礼貌性点了点头。
见对方没有要叙旧的意思,陈立农松了口气,也点了点头,和另外两个室友打过招呼后,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收拾东西。
黄明昊在他身边,垂眸安静地整理着自己的东西,看上去竟然有些乖巧,仿佛浑身的刺都收敛了起来。
陈立农到底是没放在心上。
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离下一节课还有二十分钟,陈立农算了算时间,应该还够回宿舍一趟。今天气温直转而下,试卷写到一半手指有些僵了,陈立农才觉出有些冷,估摸着晚点气温会更低,陈立农决定还是回宿舍添件衣服。
推开宿舍门,正巧遇上黄明昊一个人在宿舍。这半学期两个人过得相安无事,早已没了刚开学时那份尴尬,陈立农和他打了个招呼,便拉开柜子找厚一点的外套。等换好衣服转身拿书包,正撞上了黄明昊盯着他的眼神。
视线相撞,黄明昊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陈立农见黄明昊也挎着书包,开口问道:“要出门?”
黄明昊点点头。
陈立农握着门把,犹豫了一会儿:“一起走一段?”
黄明昊眨了眨眼,有点意外的样子,应道:“好啊。”
并肩走出宿舍楼,陈立农因着赶着要去上课的缘故,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黄明昊难得找到一个和陈立农好好说几句话的机会,几步追上去,急急喊道:“陈立农!”
陈立农应声止步,这才意识到自己毫无自觉地把黄明昊落在了后面,顿了顿道:“抱歉。”
“没事。”黄明昊吸了口气,“我……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嗯?”陈立农随口应道,“什么?”
“你知道我们学校怎么申请奖学金吧。”黄明昊道,“能不能告诉我?”
“奖学金?”陈立农有点惊讶,偏过头看向黄明昊,“你要申请奖学金?”
黄明昊眼神飘忽:“我就问问。”
陈立农蹙眉,余光扫过身边人金黄色的发顶,想不通黄明昊怎么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
缺钱?黄明昊?怎么可能。
“你真想知道?”
“嗯,真的啊。”
陈立农也有申请奖学金的打算,正好在入学的时候问过导师,见教学楼就在眼前,便对黄明昊说道:“那我晚点回宿舍告诉你吧,我到教室了。”
“哦,好,谢谢。”黄明昊点了头却没走,拉着书包带,跟在陈立农身后,表情有些局促。
陈立农有些奇怪,到教室门口,见黄明昊还在,看了看教室门又看了看黄明昊,迟疑道:“你……”
“……我也上这节课。”黄明昊接话。
陈立农恍然:“之前没来过?”
“来过。”黄明昊有点尴尬,抓了抓头发,“没跟你一起来过。”
“……”
一节一百多人的大课,陈立农也没有找课友的习惯,没发现室友跟自己同一节课也不能说不正常。只是陈立农又一次发现,自己又因为高中时对黄明昊的印象而私自断定黄明昊之前一定没来上过课,才导致他没在这节课上见过黄明昊。
带着几分歉疚,陈立农望向黄明昊:“一起坐吧。”
一起上的第一节课像是破了冰,之前在宿舍里,除了必要的交流,两人几乎不会再有多余的谈话,毕竟高中时也没留下什么共同回忆,实在是无话可说。可自从发现上了同一节课,黄明昊便偶尔来问陈立农一些学科上的问题。
陈立农想黄明昊是不是高中的时候也这样问过谁问题才考上了大学,再转念一想,黄明昊家那么有钱,偷偷请了家教恶补也说不定。
不过陈立农对黄明昊好歹是有了改观,黄明昊在他眼里,从最开始的纨绔子弟,变成了一个意外地有些好学的纨绔子弟。
陈立农依然不知道黄明昊私下里都做些什么,是不是还像高中那样抽烟又喝酒, 但现在不同以往,成年人做这些事已经不再受到限制,以前他就管不了,现在也同样不好奇。
他和黄明昊依然相交不深,只是偶尔坐在一起上课,偶尔讨论作业,仅此而已。
临近期末,黄明昊旷课了。
被导员叫到办公室打听情况的陈立农,一面奇怪为什么被叫来的是自己,一面也只能答出最近几天没见过黄明昊,晚上也没见他回宿舍。
黄明昊确实是一连好几天没来学校了。
导员听完叹了口气:“好吧,我这边一直联系不上,看你们一起上过课,又是室友,还以为你会知道点什么。”
陈立农一时有些语塞。
按理说知道黄明昊情况的人应当有很多,怎么都不该是他,他和黄明昊甚至连联系方式都不曾交换过一个。
陈立农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个室友确实当得不够称职,但出于人之常情,他也是担心过黄明昊的,只是苦于对黄明昊的不够了解,除了两个同样一无所知的室友之外,再找不到一个能询问黄明昊情况的人。
过了两天在走廊上遇到导员,导员向陈立农提起这件事,说是联系上了黄明昊,黄明昊向他告了假,要再过几天回学校。陈立农原想再多问几句,却是找不到合适的立场,只好作罢。
确认了黄明昊人没事,陈立农对黄明昊仅仅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也算是到了极致,便没再想他的事,转而投入到准备期末考试的节奏里。
十二月的天黑得早,陈立农在图书馆学到傍晚,从书里抬起头往窗外一望,连夕阳的余晖都看不见了。学校的图书馆建在操场旁,隔着一扇无法推开的玻璃窗,陈立农捏了捏因为连续学了一下午而隐隐发酸的肩膀,撑着头百无聊赖地往窗外看,学校里的路灯已经一盏盏亮起,橙黄色的灯光为夜幕着上暖色。
时间不早,天也凉,操场上空空荡荡,唯一的那个人影便显得格外明显。
操场上有一个人正在跑着圈,陈立农的视线被这个唯一还在移动的目标所吸引,盯着看了一会儿,发现那人竟然是他消失了很多天的室友。
黄明昊从陈立农注意开始,就一直围着操场边缘一圈一圈地跑着,不知疲倦地样子,刚做完地理选修课作业的陈立农看着他想,像个规律公转的小星球。
亿万光年里,看起来最孤独的那一颗。
陈立农陪着黄明昊跑了多少圈,他已经忘记数了,黄明昊一直在跑,陈立农就一直那样看着,直到那个身影筋疲力尽,躺在了操场上。
黄明昊四仰八叉地躺在塑料草皮上大口喘着气,感觉腿脚酸软,胸腔传来一阵阵疼痛,冷空气进入呼吸道,扎得他鼻腔和喉管都疼。他努力睁开眼,路灯灯光让他的眼前模糊一片,恍惚间还以为看到了太阳。
正试图驱赶着疲惫带来的幻觉,有人从旁边递了一瓶水过来,黄明昊没伸手,只是侧头看了看,发现是他那个不近人情,或者说只是不近他的室友。
不近人情的室友善解人意地没有直接开口问他怎么了或者这几天去了哪,只是拿着一瓶要给他的水,顶着一张好看得有些冷漠的脸打量着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自己。
陈立农判断了一下黄明昊的状态,把水放到一边,什么也没说,在黄明昊身边坐下。他觉得自己该问点什么,又觉得应该什么都不说,见黄明昊不像能说话的样子,便没有开口,只是陪他待在操场上。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天彻底黑了,所有的灯都亮了起来。黄明昊已经不喘了,支起半个身子,抹了一把脸上干了一半的冰凉的汗水,看着陈立农,说:“我今天想吃番茄炒蛋。”
陈立农愣了一下,望向黄明昊,黄明昊漂亮的脸被他自己那么一抹,有点花了,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就这样看着他,看起来单纯又狼狈。陈立农顿了顿,起身向黄明昊伸出一只手,等黄明昊握住他后,使了点力,把他拉起来,又把刚刚黄明昊没喝的水塞到他手里。
这次黄明昊接了过去,拧开瓶盖,喝了水就默默跟在陈立农身后。
食堂关门了,陈立农带着黄明昊到校门外找了一家小店,在老板娘鄙夷的目光下,点了一份番茄炒蛋。
这道简单的家常菜上得很快,陈立农了两口就停下来,看坐在对面的黄明昊狼吞虎咽。原本他不太饿,可黄明昊认真把菜往嘴里塞的样子竟然勾得他有了点食欲。
陈立农说不清他是想吃饭,还是只是想看着黄明昊吃饭,就像他分不清黄明昊是喜欢吃番茄炒蛋,还是只是单纯地饿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
陈立农看了一会儿,问黄明昊要不要点些别的,黄明昊嘴里塞满了食物,没法回答他,只摇了摇头。
陈立农也没觉得尴尬,等黄明昊咽下一口菜,又问:“你之前知道我也上那节课吗?”
黄明昊点头。
陈立农挑了挑眉,单手撑着头,接着问:“那时候为什么没找我?”
黄明昊拿筷子的手顿了顿,抿了抿唇道:“我以为你不太想理我。”
陈立农没再说话,重新拿起筷子,和黄明昊一起把那盘番茄炒蛋吃了个干净。
离开桌边的暖炉,走出小店,冬日的夜风中,陈立农和黄明昊并肩一起往回走。快到校门口,陈立农把手放进外套口袋里,低头望了望两人被路灯拉长的影子,低声说:“没有不想。”
陈立农觉得他和黄明昊之间好似产生了某种默契。
他会在在图书馆学到累的时候,透过玻璃窗看楼下操场上的黄明昊跑步。黄明昊再也没有像那天晚上一样跑到精疲力竭,而是开始有规律地慢跑,循序渐进地增加着跑步的时间和距离。
等黄明昊跑完,陈立农就拎上书包去操场上找他。
他们总是在食堂关门后的夜晚去吃饭。
黄明昊每天都会说出一种他想吃的东西。
而陈立农从来没有挑剔过,每天都和黄明昊一起,只吃那一盘菜。
后来陈立农也问过,为什么那天晚上会那样不要命地跑,然而陈立农随口一问,黄明昊就也只是随口一答。
“我那天分手了呀,”那时黄明昊正趴在宿舍的桌子旁写习题,说的时候笑着,手指还熟练地转着水笔,已然释怀的样子,“我女朋友说我根本不爱她。”
陈立农听完后点了点头,没太在意。
比起这个,他更在意黄明昊是不是还抽烟。
他想起几年前的楼梯拐角,那个男生身上带着的烟草味,那时的黄明昊身上似乎也有。他扫了一眼黄明昊握着笔的手指,没来由地想着它们夹着烟的样子,在黄明昊指尖留下的烟草味,又会是什么味道,以及,如果能闻得到,他会不会讨厌。
视线从手指移到男生线条利落的下颌,再往上,落点在嘴唇。
这里也会有吗,烟草味,抑或酒精味……
陈立农似触电般收回了视线。
也就没注意到察觉到他目光的黄明昊,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水笔。
再后来这个问题也算是有了半个答案。
有一次难得黄明昊先跑完他的几公里,捧着一罐草莓汽水坐在操场边,等着陈立农来找他。等陈立农姗姗来迟,黄明昊一下跳起来,一边恶作剧地扯陈立农的围巾一边不满道:“怎么才来啊冷死了。”
陈立农被围巾带得往前倾身,不知道该夺回围巾还是该扒开黄明昊作乱的手,结果是大脑还没决定,身体先错误地读取了他矛盾的想法从而有了动作,一把握住黄明昊的手腕往前一拉,差点把人带进怀里。
黄明昊无措的神情映在陈立农眼里,突然紊乱的呼吸声里,陈立农没有闻到想象过的烟草味和酒精味,只有残留下的,微不可闻的水果香精的甜味。
陈立农松开手,黄明昊往后退了一步。
安静了数秒,上一刻还在喊冷的黄明昊说:“我想吃冰淇淋。”
大冬天的。
黄明昊别过一张被冻得有些红的脸。
然后他听到,陈立农说好。
这种关系一直维持到了大二。
陈立农向来不习惯住在学校,如果不是学校有第一学年必须住在学校宿舍的规定,早在大一他就会选择住在校外。说来也奇怪,高中时看起来不怎么喜欢学校的黄明昊,上了大学却没耍过什么少爷脾气,还算规矩地住着校,没闹出过什么事。
陈立农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准备去校外租房子住的事告诉黄明昊。
这天晚上,陈立农在一锅热气腾腾的椰子鸡面前,对黄明昊说:“我要出去住了。”
黄明昊沉默了几秒,说:“好。”
陈立农透过锅里升腾起的雾气打量着黄明昊。
在他为数不多的,关于高中时的黄明昊的记忆里,黄明昊总是和一群人有说有笑,喜怒哀乐都生动,说起话来喋喋不休。而和自己相处的这段时间里,黄明昊虽然也时常和自己说笑,可陈立农所见过的,黄明昊神情最生动的一次,仍然是他第一次问他要不要一起走一段那时,黄明昊可以称得上是受宠若惊的表情。
陈立农想从黄明昊脸上找到点什么,却没能找到。于是垂下眼,像黄明昊那样望着锅里雪白的汤,说:“有厨房。”
黄明昊说哦。
陈立农没再说什么,动手帮黄明昊盛了一碗汤,盛得有些满,递过去的时候没注意,洒了一点在手指上。
很烫,烫得有点疼。
那天之后,陈立农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搬出去。
这天陈立农在图书馆待到快闭馆,还完书走出图书馆,变成了黄明昊在门外等他。
黄明昊今天戴了发带,金色的刘海被束了起来,陈立农走近他,忍不住伸手碰了碰黄明昊的发带,问:“今天吃什么?”
黄明昊也摸了摸自己的发带,嘟哝着说:“糖醋排骨。”
陈立农拍拍他的肩膀:“走吧。”
结完账,陈立农主动找黄明昊交换微信,一直磨蹭到走出店门,黄明昊才递给了陈立农二维码。
和黄明昊道别后,陈立农看着刚通过的好友申请,突然感到一阵荒谬和可笑。
他和黄明昊这一年,全靠每天晚上像是习惯一般的,不曾约定过的约定联系在一起,一年过去了,他们竟然还像大一刚开学那阵一样,连一个联系方式都没有过。
也是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多么岌岌可危,脆弱到没有了室友这一层关联,他就好似从未介入过黄明昊的生活。
陈立农打开黄明昊的朋友圈,随意划了一下,动态不少,没有点赞,不知道是没有和他加过共同好友,还是没有人来点赞。
陈立农退回了浏览界面。
黄明昊每一天都发朋友圈,每一天都在打卡,每一天的内容都是:今天跑了X公里,今天的我想吃XXX。
陈立农一条一条地往下读黄明昊的朋友圈。
「8/29,今天跑了4公里,今天的我想吃煲仔饭。」
似乎是遥远的初秋,当上了纪检部部长的陈立农,站在高中门口抽查精神风貌,某个重点勘查对象难得没迟到,顶着一头刚染好的金发凑到他面前,往他的校服口袋里塞了些什么,仰起脸讨好的冲他笑:“陈部长,开学第一天别记我名字啦。”
陈立农冷着脸把塞在他口袋里的手和放进去的东西一起抽出来,推开眼前的人,大公无私地在表格上写上三个字。
中午见那人在教学楼门口罚站,一头金发很是显眼,路过有人认识他,调侃地问被谁举报了。那人看见陈立农,看了看陈立农的校服口袋,眨了眨眼,笑道:“没有啊。”
陈立农皱了皱眉,把手伸进校服口袋,摸出一把原本还了回去的糖。
「6/10,今天跑了4公里,今天的我想吃三汁焖锅。」
脑海中已经褪了色的夏天,蝉鸣扰得人心烦意乱,陈立农顶着当空的烈日,拿着一摞刚批好的数学模拟卷匆匆往回赶。一阵讨人厌的风趁人不备,卷起没被抓稳的一张扬向远处。陈立农有些头疼地转身要去追,便看见那张试卷轻飘飘地落到一个抱着篮球的人面前。
翘课打篮球,是老师都管不了的那些人中,最不服管教的那一个。那人捡起试卷,几步跑过来,归还试卷前眼神不安分地在陈立农手里的试卷上瞟了几眼,惊喜道:“我看到我的了,给我看……”
陈立农漠然抽走他手里的试卷,盖在表面,冷声道:“真的关心自己的成绩,就回教室听评讲。”
说完不等那人回答,转身往回走,却是忍不住低头翻看了几眼……竟然考到了三位数。
没注意到身后的人愣了几秒后,真的抱着篮球跟了过来。
「3/15,今天跑了2公里,今天的我想吃清蒸鲈鱼。」
班级值周赶上了春天的第一场雨,学校的清扫工作进行了一半便被叫停,陈立农和几个同班同学一起,还工具去仓库,走到一半才想起落下了一个装落叶的塑料桶。陈立农顶着细雨叹了口气,自告奋勇回去拿。
回到原地,看到的是打翻的塑料桶和满地的落叶,以及刚从落叶堆里捡起书包的翻墙入校的肇事者。
一脸困倦的肇事者和陈立农面面相觑,陈立农低头看了看散落的落叶,拎起塑料桶,说:“清扫区域有落叶没打扫干净,全班扣五分班分。”
刻意地对下雨天除外这一条只字未提。
那人懵懵懂懂地看着他:“你竟然让我干活?”
陈立农没搭理。
独自拎着桶往仓库走时,隐约听见身后的人敲位于一楼的班级的玻璃窗,用熟稔的语气向他的狐朋狗友开口:“出来帮我扫……草,不然借我扫帚也行啊。”
……
「12/19,今天跑了10公里,今天的我想吃番茄炒蛋。」
第一条朋友圈,是陈立农发现黄明昊拼了命跑步的那天。
陈立农这才发现,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他鬼使神差地把黄明昊的朋友圈翻到了底。
而在陌生又汹涌的回忆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脸上已经满是冰冷的眼泪。
黄明昊最新的一条朋友圈有些不一样。
写着一句:「要是有人能陪我跑步就好了。」
不是没有过回忆。
所有未被珍视的回忆都是因为不爱,才乏善可陈。
而回忆一旦被心动所牵引,就能瞬间翻滚、沸腾。
第二天,黄明昊还是例行跑步。
跑到第二圈的时候,有人追上了他,黄明昊没看是谁,只勾了勾唇角。
跑完三圈,黄明昊双手撑着膝盖,喘着气对陈立农说:“我想吃烤冷面。”
陈立农带黄明昊在路边找到了卖烤冷面的摊位,黄明昊站在台阶上,陈立农拿着自己那份却没有吃。等黄明昊吃完自己那份,陈立农把手上那份塞给他,说:“我给你看个东西。”
黄明昊捧着快凉掉的烤冷面,等陈立农调出手机备忘录后探头去看。
8/29,黄明昊跑了4公里,我们吃了煲仔饭。
8/28,黄明昊跑了4公里,我们吃了蟹酿橙。
8/27,黄明昊跑了2公里,我们吃了水煮肉片。
……
一条一条,诸如此类。
黄明昊看着看着收回目光停了下来,顿了顿,吸了吸鼻子,问:“你哪天搬?”
陈立农收回手机,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有两个房间,有点贵。”
黄明昊看着陈立农,一言不发,目光灼热地像要把他整个人穿透。
陈立农二十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等待的时间如此煎熬而漫长。
等陈立农抬起头,黄明昊说:“别骗我了,走吧。”
陈立农没来得及失望,撇撇嘴又补充道:“有厨房。”
黄明昊走在他前面,垂眼看着不太光滑的水泥地面,轻声道:“知道了。”
陈立农搬走的那天,黄明昊帮陈立农搬行李到出租屋。
将手中的纸箱随意搁到角落,黄明昊靠在陈立农那一居室的卧室门口,一脸无辜地眨着眼:“不是说有两个房间吗?”
陈立农没吭声。
黄明昊接着问:“第二个房间在哪儿啊?”
陈立农不搭理他,转身走回客厅拆纸箱,黄明昊不依不饶地跟在他身后,嘴里还絮絮叨叨地念着:“陈立农,你真的敢骗我啊?”
“为什么说有两个房间?”
“不是说贵吗?喂,为什么啊。”
陈立农被他臊得受不了,忍无可忍地拉了不停在他身边绕的黄明昊一把,指着敞开的卧室大门,说:“你看那是双人床。”
四目突然相对,空气安静下来,只余下暖气运作的声音。
充斥着暧昧的沉默中,黄明昊抿了抿唇,开口道:“我想吃……”
“你想吃红烧肉。”陈立农抢在他之前说。
黄明昊睁大双眼:“你怎么知道?”
陈立农捕捉到黄明昊一瞬间没能掩饰的错愕,有点想笑。
眼前的人似乎一点一点,在和记忆中那个鲜活的少年重叠。
陈立农伸手摸了摸黄明昊的头:“掐指一算。”
那天的红烧肉是在陈立农家里吃的。
黄明昊问陈立农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陈立农答非所问,只说他会做的菜还有很多。
陈立农仍然每天在备忘录里记录,黄明昊仍然更新着朋友圈。
那天之后,黄明昊也每天都去陈立农家点单蹭饭。
跨年这一天,陈立农看到黄明昊在朋友圈里写:明天就是新年了,我想我妈了。
陈立农发微信给他:今天想吃什么?
黄明昊回他:想吃鱼。
陈立农收起手机,裹上大衣和围巾出了门,买了一条活鱼,回来的路上走进了蛋糕店,再走出来时拎了一盒彩虹蛋糕。
他问过黄明昊喜欢什么颜色,黄明昊没个正经地回答说五颜六色,索性他就买一个五颜六色的蛋糕送给他。
晚上黄明昊大汗淋漓地跑来陈立农家,用备用钥匙开了锁,推开门时,陈立农正用打火机给蛋糕上的蜡烛点火。
烛火的倒影在五颜六色的奶油上跃动着,像在和他的心跳竞速。
陈立农听见动静,朝玄关看过来,正要开口时察觉到了黄明昊的反常。
陈立农又一年多没有见过这样的黄明昊,金色的发丝被汗水浸湿,一缕一缕地贴在额头上,嘴唇因为剧烈运动导致的缺氧而微微发紫,扶着墙的手指骨节发白,唯有看向他的眼神不同,不单纯也不狼狈,是满溢的、炽烈的渴求。
“陈立农。”黄明昊颤抖着语气叫陈立农的名字,“你能不能先听我说完。”
陈立农看着他,没说能也没说不能,黄明昊便用有些嘶哑的嗓音自顾自往下说。
黄明昊说,高三的时候,他们家破产了,父母也办了离婚,他没有了游戏人生的资本,只能安安分分好好学习。
黄明昊说,高三最难熬的那段时间,他哪些所谓的朋友一个个都变了态度,他一气之下删了所有人的好友,直到大学也没再轻易地添加别人。
黄明昊说,跑到快要死那天,其实是他妈妈去世了。
黄明昊说,那天他刚和女朋友分手,他从很远的地方跑去医院,却也没能赶上和妈妈说最后一句话。
黄明昊说,女朋友是他妈妈介绍的,他不喜欢她,所以和她几乎什么恋人之间该做的事情都没做。她察觉到了,所以才提了分手。
黄明昊说,他跑圈的时候想着,也许自己跑快一点,再快一点,就能和妈妈说上最后一句话,告诉妈妈,他再也不会喜欢男孩子了,也许这样,妈妈就不会那样遗憾难过痛心地走了。
黄明昊说:“是我跑得不够快,可即使之后我跑得再快,再跑几万公里,也追不回时间。”
陈立农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本来已经准备好了很多话想要对黄明昊说,可如今,黄明昊先剥开了自己的外壳,送了一个遍体鳞伤的自己到他眼前。在黄明昊向他展露的,他一度想要了解的、属于黄明昊自己的、疮痍而狼藉的秘密面前,这些话说出来将会是多么不堪。
但陈立农知道黄明昊还有什么没有说。
黄明昊想说,我追不回时间,但如果几万公里的尽头是你,我还是会跑下去,直到追上你为止。
黄明昊不需要他说什么,他要说的话也不急于这一时。
今后的时间还长,陈立农还有很长久的未来可以用来陪伴这个一无所有、只剩下他的小孩。
陈立农走上前,将黄明昊搂进怀里,感受到胸口传来的温热,黄明昊终于哭了出来。
秒针悄然扫过十二点,远处隐隐的欢呼声伴随着烟花绽放于天际的流光遥遥传来,黄明昊从陈立农胸口抬起头,抽噎了一下道:“我饿了。”
陈立农揉了揉他柔软的金发:“今天要吃什么?”
黄明昊别开眼不与他对视,环着陈立农的手臂却没有松,下颌抵在陈立农肩头,小声说:“你不是都做好了。”
陈立农捏住黄明昊的后颈,迫使黄明昊抬起脸,低下头和他接吻。先在嘴角尝到了眼泪的咸涩,又仔细在唇齿间辗转了一遍,果然是没有烟草味和酒精味,之前的疑问有了确切的答案,陈立农只觉得眼前的人尝起来很甜。
或许黄明昊从来就没喜欢过喝酒和抽烟。
或许比起这些,黄明昊更适合吃糖。
黄明昊照例更新了朋友圈:
「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我送给自己三个礼物:
1、跑了十公里;
2、让自己好好地哭一次;
3、你。」
-END-
【长得俊】骑兵日记 24
*先婚后爱
24.1
还没能温情多久,起床之后就忙得像打仗。
早上七点多,尤长靖接到电话醒来,是机场的公共电话,他刚回国正式安顿下来的弟弟陈立农在机场跟他求救。
“你手机丢了?”尤长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怎么丢的?”听完陈立农的解释,尤长靖下床换衣服说:“你现在钱包在吧?你在机场等我,我也要去赶飞机,到时候去找你,把手机给你。”挂了电话,尤长靖抱歉地对林彦俊说:“农农手机下飞机的时候摔烂了,我们要早点去给他送手机。”
林彦俊睡眼惺忪地爬起来,点点头说:“应该的,等下请他吃饭。”
尤长靖这个弟弟林彦俊只在婚礼上短暂见过一面,他常年在国外求学,今天刚回国准备安顿下来,居然就摔烂手...
*先婚后爱
24.1
还没能温情多久,起床之后就忙得像打仗。
早上七点多,尤长靖接到电话醒来,是机场的公共电话,他刚回国正式安顿下来的弟弟陈立农在机场跟他求救。
“你手机丢了?”尤长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怎么丢的?”听完陈立农的解释,尤长靖下床换衣服说:“你现在钱包在吧?你在机场等我,我也要去赶飞机,到时候去找你,把手机给你。”挂了电话,尤长靖抱歉地对林彦俊说:“农农手机下飞机的时候摔烂了,我们要早点去给他送手机。”
林彦俊睡眼惺忪地爬起来,点点头说:“应该的,等下请他吃饭。”
尤长靖这个弟弟林彦俊只在婚礼上短暂见过一面,他常年在国外求学,今天刚回国准备安顿下来,居然就摔烂手机,还真是出师不利。
于是本准备十点钟再出发去机场的两人,只好提前出发。带着暴暴,他们早八点去敲范丞丞的家门,范丞丞刚睡醒,打着呵欠抱着狗坐在后座。
“蹭你们车开两天太难了。”范丞丞因为车辆检修,又要搬家,和出门旅游的尤长靖林彦俊讨了车来开,不想一大早就被抓着一起去机场。
“等下你直接把车开回去嘛,不然这来来回回的也很麻烦。”尤长靖回头和范丞丞好声商量,“我弟弟刚回国,也不认识什么朋友,你带他去玩一下。”
“那行啊,”范丞丞拍胸脯保证,“包我身上了。”他回想了一下婚礼上看见的人,评价道:“我记得他长得又高又帅的,真是个好僚机。”
林彦俊从后视镜里看了范丞丞一眼,嘱咐他:“你不要带人家去奇怪的地方。”
尤长靖下车买了早餐回来,拆开包装喂给开车的林彦俊,酱汁溅出来,落在林彦俊衣服上。
“啧。”林彦俊洁癖,眉头一皱眼看就要抓狂。
“我带了这个。”尤长靖掏出一支衣物清洁笔,在林彦俊身上比划一会,动作太过于亲密,以至于后座的范丞丞发出“这是在干什么”的声音。
林彦俊瞪他一眼,范丞丞不说话了,转而逗狗。
“不忙,”林彦俊眉头舒展,“你先吃饭。”
林彦俊想:怪不得妈妈之前说,洁癖也是被人娇惯的小脾气。
24.2
顶着早高峰的车流,他们终于开到了机场,可怜巴巴的陈立农在机场接待处旁边坐着等他们,像个走失的小朋友,见到尤长靖的那一刻苦着一张脸跑过来。
眼见陈立农就要抱上尤长靖,林彦俊跨了半步,不动声色地隔开他们两个。陈立农顿住,视线在林彦俊身上游走一下,笑着先给林彦俊一个拥抱。
“好久不见啊!”陈立农用力地拍了拍林彦俊的后背,故意加了一句,“嫂子好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范丞丞笑得打嗝,后背背着的暴暴也跟着大喘气,气氛拉满。
林彦俊想给陈立农来个背摔。
尤长靖接着和陈立农拥抱,揉着陈立农的头发说:“哎呀我们农农好可怜啊。”
“是啊!”陈立农忙不迭地点头附和,“下飞机手机摔烂,这种事也能发生。”
林彦俊腹诽:还不是你不小心。
不过吐槽归吐槽,请吃饭还是必须的,机场附近他们找了一间饭店,把暴暴交给店里的人带,四个人围坐一圈。
“我充过电了,你直接就可以用。”尤长靖给陈立农的是iPhone6,款式老了一点,但还能用。
“诶,哥,密码多少?”陈立农按着指纹键,“或者你指纹开一下。”
尤长靖刚拿起来一个鸡翅,手上都是油,随口回答:“0509。”
这个数字组合有点奇怪。
“哦这个,不就是……”陈立农顺口要说什么,又改口,“你之前游戏机那个密码。”他转移话题,“你们飞机几点来着?”
“啊,”尤长靖瞥了一眼林彦俊的表情,他虽然神色不算愉悦,也不像生气的样子,“下午一点钟,还有些时间。”
“生日吗?”林彦俊随口问,看着尤长靖有些心虚的脸,笑着说:“还是纪念日?”
范丞丞低头扒饭,他想:这辆车不开也罢,我要回家。
24.3
陈立农很后悔,要不是昼夜颠倒的时差和奇葩的旅途经历让他脑子混沌,他绝不可能说出这么智障的话来,眼见饭桌上的气氛尴尬了一阵,林彦俊却转移话题问起了陈立农的安顿计划。
“我等下去我公寓那边把东西放下,然后买一些家居用品什么的。”陈立农立刻接话。
“那还挺辛苦的,一个人做这些。”林彦俊感叹着,把新上的肉菜转到陈立农面前,“你尝尝这个,你哥说你会爱吃这个,特别给你点的。”
“我陪你去呗,反正也没什么事,而且我最近也得搬家,正好去看看家具。”范丞丞敏锐地接收到了林彦俊话里的信号。
“那太好了,谢谢彦俊哥。”陈立农迅速进入乖弟弟的角色,手上摆弄着,把尤长靖的旧手机换了密码。
关于密码的话题就这么过去了。
两个小孩把尤长靖和林彦俊再送回机场,暴暴大叫着和他们告别,鸡飞狗跳的一上午也算是告一段落。
开始独处,尤长靖和林彦俊两人都不太说话,似乎都憋着一股气。尤长靖觉得林彦俊不给自己面子,当着弟弟们的面耍脾气,他猜林彦俊是在为旧手机的密码生气。
几年不用的东西,谁想得起来要改密码?
不过确实也该改的,0509是梁韩当年跟他表白的日子,是久远的过去了。
上飞机前托运行李,尤长靖赌气自己拿,林彦俊要伸手帮他,尤长靖不动声色地躲开了,但可能是实在逞强,行李搬到传送带上,刮到了指甲,尤长靖食指指甲崩开,劈了好大一块下来。
钻心的痛直达头顶,尤长靖鼻子一酸,复杂的情绪顶得他眼眶发酸。
林彦俊默不作声,捞了他的手指看,从随身行李里拿出药水,皱着眉头帮他处理伤口,尤长靖坐在林彦俊旁边,也不说话,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处理完伤口,林彦俊收好东西,低声说:“小心一点,等下我来拿。”然后就又不说话了,起身去核对手续。
尤长靖又气又委屈,在心里骂他:牛脾气,说一句好话会要你命吗?
24.4
尤长靖出行用积分换了两张头等舱的机票。不过短途飞机所谓头等舱也没多高级,只是座椅宽敞一些。
上了飞机,尤长靖有些反胃,不知道是因为宿醉未清,还是因为中午吃饭太急,尤长靖捂着嘴在立侧坐着,胃里酸水翻腾。
“要不要去洗手间?”林彦俊问他,给他让位置,尤长靖急忙起身,因为起得太急,还在林彦俊身边踉跄了一下。
终于把胃里的东西清空,尤长靖终于舒服了很多。他在洗手间洗脸漱口,又整理了一下头发才出来,看见林彦俊站在门口。
他手朝尤长靖额头伸,尤长靖别扭地躲开,小声说:“我又不是发烧。”
林彦俊一愣,把手放下,嘟囔说:“不是就好。”
坐会座位上,尤长靖头靠着飞机舷窗,身上说不出得沉重难受。
昏睡间,林彦俊揽着他的肩膀,尤长靖有些虚弱,顺势在林彦俊身上躺下,林彦俊把他放倒在自己膝盖上,盖住尤长靖的眼睛说:“睡吧。”
尤长靖睫毛湿润,好像一直在哭。
林彦俊心疼得要命,但气还没消,便借着别扭的姿势亲吻尤长靖的侧脸,轻轻地,细密地亲吻他。
尤长靖逐渐进入睡眠,林彦俊的手好像一直轻轻盖在他的眼睛上,另一只手包着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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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气归生气,又不是不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