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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总共产出字数：215270（含草稿55172）

个人最满意文节选：

 

正如Real Madrid很少称呼他为Barca，Barcelona也很少叫对方Real。这个短促的称呼过于亲热，不太习惯，而对方叫他全名的时候一直都是冷冰冰的，仿佛每一个音节都是从北回归线外的冻土层挖出来的，然后瀑布从山顶流下来哗啦啦地淋湿了他的棕发和衣服，结冰之后就把他冻在原地。在Real Madrid眼里他和那座同名的城市毫无区别，Espanyol只不过是不惹人注意的添头，他们都流着加泰罗尼亚的血液，红色和黄色的油彩抹在身上，而他所要做的不过是去把那些色彩稀释一点，用他本身的白色去稀释它们，冷却它们，凝成丝线纠缠住雄鹰的双翅，然后使它坠落在伊比利亚上，国家德比足以做到这一点。

 

【皇萨】冰酒与玫瑰

 

 

1月

 

“……脏的。Atletico，别亲——！！”

 

【竞赫】Redención<救赎>

 

2月

 

Barcelona冲他露出一个浅笑；是Real Madrid一直想象不出来的那种含着情感的笑容，在梦里飘飘忽忽地探出了一点影子。一个不信神的人，和一个爱着人的神。他忽然觉得好笑。

 

【皇萨】无神论者

 

3月

 

“你是没躺在下面过，”赫塔菲回答，“我因为痛苦，因为欢愉，因为快杀掉我却还没能弄死我的东西，因为那些我流下鳄鱼的眼泪，却又无法完全逃离出液体流失的深渊。

“我爱你啊，Bayern Munchen，我可以爱你啊。”

“但我不爱你，”拜仁慕尼黑捏住赫塔菲的手臂把他拉上来抱紧，倒在皇帝脚下的快感让马德里人打着颤，拜仁慕尼黑重复道：“我不爱你啊。”

赫塔菲用最后时刻濒死的呻吟取代了回答。

拜仁慕尼黑再次重复，“——我不爱你啊！”

 

【仁赫】Der pöbel<乌合之众>

 

4月

 

多少俱乐部都没这么荣幸，Espanyol好笑地想，同城德比要高上一点，抱着胸含着棒棒糖在球场外等他的时候显得不真实的安静和乖巧，就好像他一直都是那样的人从未变过，方才凶猛地进球的俱乐部从来都不是Futbol Club de Barcelona。但Espanyol知道那是假象——假象，假的，小女孩手中的火柴梗，鹿低头看水面倒影的那一瞬间——你无法让一个完全的疯子听话，更不可能苛求他。就算是法西斯用枪指着他，Barcelona也会喊：共和万岁！荣誉。对上荣誉他就要发疯了，Barcelona疯起来除了Real Madrid几乎没人制得住，四舍五入只能加个同为FCB的Bayern Munchen。

那玩意就像迷幻蘑菇，像毒品，那东西对Barcelona就如同骨头之于狗，水之于被暴晒的旅人。他爱奖杯！而事实也确实如此。试问女士们，先生们，试问这个世界上哪里还有对荣誉一点都不感兴趣的俱乐部，对奖杯又毫无留恋的呢？

 

【萨西】冷冰热雪

 

5月

 

Barcelona获得了联赛冠军。加泰罗尼亚人歌唱，欢笑，跳弗朗明哥舞，在马德里德比面前炫耀，把嘴里的棒棒糖啜得啧啧作响。这种行为太幼稚，Real Madrid不予理会，只有Atletico才会针锋相对地对着干。Barcelona断言：“首都是座倒霉的城市，除了法兰西以外都是如此。”不过白衣军团不在乎那个，另一头的海神之子则站在巴斯克的一边。

但Barcelona嗨起来时完全不需要有同立场的人——他兀自开怀地笑，快乐地跳，挥舞红布把Real Madrid当成一头公牛，把缩水了的棒棒糖塞进他的嘴里。“反正这回是你输了！”Barcelona说。

Atletico翻了个白眼，给这对凑一起就不对劲的国家德比腾了位置，联赛头名和隔壁老三含情脉脉，才怪。

“好笑。”Real Madrid对Barcelona说。

 

【皇萨】人人都笑

 

6月

 

这种关系被球迷听到可能会惊掉眼球。性事无所谓，身体不重要，俱乐部，俱乐部就是这样的，放纵本性又追求荣誉，最强大的俱乐部拥有其他就像动物群体中的王拥有他的后宫。赫塔菲觉得这种关系真荒谬，但他同时又享受这种乱七八糟的关系，因为人人都爱看笑话同时热衷故事。

因为他自己也是这笑料故事中的一员。

 

【萨赫】我和我前男友的前男友上床

 

7月

 

但他没去做，换好泳裤在La Masia发顶上放下一个吻：“回家再做。你不会想在这里吧？”

La Masia撇撇嘴，“不能两个都要吗？”但Castilla下了决定就无可转圜，他先去游泳，经过沙滩上捡到了贝壳就往Castilla的方向扔，跳入水中向他伸出一只手。那是星星，那是月亮。海中月是天上月。Castilla弯下腰握着，然后就被月亮拽下去，猝不及防下踉跄了两步。

“你活该！”La Masia大笑。

 

【皇萨/Castia】一分钟内的三十个亲吻

 

8月

 

此时，能证明他们的性与双红会的相互厌恶无关的是：现在曼彻斯特联在亲吻他，同时咬破了他的嘴皮，血流了出来——然后曼彻斯特联带着血去滋润他的口腔。曼彻斯特联素来骄傲，傲慢惯了，像个高高在上的太阳，或者忽略洛希极限塞进地球与月亮之间的巨大行星，整块地面都在行星的阴影之下。

曼联啊，他被奖杯和巴斯比的孩子们刷出来的高傲到现在半点都没有变，“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还真是执着得可怕，”曼彻斯特城和利物浦聊天的时候说，他一边和新料欧冠冠军喝酒一边带着玩笑的语气说，“真讨厌啊。我是说我哥哥，Man United。”

但利物浦知道曼彻斯特城习惯了，正如英超所有的俱乐部都习惯曼联那种坏脾气一样，他依旧风流又花心，靓丽而傲慢，即便一时低迷也依然夺人眼球，就像要把那些人的眼珠子一个个从眼眶里抠出来踩到爆浆。也即便他的球迷们自嘲：曼彻斯特联好像一条狗哦。利物浦从社交网络上刷出这句话时曼彻斯特联在他旁边晃悠脚尖，凑过来看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地接下一句话，还是败狗，曼联说，但是你今晚还是要和这条败狗滚上床呢，可怜可怜我吧。顺带用自己的手机发了个星星眼的emoji表情。利物浦面无表情地推开他的脸，惜字如金道：滚。

 

【魔利】以暴制暴

 

9月

 

阿枪连亲吻都好谨慎。说不清是遗憾还是什么，总之利物浦的第一个亲吻被印在侧脸，第二个落在嘴角，第三个才贴上嘴唇。

 

【啾枪】Fire It<开火>

 

10月

 

“REAL里的每个字母都危险重重”

 

字母R身负重担。

字母E是地狱之门的一半。

字母A打开双腿。

字母L是断了的台阶。

 

【团塞】以退为进<未公开>

 

11月

 

至于我们为什么还住在一起，呃，我们当然不是连体婴，当然不是，不至于连房子都买不起而要挤在同一座里，又不是十几年前。只是在休团的第二年中旬，我们又从世界各地回到了马德里，同时带上了自己的乐器住进了皇家马德里的家开始搞音乐。对我来说，休息已经结束了，接下来的时间是忍受一个完美主义者两个暴躁伙伴和包括我在内的三位无名人士的音符探讨，看看哪个曲调更带劲一点。虽然我才是主唱，但我一定要说，皇家马德里才是我们的队长，这一整个乐队都应该属于他，因为他是我们的核心和镇定剂，所有的荣誉他都应该拿第一份。用不着你说，我永远都会是他的粉丝，这是理所应当的，他对我有知遇之恩。如果没有他，我想我将来会成为一名律师，而不是他妈的摇滚主唱。嘿，我过世的父母要是知道我干了这个，指不定会从坟墓里跳出来。但是，但是管他呢，他们又不能跳出来扯着我的衣领怒吼：你他妈的都干了什么！

 

【回忆录】卡斯蒂利亚拉曼查和莱昂的一见钟情<未公开>

 

12月

 

奥非库斯·路德维希觉得她会愿意认识那位传说中的女性塞壬。柏尔伊尔，神的造物，阿刻罗俄斯的孩子们，阿刻洛伊得斯。神啊！谁不对神俯首称臣？除非黄金的王者和他的挚友，非但不敬，还要将污血染到她的身上，使丰收女神身上挂着牛肠与牛肺。神啊。塞壬身上也沾血：一部分来自沉船的人，一部分来自死去的灵。没人能拒绝未知，拒绝神秘，除非他睡在死水里。倘若需要，奥非库斯能匍匐着拜见人首鸟身的神。无论她现在是在北冰洋的坚冰，地中海的海底，还是墨西哥湾的岸边，或是空中的泡沫、流水的坟墓——？神啊，神会死吗？神当然会死，诸神黄昏，神的末日，三分之一的天使随晨星坠落，柏尔伊尔的羽翼被折断重新缝补，奥非库斯看见长长的疤痕。

 

柏尔伊与斯玛特<未公开>

含有Leganes/Vallecano无差向（！

1句话其他配对涉及

*

蜂蜜还是黄油？

蜂蜜。

黄油还是蜂蜜？

蜂蜜。

Leganes&Vallecano：无聊！

Barcelona忍不住问：难道果酱不好吃？

*

Atletico de Madrid在闲暇的时候反反复复地问他的Getafe这个问题，年轻一点的俱乐部用温柔的蓝眼睛看他，那种色彩让人想起无阴霾的天空或蓝莓味的糖果，方块状的握在手心在皮肤上染了一层砂糖，含进嘴里时用津液都是甜的。他自得其乐，算是变着花样逗Getafe开心，而Getafe也配合地递还给他同一个答案，在他凑过来亲吻时任由他挽过来给予一个漫长而亲昵的吻。

俱乐部实体的世界里很少能有纯粹的爱情，他们这种算少有的例外，温温和和地过自己的小日子，牵着手走在养育他们的城市里，不刻意为了战绩或者球迷而争夺什么，就像任何一对热恋期的普通情侣一样相处，看着对方的时候自带甜蜜滤镜眼泛桃心。这听起来总有点傻乎乎的不够真实，抓其他联赛的争冠行列来无论是谁都要笑话，但是谁又在乎那些？Atletico和Getafe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你的口腔比蜂蜜甜多了，”Atletico说。

床单军团这样讲道。他总能在某些场合下说出值得被人学习的经典句子，又总能对某些显而易见的事情视而不见。Getafe被亲得微微气喘，他把手撑在Atletico的肩膀上，整个人都被看进对方眼里，被夸得有一点点发热。他没忍住笑起来的冲动，冲对方眨眨眼，“你也甜。”

于是他们开启了下一个亲吻。

啾啾——！

*

亲友团对此是有点点微词的，如果Leganes和Vallecano能算是亲友团的话。老天，看在同在一个城市的份上。一般来说只有豪门那些家伙才有心思整天争斗，活像群不幸被圈在一起的斗鸡。

普通队伍是没有心思也不配打嘴炮的。

宽泛地说，相处久了都会或多或少有点感情，俱乐部事宜另谈，私人事情上很难有什么大的争端。他们有时候会开玩笑说自己酸啦忙着回去吃柠檬，非要逗得当事人不好意思，一点点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已，根本不会有什么架吵。

Leganes和Vallecano这两个俱乐部今天又看了对方一眼，然后默契地双双翻了个白眼，就像事先排练好一样同步。

Leganes想：他和Rayo下次不会参加这种四人聚会了。

但是他上次也这么想，今天被约了还是一叫就到。

在这里缺乏存在感但其实谁都知道的白衣军团不纳入考虑范围，Real Madrid倒是很有先见之明地从不参加，可能还忙着在他的国家德比身上消磨时光。皇萨总是把视线放对方身上，不是吗？这对德比的感情总是难以彻底分离。

Leganes和Vallecano上一次被狗粮噎到的时候曾经想过取缔这种单方面伤害约会，但实话说，没人能拒绝Getafe那些听起来就很合理的请求，何况只是出来凑个伴，顺带聚一下也挺好。

但聚会的时候还观察马德里小情侣恋爱是不明智的，任何一个参与者都该完全放弃。因为他们齁甜齁甜的根本就顶不住，被强行灌进来的糖浆几乎要梗住喉咙。

Leganes随口挑了些最近看到的好玩事情来说，Getafe被逗得格格笑，颇感兴趣地捧着他那杯热牛奶听得认真。这场景倒像Atletico和Vallecano是顺带的了，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尴尬点头，只是Atletico de Madrid觉得无聊了还可以选择捏Getafe的手来玩，然后握住了摆成十指相扣的模样，Vallecano可能在此期间默默地翻了无数个白眼。

他说，“你们好腻。”

“羡慕的话那你们干嘛不谈个恋爱？”

Atletico de Madrid断章取义，得意扬扬又心满意足地抬下巴，像只餍足的猫。Leganes试图委婉地提出让他关爱一下单身人士的看法，反而得到了Atletico挑衅一样和Getafe手牵手的回击。他是真实的快乐，比当初夺冠在酒吧里痛饮酒类来得开心，快活得令人牙痒，幸福的人难以掩饰幸福的味道。

Getafe被拉着秀恩爱有点警惕，他察觉到空气中的氛围已经越来越不对了，下意识地要收回自己的手然后把视线在这个马德里三角的顶点上顺一遍，“Atleti，那是他们的自由啦。”

Atletico顺着刚才那股劲嗤笑，因为反驳了Getafe所以放软了语气，“那个……我说他们也是我的自由嘛。”

那对突然被建议谈个恋爱的同城德比——从不专业的角度上，不特指那对打个比赛举世瞩目的马德里骨科的确这里的谁可以这么称呼——简直想要把Atletico套了麻袋拖到万达附近的街巷打一顿，让他好好地在自己的球迷面前丢个人。

Atletico就是这样，爱憎分明到尖刻，喜欢的捧上心头而厌恶的弃如敝履，性格突出从不遮掩，噎住别人相当正常。

Leganes挺习惯他这种套路，黄瓜大户安心吃瓜，倒是Vallecano的眼神里清晰无误地透露出一个信息：老子想套麻袋打你一顿。

Atletico de Madrid瞪回去。

Rayo Vallecano哼了声，索性明晃晃而恶狠狠地威胁他，稍稍窝在沙发上注意了一下场合就压低了声音警告，“喂Atletico，”他的脾气怪烂的，也就是认识久了才能够压抑一点，“你得知道，联赛打不过可不意味实战打不过。”

16号的时候他刚刚输给Atletico de Madrid一个零比一。

单纯看不顺眼而已。没别的，非常像一个足球流氓，就那种穿人球衣就是为了找架打的那种足球流氓。

“你想打架？”Atletico de Madrid还没说完话就先笑出声，相似而又不同的暴躁脾气相遇就像火星沾染炸药，瞬间爆炸不是梦。而且他还真没怕过什么。即便俱拟的年龄毫无意义，但怎么说Rayo都比他小十几岁，并且还没脱离保级危机，“你试试咯。”他的尾音漫不经心，Atletico直接把手肘撑到桌面上伸展手指，从对方说，“不如先热身吧。”

“来！”“Rayo！”

突然被Leganes叫了一声，Vallecano只好迟疑地看自己的同伴，“Lega？”

“你能不能先安心保个级？”Leganes冲他翻白眼，“输给Atletico不说，你下场还要去佩雷斯踢球的。”

“努力保级这种事是我能决定的嘛？”外号是闪电的俱乐部撇撇嘴，“大不了跌回西乙去咯……”

*

被提及主场的Getafe松了口气，无意冒犯，一共四个人其中却有两个想着约架，看起来真是有够糟糕，听起来也是够混乱的。好在Leganes也不赞成这点，这才不至于打起来才想劝架。

Getafe说了抱歉随即就迅速拉走了跃跃欲试的Atletico，后者任由他牵自己的手腕拉着走，但是没惹成事的海神之子有点失望：“你不觉得惹Rayo生气好玩吗？他老是一点就炸——在Leganes面前更加。”

你也是。这话Getafe没忍心说，特别是在Real面前的时候。不过Rayo的暴躁更加外露而已。但他不说话Atletico还委屈上了，后者习惯性在两个人相处的时候撒娇，偏偏心里还特别清楚Getafe受不了这套因而无往不利。特殊待遇，换别人连买票看他撒娇的权利都没有，“我又不是打不过。”

是。Atletico是很能耐，刚刚来到马德里还没站稳脚跟就先在巷子里和嘲笑他的流氓打了一顿，初次见面就是顶着一头一脸的血瞪Real和他这两个马德里原住民。但那不算什么，不打起来才最好，Getafe在安抚Atletico上面算熟练工，熟能生巧，他凑过去亲亲对方的脸颊，“但是我心疼啊。”

“算你过关吧Geta。”Atletico这才有点满意的样子，他伸手揽住了Getafe的脖颈搭在对方身上，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今天又是甜甜蜜蜜的一天呢。

*

果酱不可以吗？

要蜂蜜。

*

蜂蜜。Getafe坚持这个，他爱蜂蜜蘸面包，远胜于爱黄油。这是他们日常生活的一点点小摩擦，关于面包片和什么是绝配。Atletico对蜂蜜不太感冒，不仅反对还偏爱黄油。Getafe没坚持。

刚刚早餐的桌上还剩最后一块面包，Getafe和Atletico对视了一眼，他为对方感到尴尬。黄油还是黄油？他偶尔会钻点牛角尖，但是让Atletico为难绝对不是Getafe的本意，间歇性心态失衡让他感觉堵着口气。又来了，他悄悄地想，突如其来的，去他妈的。

“你吃最后一块吧Atleti？”

Getafe看见Atletico点头就离开餐桌，窝在沙发上缩成一团不想动弹。他大概是有点生气。但气Atleti不应该，气自己没必要，总之就是不高兴，一切归罪外面天气。他抱着膝盖看窗外发呆。Atletico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跟着出来，试探着叫了他一声：“Geta？”

“……没事的。”

“真的？不要瞒我，”Atletico的直觉拼命地预警，他忽然意识到他们真的可能因为食物问题冷战了（天知道，他之前以为这种破事只有Bayern Munchen那边才该死地会发生，例如Dortmund嫌弃他的香肠加啤酒之类的——！），凑过去抱住他，后者不太舒服地皱皱眉。Atletico de Madrid温和地环抱住他，凑过去亲他的脸，将细细碎碎的亲吻放在他的脸颊上，“你不喜欢黄油吗？”

“的确不…唔！Atleti……你一嘴黄油味……”原先落在脸上的亲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转移了阵地，Atletico伸舌头进去搅他嘴里的甜味，结束这个短暂的亲吻之后蹭他的脸颊，“你要信我，Geta，下次我不买黄油啦。”

Atletico de Madrid的神情诚恳又认真，他令人感觉可靠的也正是这个时刻，Getafe心神发晃，然后就被压在了沙发上，“你要信我，Geta，”Atletico说，埋怨地捏她脸颊，“刚刚吃那么多黄油面包干什么……你好傻。”

对方的蓝眼睛明亮到永不熄灭，Getafe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底气不足了，“……你不是喜欢吗？”

“什么嘛，”Atletico笑，“我最喜欢的不是你吗？”

Getafe觉得这个笑容非常非常好看。

他会爱这个俱乐部很久很久，是个人主义上的爱情。

*

无辜串场的Bayern&Dortmund：可是（无辜的）黄油又做错了什么呢？

*

Fin.

*迟到的情人节点梗反馈！

*坦白说我什么都不懂我乱写的10k字au

WARNING：萨竞是资历新旧不同的作者，赫赫是他们两个的编辑，团团负责画画儿和谈恋爱

开头萨萨和赫赫是友情向！

*

-1-

Barcelona是被闹钟叫醒的，手机版，超大声，音量瞬间从1%跳到100%，刺激得让他瞬间从日更十万的美梦里醒了过来。

他其实挺生气。Barcelona不耐烦地把手机从床头柜那里拽过来，下意识打了个滚结果另一边被窝冰凉凉的，动作幅度大得差点把新手机摔烂。铃声仍在不知死活地拼命响，他皱眉，心里的脏话能刷一个弹幕：见鬼！谁帮他定的闹钟，铃声还是最喜欢的歌，他现在永远都不想听这个叫他起床的曲调，最好处理方式是放置play冷却几天再看。Real干的？他在床上打滚的时候把原本有人睡过的痕迹压没了，Barcelona摁死这个闹钟的过程中理智顺利回笼，恍恍惚惚后知后觉一拍脑门想起后天就deadline，交往多年的编辑Getafe的可爱鹅鹅头像不知道在他的通知栏闪了多久。

Barcelona觉得糟糕。相信我，如果你死期不远了还不想起床赶稿而是想睡回笼觉，就好像明天就要开学你却想早上再补作业，你也会觉得大事不妙的。

Getafe：「起床了吗Barca？开始赶稿了吗？」

他看了下什么时候发来的消息。早上五点五十，比他闹钟丁零当啷乱响的时间还还要早一个半钟，然后又艰难地花了十五分钟盯着信息从被窝钻出头。Getafe起好早，对哦他正经上班的——Barcelona还没清醒，嘟嘟囔囔碎碎念着骂他是个混蛋和坏蛋，不知道的还以为Getafe刚刚狠狠欺负了他一顿，起床气涌上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在暴躁，下床的时候往后踹了它一脚。

床：？

早上起太早，中午去看报，晚上得睡觉，萨萨没有灵感，萨萨想要咕咕。总而言之，今天的Barcelona又是快乐的鸽手预备役呢。他几乎被自己的想法推回到被窝里重新躺好，鬼使神差地点开键盘敲屏幕撒娇。

Barcelona：「刚起，没赶。」

他顺手敲颜文字装可爱，「我可以……明天再写吗QAQ」

「可是截稿日准备到了，你不写会来不及。」Getafe说，「你交稿之后我请你出来吃甜甜圈？」

好吧。Barcelona鼓励自己，为了甜甜圈而战是光荣的。他自我催眠从床上站起来，自带拯救地球的BGM去刷牙洗脸，幻想自己产粮不是产粮而是在发光发热拯救地球母亲，做好清洁工作后还没摸到键盘就已经在开开心心地想象未来Getafe请的甜甜圈有多好吃，咬一口的话点心的香气就充斥在口腔——不能想了。

Getafe是好人啦。

Barcelona没什么心理负担地给远在天边的编辑发好人卡，想到对方或许会戏剧性地坐在办公室里工作结果莫名其妙猛打喷嚏就忍不住笑。

他心情好了点，快快乐乐地回复「Geta说话算数！我交稿就吃穷你:-D」就当机立断退出聊天界面连带社交账号，生怕自己刚退掉对话框下一秒就想起来还可以怒刷一波社交网络点上一百个赞。网瘾晚期，没得救了。

Barcelona和Getafe结成写手与编辑的关系纯属偶然，文艺点叫命运的安排，难听的算Geta倒霉，他那时候大学上了一大半暑假出来找实习应聘了编辑，初来乍到莫得关系像海底捞针一样一个个问人约稿，戳到Barcelona时写了两年准备毕业的加泰罗尼亚人差点以为是诈骗短信准备顺手拉黑，毕竟他也陆陆续续给杂志投过稿，什么操作他没见过嘛，半点套话没有直接约的，简直就是新手上路的操作Barcelona还是头一次见。

Espanyol翻白眼，“你嫌弃什么，平生最大理想不就是搞自由职业吗，给杂志投稿很不错，至于怕骗子，Barca你什么时候优秀到值得让人骗稿了？”

“我去你的。”

Barcelona意念回复了Getafe，转过去直接想把亲堂弟摁在地上掐。Espanyol拼命挣扎用恶狠狠但没用的小狼崽眼神瞪他，好不容易处理了这档事逼着Espany口头承认他最厉害后，他才发现自己弧了个天长地久，匆匆忙忙奔回电脑前在心里说了好几句对不起才开始搭话，聊了两句彼此都感觉三观挺合。Barcelona干脆就写了东西给他，然后写到现在。

认识一个月后他才发现Getafe是真实诚说话半点不带注水，新手编辑和菜鸟写手凑一起挺般配，写稿赶稿交稿审稿，感情就升温了，关系就变铁了，Getafe刚刚做这份工作的时候搞杂志排版忙得脚打后脑勺，如今居然也能挤出点时间干别的 。而Barcelona写东西交东西也习惯了，被组织参加过几次签售，坏心眼地用儿童画充当签绘居然还有人喜欢，领稿费生活的时候心想好歹也算养家糊口，不算吃亏。

“我们真的认识很久了。不过我每一次想到你的时候，都觉得我还是要谢谢你啊Barca。”Getafe最近一次打电话时跟他说，甜得跟蜂蜜似的，刚刚下班他周围还挺嘈杂的，安静下来之后Barcelona明显感觉到他是找了个角落打电话，“你是我第一个成功约到的作者。你很棒！”

谢什么谢。怎么莫名其妙就想起来要夸他，又不是明天就ddl他还没有写一个字，需要可爱编辑的彩虹屁进行人工治愈。Barcelona在心里撇嘴，找了很多乱七八糟的理由吐槽对方掩盖轻微羞惭，但想起他那对明亮的水蓝色眼睛总觉得不好意思。靠。和甜软的，不对用错词了，和诚恳的Getafe交朋友容易衬得自己心虚，因为只要你对他好一点他就要对你更好不可，好感度满值的时候轻而易举就能对你掏心掏肺，超容易被骗然后低落下来，下一次下一个人又死性不改地把全世界的好都拿出来堆他身上。不够聪明。但是哪个女孩子能让他当男朋友还挺走运，Barcelona心里想，忍不住揶揄他，“怎么，又不夸我最棒了，我失宠啦？”

“心选不是你啦，有新的作者给我带，”Getafe笑着说，“我觉得文风挺好的，那个我也喜欢。”

这回真失宠了。这几个字蹦起来的时候Barcelona也想跟着笑了，在被对方问到稿子的时候含糊答应了会交大纲就趁机转移话题，怕问多两句自己就心虚致死，“好啦，你先把你那句谢谢收回去。你还跟我说谢？”

“可是真的应该、算了，那你有没有脸红，没交稿的Barcelona先生？下周日就交，今天是周三，你创建文档了吗——”

“……创了！”

Barcelona开始头疼。创建归创建，但这个还真没写，Getafe够人好就算催稿也给他台阶下，不过打开的WPS OFFICE还一个字没动才是可怕事实。他写东西一直随性得要死，滑不溜秋的灵感你抓不住，写得出来的时候就像流水哗啦啦一样顺畅，写不出来心里郁卒盯了屏幕半天文档死活还是0字节。

道理他都懂，但直白地和认识了这么久的Getafe实话实说“对不起，我还没能动笔”什么的也过于丢人，支支吾吾两句就想继续跳话题。好在对方也足够贴心没咬着不放，顺水推舟聊了两句未来以后就说了晚安劝他早睡，顺口提了句别的，“Real Madrid最近办了画展，我挺喜欢的，明天调休就去看。”

Barcelona更头疼了，他想到的东西比写东西没思路和ddl迫在眉睫加起来还头疼，“呃，原来你喜欢Real的画？”

“喜欢六七年啦，没和你提过而已，家里一整面墙都是他画过的海报来着。”Getafe提起这件事明显高兴了一个度，提起自家偶像的迷弟，也没注意他提起Real Madrid时的语气，“你感兴趣吗？我拍最著名的给你？”

“别别别，不用了，谢谢Geta！快睡吧，我也困了，晚安安啦Geta——”

Barcelona简直是像被踩到了尾巴一样挂掉电话，来不及管Getafe会不会觉得他奇怪，因为他刚刚才想起来一件事。

他最近和人一见钟情不久过后还打算同居，对方是个叫Real Madrid的画家，并且只来得及告诉眼睛雪亮的Espanyol，其他亲友半点没提过，包括自己最亲爱的编辑、（最近才发现是）Real的小粉丝Getafe同志。

让Real给Getafe的画集签名能不能减点罪，下周还要交稿呢，被发现了简直不能好好过了。Barcelona半是担心半是甜滋滋地想，结果和男朋友甜甜蜜蜜生活一周了才有时间想起还要和WPS面面相觑，恨不得自己的作品大纲足够成熟能够自己出现。

他盯了半天觉得没意思，忍不住重新登陆账号给Getafe发信息：「你前几天提到的心选叫什么啊？」

上一条消息还停留在「我不信你能吃甜甜圈吃穷我」这种生活日常，过了一会Getafe回复了。

「Barca你吃醋嘛，稿子你写了吗？」

几乎是立刻对方就回复了，可能正在电脑旁边勤勉工作，所以难得没怎么弧。

「咕咕咕。

「那你当我吃醋好了，把名字告诉我，我要去找他麻烦。」

Getafe：「那去找点好吃的补充能量，没有我下班了快递给你，加油，后天就交稿了。」

「你别提了……」

「是Atletico de Madrid啦，一个新人作家，我好喜欢他的文风。」Getafe继续回复，「不过就是因为新才没什么名气，第一章的反响也不怎么样……但是我相信他。

「你打不过人家的。」

Barcelona被这种没来由的信任弄得翻了个白眼，觉得Atletico这个名字有点眼熟，不然也至少在哪里听过，「是吗？我也相信他会挺好的，毕竟Geta你这么信任他——」

「不聊了我继续工作啦，不然全勤奖没了我就要你给哦。」

「好xd再见！」

关上聊天界面的时候Barcelona突然想到Atletico这个名字他在哪里见过了。

这不是他男朋友弟弟的名字吗？就是没来得及正式见。

妈的世界真小。

然后他稿子还没写。

*

-2-

烦躁，压抑，像个鞭炮一样在客厅里只等点炸，走来走去摩擦地板看见Real Madrid在落地窗前安静绘画又下意识放轻脚步，暗送秋波的样子就像恨不得下一秒马德里人就抛弃画作过来和他抱抱。不可能的事，Barcelona握指成拳愤愤地敲了下自己的手心，就像被生理期那几天折磨到发疯的女孩子——不过好像也没错，截稿日也算每个月那几天，不过时间比较固定而已。

他现在特别烦。稿子一个字没动，想吃的甜甜圈又遥遥无期，Real Madrid扫了他一眼后又安安静静地继续画画，正经到不好打扰，老天连找个人抱怨的机会都吝吝啬啬不舍得给。不过Real真好看，Barcelona突然想，他迟早要在随笔里拉他出来逛逛，好看又不能当饭吃——他叹了口气，认命地回房间把宝贝笔记本抱出来放大腿上，打开文档噼里啪啦开始敲开头：

*

Rosalia是这座城市里普普通通的一个画家，你可以在M城里发现许多个这样的，有点天赋但是又没什么名气的画家，他们通常靠给人画点肖像画赚生活费，然后磨磨蹭蹭就度过了这一辈子。

但他长得好看。他拥有璀璨的金发和冰蓝眼睛，在阳光热烈时撑着伞站在墙角里，画板随意地搭在墙面上，路人问他为什么站在这里时脸上冷淡的笑扬起了一点点，刻意佯装成亲和的样子。

“原因？因为我是吸血鬼啊，”Rosalia Martínez张口，毫不隐藏地对路人露出小小的犬牙，在对方惊疑不定地僵直时无辜地眨了眨那对冰蓝色的眼睛，它们看起来就像湖泊，“牙齿是不是很像真的？我只是晒不了太阳而已。”

*

然后Barcelona就不想继续了，叼着Real Madrid今早买的面包就想凑过去看他画画，他喜欢这么干。他甚至忘记了质问Real是不是用他最爱的歌调了闹钟。Real Madrid感觉到了，带着笑阻止他：“你别看。画完送你。”

“好吧……”Barcelona撇撇嘴，“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五点？”

他的起床时间怎么比Getafe发信息来的时间还早，Barcelona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尤其是在他今天艰难地和被子抗争了一番之后。Real Madrid一直自律，不过起得这么早他还是头一次见，可能是真的想偷偷给他画点什么吧给个惊喜。马德里人转头看他的时候眼泪顺着淡金的睫毛流下来，看着男朋友就觉得他很困的样子。Barcelona心软了一瞬，忍不住说：“你过来陪我赶稿嘛，别搞你那幅画了。”

Real Madrid从善如流地把画笔放下站起来活动身体，结果听到这句话就停下来调侃他，“你开始赶稿了？”

“我一直都——算了。”Barcelona伸了个懒腰，走神过后才发现Real Madrid坐在他椅子上，“你干什么呢？”

“坐上来，我睡一会。”Real Madrid大大方方地说，“陪你赶稿啊。”

“……你确定不是在分散我的注意力？”

他和Real Madrid认识恋爱同居纯属偶然，Barcelona只是在完结了手头上的坑之后就跑到塞维利亚旅游，逛累了就找了个咖啡馆把照片导进去进行整理，直接把自己活成了旅游博主。他整理得很认真，写到一半摸到咖啡杯是轻的才想着续杯，抬眼看过去的时候发现有位冷淡的青年背着画板走过来，扫了咖啡馆一眼默不作声地找了个位置坐。刚刚看见的时候Barcelona以为他遇见了缪斯——你看，金发蓝眼在西班牙并不多见，抿平的嘴唇带来冷漠的感觉，他在这个平凡的咖啡馆里闪闪发光，无声地拉扯视线令人移不开眼。但他看起来太凶了，能止小儿夜啼那种凶，对方坐在窗边那张桌子旁（同时也刚好在他面前）时他才觉得自己的第一感觉就不对——他更像缪斯女神的上司。像阿波罗。

Barcelona半明目张胆地盯着他的太阳神看，弄到一半的东西被临时保存，他一边漫不经心地粘贴照片一边偷偷看对方，准备等被察觉到回头抓个正着时佯装其实是在看外面的风景，游人拿着纪念品路过看起来也挺好玩。但Real Madrid毫无感觉，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对着Barcelona专心致志地用铅笔在那个画板上勾勾画画，在此期间加泰罗尼亚人被撩得口干舌燥因此甚至感觉到了口渴，突然想起咖啡还没续，索性抬手叫服务员重新点了杯刚才听到隔壁桌念的咖啡名字。实话说他对这个一窍不通，不过想尝尝隔壁桌的味道。

咖啡上来了。Real Madrid停下了手中的笔，抬起头放下画板定定地盯着他，用一种很淡的语气说，“一小时四十五分钟。”

他的话就像他的气质一样冷，和Barcelona网上认识的Bayern Munchen有点微妙相似，这种一模一样的冷淡带着点疏离的礼貌感。一块北冰洋上飘着的冰盖，酒吧辣妹最想征服的高岭之花，让这种人主动搭讪无异于天方夜谭，而在今天这件事发生了，就发生在他身上。但是他在说什么？Barcelona被他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来不及心虚地偏开视线就直接对上那双好看的眼睛。

冰蓝色的。一对蓝宝石晶莹剔透地躺在里面，偏浅的颜色带来脆弱的错觉。他很喜欢，这很好看，适合被用文字大段大段地铺陈赞美，只是他流水一样的文字被卡在了喉咙里。“我可以坐你对面吗？”对方问，Barcelona鬼使神差地点头，匆忙低头喝了口咖啡被烫得吐舌惹来一声轻笑。

他想要瞪Real Madrid，但后者的神情很正经，仿佛并没有笑而是在参加高雅音乐会。Real Madrid直接拉开了他对面的椅子坐下，用不依不饶的、甚至还带了点笑意在里面的语调说：“自我介绍一下，我是Real Madrid。”

“我是Barcelona，你刚刚说什么一小时多……？”

“你盯着我看的时间啊，”对方轻巧地说，“一小时四十五分钟。我可以叫Barca吗？”

——嘭！！

就像有个气球被吹膨胀了按在他脸上，然后被针一扎迅速爆炸。Barcelona还没来得及反应，第一反应是把自己的笔记本压下来分散注意，惊愕地瞪圆眼睛看着Real Madrid时甚至带了点些许的茫然。丢人丢大了，盯人家看那么久还被偷偷计数。他这样想，Real Madrid非常不按套路出牌地把自己画板翻过来给他观看，发冰的语调回温带点暖意，甚至偏偏头想从侧面看到他的反应，“你刚刚在看我。

“现在看看——这幅画？”

那是Barcelona。从线条到细节都很生动，即便这只是个铅笔打得线稿，Barcelona往远方（实际上是往他那边）看的形象依旧栩栩如生，甚至连他新打的耳钉都给人工钻石加了表示闪亮的线条。他一时感觉到了词穷，甚至有点发窘，“你可以叫Barca。你画得……特别像。”

说好看像自恋自夸自吹自擂，Barcelona只好直接夸逼真，对方沉默着没有搭话。他有一种把自己看得过重的错觉：Real Madrid本质如同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冷漠，主动搭讪和为他画像是基于特殊对待，就像他期待的那样。Barcelona也不说话了，他再度把咖啡杯捧起来，这回加了很多的糖和奶，学乖了吹了吹才往下咽，盯着他下颌看时总觉得不真实。他总能想到爱情，但刚见面就提这个过于草率，说是一见钟情更不如说是钟情那张脸。他感觉太离谱。以至于Barcelona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你在塞维利亚还要待几天吗，”Real Madrid问，“我把这个画好了送给你。”

——其实原本明天就打算走。

但是Barcelona说，“好啊，我们先交换个电话？”

回归现实，Barcelona最终也坐在了Real Madrid的腿上开了WPS开始打字，敲了几个字就忍不住问他当初怎么突然一言不合就拿他当参照物画画了。

Real Madrid抱着腰眯得太舒服声音都有点迷迷糊糊，下颌蹭了蹭他的颈窝就含糊地开口，“喜欢你嘛。”

“你这么快——？”

“有什么奇怪的，”Real Madrid伸出舌头舔了舔那块地方，无意识地轻轻啃咬呼出热气，靠在上面不动弹了，“难道你不是？”

“你别乱动太痒了我写不了东西了！！”

“好吧。你害羞嘛？”

“……我是就我是啊。闭嘴，我真的要开始赶稿了，等等我赶不上ddl就只好抓你去Geta那里出卖色相。”

Real Madrid发出声鼻音，“嗯？”

Barcelona耳朵烫得发红不肯说话，只好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确实在赶稿。

*

“那你这个道具真像！”

Rosalia看见那个路人成功走开后就松了口气，慢悠悠地重新背着画板撑着伞走出来，一步步向自己住的地方走去。这座城市奇怪的人太多了，大人物的花边新闻也多，多只血族也毫不出奇，但被正常人知道还是不免引起恐慌。

他明明一直都有在喝动物血液的，这辈子还没试过人血什么味呢，想试试又怕上瘾。如果住在隔壁的人可以给他来一口就好了，他保证只喝一点点，一点点，不贪心的，在脖颈那里咬个洞舔两口就好。

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差点把他吓得变成小蝙蝠飞走。

“嘿哥们，”对方问道，“你真的是吸血鬼？那是不是就能飞？酷！”

Rosalia Martínez：这是谁家的熊孩子？

“我不是，但是一被阳光晒皮肤就痒，”Rosalia冷淡地说，“你先让我——

“十字架？！”

刚刚把母亲给的小玩意拿出来吓唬人家的Bartolomé把十字架一溜烟扔得老远，小心翼翼地观察对方的神情想哄他，“我试一下……谁知道你真的是嘛。”

*

*Rosalia 玫瑰丛

*Bartolomé 战士的儿子

*

-3-

Barcelona交稿了——！

Getafe一边庆幸这回不用又提心吊胆地怕Barca空窗掉要临时拉别人的来补救，一边暗自想了想哪家甜品店出了新品种甜甜圈，下次等对方来找他的时候再带他过去吃，毕竟就时间来说还是Barcelona比较方便。他扫了眼Atletico那篇新稿的情况，过于严肃，可能是第一章太过沉闷，给他投票的读者没那么多，排了个吊车尾的位置。倒是Barcelona的连载被很多读者期待。

两个月前，Atletico de Madrid第一次给他们杂志投稿时，Getafe就被这种文风吸引，甚至无意识地多吃了两块小甜饼压住兴奋。忙不迭地去勾搭的时候收到了“只是作为兴趣爱好而已”的回复，对方有正经工作要做——但是聊了两句之后Atletico承认这样做居然也挺有趣，在业余时间抽时间间断性交稿居然也上刊了几个短篇小故事。

但除此之外Atletico也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他坚定，耐心而富有激情，这对较为内向的Getafe来说简直就是理想目标，拿自己看过的书去讨论简直成了习惯。

某一天Atletico说，「我想写长一点，构造一个完整的世界。」

「那就写，Atleti写长篇会好看的。」

「谢谢。还有件事，Geta你在马德里的对吧？不如出来和我见个面？」

有点过分的突然。换了别人Getafe肯定不答应，但对方毕竟是Atletico de Madrid，他们的火苗甚至能保持57天。他犹豫了没半秒就火速同意，同时也有点好奇Atletico的样子，在不加班的周末里成功在约好的地点见到了对方。

他当时手头上还有包括Barcelona在内的四五个作者，风格不同，形式各异，其中也有工作关系上的调动带来的新变化，但和Atletico的见面算近段时间来最令人感到舒服的一个，甚至还能在工作交流之外说上两句别的。也不是其他人不好，Getafe心想；能沉下心来干写作这行的很难品质不好，只是感觉这件事毕竟是主观印象，纯粹只凭一颗心脏两只眼判断好坏。

他们网上交换了照片。

「Atleti很帅气嘛！」

「Getafe也很可爱啊。」

Atletico比约定的时间还要提前半个小时到了钟楼下等，年轻的马德里人带着礼物盒，低着头不自在地整理褶皱。三，二，一，零——好像有人想抱他那个人是Getafe吗他和照片一样可爱——倒计时结束那一刻有人小跑着过来抱了个满怀。

“Geta…Getafe？”Atletico懵了下之后举高手臂任由自己被抱住腰，对方小心翼翼地避开了背包虚虚地绕了一圈，这令他偏偏头硬邦邦地叫了一声，空余的手揉了揉蹭到自己脸颊上的金发，意外觉得手感不错。

Getafe也被突然的动作揉到发蒙，愣了两秒才不好意思地从他怀抱里出来，淡粉色从脸颊泛到脖颈。“亲密接触是拉近关系的重要方式”，他想起之前看到的重要指导，短暂地顿了顿就去亲亲Atletico的脸颊。

而不知道为什么路过的女孩子还用很奇怪的神情看他们，某一些还吹了口哨，拿着手机出来敲敲打打。Atletico难得的感觉到窘迫，他一向很玩得开，也就和Real Madrid的关系搞得烂到不能再烂，——好在Getafe主动打招呼拯救了他，“啊Atleti，是我啦，”原先在聊天时的昵称被自然而然地用出仿佛他们认识了好几年甚至更久，至少Atletico第一次发现Real起的昵称还算有点可取之处，他笑起来很好看，还壮着胆子飞快地捏了下脸算是小小的招呼，“你等很久了嘛Atleti——我看背影就觉得是你啦！”

“也没有，”Geta如同乳燕投林。Atletico感觉到了怪异，这种感觉在自己的脸被捏之后达到了顶峰，他抿了抿唇想要说点什么，这种感觉就像初中的时候和Sevilla围观邻校的校花——这不对，“也没有很久。”

但Getafe浑然不觉，他自然而然地亲热地挽住了手臂盯着那个淡蓝色礼盒看，还没看几眼Atletico就把盒子塞到了怀里，“第一次见面礼物。送你的。

“现在让我请你去喝咖啡？”

Getafe偏偏头又眨眨眼满脸无辜，“谢谢你啊Atleti，可是我不知道要买礼物，下次补给你好不好？而且你还没领稿费呢还是我请你吧——”

“什么啊，难道我就很稀罕你带礼物给我吗，不过Geta你记性也太烂了点，”Atletico de Madrid也冲他眨眨眼，这幅样子一定会让他的亲朋好友——至少会让Real Madrid感到讶异，更别说那些跟他一个圈子的小伙伴了——奇怪，毕竟他平时可是有名的警觉。Atletico又凶，又不好惹，至少大家都这么说，如今却露出温温和和友好相处的神情，就像只养熟了露出肚皮就可以任意顺毛的黑猫。这是自然而然的，他半点都没刻意去做。

Getafe却突然摸了个钥匙扣出来，“你看！”

“……送给我的？”Atletico不确定地问。

“嗯，”对方把那个小玩意放到他手心里，“在我心里你就是这种形象啦。”

“那你也不能以为我真的只靠稿费过日子……”

Atletico回想起前两天他为了准备礼物还不得不去问Real Madrid的情景，撇撇嘴感觉自己丢人到爆。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你对谁都这么亲热嘛？”

“怎么可能。”Getafe不好意思地说，“我不知道啊，不过Atleti一定很厉害啦。”

意外的被哄到了。

Real Madrid教他选了礼物还让他语气温和，但Atletico送出去的时候一点都不甜，万幸的是他还是按Real的要求去准备了。Atletico回答，“是做摄影——”

“我喜欢！”Getafe小心地握着那个礼物盒，“现在可以打开吗？”

“只要你想就可以。”

于是Getafe把盒子打开了，发现一束包扎好的玫瑰有点疑惑地看了看Atletico，花心还裹了颗巧克力。他感觉哪里不对，但和Getafe年龄相近关系亲密的大多都是长大了各奔东西的那群人，勉勉强强还能加个Barcelona，因此也没觉得玫瑰这个意象能比他想象的暧昧多少。蓝色是他喜欢的颜色，Getafe没继续想，把卡片拿出来的时候还闻到上面的薄荷味，摸了摸字迹上的金粉就放回远处，伸手挽住Atletico的脖颈——他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和对方亲密一点，“谢谢Atletico，”Getafe认真地说，“我非常、非常喜欢。”

Atletico被这种眼神看得不好意思，恨不得现在就伸手遮住它们。他一边说着这没什么你喜欢就好啦Geta一边想Real Madrid那个交了男朋友导致转性的家伙终于做了点好事——搁在他脖颈上的手掌带着体温的热度，Atletico de Madrid几乎想缩开又觉得不好，他只是轻声说道，“那我们先去玩再去喝咖啡吧，我要发个信息，你等我一下？”

“好，我回避——”

“不用，”Atletico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对方则侧了侧身体看着别的地方。他开始打字，「Real，我想感谢你一下。明天请你吃饭？」

「……不用了，」Atletico总感觉Real Madrid不是很想搭理他和他说话，但他习惯了，对方一直高冷的臭屁样，也没指望他谈个恋爱就能融入凡尘，「不忍心看你丢脸。」

嘁，还算有点兄弟情谊，这种话倒像是很Real Madrid。Atletico总感觉Getafe安安静静站在那里不声不响了一个世纪，他开始不耐烦，又不想欠Real Madrid点什么，这比让他欠高利贷还坐立难安，于是迅速盘点了一下自己到底会什么——这很快，感谢Real之前帮他选礼物时问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立刻说道：

「你拍结婚照我给你个免费价怎么样！」

Real Madrid言简意赅：「行。」

Atletico扫了眼就粗暴地把手机塞回口袋，也没考虑钥匙之类的小玩意是不是会弄到它，抬起脸向Getafe说：“我发完了，现在我们去玩吧？”

“好。”Getafe点点头，“我哪里都可以。”

他们的初次见面就这样开始了，听起来既轻率又随便，第一眼见就合眼缘，两个人嘻嘻哈哈地挽着手臂到处乱逛，就像两个中学校园出来的小女生。Getafe觉得自己的表现简直超出预期，仿佛有人加了把催化剂，然后原本的反应物就噼里啪啦地蹦跳，他在Atletico看过来时对对方笑。Atletico觉得好看，把手机摸出来调成自拍的模式，两个人把头凑在一起小孩子一样比起剪刀手——

咔嚓！

*

「Atleti等下有空吗？」

初见是很美妙没错，但现在最紧要的是Atletico排名不好，Getafe担心他不高兴。虽然这很正常，第一次搞连载还是缺乏基础，开头不设悬念不容易吸引人，但任何一个作者看到这种成绩都会不高兴吧——无论后面会不会追上来。Getafe敲敲打打飚了速度搞定分配到他的那份专栏，在下班前一秒给Atletico发了信息，同时也担心他会猜到这件事。

Atletico：「在家。」

「我一会去找你？」

Atletico de Madrid回复道，「好。

「我有事和你见面说。」

Getafe直觉这不对劲，敲完最后一个字之后同事们都走光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塞进邮件里提交关电脑。他还想着在路上搜肠刮肚摸点安慰人的话，但他不擅长这个，又青涩又笨拙，走到Atletico的家门口时手机突然响了。

是Atletico给他发短信，「你讨厌我吗？」

「从来不。」Getafe回复道，那点惴惴不安的感觉更加重了，手机又响了一次，用钥匙开了门之后发现Atletico埋在沙发里捧着大杯的奶茶喝，后面的房间门打开时有人走出来，金发蓝眼的青年扫了他一眼，视线冷得像冰一样。

我的天是Real Madrid。

Real Madrid先开口道，“我是Atleti的哥哥Real。你是他的朋友？”

“Getafe。”

“……我听他提起过你，Atleti的小——”Real Madrid的神情有点奇怪，甚至奇异地停顿了下，“小伙伴。

“我出去一下，你们好好玩？”

“Real你快滚蛋吧。”

Getafe抿紧嘴唇点头防止失态，点到一半就惊得去看Atletico de Madrid，算是对这单方面糟糕的家庭关系理解了一点。而Atletico开始忙碌，他忙，忙着给Real Madrid的背影甩眼刀子。

在后者离开后Getafe坐到了他对面，清咳两声后准备开口：“Atleti……”

“我猜到了，票数不高对吧？也不用刻意来当面说——谢谢你Geta，”Atletico不太高兴的样子，甚至叹了口气，原本时常勾起笑的弧度向下撇，像个砸到地上霉烂的青苹果。没人教过Getafe这个时候应当怎么做，他有点紧张，甚至手足无措，即便他心里清楚这件事和他没直接的关系也不是他搞得Atletico de Madrid不开心——对方坐过来抱住他的腰，情绪低落地说，“你和我说实话，我写得很烂吗？”

“也没有，”Getafe试着安抚Atletico，被抱住的时候紧张地挺直背脊，淡金的睫毛在对方的视线下发颤，“你很棒。就算是Barcelona，他的第一篇也很烂——”

Atleti还在不开心，放松，放松，就抱一会儿。Atletico把下巴埋进Getafe颈窝里，他强行这么干，含含糊糊地说，“Real的男朋友还有这种黑历史？我要去笑话他。”

“什么？”

“你不知道？Barca是Real的男朋友嘛，好啦之前没和你说Real Madrid是我哥哥是我不对。”Atletico耸耸肩，“他们一见钟情再见上床，没过多久Real就可以提行李入赘了。啊不提这个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Getafe，突然凑过去亲了亲对方的嘴唇，握住了手腕不让跑路，“你讨厌我吗？”

Getafe惊愕地看着Atletico，就像他第一次认识对方一样，最终迟疑而缓慢地摇摇头，甚至还有种理所应当的错觉。

“是吗？那我要吻你了——”

他所有的亲昵，熟悉和关心，似乎都是为了等待这个吻。

*

-4-

“晚安Barca，不要熬夜。”

Real Madrid被Atletico找上门之前和Barcelona聊了两小时的电话，含情脉脉，你侬我侬，恨不得现在就穿梭过去继续同居，而不是待在马德里照顾这个审美观直得不能再直的亲弟弟。

这个记录破了他在Atletico de Madrid眼里的最高通话记录，他在此期间频频看表，左顾右盼，等得不耐烦了还冲无辜的天花板翻了好几回白眼。但Atletico总算逮到了人，脸色很难看地堵住他，“Real……算我求你。教我怎么给人送礼物。”

“礼物？”Real Madrid差点以为Atletico又看他不爽想像小时候一样打成一团，结果却是为了这个。他谨慎地问，“送给什么样的人？”

“一个很可爱的……小朋友吧。”

哇哦。

Atletico找不到代词，又不好意思说，支支吾吾地就打算略过去。好在Real Madrid根本不在意，与其这么说倒不如说他还想给对方留点面子，关注点偏移到Atleti居然会有求于他这件事上，“小朋友……啧，那你会画画吗？”

“不会。”Atletico几乎要翻白眼了，画画这种东西他们家到底谁会，Real Madrid心里一点数都没有的吗。不要脸。

不要脸的Real Madrid继续问，“写字好看吗？”

“……不怎么样。”

“手工呢？”

“好像…也不可以……”

Real Madrid神情没怎么变，把所有动手就能解决问题的选项提了一遍，眼睁睁看着Atletico de Madrid的神情越来越糟糕，直接冲一个未知的方向冲过去——原因是Atletico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什么都不会。当他准备上网去找方法抛弃掉Real Madrid的时候，后者叹了口气，就像他对这种情况其实早有预料一样，“好啦别生气。我知道你不会。小朋友喜欢什么颜色，知道吗？”

“蓝色。”

Atletico总算是能有一个是能肯定答复的了，同时又因为对方笃定的语气激得想打人。好在Real Madrid还算靠谱，“你去买玫瑰，”他指点道，就好像他曾经准备过无数次礼物那样，对接下来所要做的事情一清二楚，“要蓝色。买大朵的，糖可以塞进花心里。字不好看也可以写卡片，写小朋友名字就好，——太丑就临时上网模仿，让花店给你扎丝带，你会叠幸运星吗？”

Atletico又卡壳了，“我不会……”

“我帮你叠。”Real Madrid揉太阳穴，“记得送礼物的时候语气甜一点，你加油吧。”

*

-5-

Barcelona收到Real Madrid那天藏着掖着不给他看的那副画的时间是情人节。

上面画的是他。一个半身的肖像，另一个Barcelona站在他的面前，异色瞳被放大了表现出来放入日出和海洋，热烈和冷漠都集中在上面，这让Barcelona恍惚，就像他隐藏起来的那部分被放出了十分之七。另外一种可能性，另外一个没能爱上什么人的平行时空中，Barcelona就是这个样子。

Real Madrid轻声问道，“你喜欢吗？”

“——我喜欢你，”Barcelona说，然后勾住他的脖颈抬起头亲吻。他们亲吻。Real Madrid搂住Barcelona的腰，而对方的手则勾住他的后脑，迫不及待而又急不可耐地张嘴叼他的嘴唇，每一根头发丝儿都像是有丰沛的蜜糖要流出来，甜蜜而又柔软，就像温热的牛奶。他们小兽一般地交换唾液，在只有他们的房间里推推搡搡，而身后烟花炸响，火星在天幕上乱洒。

被他遗忘的手机屏幕上显示了一条新发的信息。

Getafe：「Barcelona，你和Real是男男朋友也没告诉我，赶完稿应得的甜甜圈没有了:( 」

*

-6-

后来Barcelona的赔罪方式是出卖了Real Madrid的色相，让他在Getafe的每个画集上补了签绘。

“毕竟我是因为你才和Geta翻脸的，你不该负责吗Real？”

“……该。”Real Madrid牵着他的手，“我会负责到底。

“你满意吗？”

*

Fin.

我是木星。

 

银河太阳系中最大，同时也是最古老的行星。

 

太阳从宇宙的黑暗中苏醒不久后便创造了我，作为他的首生子，我生命中见到的第一束光便来自于太阳。对于我而言，他是圣洁的神祇，伟大的父亲，我完完全全地追随于他，甘愿听从他的一切命令。

 

太阳便是我的天命。

 

同我一起创造一个完美的星系。这是太阳对我发出的第一道指令。

 

能成为父亲的助力是我莫大的荣幸，创造一个完美星系的宏大目标更是令我憧憬。在接下来的亿万年间，我尽职尽责地执行太阳的所有构想，并为此在距离太阳或远或近的轨道间不断迁徙。

 

利用我巨大的身躯和强烈的引力，吸附物质，撕裂星云，清空太阳认为必须清空的区域，让其他行星以适宜的体量出现在他所希望的位置。

 

是的，在我之后，太阳又创造出若干围绕他运行的行星，从亲缘关系来讲，他们是我的兄弟。

 

但并不是每一颗都令父亲满意。

 

又是一颗失败的试验品。太阳叹息道。木星，将他从我的星系中抹去。

 

伟大的太阳，我的父亲，为了创造出他心中完美的星系，冷静而精准，近乎无情。

 

而我顺从地遵循他的指示，调整运行轨迹，靠近那些不被太阳承认的孩子，先用我的引力将其捕获，再用庞大的身躯把他们撞得粉碎，尸骸四散。

 

在这个过程中，我总是能听到他们惨烈的呼喊，在这寂静无边的宇宙中传得很远。

 

这很残忍。

 

但我从未犹豫，甚至内心还隐约有些窃喜。

 

他们不够完美，太阳不爱他们。

 

而我是被父亲所爱着的，承认的，完美星系的一部分。

 

***

 

直到有一颗我已经忘记名字的行星出现了。

 

他因为擅自脱离父亲指定的轨道而失去了存活的机会，毁灭的任务自然是由我负责执行。他的体积很大，但与我相比依然渺小，逃脱不了绝命捕获。不过在与我逐渐靠近时，他不似过往那些即将毁灭的行星一般绝望呼喊，而是用尽力气拼命挣扎，神色中透着某种我从未见过的坚毅。

 

何必呢。我叹道。父亲不认同你存在的意义，认命吧。

 

不。他回答。太阳认同与否并不重要，我想追求自己的天命。

 

这样的回答令我冷笑：你的天命？为父亲造出完美的星系，就是我们存在的唯一意义。你不被父亲承认，便已没有希望。

 

濒临毁灭的他居然笑了：我只想由自己创造永世不灭的希望。

 

这是他留在宇宙中的最后一句话，下一刻他便与我相撞，壮阔的碎裂绽出绚烂的焰火，将周边的黑暗也照亮了短短一瞬。

 

很快一切又归于平静，死去的行星遗骸有一些被撞回空旷的真空，至于剩下的那些，则像其他被捕获的行星一样，也构成了我庞大身躯的一部分。

 

这和以往并无不同。

 

唯独他留下的那句话，却同他遗留在我身上的碎片一样，被我莫名在意着。

 

何谓由自己创造永世不灭的希望？

 

我不知道。

 

***

 

转眼间又不知道有多少亿万年过去了，在父亲的完美设计与操控下，一轮又一轮的行星诞生与毁灭，终于形成了如今有八颗行星环绕的太阳系，共享难得的安宁。

 

而我自己，也在这八条环线中停留在居中的位置，默默守护、同时亦是监视着其他几条环线上的亲兄弟们。

 

不知为何，我的目光总是会偏向那颗蓝色的星球，地球。

 

或许是因为他离我很近，使我能亲眼见证他从诞生初始到长成，自然生出几分身为长兄的情谊。又或许是因为我潜意识中察觉到了，父亲对他的格外重视。

 

没错，父亲真的很宠爱他，甚至可以说是对他有点……偏心。

 

对比旁边的火星看看就很明显了。

 

为了让火星保持自己想要的形态，父亲曾命令我将供给火星成长的物质悉数掠夺，使得火星成长到一半便被迫停止。之后更是让火星的内部核心也完全冷却，没有了磁场辐射与地质活动，整颗星球一片静默，不会再有任何变化，活着亦如同死去。

 

而跟火星初始设计差不多的地球，却在父亲的默许下，过着几乎不受干扰的平稳日子，耗费上亿年缓慢成长成合适的体量，内核能量源源不绝，地壳变动永远充满活力，可以永不停息地将地表细节雕琢得更加繁复美丽。

 

这还不是父亲最爱他的表现，父亲他，给了地球其他行星都不曾有过的自由。

 

所以地球才能肆无忌惮地占据最巧妙的轨道，并由着自己性子造出稳定的大气、适宜的温度、大量的水分，这些水分还能化作液态，在地表铺成蔚蓝的大海，随着月球的牵引潮起潮落，如此动人，如此美丽。

 

即使放眼整个宇宙，这样自在的星球也不常见。

 

种种迹象都告诉我，地球确实是父亲最偏爱的孩子。

 

我该嫉妒他吗？

 

不，事实上，我一点儿也不嫉妒，反而也同父亲一般，对地球生出同样的偏爱。

 

倘若这便是父亲想要的完美，那我只会为他已创造出真正的完美而心生热爱、由衷感激。

 

我诞生的使命就是帮助父亲创造一个完美的星系，如今整个星系构架已成，在接下来的时间，我会好好守护这里。

 

无论谁想破坏，都不允许。

 

***

 

在整个太阳系基本成型之后，我依然动用着自身强烈的引力，将一波又一波流散的小行星往自己身上引，碾碎它们，吸收它们，不让它们在星系间四处散逸。

 

这样它们便不会危及地球，以及其脆弱的美丽。

 

当然，这并非对我毫无伤害，早年弑杀兄弟时造成的身躯残损总会被父亲以伟岸之力治愈，而如今父亲似乎对整个星系的运转有别的思虑，各种小伤小痛便需要我自己扛了。

 

有时遇到太过猛烈的冲撞，我也会累，会痛的。

 

但这值得。

 

不仅有父亲对我维持星系稳定所表露出的嘉许，还有地球总是一脸崇拜地看着我，感谢我为他挡住了自身无法承受的冲击。

 

木星大哥，你好厉害啊，同时来那么多小行星都能对付，难怪父亲那么倚重你。他的笑声中有着少年的稚嫩，大概还有一直被保护周全者才能有的单纯透亮。你和太阳，是我最棒的大哥和父亲。

 

不得不承认，我对地球的懵懂无知感到庆幸。

 

出于某些连我自己也理不清楚的复杂原因，我不愿意让他知道我的过去。

 

不愿意让他知道，这些如今我用以保护他的手段，在过去其实也同样用于杀死他素未谋面的无数兄弟，而我庞大的身躯，亦是由死者们碎裂的尸骸所堆积。

 

这些真相我永远都不会告诉地球。

 

我只希望在这个完美的太阳系中，他能一直单纯快乐地做父亲最偏爱的孩子，我最护着的小弟，仅此而已。

 

***

 

我想自己或许不该做这样的美梦，作为父亲最忠诚、最得力的助手，他在这个星系中赐予了我许多特权，但其中并不包括做梦的权利。

 

所以即使有梦，也不会实现。

 

我所期许的星系安宁，没过多久就因为地球的过度任性，产生了变数。

 

光是拥有大气与海洋已不能令这个好奇心过剩的小弟满意，他开始试着创造一种名为生命的东西。

 

最初他将那些微小的造物偷偷藏在海洋之中，以躲避父亲与我的注意，然后看它们慢慢由小变大，从简至繁，直到它们进化到连地球自己也掌控不了，只能任由这些生命从海洋走向陆地，逐渐满布地球表面的每一寸土地。

 

我想父亲对此应该比我发现的更早。

 

而愚蠢的小弟还在自欺欺人地隐瞒着，日日夜夜呵护着那些已经脱离自己掌控的小东西，不仅不知收敛，反而认认真真为之一一取名，由着它们肆意改造地表的形态，自由探索着根本无法预测的进化方向。

 

小弟，你为什么要创造这些会自主进化的东西？我悄声询问地球。你都无法确定它们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地球只是傻呵呵地笑着：就是因为我不知道它们以后会怎么样，才能产生让我惊喜的希望啊。

 

可这样的笑容只让我预感危险，脱离掌控，是父亲最不喜欢看到的场景。

 

我试图打探父亲对此的态度，但父亲一反常态地保持着沉默，对地球上发生的一切都视而不见，令我暗自心惊，莫名焦躁。

 

父亲他……究竟有什么打算？

 

这个问题我又过了很久才得到答案，当时正值一颗体量硕大的小行星来袭，在我全神贯注调用着自身引力，心想这该又会是一场硬仗时，突然接到了父亲的指令。

 

中断捕获。父亲的声音平静而淡漠。让它通过。

 

我略有些震惊地看向父亲：那这颗小行星会直接撞上地球。

 

即便这还不足以对地球本身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但对于地球耗费数十亿年才创造出的生命而言，后果无疑是致命。

 

在过去那么久的时间中，父亲并没有对地球上那些全新的造物做出任何反应，我还心怀侥幸地以为，小弟的任性再一次获得了父亲的偏袒。

 

原来并没有。

 

但我内心仍是困惑，忍不住开口询问父亲：在这之前，你还一直指示我吸引星际碎片，保护地球上的生命，这又有何意义？

 

吾儿，看来是太过安宁的环境令你懈怠了。父亲的声音沉稳庄严，带着不容质疑的权威。不要忘了，只有付出足够时间与努力造就的希望，被毁灭之后产生的痛苦，才能令这份希望无法复苏。

 

我无言以对。

 

只是僵硬地收敛了自己的引力，眼睁睁看着那颗本该被我捕获的小行星擦肩而过，朝着那颗充满生命的蓝色星球撞去。

 

猛烈的撞击催生出震动与火光，在地球身上留下了剧烈的伤疤。伴随着地壳颤动，岩浆喷涌，剧毒的粉尘遮蔽天光，令蓬勃的生命与希望一同湮灭无迹。

 

这就是父亲设计好的结局。

 

至始至终，一切都不曾脱离他的掌控。

 

在那空旷又冰冷的宇宙中，我听到了地球的哭声，是漫长的苍凉，是无边的孤独，还有蓦然的愤怒，以及绝望最终消弭为无奈的虚无。

 

这就是希望被毁灭的痛苦吗？

 

可惜我仍是不懂，毕竟我所拥有过的希望，统统源于伟大父亲的无上恩典，太阳不灭，希望永续。

 

但我也清楚，这样因绝望而痛苦的小弟，自己不想再见第二次。

 

***

 

之后地球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

 

在他表面的生命进化停滞了，包括名为恐龙在内的一大批生物都在痛苦中死去，仅剩下少量物种还在苟延残喘，若没有地球继续为它们调节大气和温度，看起来应该也支撑不了太长时间。

 

可地球对此却不管不顾，好像已经放弃了原本的异想天开，屈从于父亲的安排。

 

说实话，我很怀念过去的他，那个活泼又好奇的孩子，在我的守护下，对未来满怀期待地笑着长大。

 

但我同时也迷茫着，不确定自己究竟是希望过去的地球回来，还是更想看到如今这个规规矩矩的他，遵循父亲的意志，与我一同构成这个完美的星系。

 

纠结之余，我连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

 

在对他隐瞒了此番悲剧其实是父亲与我合谋造就的前提下，任何安慰的话，都只能凸显我的卑劣和心虚罢了。

 

反倒是地球察觉到了我的郁结，先开了口：木星大哥，你可千万别因为我的事自责啊。

 

我愕然一惊，迟疑地看向他。

 

之前发生那样糟糕的事，说到底都是因为我自己太弱小，我也反省过了，自身的希望不该寄托在被别人保护上。地球说这话时，神色已恢复了过去的少年心性，透着满满不服输的热血气息。大哥你放心，我会振作起来，总有一天，我会变得像大哥和父亲一样厉害，想要的希望就由我自己来守护和创造！

 

自己来创造……不灭的希望吗？

 

一瞬间，我竟有些恍惚，内心有股莫名的涌动。

 

地球还是那样大大咧咧，没有注意我的心绪变化，转而将包括恐龙在内的物种骸骨小心地埋入地下，做成化石留作纪念。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他笑道。我只要一直向前进就好啦！

 

呵，前进。

 

多么有朝气的词语。

 

可是小弟，你难道还不明白。

 

我们前进的每一步，都只能在父亲给我们划定的轨道上进行。

 

***

 

地球振作的速度比我预想的还要快，而那些依附于他的生命，也比我以为的更为顽强。

 

没过几百万年，地球又在自身表面重建出新的稳定环境，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生命，也牢牢抓住了这一线生机，进化得居然比遭受小行星撞击之前更加丰富繁荣。

 

而我则对此愈发忧心。

 

父亲的权威经不住一而再的挑衅，他不再只给予暗中打击，而是公开向地球阐明了不允。

 

这对于地球而言，恐怕是比被小行星撞更为严重的冲击。毕竟在他印象中，太阳一直是位慈爱的父亲，用光与热养育自己与那些小小的生命，不该对自己的好奇探索那么严厉地反对。

 

大哥，父亲怎么会这么不讲道理？地球气鼓鼓地向我抱怨。他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那要看是多久以前了。我内心苦笑，表面仍然好言相劝：小弟，放弃吧，就和我们这些家人一起好好呆着，难道还不够吗？

 

不，我才不要放弃。地球看向那些渺小的生命，语气中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责任感。我既然创造了它们，就要守护到底。

 

说完，他又看向我：父亲和大哥你不也是一直这样对我的吗？

 

我哑然，想了半天才回道：我们只是担心如果你再失败一次，会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哈哈，放心，我早就不是脆弱的小孩子啦。地球还是开朗地笑。而且，即使中途有失败，希望本身也是不会真正消失的。

 

又是希望。

 

这种我不能理解的东西，却总能对小弟产生无法斩断的驱动力。

 

***

 

事态恶化来得比我所担忧的更快。

 

地球坚持违背父亲的意志，始终庇护着那些渺小的生命，给予它们探索一切未知的自由。而它们的进化也完全出乎预料，进化出了一种名为人类的智慧物种，不仅拥有自我意志，也拥有创造的能力。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们就是地球本身所拥有的自由与希望的实体。

 

不过数万年，他们便在地球上创造出了独一无二的文明，而这种基于群体而生的文明比单个生命体的进化速度又要快上千百倍，短短千年，便已加速至可以发射火箭卫星，向地球之外的宇宙进军。

 

这绝不是父亲想要看到的场景。

 

可我只能一边偷偷违背父亲的意志，替地球多挡些离散的星际陨石，一边愈发焦虑地感应到紧绷的气氛已经渗透了整个太阳系。

 

我知道，父亲的沉默不是默许，而是等待。

 

他在等待一场威力胜过上次的小行星撞击，将生命的痕迹从地球表面彻底抹去。

 

这样整个星系便没有自作主张的创造，没有超出预期的变化，所有一切都依照他的意志在既定的轨道上运行。

 

这才是父亲想要的完美星系。

 

***

 

地球上的渺小人类似乎也感应到了这种无形的紧张，加快了在宇宙探索事业方面的进程。

 

在转瞬即过的几十年间，他们竟然创造出了巨大的空间站，发射的卫星不仅探索过各颗类地行星，更是已前进至太阳系边缘，至于让他们可以真正徜徉宇宙的曲率飞船，研究也有了突破性进展。

 

而父亲所等待的第二次冲击，却迟迟未来。

 

我想父亲很清楚，若不能在人类有能力脱离太阳系之前将其扼杀殆尽，那晚来的冲击也没有了意义。

 

那将宣告他对整个星系的掌控彻底失效，无论如何，再没有完美可言。

 

看着父亲沉稳到近乎淡然的模样，我本能地感到了恐惧。

 

果然，在某个看似平淡无奇的日子，父亲对地球重申了一次中止生命进化的命令，并不出所料地遭到了地球的拒绝。

 

吾儿，我以为上一次的冲击已经该让你们领受了教训。父亲的声音里竟然含着一丝笑意，仿佛那个温暖包容的父亲，就是他本来的样子。但这一次，你们都令我很失望。

 

我和地球同时看向父亲。

 

不同的是，地球满脸惊愕与愤怒，而我则是怀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心绪。

 

你说什么？！父亲，上一次冲击？！地球崩溃的声音在太空间回响，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我。木星大哥，难道你也……

 

我别过目光不去看他，也无心劝阻地球和太阳之间的激烈争吵。

 

原来我背着父亲替地球遮掩的小动作，父亲早就知晓，而我在父亲的指示下对小弟造成的伤害，也是瞒不住的。

 

这大概是我所经历的最糟糕的一日。

 

在这一日，我同时令父亲和小弟失望了。

 

***

 

父亲和小弟的争吵没有持续太久，整个星系很快陷入一片安静的死寂，但这份安静从来都不代表真正的和平，只会令我更加预感不妙，目光投向父亲。

 

此时此刻，那颗自我诞生之日起便存在的伟大恒星，正平静地燃烧着，膨胀着，巨大的能量在其内部聚集，绚烂的火舌向外喷涌，燃出更为深沉的血色。

 

只消看一眼，我便懂了。

 

父亲，他等不到在人类逃离前太阳系前给予地球第二次惩戒的小行星冲击了。

 

所以他主动提前了自己从主序恒星向红巨星演化的进程，膨胀，咆哮，即将释放出的氦闪足够杀死地球上的一切生命。

 

哪怕要为此付出提前燃尽的代价，他也愿意。

 

整个星系的同归于尽，于他而言，仍是一种完美的控制。

 

说实话，我对这样的局面并不觉得惊讶。几十亿年来，我早已清楚，父亲向来如此，他对于我们这些孩子的爱，本质源于对自己拥有绝对掌控的满意。

 

哪怕是地球拥有的自由，也必须是全部由他给予，否则，就是不行。

 

如今由于人类这个变数的存在，整个太阳系里处处航行着他们所创造的卫星，月球上、火星上都建立了人造的基地，他们期待着与太阳意愿不符的未来，操纵着地球发展的轨迹，将希望的种子散播得到处都是。

 

父亲他对此怎么可能容忍。

 

他绝不允许。

 

这是由我创造的完美星系。父亲充满威仪的声音回荡于星系之间，亘古不变。若不完美，那就该由我亲自来毁去。

 

***

 

我淡然看向地球，还有其他几位惊慌失措的兄弟，内心竟是一阵苍凉的平静。

 

没关系的，我们本来就是因父亲而生。我不知道自己说的这番话，究竟是在安抚别人，还是在说服自己。如今，只不过是再与他归于一体。

 

说话间，离太阳最近的水星已经被父亲吞噬，他是我们兄弟之中体积最小的，虚弱得只来得及发出半声惨叫，便已被撕得粉碎，焚身而亡。

 

这令我不禁回想起几十亿年前，太阳系形成伊始，类似的场景总是反复发生，无数的场景重叠起来，只给宁静留下短暂的喘息，最终又重新走上了毁灭的轮回。

 

那我这几十亿年来的杀戮和守护，又有何意义？

 

可即便这个问题永远找不到答案，我也没有悲伤，没有怨恨。我的一切都只是遵循父亲的安排，事到如今，我丝毫不觉得难过，倒是有种终于要结束的释然。

 

如果这就是父亲想要的，那我也接受这样的天命。

 

***

 

不！一声呐喊乍然响起。我绝不接受这样的结局！

 

那是地球的声音，不知道是否是我的错觉，听声音来源竟是离我越来越近，让我不禁偏转目光，看向这位惹出大祸的小弟。

 

这不是错觉，他确实离我越来越近。

 

无数道蓝色烈焰在他身后拖曳着狭长的痕迹，像是有谁在宇宙的黑暗中撕出了无数笔光亮，推动着地球朝我所在的方向急剧前行。

 

这应该算是人类给我的又一场惊叹，他们在这生死关头展现出了宏大绚丽的想象力，在地球一侧安装了成千上万个推进器，利用地球本身的物质燃烧产生足够推力，硬生生地将地球推离了父亲设定好的轨道，朝着更为广阔的宇宙奔去。

 

我记得当地球还是个孩子时，曾有一次兴高采烈地对我说，宇宙如此广袤无边，他真希望有一日能脱离父亲的庇护，出去流浪见识。

 

那时我只当这是个傻孩子的妄想，敷衍地应了两句，并嘱咐他切莫在父亲面前提到这些。

 

可在整个太阳系濒临毁灭之时，这个天真的愿望居然成了真。

 

大哥，我要带着他们去流浪，寻找新的家园，对不起。地球急切地朝我喊道。请你帮帮我吧！

 

与此同时，更远处传来了父亲的声音，那是我第一次从父亲的声音中听出极端的愤怒与焦虑：木星，拦住地球！他背叛了我们！

 

一边是即将与我擦身而过的小弟，一边是怒不可遏的父亲，我骇然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

 

眼见地球马上就要进入我的引力捕获范围，父亲的声音再度响起，其间的权威依然不容置疑：木星，这是我对你最后的指令，让我们一起创造一个完美的结局。

 

最后的指令。

 

完美的结局。

 

这些话猛烈地敲击着我，让我的记忆回溯至自己诞生之日，自己见到的第一缕光，便源自伟大圣洁的太阳。

 

父亲强大的引力才是真正捕获我的天命。

 

我绝不能让父亲失望。

 

身体甚至比意识更先反应，自动展开了引力场。即便蛰伏亿万年，杀戮也早已是一种无法磨灭的本能，彻底破除了这些年来我始终带着的温情面具，毫无保留地向地球展示，这个冷血的行星杀手，曾经杀死过无数同胞兄弟的我，才是真正的木星。

 

数十亿年来，我其实都与父亲一样，从没有真正改变过。

 

***

 

地球开始被我的引力捕获，原本喷射着蓝色火焰的推进器陆续熄火，动力不足的地球偏离了原有的路线，踉踉跄跄朝我靠近。

 

但他还在竭力挣扎，仍是拼命想要抓住那一线生机。

 

小弟，你为什么要为了渺小的人类而离开我们。我看着他苦苦挣扎的模样，漠然道。我们才是你的家人，我们本该构成一个完美的星系。

 

即使注定走向毁灭，我们也该死在一起。

 

大哥，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地球在挣扎之余勉力大喊。是父亲创造了我们，但从他创造出我们之后，我们便是独立的个体，就有自己选择未来的权利！

 

我冷笑：选择的权利？就凭你连自己都保不住的弱小？你还情愿损失自己那么多物质带着人类去流浪？！别傻了，他们只不过是把你当做跳板而已，等你迁徙到合适的星系，以他们探索宇宙的能力，很快就会抛下千疮百孔的你，另寻别处，只留孤零零的你自己在陌生的宇宙中死去！

 

只有我和父亲，我们是你的至亲，永远都不会舍弃你。

 

所以请你留下来，和我一起回到父亲的怀抱，从此再不分离。

 

这就是我想要的结局。

 

***

 

此时地球与我之间的距离已经逼近极限，很快他就再也无法摆脱我，整个身体将被巨大的引力撕裂崩溃，与我一同归于永世的安宁。

 

可地球还没有放弃，地球上的人类也没有放弃，我看见那些原本熄火的推进器又重新被点燃，做出最后一搏的姿态。

 

呵呵，没有用的，即便如此也无济于事。眼下我已经触碰到了环绕在地球周遭的大气，以身为兄长的亲切与热情牵引着他，令两方大气交汇融合，不分彼此。

 

等我把你的大气全都吸收，那些可恶的人类就会在窒息中彻底完蛋，再也不能带你偏离轨道，离开太阳系。

 

小弟，就让兄长给你最后的拥抱，一直守护着你。我苍凉地叹息着。人类只顾自己，而我绝不会让你孤单的死去。

 

大哥，你错了！

 

地球猛然发出一记怒吼，声线是我从未听过的决然，还有仍未消退的勇气。

 

即便人类有一天会彻底离开我，去到宇宙深处，我的愿望也已经实现了。

 

和父亲创造我们不一样，从我最开始创造他们，就没有想过要掌控谁的未来，也不需要谁永远守着我，哪怕我只是中间最微不足道的一环，也值了。

 

我就是想让他们将生而自由的希望一代一代传承下去，生生不息，不断前进！

 

这才是我想要创造的，永世不灭的希望！

 

恍然间我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有一颗脱离了既定轨道、被我毁灭的不知名行星，曾在死前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我只想由自己创造永世不灭的希望。

 

然后呢？我努力在记忆中搜索着。他的残骸去了哪里？

 

哦，我想起来了。

 

那些残骸一部分被我吸收，一部分流向太空，很快又在星系间聚集起新的质量，诞生出一颗新的星球。

 

而那颗新的星球，名为地球。

 

至于留在我身体内的那部分，则早已被融入我的核心，在数十亿年间一直陪伴着我，在我心中微弱地呼喊着，从未止息。

 

而这大概就是我为什么一直这么在意地球的真正原因。

 

在这紧要关头，我居然忍不住分神笑了起来。

 

原来，你一直都是你。

 

而我的心，却在不知不觉间因你而改变了。

 

***

 

木星，你还在等什么？太阳的声音重重响起，再没有一丝温情。毁灭地球，还有上面的一切生命。

 

我望向太阳，此刻他刚刚吞噬了金星，正在朝火星靠近，膨胀的身躯如同一位沾满血腥的暴君。而几乎马上就要被我的引力拖垮的地球，以及上面的人类，用三根刚刚点燃的橙色火柱，决然地表达着绝不认命的坚持。

 

小弟啊，你和你创造的生命，都是天真的傻瓜。我在心中感慨道。橙色火柱的高度还远远不够，而用我大气层中的氢气与地球大气层中的氧气混合而成的气体，也没那么容易点燃爆炸，为地球的逃脱提供助力。

 

但有些时候，充满勇气的傻瓜，也比什么尝试都不愿做的智者可爱得多。

 

我近乎贪婪地看着距离自己咫尺之遥的地球，这应该是我们此生最近，也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而此刻正在做绝命抗争的地球，神色中没有绝望的痛苦，希望仍然与他同在。

 

坦诚地说，这令我由衷地高兴。

 

那种希望被毁灭的痛苦，我见过一次就已足够。

 

当我见到本已经脱离地球向外围飞去的太空站又折返回来，带着满满的燃料，义无反顾地冲向我与地球之间，试图牺牲自身，将那冲天的橙色火柱引燃得更高更烈之时，我欣慰地笑了。

 

地球，我曾杀死了过去的你，但我也守护了新生的你。

 

至于地球你，守护了自己创造的人类，如今，又反过来是由他们来守护你。

 

由自己创造永世不灭的希望。

 

你做到了。

 

***

 

在那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我心意已决，将混合大气中的氢氧成分调到最容易引爆的比例，又将自身引力调整妥当，静静等待那一记撼天动地的巨大爆炸。

 

这场爆炸没有让我失望，来的酣畅淋漓，直击核心，气浪与碎裂一同袭来，令我感到前所未有的震动。

 

痛，真痛。

 

但也是真的痛快。

 

毕竟这是我第一次毫不在意太阳的意志，痛痛快快由着自己任性所做的决定。

 

地球被爆炸的力量推离了我的引力捕获，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飞去，离开了我的捕获范围，逃逸速度越来越快。

 

因为我用力推了他一把。

 

自此之后，地球将借由我的引力产生的弹弓效应，加速得更快，带着全人类更早到达理想的家园。

 

这是我送给他的最后一份礼物。

 

盛怒的太阳还在身后咆哮，不知下一步还会降下如何可怖的惩罚。不过我已经不在意。反正我也无法逃离注定毁灭的宿命，那之后无论是要以怎样的方式走向终点，都没关系了。

 

在这珍贵的时刻，就让我再多看一眼地球小弟吧，看他身后拖曳着蓝色的焰火，遨游在广阔无边的宇宙，朝着前方的梦想奔去。

 

那么自由，那么美丽。

 

我开心地笑了。

 

前进吧，地球，我最亲爱的小弟。

 

带着我永世不灭的希望一起，前进，前进。

 

END

碎碎念：我居然真的为《流浪地球》写了一篇同球文！还是这种家庭伦理狗血撕逼大戏，嗷嗷嗷，沙雕如我又一次突破了自己，啊哈哈哈哈哈。

为了写这篇文，我查了相关的天文学资料，发现木星真的是一颗很有故事的星球。

目前有天文学家提出猜想，在太阳系形成之初，木星曾经多次变换轨道，毁灭了若干其他行星，还对现存行星的最终形态和轨道位置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可以说太阳系之所以是现在这种结构，和木星的作用密不可分。

当然了我只是一个沙雕写手，天文学知识匮乏，整个故事都是我瞎编的，YY成分很多，大家看个乐呵就好，千万别当真啊！

最后感谢《流浪地球》原作带给我的感动与思考，也谢谢大家来看我写的这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