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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晝

感觉袁基的发质是五人中最软的,像兔子的皮毛,光照出的纹路是一缕缕的,并非像绸缎般光滑。阳光下的发丝几近铂金色,无光时只是茶色。乖顺、温润,一如他希望带给心上人的第一印象。让人不禁感叹,竟连头发丝也听命于他,无一不在履行让他显得更加无害的职责。


出浴时抬手把刘海全捋到脑后,不多时又会耷拉下来,软绵绵地搭在额头上,蓄着水却欲坠不坠。偶有几颗水珠从发丝间逃出,悬在上眼皮,他一眨眼便顺着眼睫向下滚落,流水吻过眼下那颗小痣,又勾勒出他脸颊的弧度,最后没入微微敞开的白色里衣,流向不知名的沟壑角落。


这样的发质一定会需要细心打理。每日早起后沐浴更衣,再拿出带着熏香味的红木梳,从头顶一路向下,遇到......

感觉袁基的发质是五人中最软的,像兔子的皮毛,光照出的纹路是一缕缕的,并非像绸缎般光滑。阳光下的发丝几近铂金色,无光时只是茶色。乖顺、温润,一如他希望带给心上人的第一印象。让人不禁感叹,竟连头发丝也听命于他,无一不在履行让他显得更加无害的职责。


出浴时抬手把刘海全捋到脑后,不多时又会耷拉下来,软绵绵地搭在额头上,蓄着水却欲坠不坠。偶有几颗水珠从发丝间逃出,悬在上眼皮,他一眨眼便顺着眼睫向下滚落,流水吻过眼下那颗小痣,又勾勒出他脸颊的弧度,最后没入微微敞开的白色里衣,流向不知名的沟壑角落。


这样的发质一定会需要细心打理。每日早起后沐浴更衣,再拿出带着熏香味的红木梳,从头顶一路向下,遇到打结的位置也需耐心解开。不过更多的时间是对着青铜镜细细拨弄刘海,几撮压不下去的乱发也要调整好方位,必须顺着刘海整体走向走才不至于显得突兀。整理完毕,对镜检查时总觉得太过刻意,又将耳后几撮发丝捋到肩前。这一轮下来才是一套合格的梳洗流程,就此开启袁基完美又精致的一天。


有袁家下仆曾瞧见过自家大公子对镜整理头发时的手法与流程,自此之后每天早上都借着送早膳的理由偷看,不多时便偷学了去,出书《论袁太仆的自我修养——头发造型篇》。三日之内,全汝南的淑女人手一本,恨不得日日钻研,都期冀自己能修得与袁太仆同样的气质。


(图源:wb@NiTsundere)

憋法仔~来财

All你|身为华胥员工却时刻想跳槽

*被华胥迫害的你时刻想跳槽

*All向  无脑产物

150

袁基登上你所乘的马车时,你刚刚换完衣服。

他摸索着走进来,你伸手拉住了他,将他带入了你的怀里。

他坐在你的腿上,别过头去不敢瞧你。


“怎么?不想看见我?”

你看着他这脆弱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温柔地托住他的脸,将他的脸转了过来:“没良心的,我可是赶了几夜的路来寻你。”

袁基苦涩一笑,将额头轻轻抵在你的肩上。


平日里那样高大一个人,此时却缩成了一团,可怜兮兮地躲在你的怀里,将自己的一切痛苦、脆弱、憔悴与难堪都剥开给你看个一干二净。

从阿蝉那里得知他的处境时,你的心就痛了许久,如今亲眼瞧见...

*被华胥迫害的你时刻想跳槽

*All向  无脑产物

150

袁基登上你所乘的马车时,你刚刚换完衣服。

他摸索着走进来,你伸手拉住了他,将他带入了你的怀里。

他坐在你的腿上,别过头去不敢瞧你。


“怎么?不想看见我?”

你看着他这脆弱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温柔地托住他的脸,将他的脸转了过来:“没良心的,我可是赶了几夜的路来寻你。”

袁基苦涩一笑,将额头轻轻抵在你的肩上。


平日里那样高大一个人,此时却缩成了一团,可怜兮兮地躲在你的怀里,将自己的一切痛苦、脆弱、憔悴与难堪都剥开给你看个一干二净。

从阿蝉那里得知他的处境时,你的心就痛了许久,如今亲眼瞧见他的落魄,心就如同被刀割碎了、被杵磨烂了一般。


“伤口还疼吗?”

他摇摇头。

“你放宽心,眼睛我们可以找医官治好的。”

他点点头,但你知道他根本没听进去。


他浑身上下充斥着淡淡的死寂,他像一叶枯萎的红枫,被踩来踏去,身体近乎腐烂。

你不知道他在长安牢狱里受过多少折辱,不知道他这样爱洁净的人是如何忍受住在那阴暗的地牢中与虫鼠为伴的,更不知道 他到底怀了多大的决心去牺牲自己做袁氏的棋子。


你揽着他,轻抚他的背,他不说话,只是一味地黏着你,像没骨头一样贴着你,恨不得化成一条蛇,将你从头到尾地紧紧裹住。

他埋在你的颈窝里,贪婪地吸着你的气息,仿佛只有靠着你的身体、嗅着你的气息、感受着你的心跳,他才意识到自己活着。


马车全速向汝南赶,你们相拥在一处,没有人说话。

过了很久很久,在嘈杂的车马声中,你听见怀里的袁基小声地说。

“那些话……是真的吗?”

你略加思索,便知道他指的是那几句话。


“哪些话?你详细与我说说,我听听是不是真的。”

你将他有些凌乱的发耐心地顺好。

袁基的脸靠在你的肩上,你感受到衣衫扯了扯,知道他是笑了。

只是这笑里到底有几分勉强,你看不见。


他趴在你肩上,慢慢地说:“你说「我已找到我想找的人了」,那个人,是我吗?”

“是。”

他又说:“你说「我此番前来,自始至终只为一人」,是真的吗?”

“是。”

“那你为的人,是我吗?”

“是。”


你不等他再问,就率先打断他的话。

“袁基,我担心的人是你,挂念的人是你,急切想要寻到的人是你,一切令我心慌乱不安的都是你。”

“袁基,我是为你才跑来长安的,也是因为你,我才愿意拼死一搏。”

“袁基,你若再这样消沉下去,可是白让我受这些伤了。”


你轻声在他耳边说着,你知道他这人表面上平静如水,似乎当了这袁氏长公子没有什么是他握不住的,可实际上他比谁都拥有的都要少。

披上这长公子的皮,就意味着他凡事都以家族利益为先,无论何时,只要他活着,便不可做出背弃袁氏的事,要永远做一只听话的傀儡。


他这样的人,其实最怕失去,所以与其患得患失,他宁愿从未得到。

他渴望真心,因此他也不信真心。


然而多年前的夏夜,他大意了,松了戒备,失了心神,不小心叫另一颗火热的心横冲直撞了进来。

他原本的心被冲撞得动摇了,心底那一丝不甘与期望挣脱枷锁逃了出来,在一个平静的午后、在一个充满烟草气味的吻中落地生根,自此如野草般肆意生长,爬满了他的心房。

他轻叹一声,向你认输,心甘情愿地撕去万千假面中的一面,这是他对你做出的最大的让步。

瞧吧,尽情地瞧他的丑态,瞧他那昳丽面容下的血肉模煳,瞧他那灵魂的枯萎,瞧他那真心的可笑。

被你厌恶也好,被你讥笑也罢,他都接受。


如今沦落到弃子的结局,他并不意外,这是他的使命,为了袁氏的荣誉与利益,他可以做勾结董贼的奸佞屈辱地死在牢里。

可他真的甘心吗?

在这操纵别人又被操纵的一生,他有几个瞬间是为自己而活?当他就这样顶着反贼的污名死在牢中时,又有谁会想起他?

没了他,还会有下一个长公子,没有人会记得他 这个被家族束缚了半生的人。


他颓然地闭上了眼,怕是只有一人才会惦念他吧?

不知他落得这样一个名号死去,你会不会因此鄙夷他、唾弃他?怕是不会。

他有些卑鄙地想,你一贯道德让步于情感,就算得知他勾连董卓,大概也不会做出朝他坟上啐一口的事情来。


本是抱着赴死的决心,可当隔壁的牢房传来绞断铁链的声响,袁基还是动了动,闹出了不小的声响。

他想活下去,他不甘心背着这样的骂名死在家族的算计里,他不想做一枚可怜的弃子。

他要去见你。


可真的等到你时,他又后悔了。

他没想到你会出现在长安,听见你声音的瞬间,他下意识地动了动。

他心中升起无限期待,也许……你是来找他的。


然而那一点期待很快被莫大的恐慌所淹没,在你出现前,他可以随意给自己编织一个虚无的美梦,在那美好的幻想中,你不会厌弃他、不会轻贱他。

可当你真真正正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建立的所有信心与幻想都在刹那间粉碎。

你会怎么看待他?


他惶恐、不安,他不敢看你,怕真的在那脸上瞧见鄙夷,尽管他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他还是下意识回避你的目光。

你从前最喜欢他的眼睛,常常夸赞它们如秋水泓泓,可如今却是一潭死水,甚至不需靠近,他就觉得一股腐烂的气息从自己身体中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


不如死在牢中。

他绝望地跌进了自己亲手打造的囚笼中,在沉默中独自忍受折磨。


跌落进你怀里的时候,他的心已经被密密麻麻的情绪所填满,没有时间供他消化倾吐,“咚咚”的马蹄声听得他头脑发昏。

当你推开他时,他甚至在想,这样的时刻你还顾念着他的安危,大概……你没有那么讨厌他。

可你向来性子好,厌恶从不轻易表露给人看,他是知道的。


他从来不善水性,从前泛舟不慎落水险些溺水。

当流水裹挟着他不停翻涌时,他有过短暂的绝望,一贯柔情的水就这样冰冷地吞噬了你们。

他感受到你的手在慢慢松懈,他挣扎着,胡乱地扑腾着,一次又一次去够那岸边的草,在即将窒息的瞬间,他抓住了那救命的草茎。


他哆嗦着手去试探你的心跳,还在,可气息微弱,他捏住你的鼻子,将气渡了过去。

他此刻不想再去考虑你到底会怎么看待他,他此刻只要你活下来。



他许久没有发出动静,你颠了颠腿,将他吓了一跳。

你吻了吻他的发,在他耳边问道:“还想问什么?我都回答你。”

他摇摇头。

“够了……够了……只要有你,都够了……”

他呢喃着,你感受到肩头微微的湿热。

————————

屁:

呃呃呃根本不知道在写什么 无所谓了  主包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一锅乱炖

陈登不是熟睡的丈夫,他会醒。

下午张邈收到广发来的短信,内容很简单:“孟卓,我们分手。” 

总共六个字,连语气词都没加,很像她的作风,多情且薄情。张邈多年来自诩聪明人,隐约猜到背后理由,但仍然想问为什么。不过这种冲动类似膝跳反射,不是理性思考的结果。他点开短信页面,字打到一半,新信息跳出来。 

“没有为什么。” 

他转换策略,清空对话框,开始输入另一句话。光标尚在浮动,消息提示音再度响起。 

“爱过。” 

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张邈挑挑眉,回了个“好”字。好啊,真是好。季节好,天气好,你好我好大家好。不好的只有他的眼镜,下飞机时掉地上磕裂了。那时张邈就有预感,幺蛾子...

下午张邈收到广发来的短信,内容很简单:“孟卓,我们分手。” 

总共六个字,连语气词都没加,很像她的作风,多情且薄情。张邈多年来自诩聪明人,隐约猜到背后理由,但仍然想问为什么。不过这种冲动类似膝跳反射,不是理性思考的结果。他点开短信页面,字打到一半,新信息跳出来。 

“没有为什么。” 

他转换策略,清空对话框,开始输入另一句话。光标尚在浮动,消息提示音再度响起。 

“爱过。” 

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张邈挑挑眉,回了个“好”字。好啊,真是好。季节好,天气好,你好我好大家好。不好的只有他的眼镜,下飞机时掉地上磕裂了。那时张邈就有预感,幺蛾子要来了。 

手机熄屏扔副驾驶,车子发动。路上畅行无阻,简直同他的感情生活一般无二,分与合都盏盏绿灯,没有纠缠等待谩骂。体面人嘛,理当如此,分个手就要扯头花,那多难看? 

于是张邈按原计划开车到市郊找陈登。陈、张两家是世交,后天陈珪六十大寿,宴席定在东阳某家私房餐厅。陈登别的不管,只说要来道清蒸鲥鱼,这鱼还得他自己钓。张邈出差回来,顺路接上陈登去检查包厢布置得怎么样。 

 

到地方,张邈先看见那顶聊胜于无的草帽,再看见陈登晒分色的胳膊。这位发小和他哪哪都不太一样,从性格品味爱好到对自身皮囊的珍视程度,甚至连智商也不例外。唯一相同的只有,谈过同一位女友。就现状来说,他是前任,陈登是前前任,两人应该有的聊。 

陈登见他来,慷慨地支起另一张折叠钓鱼凳。“贤兄,坐。” 

张邈没立刻坐,先把遮阳伞支起来,免得被紫外线伤害。 

“小陈,你钓多久了?” 

“早上就开始了,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钓到。”陈登目不斜视,光顾着看浮标。 

“天都快黑了。钓不到别钓了,明天再说。” 

“嗯。” 

陈登钓鱼时话少,说几句就沉默。张邈在边上坐着,百无聊赖翻起手机。他现在对那个信封图标感到不爽,一亮屏就见鬼似的划到下一面。广的朋友圈毫无动静,连动态都还停留在去年绣衣楼年终团建,好像和他分手只是顺手的事。 

他想象她毙掉方案abc,接着是他的证件照。她手一扬,宣布这个也不要。 

张邈嘴角抽了抽。他睨一眼陈登,这人满脸钓鱼佬的胜负欲,可能还不知道他俩分手了。 

说来陈登和广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没多看好,两个人淡淡的,还没陈登对鱼一半狂热。按他的想法,爱情这东西波诡云谲,有干柴烈火的,有恨海情天的,要是开始就平淡,那怎么撑得下去?即使有数载同窗情谊在,那也不能当饭吃。果不其然,校园情侣毕业两年就分道扬镳,小陈周末钓鱼又变成一个人。 

张邈早早对广有好感,不能说盼着这一天,但也不能说这一天来了他不高兴。某次聚会广喝醉了,他负责把人送回家。在地下车库她盯着他好一会儿,然后说,孟卓,你挺好看的。他笑得不由衷,好看的人多了去了又不差他一个,她身边莺莺燕燕从未断绝有谁是不好看的,只有傻子才会把脸当核心竞争力。他预备客气客气,没想到她先吻上来。当然,他没拒绝。 

接着他和广就顺理成章,不,稀里糊涂成了情侣。 

对于她和陈登的前尘往事,张邈没多问,她也从不说。陈登呢,知道前女友和自己的发小在一起,也没表现出什么异常。至少在张邈面前,他依旧是那个小陈,没搞类似“你有病吧朋友妻不可欺我算是看透你了张孟卓亏我二十几年把你当哥管你叫贤兄”的戏码。 

恋爱就这么谈,日子就这么过,三个人也偶尔聚到一起,只不过恋人成了另一对。对此,张邈午夜梦回总觉得诡异,只不过他和广蜜里调油的时候往往把这些抛在脑后。那段日子他出主意她执行,她砂仁他埋诗,过得像美国电影,从心不从智。现在他分手了,智商回归,自然想把一些事搞清楚。 

 

“小陈,你为什么管我叫贤兄。” 

陈登:“?” 

“一般都只叫贤弟,哪有叫贤兄的。” 

陈登语气诚恳:“因为贤兄真的很贤。” 

张邈:“?” 

“贤兄,有话还是直说吧。我知道,你有心事。”陈登仍然目不转睛。 

张邈心说发小是真发小,就算他再怎么认为他老实不聪明,他还是看出来了。 

“你和她,怎么分的?” 

张邈甚至都不用挑明她的名字。因为他很清楚,陈元龙此人恋爱史比简历更干净,有前任没现任。 

陈登终于肯施舍一点目光过来。 

“打电话分的。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张邈握紧拳头。“我是说,因为什么事分的。” 

陈登恍然大悟:“哦哦。也没有因为什么事吧,就是那时候觉得该分开了。” 

觉得?该分开?每个字张邈都认识,连在一起却好似天书。一般人会说三观不合、感情淡了、未来方向不一致,到了他们这儿就只有这么荒诞的一句话。不像在说分手,倒像在说吃饭睡觉:该吃饭了,该睡觉了。难道他们谈恋爱也有时刻表? 

张邈没再追问,因为天黑了,该回去了。他收遮阳伞、折叠凳一气呵成,再把陈登薅起来推进驾驶座当司机。而他奔波一天实在劳累,再加上晴天霹雳的分手短信,是时候闭目养神了。养足精神,再见她才不至于太狼狈。 

只是张邈没想到,陈登开车不像他钓鱼,一踩油门就踩到底,抱着方向盘仿佛想把车上的人都送上西天。 

张邈说小陈,你开慢点会怎样? 

陈登说有事当然开得快。 

张邈没好气,前阵子也不见你对你爹六十大寿有多积极。 

陈登但笑不语。 

 

宴会厅富丽堂皇,宽阔得能在里头打羽毛球。陈登逛了一圈,对张邈说就这样吧,挺不错的,贤兄我先走了。 

张邈忍不住吐槽,小陈,你又要上哪去钓鱼? 

陈登说不钓鱼了,喝杯咖啡。贤兄忙了一天,快回家休息吧。 

 

 

理所当然,张邈在陈珪的寿宴上见到陈登。可广也来了是怎么回事?她还来得早,在陈珪身边嘘寒问暖。陈应注意到张邈,一边喊着邈哥邈哥一边把他手里的脑白金豪华版接下来。主座上的老人家一看人来齐了,宣布开饭。 

与此同时,她也投来微笑。不算公事公办的微笑,也不如私底下那样热络。张邈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回报这个笑,只能木木地扯一下嘴角。 

这顿饭在张邈看来可谓奇怪,陈登和陈应挨在一块儿坐,广和陈应中间隔了个陈家长辈,而他呢,竟被安排在广左手边。 

张邈吃得食不知味,碗碟干净得像刚敷过珍珠粉的脸。 

“没你爱吃的?我听说菜单是你和元龙一起定的啊。”广夹了一筷子水晶笋丝,细嚼慢咽。 

“这两天太累了,胃口不好。”他没说谎,他确实胃口不好,谁见到刚分手的前任胃口能好。 

“给你多放两天假,最近没什么项目要你操心的。这鸡汤不错,我给你盛一点。” 

张邈看她行云流水拿着公勺盛汤放在他面前,实在是不好不喝,遂勉为其难喝了半碗。 

“多喝些。人是铁饭是钢。”和众人碰过杯,她又来关心他,以至于张邈一度怀疑她忘了下午的短信。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我没忘。我们是分手,又不是变成仇人。当初和元龙,不也这样?”广仍然挂着那不亲不疏的笑脸,替他夹些好入口的菜。 

“你也这样关心他?”张邈隔着陈应看了眼陈登,此人神色自若,好像还有点高兴。也是,钓到了鲥鱼,能不高兴吗。 

广没应声,半晌才道,那当然没有。 

张邈简直不知该作何评价。明显她不是为了证明自己在上一段恋爱期间仍和陈登眉来眼去,而是真如她所说,进行了一些仿佛有必要的避嫌。 

“你啊,到底是有良心还是没良心。”他感慨只是感慨,没指望她回答。 

“有一点,但不多。”她很坦率,丝毫不试图遮掩瑕疵。 

“好好好……不愧是你。” 

“承让了,孟卓。” 

又一轮举杯痛饮。张邈看得出来,她今天很克制,没打算让自己醉。 

几分钟后,压轴的清蒸鲥鱼被餐车推进来。服务员没从原先的位置上菜,反倒从张邈和广之间的位置把鱼端上桌。张邈当即意识到不对,她为什么对着鱼会心一笑? 

果不其然,今天这条鱼她吃得最多,连陈登都只夹了三次而已。 

小陈钓的鱼,她吃鱼。小陈给她钓的?他们又有事了? 

他不可置信望向陈登,陈登在吃碗里最后一粒米。 

 

酒过三巡,桌上还清醒的人没多少。陈应喝果汁,陈登不喝酒,广喝得少,张邈也才意思意思抿两口。大部分人打车走了,小辈们负责结账送客,偌大宴会厅最后只剩五个人,而陈应最后也扶着陈珪出去了。 

张邈以为陈登必定要送广回家,广却向他走来。他正疑惑,怀里就被塞了一个眼镜盒。 

“孟卓,你度数没变吧?给你买的,新眼镜。如果用不了就算了。我先走了。” 

她抄起座位上的手拿包就迤迤然出了门,包上的亮片一度令他觉得太过晃眼。广的身影彻底消失后,张邈才注意到陈登。陈登今天竟一反常态穿了西服,灰咖色戗驳领单排扣,质地柔软,亚麻羊毛混纺的。他眯眯眼,发现小陈连内搭也讲究上了,草绿色醋酸古巴领衬衣,这不是孔雀开屏是什么? 

天啊,所有人都忘了有人前天才刚分手。 

这时陈登回过头来,对他笑。 

“贤兄,我送你回去。” 

张邈只觉得很头疼,这两个人好像都很不讲理。 

“小陈,我叫代驾,不麻烦你了。” 

“贤兄,你还有话要跟我说,现在是个好机会。” 

 

机会好不好不知道,但确实是个机会。张邈坐在副驾驶揉太阳穴,陈登用车载音响放《小星星》。循环三次后他终于受不了了,按下暂停键。 

“小陈,是不是你?” 

“是我,但不是贤兄想的那样。” 

“我想的什么样?” 

“……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如果贤兄没那么想,就当我小人之心吧。” 

张邈无语到笑出来:“小人?谁敢说你陈元龙小人?” 

陈登若有所思:“也是。” 

张邈重新按下播放键,稚嫩的同音飘出来,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什么时候的事?” 

“你们分手之后。” 

好一个你们分手之后。 

“你和她又死灰复燃了?” 

黄灯变红,陈登猛踩一脚刹车。“快了。……不对,哪有什么死灰。” 

挂在天边放光明。哪有什么死灰?好像许多小眼睛。 

“小陈,你真是……” 

“对不起啊,贤兄。” 

张邈不说话了。窗外的风灌进来,把他仅剩的一点点醉意都吹散。他看到自己这位发小的手背已经晒成小麦色,唯独无名指是一圈白。 

原来如此,竟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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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提要:你和陈登是什么关系,现在我们又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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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员道德-1版:张邈会原谅你,也会原谅我。 

摆烂小船(↗↘↗↘)

【时绘】他都为了你把自己掰弯了,到头来你是个女的

沙雕整活无逻辑,星之提督单人向

许多私设,ooc我的



路辰身为基地里最优秀的学生没有之一,年纪轻轻就斩获无数荣誉,他就像一把锋芒毕露的刀刃,冰冷,锐利,在帝国可谓是前途一片光明

这次任务,一如既往的优异成绩

基地长官对路辰赞赏有加,他接过属于他的荣誉,神色如常

回到自己的寝室里,路辰躺在休眠仓里,盯着天花板看


这次的任务对于路辰来说,他收获了于平常不一样的东西

当时,他受了伤躺在了断壁残垣中,意识涣散,腰腹处还汩汩流血,直至一道冷冽的光波向自己袭来

失血过多意识不清的路辰,动一步都无比困难,千钧一发之际,金色的光屏在他身前乍现,挡住了攻击

路辰看到的,是白色军装的...

沙雕整活无逻辑,星之提督单人向

许多私设,ooc我的



路辰身为基地里最优秀的学生没有之一,年纪轻轻就斩获无数荣誉,他就像一把锋芒毕露的刀刃,冰冷,锐利,在帝国可谓是前途一片光明

这次任务,一如既往的优异成绩

基地长官对路辰赞赏有加,他接过属于他的荣誉,神色如常

回到自己的寝室里,路辰躺在休眠仓里,盯着天花板看


这次的任务对于路辰来说,他收获了于平常不一样的东西

当时,他受了伤躺在了断壁残垣中,意识涣散,腰腹处还汩汩流血,直至一道冷冽的光波向自己袭来

失血过多意识不清的路辰,动一步都无比困难,千钧一发之际,金色的光屏在他身前乍现,挡住了攻击

路辰看到的,是白色军装的背影,披风因这强劲的攻击的撞击中猎猎作响,在空中划过一道又一道冷冽的弧度

后来的事情,他都不记得了

但他感觉到自己浑身轻松,像是悬浮在空中一样

你貌似……

尽管路辰觉得很丢脸,但这是不可磨灭的事实

——他被你公主抱了


有什么东西再自己身上游走?

路辰抬手攥住你的手腕,睁开眼就对上了你的目光

“你是谁?”

“把我当成军医就行,再不放手你的血越流越多”你用力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继续忙活手上的事情

路辰见你们的服装相似,又问:“那…你的名字”

“绘,绘画的绘”你随意瞎编了个

一时间相顾无言,只有你给他处理伤口的动作不停,路辰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腰带松了

猛地又抓住了你的手腕

“干什么,伤口恶化了你的腿都难保住”

路辰的表情有点难以言喻

你眨了眨眼睛,看着面容不太自然的他…又看了看他的腰带处

明白了

“咱俩一个性别”你瞎说道

路辰像是喝了史莱姆凝液,脸色差极了

“我看得出来”

看来你的易容术学的确实可以,又道:

“没关系,别害羞,我是医生,医者父母心,你把我当成你父亲就行”

路辰:…………


你最后还是把他腰带解开了,但只露出来最里面层布料,以及那里的弧度

没办法啊,物资什么的都没有,就连药品都是你随身携带的,真把他的裤子剪了,只能爆改超短裤让他这样破破烂烂回去了

路辰本人,则是在这个过程中,目光呆滞的看着天空

堂堂基地最优秀的训练生,此刻脸上露出了令人心疼的茫然

你甚至没问过他,愿不愿意穿超短裤回去

就那样把他扒了?

真心为他也好,但路辰总感觉自己被人强迫了,他有点了解传说中的流氓是什么意思了


自那之后,路辰就很少和你说话

你心里表示了解,年轻人脸皮薄

你们很默契的没有提之前的事情

在这次征伐中,你们并肩作战,同生共死,仿佛多年的老战友配合无间

而一向遵循效率优先的路辰,也不免被你的战斗风格影响,以至于有闲暇在这浸透腐臭味的殷红战场上,与你一同谑笑举杯

像是这片土地的造物主,你们要它生,它便生;要它死,这里便是地狱之景

在这长时间的征伐,路辰不得不承认,你的实力很强,强的不知道是他的多少倍

你强悍的实力令他心底折服,而对他也是关心入微,时不时会检查一下伤口情况

训练生基地的宗旨是弱肉强食,伤口在所难免,而你的举措让他产生了一种,不一样的,被人关怀着的感觉,像是冰冷无波的湖泊因你而漾起涟漪,这是路辰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觉


直至援军抵达这座星球,你不打算和路辰一同离开

“不一起回去?”路辰看着你收拾瓶瓶罐罐,着急忙慌的样子

“我还要去其他地方”

你在这颗星球玩上头了,又看顾一个小伙子,中枢下达的任务你一点没动

路辰点点头,垂眸藏起那不为人知的情绪

“回去后,我在哪里能见到你?”

你手上的动作一顿,“嘶”了一声,若有所思

不知道啊,你的行程不固定啊

只要没有任务你就在宇宙星海里开着星舰瞎转悠,看上了哪里就去哪里度假

思来想去,你报了个自己统辖的星域,反正是自己的窝


平安到达了训练基地,几乎是刚到地方,他的脑海里满是你

你战斗时的飒爽英姿,一脚踹飞敌人那锐利的眼神,冷漠的神情,还有帮他处理伤口垂下的眸,随着你的动作滑落的,柔软的发丝……

路辰坐起身子,将脑海里的画面甩了个干净

他怎么会想到这些

太荒谬了


一向是神色淡漠,眼神冷冽的优秀训练生,在这几天却变得不同寻常,有人眼尖的看出来,这位优秀训练生很烦躁,甚至一向挺立的呆毛都焉了

这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训练生,胆大地怼了怼路辰的手肘,问:“你这烦躁都写在脸上了,怎么,有烦心事?”

路辰对这个训练生没印象,胸前的徽章刻着他的名字

——莱特

讶异于莱特的自来熟,路辰只是扫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但是呆毛依旧是弯的,像极了营养不良的小豆芽

“别这么冷漠,我只是好奇,能让最优秀的训练生苦恼的,会是什么”

路辰盯着他看了几秒,随后十分简略的描述一遍,面容严肃,言辞端正的还以为他是在述职

“哇喔~”莱特发出惊讶的声音

“你忘不掉他?”

路辰思考一会,点头

“你想见他?”

继续点头

莱特双手一拍,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喜欢他!”

路辰:???


莱特发誓,刚才路辰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傻子一样

并且给他留下了一个冰冷无情的背影


回去后,那句“你喜欢他”犹如木刺一般,扎进了路辰的心,让他忘都忘不掉

喜欢…?

尚且不说千之帝国包容性强,这里都能跨星球跨物种相爱了,两个男生更是见怪不怪

但这件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路辰认为自己一定是疯了

可…那些画面,仍旧在自己脑海里挥之不去……


一夜难眠,直到基地的特训声铃响起

路辰捂着额头

最后

他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紧接着就去找莱特了,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莱特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缓声道:“人之常情!”

路辰没有回答,只是目光放在那片浩瀚星海处,那个方向是你所说的星域

他现在…就想去找你



野生大懒兽

有点心机又如何

*袁基

*现代设定,非广乙女


-
  穿衣、洗漱、吃早饭。

  关门、等电梯、赶十分钟后的地铁。

  这样严丝合缝的生活,是在哪一个环节有了差错,才让你与袁基得以相遇?


-

  你很早就注意到了那个人——和你住在同一栋楼的那个男生。

  说实话,你很难想象有人能够不注意到他。茶色的头发可能是染过,却像是天生的一样,柔顺又有光泽,搭配上一双淡色的眼睛和如玉一样的皮肤,简直是浑然天成。

  你在下楼倒垃圾的时候第一次遇见他,彼时你正提着一大袋厨余垃圾等电梯,......

*袁基

*现代设定,非广乙女


-
  穿衣、洗漱、吃早饭。

  关门、等电梯、赶十分钟后的地铁。

  这样严丝合缝的生活,是在哪一个环节有了差错,才让你与袁基得以相遇?


-

  你很早就注意到了那个人——和你住在同一栋楼的那个男生。

  说实话,你很难想象有人能够不注意到他。茶色的头发可能是染过,却像是天生的一样,柔顺又有光泽,搭配上一双淡色的眼睛和如玉一样的皮肤,简直是浑然天成。

  你在下楼倒垃圾的时候第一次遇见他,彼时你正提着一大袋厨余垃圾等电梯,门开的一瞬间你看到他,还以为是谪仙了下凡。

  “晚上好。”

  谪仙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很有礼貌地笑了笑,更加显得光彩照人。

  你默默按下心中的惊奇,点了点头作为回应,暗想这是从哪片天掉下来的林妹妹,怎么会凭空出现在这栋和他格格不入的居民楼。

  谪仙周围不仅散发着光芒,还散发着淡淡的熏香味,你从来没闻过这么清新自然的香气,攥着手里的垃圾袋绳羞愧难当,脑海里只闪过难登大雅之堂这几个大字。

  让这样的污秽之物和他共处一室,你觉得自己已经犯下了弥天大罪,而空气中充斥的每一缕香气都是对你大逆不道的控诉。

  电梯开门的那一刻你松了一口气,秉持着作为垃圾就该消失的自觉,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溜了出去,连招呼也忘了打。

  一连好些天你都没再碰见过他,你开始怀疑那天晚上的所见所闻是你的幻觉。

  不是吧…难道真的工作到了已经出现幻想的程度了吗?

  “我好像遇见狐狸精了。”恍恍惚惚中,你对朋友说。

  “可怜见的…”先是收到了同情的目光,“上班上糊涂了这孩子。”

  “管他什么狐狸精、兔子精,就算是齐天大圣来了,今天也必须要把这份报表做完交上去。”

  随后是冷漠的回复,“总不是来勾引你的,有什么好担心的?”


-

  狐狸精的幻想不攻自破是在一个休息日,这一次他身边还跟着其他两人,一个高高大大神采飞扬不知道在骄傲个什么劲的,还有一个年纪尚小,跟在他身后喊大伯。

  有家有室,你这下可以确定他既不是天上乘着一阵风飘下来的神仙,也不是草木化身成的精灵,而是实实在在生了一幅好样貌的人类。

  下了好一阵雨的天气终于放晴,你是正准备出门时遇到了他们。

  两大一小带着一大堆家具,在楼下面面相觑。

  “我早就说了请个人来帮忙搬,大哥你非不听,现在好了,这么多椅子凳子怎么抬上去?”

   好像是遇到了困难,你走过,象征性地友好问了一句,“需要帮忙吗?”

  “不…”没料到你会开口一样,仙人蹙了蹙眉,正准备拒绝,一旁的弟弟却毫不客气地一口应下,“来得正好,我们三一人一个把这些先运上去。”

  “…好。”你也没想到就这样被人顺理成章当成丫鬟使,罢了,就当是英雄救美一回,你拖起板凳向电梯迈去,身后却传来不知好歹的叫声。

  “哎哎哎你小心点——知道这一套多少钱吗!别拖坏了!”

  免费劳动力还被人挑三拣四,你气得要开口骂人。

  “公路,这样很没有礼貌。”仙人开口制止,语气里很有兄长的风范,想必在家少不了忍受这个没大没小的弟弟。

  你于是又心生怜爱起来,“没事,我小心点就是了。”来来去去好几次,终于将家具都运到门口。

  原来是正对着住在你家楼下。

  你哼哧哼哧地埋头苦干,不理会名为公路的刺哥儿一路的抱怨嘲讽,也不好意思抬头接收仙人频频对你投来的感谢目光,事毕你正打算功成名就不留姓名退身而去,却被叫住。

  “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我是新来的住户,名叫袁基,以后住在这里,还请劳烦多多指教。”

  袁基,袁基,你把他的名字翻来覆去默念了好几遍,哪个袁哪个基?

  他笑了笑,示意你将手掌摊开,在你的手心一笔一画写出字型,修长的手指在你的掌心轻轻划过,带来一阵痒意。

  “袁还能有哪个袁?基础的基,这两个字都不知道吗?”这样可以被称为人生高光的时刻被不识好歹的弟弟打断,他大摇大摆地走进袁基家里,“大哥,干半天活了,你这里有没有水给我喝一口啊?渴死了。”

  “是呀是呀大伯,我也饿了。”小小的身影也跟着大摇大摆进了屋内。

  “是我没考虑到了。”袁基轻轻揉了揉小孩的脑袋,随后也看向你,“先进屋坐坐吧,我给你们倒杯水。”

  “我——我就不用了——”你没想到自己会被邀请,连连摆手。

  “稍微休息一下吧,刚刚真是麻烦你了。”

  离得稍为近些了你才注意到袁基眼下有一颗泪痣,如同点睛之笔,添了几分无辜之色,整张脸更加光彩照人。“我初来乍到,也想稍微能和邻居亲近点呢。”

  话说到这份上你也不好推辞,再说,和美人亲近的机会就这样落在你头上,不是便宜了你是什么?

  不会我这个月命犯桃花吧。你美滋滋地异想天开着,进到了袁基家里。

  以为刚刚搬进来还比较杂乱,结果干净整洁的出乎你的意料,简直可以说是一尘不染。明明是一样的户型,空间设计却更合理,家具也更适配,和你的住所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和你的赞赏不同, 一旁的弟弟几乎是一进屋就表达起了自己的不满,他气呼呼地喝了一大口水,边说边在家中踱步。“我真搞不懂大哥你是中了什么邪,非要一个人搬到着穷乡僻壤的地方来,房子也小得要命——你看看、你看看!走两步路就到头了,这里到底要怎么住人!”

  虽然在说袁基,但是你默默喝了一口水,觉得自己也被中伤了。

  “这里,咳,”袁基似乎也是觉得有点尴尬,不断地被水呛到,“咳,这里离工作的地方比较近,一个人住也方便。”

  “近?这离袁氏哪里近了?!”

  “是呀是呀大伯,叔叔开了一个小时的车才到,我都快晕车了,你住的这么远,阿尚下次都不要来找你玩了。”一旁吃茶点的小孩也一脸稚气地抱怨。

  这里的交通真的有这么不便捷吗?明明房租也不算便宜。人生头一次,你对自己的住房选择产生了怀疑。

  袁基似乎和你想法相同,他轻咳一声,下了逐客令。“公路,我刚刚收到本初的信息,他说阿尚还有作业没写完,让你尽快带他回去。”

  两人就差把不情不愿四个大字写在脸上,小孩吵闹着要和大伯待在一起,弟弟更是大叫着说自己被耍来耍去,但是看起来很好说话的袁基却态度强硬了一回,说让阿尚以学习为重。

  “我看他就是在耍我,让我把小孩送来送去,大哥你回去必须得好好说说他!”袁基的弟弟嘟囔着走到门前,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了下来。

  “你们小区的车库要怎么走?我记不太清了。”

  袁基刚准备给他指路,他却一拍脑袋,朝着你的方向喊道,“哎哎哎哪个谁,你是不是也要出门?刚好过来给我带一下路。”

  你没想到自己一天内被两次当成丫鬟,气不打一出来,但看在袁基的面子上也没有拒绝,没好气地跟了上去。

  袁基似乎也没想到弟弟会做此要求,没反应过来似的微微愣了一下,想开口阻止,弟弟却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大步流星地带着你们进了电梯,将他拒之门外。

  你出了门话也懒得跟此人说一句,指明了方向后转身去了附近的公园里晒太阳。

  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你坐在湖边,没由来地想起袁基水光潋滟的眼睛,和那双在你掌心写字的纤纤玉手。

  幸好今天你主动开口帮忙了,你想。否则这样的手,怎么好做这种搬椅子的体力活?


-

  你不知道怎么跟朋友解释袁基天人下凡般的美貌,用上毕生所学,你逐渐词穷,而朋友逐渐怀疑。

  你深知眼见为实的道理,盛情邀请朋友来家里,要是能碰巧遇见袁基,你也不用再浪费口舌了。

  “人很有礼貌的,说话也很客气。不知道他的弟弟和他是怎么共享一个基因的,完全不一样。”

  “对对,说起他弟弟,他好像有两个弟弟,一个的孩子都这么大了,喊他大伯大伯的,你说他得有多大了?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哎。”

  “听他弟弟的口气家里好像很有钱的,看穿着打扮也很贵气,但是我哪里能清楚。”

  “长得嘛,哎,”你边回忆边描述,旨在不放过每一个细节,“眼角竟然还长了一颗泪痣,泪痣你明白吗?”

  朋友表示很难明白。

  她只是怀疑又同情地看着一路上喋喋不休的你,“你完蛋了你知道吗。你绝对是爱上他了。”  

  于是又开始苦口婆心的让你认清现实,且不说这个人是不是你臆想出来的,这样的人很明显和你根本没有可能性。

  你哪有不知道的道理?急忙矢口否认,证明自己的清白:“我是那么轻浮看外表就能爱上的人吗?再说,他典型一看就是男小三的长相,绝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话音刚落,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好巧不巧,款款走进来的正是男小三本人。

  男小三怀里还抱了一只雪白的猫,不知道自己刚刚被人议论,依旧是如沐春风的样子,看见你弯了弯唇角,“好巧。”

  你觉得心虚,将注意力转移到小猫身上,这样的人竟然会养猫,你还以为他忍受不了猫毛呢。

  “是弟弟养的猫,在我这里住一段时间。”他好像看穿了你的想法,微笑解释道。

  “好可爱的小猫,叫什么名字?”

  “袁铛铛,铃铛的铛。”他说着,挠了挠小猫的脑袋,小猫舒服地在他怀里打了一个哈欠。“要摸摸看吗?他很温顺的。”

  你好奇地将手贴上小猫身体,袁铛铛却像是很不给袁基面子一样,一改在他怀里的温顺面孔,张牙舞爪地扑到你身上,还没反应过来,你的手臂已经留下了三道抓痕。

  铛铛是家养的小猫,伤口看上去也没什么要紧,你反复地向道歉的袁基申明没关系,后者却非常自责,一定要带你去注射疫苗。

  袁基实在是太客气了,在接种疫苗的这段时间里,你不止一次地想。

  付钱当然是应该的,到了时间很负责地带着你去打疫苗也是应该的,可是,把你当成被猫挠残废了一样照顾,又是送餐又是接送上下班的,这样还算正常吗?

  而且他看上去也不像是没有工作、游手好闲的样子,相反,你们相处的时候,他的手机总是会有来电显示,虽然他都静音按掉,可是不代表你看不见。

  是因为太有责任心了吧?你的脑海里浮现出他看到你的伤口难受的神情,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或是小狐狸,让人平添一层保护欲。于是明明受伤的人是你,却总是忍不住去安慰他。

  还是说,他对你有其他想法?

  这个念头刚闪过你就察觉到了它有多荒唐。袁基?你?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竟然出现在了你的脑子里,太大逆不道了,你不由得唾弃自己。

  果然还是因为他太善良了吧。

  “不奇怪啊。我觉得他就是想追你。”出乎意料地,朋友却给出了相反的答案。

  “拜托,你见过哪个人猫抓伤了对方这么细心的照料?你不会没感觉到吧。”

  “而且,那天在电梯里遇见他,我就有直觉他对你不一样,你看没看到猫抓伤你时他紧张的表情啊?”

  是、是这样吗?绝对、绝对只是因为他对每个人都很友善吧?!

  “不相信就算了。”

  怎么可能相信?!朋友说的每个字都在理,可是对象一旦换成袁基,就处处都不合理。

  “是我弄疼你了吗?”见你半天没有反应,正在帮你用碘伏清理伤口的袁基动作变得更加小心翼翼,关切地问道。

  “啊、没有的事!”

  只是看着他耐心帮你擦拭伤口时垂下的脸出了神而已,那样细密的睫毛微微扇动着,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而他的目光所及之处正是你的手臂。想到这个事实你就觉得伤口正微微发烫,你又想起了朋友的话。

  无论怎么看都是过近的距离了吧,真的没有关系吗?

  “就是,就是想到,”你支支吾吾地打算鱼死网破一回,“你说搞笑不搞笑,上次来我家玩的那个朋友,她说你对我这么好…”

  “是、是想追我…”后面几个字不知道怎么开出的口。

  你不敢看袁基的反应,一鼓作气飞快地解释道,“当然我已经跟她说了这是绝对没有的事情!你只是因为道德感太高了才不忍心而已你放心我已经叮嘱她了没有的事情绝对不可以乱说——”

  “原来在你眼里,我是一个乐善好施的大好人吗?”胡言乱语被打断了,袁基看着你慌乱的样子忍俊不禁。他笑起来眼里流光溢彩,更是漂亮地让你不敢直视。

  你下意识点了点头。

  “啊…不知道该不该开心呢。”他的表情好像有些苦恼,玻璃珠一样清澈透明的双眼有些暗淡下来,看不清他此刻的意图。“不过…其实我根本算不上是什么好人。”

  “你的朋友说的没错呢…我的确是想追求你,只是害怕有些唐突。”

  他缓缓地说着,事情随着他的话语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下去了。

  “不知道你…”他顿了顿,又抬眸看着你,神色温柔,像是在征询某种肯定一样。

  “肯不肯给我这个机会?”

  大脑像宕机了一样做不出任何反应。

  原来,原来这狐狸精真是来勾引你的。


-

  对上那样的眼睛,你想没有人能说不字,于是袁基理所当然地成了你的新男友。

  面对这一事实,你的感觉好像是倒霉了二十多年的人生突然抽中了彩票,还是头等奖的那种。名为袁基的彩票砸得你晕晕乎乎,人逢喜事精神爽,你觉得干什么都有了动力,上班看同事都觉得顺眼了不少。

  袁基对你很好,几乎是有求必应,你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背着你接受了什么新时代二十四孝男友的培训,好得有点不真实。

  虽然觉得很好,日子久了也会有点奇怪。袁基,怎么好像不会伤心难过,不会烦恼郁闷,更不会生气暴怒?

  “袁基袁基,我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一定要跟我说哦。”你怕他出于礼貌不好意思伤害你的感情,再三地强调。“不要不说,也不许憋在心里。”

  他听闻只是莞尔,摸了摸你的脸,“不会的。在我眼里,你从来没有过不好的地方。”

  茶色的眼睛温柔地看着你,里面装满了你不知道的情绪。

  你觉得自己的脸快烧起来了,尾巴快翘上天。难道你真有袁基说得这么好?你呵呵地笑。

  冷静下来后你重新审视自己,明白这只是袁基情人眼里出西施的表现。你完全理解,可是袁基这情人未免做得也太好,也未免也太把你当西施?

  你想不明白,于是那天趁你们都喝了一点酒,你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袁基…你怎么都没有脾气的?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好像很开心?

  “…你是认为,这样不好吗?”

  袁基注视着你,可能是酒精的缘故,他的双颊微微泛红,眼中好像有水波流转。“可是我就是觉得,你说什么、做什么都很好,我都很喜欢。”

  好是挺好的…

  可是你总觉得这份好如梦境一般不真实,像无根的花,美则美矣,风一吹雨一飘就会随风雨而去,离你而去。

  “老实交代,你不会真的是狐狸精化成的人吧?来人间历练,吃掉九九八十一个人才能回去。”

  听到你的质问,袁基好像觉得不可思议,轻笑出了声。他没有回答,片刻,他却又凑近你,像真的狐狸精一样趴在你面前,诱惑着你说出答案。

  “如果是呢?你打算怎么办?”

  你此刻总算能明白商纣王的心情,为了你眼前的这个妲己,你也一样什么荒唐事都做得出来。“那我也认命,被你吸干精气也心甘情愿。”

  “我不要你的精气…”

  “只要…你的心。”那颗泪痣在你眼中、心中晃来晃去。“你给不给?”

  “当然!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恨不得现在就把心挖出来给他看。让他知道这颗心上早已经满满当当地写上了他的名字,他想拿去便拿去,想扔掉便扔掉,你都毫无怨言、在所不辞。

  “别说是我的,就算你要别人的心我也会千方百计地为你找来…”

  “我要别人的心做什么?”他凑得离你那么近,你觉得酒劲上来了有些头晕目眩的,好像他下一秒就要真的幻化成一只狐狸,将你开膛破肚一样。

  你等了好久,没有看见狐狸,却感觉到他滚烫的手指牵住了你,十指紧扣着,被牵引着贴在了他的胸前,“…我只要你的。”

  “感受到了吗…”一下、两下,那么强有力跳动着的,因为你而兴奋着的。

  “这颗只为你而跳动着的心。”

  你醉了,袁基久久地握着你的手不肯松开,明早醒后,你还会记得今晚发生过的事吗?

  你说,让我告诉你真实的自己。可是无论怎样的袁基,你…真的都会接受吗?

  要从何说起呢?

  你总说第一次在电梯里见到我觉得惊为天人,可是第一面…其实很早就见到了。比这还要早得多,或许你一点印象也没有吧。

  也许冥冥中真的是前世注定,只是那么远远地看到了你,就觉得好像这辈子都这样…这样非你不可了。

  你也有过这种感觉吗?这种,全身的血液都像静止了一样、只在你与我说话的那一瞬才重新开始流动的感觉。

  你与我说话,与我笑,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让觉得,袁基成为了袁基,其他时候,袁基只不过是一具名为袁基的空壳。你一定没有过这种感受吧…所以你才能说你喜欢我,说得那样坦然,那样好听。

  很不公平是不是?我也觉得好不甘心,我这样爱你,爱你爱得快要疯魔、快要窒息死掉了,你却什么都感受不到…只会笑着说喜欢我。

  你对我…真的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吗?明明,明明假装偶遇了这么多次…为什么才注意到我呢?总是和别人说说笑笑…你的视线,好像分到我身上就停止了…你从来都不知道、也永远不会知道我有多么想和你接近…

  不觉得奇怪吗?电梯是分单双层的,住在你楼下的我明明是不可能和你在电梯里相遇的…

  在这种时候真的一点警惕心都没有呢,要怎么说你好呢?真的很可爱。

  说到房子,打听的时候,其实这栋楼已经没有房屋出租了,花了比市场价高一倍的价钱把它买下了呢…所幸,是正对着你的楼下。

  你可能不知道,每天晚上,我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天花板的时候,我都忍不住在想,一墙之隔的你,现在在做什么呢?即使一再告诉过自己不要想、不准想,却完全失去了对自己的控制,托你的福,这种感觉也是人生第一次呢…

  你吃过晚饭了吗?还是也正躺着床上…睡得好吗?有做梦吗?梦里…会有我吗?一定不会有我的,对吧?我知道,你可以完全不在意我、不看向我…可是我却无法做到,我的梦里…几乎每一天都有你。

  本来是想等你自己发现的…可是现在看来,好像有点等不及了呢。

  那天想借口留你下来吃饭的,被公路打扰了之后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在楼下等了你很久,一直等、一直等,可是到天黑了你也没回来。

  铛铛也是,其实是很怕生人的小猫呢…不想让你受伤的,可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原谅我好吗?

  不这样做,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好看我呢?看到你痛的样子,我只恨不得将自己的手臂卸下来代替你痛…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只要不要不理我…我会受不了的…

  已经睡熟了吗?看来酒量真的不太行呢…我说的,你都有听到吗?难得坦白一次呢…

  他搂住你,将脸埋在你的发间,轻轻地嗅着你的香气。看来没有骗人,有在乖乖地用他送你的和他同一香型的洗护产品。

  这就是你想了解的、真实的袁基啊…身体好像在抖呢,是冷了吗?还是说…害怕了吗?

  可是…你知道的吧?反悔也来不及了。

  灯光下,他摩挲着你的头发,指尖缠绕过你的发丝,近乎病态地亲吻着你的眼角、脸颊和嘴唇。

  就算现在你说害怕的话…我也绝对、绝对不会放手的。

寸风兴禾(超想读评论)

如果你以别的身份穿到代号鸢6

*ooc致歉

  *本文收于同名合集

  11

  汝南的冬日总是阴沉沉的,一连几日都天光昏暗,万物萧索。今日却罕见地晴了起来,可谓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用完午膳后,你抬头眯眼看了看太阳,只觉得万物都可爱了起来。

  惬意之余,心中也生了几分闲适的心思,于是你不再像以前那样急着回去,而是慢悠悠地往回走。

  穿过月亮门,竹林下立着的青绿色身影就这样闯入了你的视线。

  心如鼓擂

  你拨了拨额发,手紧张得不知道往哪里放,慌乱间抓住袖角,强作镇定地向前走去。

  自那夜起,你与袁基之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以往你与袁基一面难见,但现在你总是时不时地与他在各种各...

*ooc致歉

  *本文收于同名合集

  11

  汝南的冬日总是阴沉沉的,一连几日都天光昏暗,万物萧索。今日却罕见地晴了起来,可谓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用完午膳后,你抬头眯眼看了看太阳,只觉得万物都可爱了起来。

  惬意之余,心中也生了几分闲适的心思,于是你不再像以前那样急着回去,而是慢悠悠地往回走。

  穿过月亮门,竹林下立着的青绿色身影就这样闯入了你的视线。

  心如鼓擂

  你拨了拨额发,手紧张得不知道往哪里放,慌乱间抓住袖角,强作镇定地向前走去。

  自那夜起,你与袁基之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以往你与袁基一面难见,但现在你总是时不时地与他在各种各样的地方“巧遇”。

  袁基原本还会佯装瞪大双眼,那双浅茶色的眸子直直望向你,又在对视中悄然移开,唇角似有似无地弯起,温和克制着笑道:“阿广,巧遇。”

  见你不排斥,袁基后来就不再刻意“巧遇”,而是自然地与你并肩而行;有时候还会刻意在某处等你。

  就比如现在

  阳光自竹叶间隙中洒下,在青年的脸上身上投下竹影。风轻轻刮过,竹影晃动,细小的光斑在跳动中交融,落在浅茶色的头发上,像是鎏金一样。

  玉似的青年眉眼温柔,静默地望着你,许是看出你的羞赧,唇边的笑意更深。

  你慌乱地错开视线,脸烫得发红,紧张得同手同脚。

  顶着袁基的炙热的目光,你僵硬着向前走。走了几步后,你反应过来自己没必要心虚,于是抬起头,语气带着些许戏谑:“长公子,巧遇。”

  袁基缓步走出竹林,温雅地行礼:“午好,阿广。”

  “长公子,午好。”

  他轻轻摘下你头上的竹叶,声音轻轻的:“并非巧遇…在下在等你。”

  带着笑意的尾音入耳就像被风吹落的花瓣,将你本就不平静的心搅得更乱。

  “汝南今日天晴,亭台碧空与花相映,虽未有雪,却也有着另一番滋味。只不过此景一人独赏也不得趣味,不知阿广可愿与我一同品赏?”

  呆滞间,你吸入了大股茶香。

  茶香沁人心脾平定心神,在入鼻的一瞬的确让你略略冷静下来。

  但一想起茶香的来处,你的脸就烫得发红,感觉空气都稀薄起来。

  你低下头,声音低低的,几乎是从喉间挤出来的:“好。”

  “阿广!”

  “啊,兄长也在啊!”

  袁卿容触及到兄长看似和善实则略带责备的眼神,笑着吐了吐舌,熟稔地牵起你的手,和袁基商量着:“长兄,阿广来袁府已经有些时日了,都未曾在袁府好好逛过。今日长兄既然也在,不如我们一起陪阿广在府里逛逛。”

  见长兄迟迟没有反应,袁卿容软了软声音:“长兄——”

  袁基没说什么,垂眸笑着应下了。

  12

  就这样,你与袁基的二人行变成了你们的三人行。

  袁卿容一路上兴高采烈地向你介绍着袁府的风景,你时不时地附和两句。

  最后袁卿容提到梅开得好,打算好好布置梅树旁的小亭,以便接下来的的赏花品茗。

  袁基没有开口,不远不近地跟在你们身后,见袁卿容走远后,才缓步上前走到你的身侧开口。

  “近日,府中收了一批庐山云雾茶,阿广要不要试试?”

  你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往后退了几步,神情也有几分惊恐。

  但等你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忘了袁基,正要说些什么,他却偏偏不等你反应,率先道歉。

  “是在下突然出声,惊扰到了阿广。”

  就很让人愧疚

  你试探着用小指去勾他的手,袁卿容却突然出现,一脸疑惑地问:“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啊?”

  “咳咳…”

  你连忙将手收回来,做贼心虚般掩唇轻咳着,觑着袁卿容的神情。

  袁卿容担忧地问:“阿广是不是感染风寒了,可有找医师看?上次家宴时阿广就有些咳。”

  “无妨,并无大碍。”

  “真的没事吗?”

  袁卿容挽住你的手,关切地盯着你,盯得你都不好意思起来。

  “嗯,真的没事。”

  袁基哪里听不出袁卿容话外之音。

  怕她再说些没分寸的话,袁基收了笑,淡淡看着袁卿容。

  袁卿容假装没看到,迅速握住你的手:“阿广有没有喜欢的茶?长兄的茶艺一绝,只是平时不与我们在一处,我还是小时候才喝过一次,如今托你的光,我也来享享口福。”

  像是才意识到袁基落在身后,袁卿容回头对着袁基说:“长兄,没有问你就自作主张替你应下了,你不会生气吧?”

  你生怕袁卿容看出什么,不敢回头。因此没看到袁卿容回头看袁基时狡黠的笑。

  “不会。”

  “好耶,那我要喝云雾茶。”

  袁卿容的步伐暗暗加快了几分。

  13

  梅开得果然灿盛,远远望去,朵朵红云悬垂于地。不远处的一方小楼,被梅树半掩着,隐隐露出彩绘的一角,精细繁丽,檐上的琉璃瓦在暖阳下流光溢彩。

  袁卿容坐在你们之间,你和袁基面向而坐。

  “这是庐山新供的云雾茶,入口微苦,回味清甘。”

  浅褐色的茶汤自壶嘴平缓流出,垂眸斟茶的美人眼睫微颤,看不清神情。

  风吹落梅瓣,扬扬洒洒如坠红雨,梅香浓厚起来。

  “长兄!诶卿容,你也在!”

  袁术看着你,撇了撇嘴,看到茶具旁的蜂蜜,原本压下去的嘴角又翘了起来。

  “你们在品茶吗?长兄我的要加蜂蜜…”

  袁基将斟好的茶递给你,放下茶壶,淡淡抬眸看向袁术:“公路,怎么了?来得这般急。”

  一提到正事,袁术立马严肃起来,看了你几眼说:“长兄,这里有外人,我们还是去书房再说吧。”

  像是生怕你听到,袁术附在袁基耳旁低声说了几句。

  你无语地移开视线,低下头去品茶。

  袁基有片刻的失神,犹豫片刻充满歉意地对你说:“广淑女,我有些事要与公路商议,这次失陪了,卿容你好好陪着广淑女。”

  “好。”

  14

  袁卿容双手捧腮:“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本来以为能喝到长兄亲手斟的茶,结果长兄被兄长唤走了,现在只能自己斟茶喽。”

  她又笑嘻嘻着问你:“长兄的茶艺不错吧,我喝过别人煮的茶,他们喜欢加葱姜,辣辣的一点也不好喝。”

  “嗯…茶很好喝。”

  袁卿容热情又懂得把握分寸,她带着你在府里四处转了转,一路也算欢快。

  最后她把你送回厢房,临走前忽然瞥见你腰侧佩戴着的香囊。

  “诶,好精细的花样!阿广可以取下给我看看吗?”

  你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指了指香囊:“啊…这个吗?”

  即便在这里呆了一会,你还是不太会弄这些服饰上的东西,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香囊取下,匆匆瞥了一眼发现确实精细。

  “好精巧的心思,花样也别致,这是广陵的特色吗?阿广,这里你是怎么绣的,好精巧。”

  完了,自己一点不会。

  不知道这个香囊是原主做的,还是侍女做的。

  你心虚地侧头看向颔首静立在一旁的侍女,担心多说多错,一时却也找不到搪塞的话:“啊…”

  你不好回答,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袁卿容笑着打岔:“阿广,那可以借我描个花样吗?”

  “好,你拿去吧。”

  “谢谢阿广。”

  “没事。”

  围在你身边淡淡的光晕随着香囊的摘下瞬间亮起,四散开悬浮在空中的纸鸢像是找到了目标,纷纷飞向汝南。

  15

  打哈欠的小童戳了戳一旁的小童:“诶,你说阁主怎么突然下山了?”

  “笨,阁主下山肯定是为了广陵那位。”

  “是哦。”

  “轮值马上就到了,你精神一点。”

  小童唉了一声,揉了揉眼睛,看着面前的陌生的人影不可置信地再揉了揉:“你看这个是谁?他怎么过来的?”

理案

【袁基×你】子夜归琴

Part1

       自袁基撞柱,张邈说教过一通后,你每日总要陪长公子坐一会,或是聊些诗词歌赋,或是静静看他研磨香料,亦或是听他抚些古典的琴曲。待到用完午膳也是常有的,及至离开,你也不忘简略地说些行程安排,在他额前或脸颊轻轻落下一吻,见他眉头舒展才放心离去。

       不久广陵的公文便堆成小山了,快马加鞭地运往绣衣楼分部,昼夜不停,一日积一日。你不得不泡在书房,时不时还得亲自接待知晓你行踪的访客。起初只是同长公子晚几刻钟用午膳,渐渐推至下午,乃...

Part1

       自袁基撞柱,张邈说教过一通后,你每日总要陪长公子坐一会,或是聊些诗词歌赋,或是静静看他研磨香料,亦或是听他抚些古典的琴曲。待到用完午膳也是常有的,及至离开,你也不忘简略地说些行程安排,在他额前或脸颊轻轻落下一吻,见他眉头舒展才放心离去。

       不久广陵的公文便堆成小山了,快马加鞭地运往绣衣楼分部,昼夜不停,一日积一日。你不得不泡在书房,时不时还得亲自接待知晓你行踪的访客。起初只是同长公子晚几刻钟用午膳,渐渐推至下午,乃至傍晚才有空闲清谈片刻。

        一日你难得清闲,到别院时侍女们刚摆好午膳,袁基还未动筷。你很自然地在他身旁落座,听见声响,他稍挪远了些,微微皱眉。你看在眼里,佯装不知,说了些轻巧的闲话,渐渐地他脸色和缓了不少,你安下心,不动声色地拉进些距离,还欲说几句安抚的话,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

       来人是一名面熟的鸢使,你问他何事,他神色犹豫,只说公务,你有些意会了,想来是和袁氏有关。

       一时沉默了,袁基似是察觉出你的为难,开口道:“在下已无大碍,殿下近日公务繁忙,不必日日费心探望。”

       “你眼疾还未愈,我晚些再来。”你应道,“况且,今日很是想念长公子的琴音。”

       “承蒙殿下喜爱,只是昨夜琴声哀恸,竟将琴弦挑断了。”他略笑笑,末了还补充道:“殿下今日不必再来了,既是公事缠身,便请回吧。”

       你有些无奈,但碍于他人在场,也不好有所动作,略僵持了一会,便随鸢使离开了。

       所猜不假,鸢使汇报完情况后,你简单吩咐了几句,便回绣衣楼分部接见袁氏的使节了。

       待到忙完一切,夜已深了,你没有犹豫,坐上了去往别院的马车。

       赶到时刚过子时,你稍稍平复下心情,命人打开大门,将侍从留在门外,独自走上前叩了叩院门。隔了片刻门才开,你轻车熟路地入内,一眼便看到了那把断弦的古琴,果然还未修理,你想。

      “殿下?”袁基缓缓从寝房内走出,试探性地问。你应了一声,他有些讶异:“在下不是说殿下今日不必再来……”

      “已过子时了,想来你还未睡,便来了。”你面不改色道。“这也奇了,殿下怎知?”他轻笑一声,“恍惚间听到殿下的声音,还以为尚在梦中呢。”说罢他理了理微乱的衣摆,似是意有所指。

       你有些尴尬道:“常听人说袁氏长公子一天只睡一个时辰,”然后开始找补,“哈,想来定是谣言。”

      “从前总是琐事缠身,难有闲暇,不免废了寝食,如今身在这山院,眼疾未愈,诸事不便,又无知心人常伴身侧。”他叹息着,又补充道:“夜里本可做些清闲的风雅事,譬如,在院里席地而坐,抚琴几曲,偏偏琴弦断了。”

       “琴曲只是点缀,到院中走走可好。”袁基嗯了一声,侍从递过大氅,你替他穿戴整齐,牵着他温凉的手走到院中,月色皎洁,木门半掩,眼前人却浑然不觉,只贪恋你手心的丝丝暖意。

       “此处还算洁净。”你这样说着,似是想就地坐下,长公子有些踌躇,但还是摸索着坐了,你挨着他,任由他倚靠。

       “长公子精通琴艺,可知什么木制成的琴音色最为上乘?”你问,“先前,有位亲王也曾这样问过在下。”他顿了顿,笑着道:“在下说,焦尾、绿绮皆是桐木所制,桐木自然是上乘琴材,只是,人各有所爱,不可一概而论。”

       你毫不心虚地也笑了,眼神不自觉地飘向半掩的大门,不一会方才的侍从便抬了一个长条状的木箱进来。

     “我今日买了一把新琴,不知是什么木什么弦,还烦请长公子替我试琴,解我心头之惑。”话毕,侍从们已将琴取出了,小心地放在袁基膝上,他显然愣住了,琴险些滑落,你替他扶稳,不经意碰到了琴弦,很短促的一个音,却余音绕梁。

       “殿下,不必试了,袁基轻声说,”是上好的古琴,世无其二。”


瓜瓜(全文免费)

和落魄公子陈登联姻后,白月光袁基回来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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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总,最近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总感觉你今天兴致不高啊。”你的朋友戏谑道。

你坐在酒吧的卡座之上,左手搂着一个温润如玉的小公子,盯着舞池中群魔乱舞的众人,有些烦躁的摆了摆手。

最近,陈氏濒临破产。

陈氏的父辈与你的父辈有私交,族中长辈有意帮助陈氏渡过难关。

但商战之中,谁也不能保证对方会不会反水。

于是,两家的长辈便想撮合你和陈氏的长公子联姻,对双方来说都是保障……

现如今,这场联姻,只需要你点一个头,便成了……

你怀里的小公子似乎发觉了你的出神,随即贴在了你的身上,轻轻的道了一声:“广总……”

你瞬间回过神来。

罢了,惹人烦的事情不想便不想了……

你正想......

(全文免费)

 “广总,最近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总感觉你今天兴致不高啊。”你的朋友戏谑道。

你坐在酒吧的卡座之上,左手搂着一个温润如玉的小公子,盯着舞池中群魔乱舞的众人,有些烦躁的摆了摆手。

最近,陈氏濒临破产。

陈氏的父辈与你的父辈有私交,族中长辈有意帮助陈氏渡过难关。

但商战之中,谁也不能保证对方会不会反水。

于是,两家的长辈便想撮合你和陈氏的长公子联姻,对双方来说都是保障……

现如今,这场联姻,只需要你点一个头,便成了……

你怀里的小公子似乎发觉了你的出神,随即贴在了你的身上,轻轻的道了一声:“广总……”

你瞬间回过神来。

罢了,惹人烦的事情不想便不想了……

你正想说些什么,你的电话却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小广啊,赶紧来林枫酒楼!你和小陈不是还没见过面吗?正好今天相看相看!”你的母亲道。

温玉在怀,你想拒绝。

你尚未开口,你的母亲便道:“今天陈氏的人可都到了,你必须来,否则不合礼数。”

说完,你的母亲便挂掉了电话。

你叹了口气,对一起喝酒的朋友们道:“今天我有事,改天再约。”

说完,你便起身准备离开。

你身边的公子看着你起身的动作,便跟着你起身了。

你刚喝了点酒,看着跟你一同起身的小林,有些懵。

片刻后你反应过来了。

以往你想跟别人独处时,都是以这个理由离开的……

朋友们看着你和小林双双起身,纷纷开始起哄:“广总以往可是一向换人如换衣,如今却对小林情有独钟……”

你道:“别瞎说,今天真有正事儿。”

你的朋友们不信你的说辞,随后道:“大晚上的,能有什么正事儿?”

你道:“当然是考虑要不要和别人结婚的事儿。”

你做事一贯雷厉风行,不给众人反应的时间,便匆匆走出了酒吧,只留下一群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突然,你感觉有人拉了拉你的袖子。

你转过身,却对上小林湿漉漉的眼。

“广总……是不要我了吗……”小林的语气中带着些小心翼翼。

你本想直接走人,但对上小林湿漉漉的眸子,却说不出什么重话。

还真是……跟那个人太像了……

你叹了口气,随后宽慰他道:“你别担心,就算我结了婚,你也是我的心头好。”

小林却死死拽着你的袖子,随后道:“广总……我也跟了您那么久……其他人都觉得我们发生了关系,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们之间从来都是清清白白……今天……我愿意……”

你没想到他会开始求你。

他求人的样子……一点也不像那个人了……

你将你的袖子扯了回来,随后有些面无表情的对小林道:“从第一天开始,我就跟你说了。我不会对你付出感情,你也只能爱我的钱。不是吗?”

说完,你便匆匆的走了。

————————————————————

你在侍者的带领下在包厢之中落了座。

你道:“来迟了,抱歉。”

餐桌上的众人便笑着跟你寒暄。

你有些讨厌这种场合,便没再开口。

你盯着在场的众人,一眼便在一众长辈中锁定到了你的联姻对象。

没想到,他长的还挺好看……

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你记得母亲以前跟你说过他的名字,但你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你竖起耳朵,想听其他人怎么称呼他的,兴许可以知道他的名字。

嗯……很好……

在场所有人都唤他“小陈”。

只希望等会你们不要独处。

否则,可就要闹出大笑话了……

你正想着要怎么礼貌的称呼你的这位联姻对象,却被你母亲的话语打断了思绪。

“小广啊,既然你们已经决定了要联姻,那便从今天开始同居吧!”

你不可置信的看着你的母亲。

你什么时候同意联姻了?!!

你刚想反驳,但却碍于这么多人在场,终是没开口。

同居就同居,联姻就联姻……

反正这个陈公子长得帅……你也不亏……

  (求三连)

隆冬初雪

【奉广】小杏医生上位记

属《回到七年前,广陵王疯了》小番外

 对你单相思爱而不得的阴暗小杏子

  

  ————————

  一.

  杏林君董奉有个说不出口的秘密。

  他似乎对这个撞破了他秘密、一度让他起了杀心的广陵亲王有了不一样的感情。

  可笑吗?他自己这么想道,明明不久之前,他还绝望的站在火海里,为了丑陋的伤疤不被揭开示于人前,拎着斧头想要杀人灭口,像对待那些该死的人一样对待你,让你成为杏林的养分。

  他以为你让他加入绣衣楼只是因为陈登和张邈,因为你与他们交好,所以愿意卖一个人情饶过他一命。

  孟卓和元龙身体不好,不能再让他们为自己操心。于是董奉答应了你的条件,成为你身边的得力助手。...

属《回到七年前,广陵王疯了》小番外

 对你单相思爱而不得的阴暗小杏子

  

  ————————

  一.

  杏林君董奉有个说不出口的秘密。

  他似乎对这个撞破了他秘密、一度让他起了杀心的广陵亲王有了不一样的感情。

  可笑吗?他自己这么想道,明明不久之前,他还绝望的站在火海里,为了丑陋的伤疤不被揭开示于人前,拎着斧头想要杀人灭口,像对待那些该死的人一样对待你,让你成为杏林的养分。

  他以为你让他加入绣衣楼只是因为陈登和张邈,因为你与他们交好,所以愿意卖一个人情饶过他一命。

  孟卓和元龙身体不好,不能再让他们为自己操心。于是董奉答应了你的条件,成为你身边的得力助手。

  可是日子久了,他觉得自己变得愈发贪心起来。

  他不再满足于简单的上下级关系,他再不想看到你眼中对他满满的戒备,他也想像其他密探那样与你亲近,可他又知道自己在你眼里不过是一把沾有毒液的刀,锋利之余稍有不慎便会遭到反噬。

  每次看到你与旁人交谈,张邈和陈登也好,那名叫阿蝉的女官也罢,还有说话轻声细语的小张将军等等等等,董奉心中总是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妒火。

  这样的温柔,这样的放松姿态,你从未对他展露过。

  甚至是受伤或是生病,即使作为当代神医,你也很少召他来看。

  看着那些庸医忙忙碌碌,从你的卧房里进进出出,董奉只是微笑着,捏碎了廊外的木栏杆。

  殿下不信他。

  可他又能怎么办呢?他知道自己做过错事,不配得到你的垂青,甚至是怜悯。

  他只能做好你的杀人机器,以盼你落下多一些的眼神在他身上。

  董奉想,能这样陪在你身边,做你手心里的毒蛇,他该满足了。

  

  二.

  转机出现在你中暑落水之后的一个下午。

  你突发癔症,吓坏了府内众人,张邈紧急唤董奉来看,他这才终于有了能与你亲密接触的机会,亲自为你诊治。

  明明是朝思暮想,可当他触碰到你尖锐的腕骨时,与你涣散的眼睛对视上时,看到那滩刺眼的红,董神医第一次觉得,他好像晕血了。

  不知是否是神志不清的缘故,你竟然开口叫了他“君异”,断断续续说了好多胡话,还不停的和你道歉。

  殿下是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的人,为何要与他这样的人说“对不起”?眼见你的情况越来越糟,他不得已暂时封住了你的经脉,以免你发狂伤害自己。

  可你的病越来越重。

  不知是否是知道了自己大限将至,你病后特意叫了董奉到你的书房来,与他推心置腹,秉烛谈了一夜。

  你将自己七年后的所见所闻原原本本告诉了他,然后叹气,真是抱歉,君异,这些年委屈你了。

  殿下于我有恩,怎能说是委屈?

  你却只是摇头,笑道,这些年我不信你,平白让你遭受了许多猜忌……不好受吧?我去到了七年之后,看到了七年后的你,这才发觉,原是我对不住你。

  那时的他不敢奢求太多,只要她能活下来,董奉想道,就是下地狱去给士族的人赎罪,他也心甘情愿。

  

  三.

  曹操死后,殿下的身体越来越好,已经成为你贴身医师的他,深感欣慰。

  你召他的次数越来越多,与他的关系也愈发亲厚。这天他正坐在杏林里看着满院你给他的赏赐傻乐,张邈转着小伞幽幽地出现了。

  他醋溜溜的,恭喜你啊小杏子,殿下如今对你可真是母鸡护小鸡——周到得没话说啊,你现在可是殿下身边的大红人,可记得多帮我说些好话。

  贤兄嫉妒了?陈登在一旁哈哈笑着,提着鱼竿,君异能与主公冰释前嫌,结为挚友,这有什么不好?

  张邈嘀咕着,怕不只是挚友这么简单吧,以小金鱼那色令智昏的性子……话未说完便被陈登拽走了。

  于是董奉心里那点本就没熄灭完全的小火苗再次冒出来。

  你如今对他远胜于从前,那是不是意味着……

  董奉惊醒,懊恼的拍了一下脑门。

  瞎想什么呢。

  他知道自己应该知足。

  

  四.

  你醉酒了。

  董奉搀着你从宴上下来,问道,殿下,还认得我是谁吗?

  你睁开醉眼朦胧的眼睛,说,我认得你啊,你是董奉,董杏林,董神医。

  那看来醉的还不是很厉害,董奉想道。

  怕被夜风吹出病来,他加快脚步把你带回了住处。可煮好了醒酒汤,你却睡得不省人事,怎么也叫不醒。

  无奈之下,他便贴近你的耳边,叫道,主公,主公?

  你被他吵的不胜其烦,终于降尊纡贵的睁开了眼睛,问,你学陈登做什么?

  殿下与元龙感情深厚,用这招叫醒殿下果然有用,董奉把煮好的汤递到你嘴边,快喝了吧,这样明天起来就不会头痛了。

  你听话的喝完了汤,一把薅住董奉,手指在他发粉的脸上划来划去,最后定到嘴唇。

  你叫主公叫的还挺好听的,你笑道,再叫两声我听听?

  温热的气息喷在颈侧,董奉突然想起之前闯入杏林的一只猫,抱着的时候,那只猫儿也喜欢这么趴在他肩头,对他吐气。

  殿下醉了,董奉艰难道,我不是元龙。

  本王知道你不是,你捧住他的脸,董奉?董杏林?董神医?

  看着眼前那张笑意盈盈的脸,董奉只听脑中似乎有一根弦啪的一声断了,于是他俯身,吻了下去。

  你愣了一下,然后挣脱出来。

  不叫就不叫吧,你贴着他蹭了蹭,反正我也不想当你主公。

  董奉轻喘着气,那殿下想做什么?

  你嘴边泛起一丝顽劣的笑意。

  你猜。

  

  五.

  第二天,你迎着阳光打开门。

  董奉给的醒酒汤果然有用,你打了个哈欠,竟然真的没有头痛。

  反而神清气爽。

  一转头,你看到了靠在廊柱上的张邈。

  你皱眉,一把把他薅了下来,告诉他,你以后不许靠在柱子上。

  张邈骤然被你打断施法,莫名其妙。

  不过在听话的站起来以后,他幽幽道,色令智昏啊小金鱼,我听说昨夜是君异送你回来的?

  连身边的医官也不放过啊,啧啧啧。张邈摇头。

  贤兄也在?陈登纳闷的走过来,看了看你,他迟疑了。

  主公,你脖子上的是……?

  啊,一条小杏花蛇咬的。你摸了摸脖子,笑道。

  咬人还怪疼。

  

  

  

  

  

  

  

  

  

  

  

  

  

  

  

  

  

  

  

  

  

叩东篱

十分好月(广袁gb)

生子提及

瞎了眼还没了崽的破碎袁太仆



[图片]

不可说见afd

是和榆宝@榆葉沁阳 的脑洞

生子提及

瞎了眼还没了崽的破碎袁太仆



不可说见afd

是和榆宝@榆葉沁阳 的脑洞

左右脸(四爱激推人)

代号鸢丨当你在车站被强塞了一只雪貂

gb慎入!

是主人和妖宠的救赎老梗。

    -

    

    “殿下能不能再讲讲,你从那么多妖宠里选中我的故事!”

    你的雪貂蜷缩在你怀里,用下巴蹭你的手指,发出舒缓的呼噜声,不觉眯起来的眼眸亮晶晶一片,里面住着一条粉色的银河。

    

    /

    遇到张郃,是广陵最冷的冬天。......

gb慎入!

是主人和妖宠的救赎老梗。

    -

    

    “殿下能不能再讲讲,你从那么多妖宠里选中我的故事!”

    你的雪貂蜷缩在你怀里,用下巴蹭你的手指,发出舒缓的呼噜声,不觉眯起来的眼眸亮晶晶一片,里面住着一条粉色的银河。

    

    /

    遇到张郃,是广陵最冷的冬天。

    冷到你缩在羽绒服里还是冻得发抖,冷到粉色雪貂生着绒毛的耳朵耷拉在头顶,随风摇曳。雪花覆盖在他眉睫之上,压住了美人精心描绘的红妆,看起来,愈发可怜。

    

    你在候车,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便对上那双胭脂色的眼眸。

    他开始向你讨好地勾起嘴角,被冻得发青的唇瓣布满裂痕。

    

    “纯种雪貂,会化形,好养活。2000带回家。”

    妖宠贩子开始朝你叫卖,你别过头去,不一会儿,便觉裤脚被轻轻捏住。

    美人跪在你脚边,怯生生唤你。

    

    “殿…殿下…”

    

    “别乱叫啊!我不是你殿下,我没钱。”

    冷酷无情的你抽出裤腿往旁边挪了挪,生怕被讹上,张郃却一下被拽倒在地,扑了满脸的雪。

    “赔钱货!”

    眼看卖货不成,妖宠贩子气急败坏,扬起鞭子就往张郃单薄的背上招呼。

    你此刻才发现,他后背的布料并非是花纹,而是血迹。

    …

    “不要伤他!!(援护)”

    你怀疑这是一种新型强买强卖骗局,逼迫你使出被动,并心甘情愿花光了一个月的生活费。

    

    /

    那日,你被冻得不太清醒。

    只记得牵起他手时,摸到上面遍布着旧痂;记得带他回去洗澡,难以维持人形的小家伙差点将自己淹死在洗脸盆里,被你提溜起来后,溅了你一身水。

    

    “怎么连洗澡都不会!”

    

    你责怪他,见小雪貂恹恹耷拉着眼皮又于心不忍,赶紧用毛巾团起来边烤着小太阳,边吹着暖风机。

    你不知自己何时睡着,再睁眼时,白皙的少年已乖巧地趴在你腿上,长发俯垂于地,柔软蜷缩,似他敏感的心思,一点点试探着你的喜恶。

    

    “殿下,喝水。”

    他似乎只会简单词句,见你醒来便举着水杯喂你。

    你并不理解。

    

    “我不渴。”

    

    “殿下,嘴唇,干。”

    

    他伸出两指一点点靠近你,见你并未显露厌恶,才将指腹轻轻放在你唇瓣。

    冰凉的指尖触及干硬皲裂的死皮,微妙的体验。

  

    “噢,谢谢。”你回握他的指尖,美人睫眼微颤,警惕地往回缩了缩,却被你揽腰入怀,“洗香香了,给我吸一会儿。”

    

    你并无避讳,完全将他当做一只毛绒绒的雪貂,即便现在他尚维持人形,你依旧将脸埋在他胸膛,从下而上蹭了个遍,还用鼻尖揉搓他锁骨的肌肤,如同蹂躏一只小猫。

    

    张郃瞬时涨红面颊,不敢动弹,任你放纵完后,双手交叠在腰间,掀起了衣衫。

    

    “你干什么?”你不明所以。

    

    “殿下喜欢,我可以。他教过我,如何取悦殿下。”张郃口中的他,即妖宠贩子。

    

    这种来历不明的妖宠沦落为xin奴,是很正常的事,特别是雪貂这种细皮嫩肉的品种。

    

    但你当时对妖宠了解不多,只觉得他们和小猫咪并无两样。

    直到,眼睁睁看着张郃脱光了所有的衣服,用最不堪的表情背对着你…

    

    “不可以!”你难以接受自己才养的小雪貂做出这种姿态,当即用被子将他蒙上,“不可以!以后不准这样了知不知道!”

    

    那些衣服下满目疮痍的伤口,触目惊心的勒痕和层层叠叠的淤青彻底让你明白过来,自己是从何等炼狱中寻到了他。

    

    你不停抚摸着少年单薄的背,试图抚平那些陈年旧伤。

    

    “宝宝,你只是一个小雪貂,不可以随便脱衣服,知道吗?”    

    

    “嗯。”

    

    /

    对于张郃来说,做你的妖宠特别简单。

    

    你是他侍奉过最长情、最温柔、最有钱的主人。

    会给他买好多漂亮衣服,带他堆雪人。饿了有饭吃,渴了有水喝,从来不会打他,从来不会向他索取任何东西。

    

    “好想要一条貂毛围巾呀~”

    

    你曾经和他开过玩笑,说自己想要他皮毛做的围巾。

    按理来说,他应该一巴掌糊在你脸上。

    可张郃只抿唇凝视你半晌,随即抄起桌上的水果刀就往脖子上抹。

    

    “??!住手!”

    

    “如果殿下喜欢,我定当付出所有。”

    

    他何其真诚,吓得你一天没缓过劲来,将家里所有刀具都锁在了抽屉里。

    

    “傻不傻,你挂我脖子上不是一样的吗?笨蛋。”

    

    也许张郃也觉得你言之有理,自此以后,每到入睡时,他总化为原型圈住你,柔软皮毛下暖呼呼的肌肤可以治愈所有的疲惫。

    你很满意,张郃也觉得,他应该为你做好这件事。

    

    他开始偷偷物色更香的沐浴乳,更好用的护发素,更回甘的香水,只要你埋在他皮毛的每一刻是愉悦的,他便能找到生存的意义。

    否则……

    他不知道自己为谁而活。

    毕竟你从来不索取。

    

    /

    开春后,你朋友开了一个猫咖,开业第一天邀请你过去洗盘子。

    对,字面意义上的帮工。

    你不以为然并任劳任怨,走到家门口才想起……自己家里是有貂的。

    

    “坏了!”

    

    看着自己一腿的猫毛,你开始飞速寻找借口,思考如何向张郃解释自己外面没有猫,而嗅觉灵敏的他,早在你敲门前,打开了房门,并将拖鞋摆在玄关。    

    

    “欢迎回家,殿…殿下…”

    雪貂的笑意有那么一瞬间僵硬在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和害怕。

    

    “那个…那个…我,我说我去猫咖洗盘子你信吗?”

    

    “嗯,殿下先将衣服换下,我帮殿下处理干净。”

    

    他在极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又固执地要用胶带一撮一撮粘去你衣裤上杂乱的猫毛。

    

    “没事,我自己来吧。”你总觉得,他内心不认可你的解释,“你信我,我真没撸猫。”

    

    “我信殿下。”他始终没停下手里粘毛的动作,反而愈加急速。“我永远相信殿下。”

    

    少年终于抬起头,猩红的眼眶噙着笑。

    

    你也许永远不知道。

    并非是你选择了张郃,而是张郃选择了你。

    

    那是他第一次抓伤粗暴地客人后,从后院跑出来,衣摆臀间尽是血迹。

    少年漫无目地游荡,远远闻到猫条散发的香精气味,不觉靠近。

    

    你正蹲在地上喂养一只圆滚滚的狸花猫。

    他就那般眼睁睁地看着狸花猫吃光所有猫条,还得到了你温柔的抚头。

    

    “乖猫猫,乖猫猫,吸一下!”

    

    你托着狸花猫,捏了捏它的软垫,亲了亲它的鼻头,胡乱的揉了一把它胸前的绒毛,满眼皆是爱意。

    

    如弃犬旁观的张郃,第一次对“宠爱”二字有了概念。

    即便,那一日他并没有吃到猫条,还被拖回去毒打了一顿。

    在车站被叫卖是他向妖宠贩子提议的,他说:

    “那里人多。”

    那里人多,有你在。

    

    你是张郃的第一场赌博,他赢了,却在洋洋自得时,被你一身猫毛晃了眼。

    

    或许…从一开始你就更喜欢猫咪,

    或许自己只是一个不得已的意外。

    或许,你以后会拥有一只猫咪妖宠,取代他这个千疮百孔的雪貂。

    

    泪珠,从少年眼眶滚落,接二连三,颗颗落玉盘。

    你第一次见他哭,毫无征兆,撕心裂肺。

    

    “张郃?郃郃!宝贝?!”你唤他,他并不应你,只抑制不住地发颤,瘦弱的身板仿佛一触即碎,“错了错了,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去猫咖的,我发誓以后不靠近半步好不好。”

    

    你替他拭泪,拥他入怀,却还是填不满少年内心的空洞。

    于是你俯身吻上他眉心,试图抚平那处皱伏的山川。

    

    张郃猛然抬头,呆愣地望着你。

    他明白亲吻的含义,可你吻的是眉心。

    

    “噗…看来还是亲亲最管用。”你捧着他的脸蛋笑开,可美人又皱了眉。

    

    “这里,是喜欢。”他点了点自己的唇瓣,又指了指你方才亲吻的地方,“这里,是什么?”

    

    “也是喜欢。是想要保护你,想要和你分享一切,想要唯一拥有你,不想让你有任何难过的那种喜欢。”

    

    其实你也不懂亲吻眉心是何意。

    但骗小孩你很拿手。

    

    /

    是夜,化为原型在你怀中酣睡的雪貂偷偷变作了少年模样,借着月光,俊俏的脸庞浮现起一抹羞涩,他抬头以唇瓣点吻你眉心,而后满意睡去。

    

    爱,总是要回应的。

    /

满月寂照

【代号鸢乙女】我在东汉很想家35

  年轻就是好,连腿伤都好得很快。短短一周,阿休就活蹦乱跳了,重新开始营业,在舞台上发光发热。

  这几天袁琬一直在观察他,对比记忆中诸葛瑾的模样,确认阿休不是他。

  最后那次的见面,诸葛瑾是坚强、温和又脆弱的,像雨中结着愁怨的丁香;而阿休热烈奔放,是不羁的风。

  相同的脸有不同的性格,不是精分就是长得一样的两个人。阿休的耳朵是证明——他的耳垂上没有耳洞,而诸葛瑾是有的,在学宫的时候,他常年佩戴耳坠。

  如果不是那天发现阿休没有耳洞,她还是会以为他精分,继续把他认成诸葛瑾。

  和诸葛瑾有同一张脸,两人应该是双生兄弟吧。所以,之前在长安唱戏的一直都是诸葛诞,诸葛瑾凭空背上了白天...

  年轻就是好,连腿伤都好得很快。短短一周,阿休就活蹦乱跳了,重新开始营业,在舞台上发光发热。

  这几天袁琬一直在观察他,对比记忆中诸葛瑾的模样,确认阿休不是他。

  最后那次的见面,诸葛瑾是坚强、温和又脆弱的,像雨中结着愁怨的丁香;而阿休热烈奔放,是不羁的风。

  相同的脸有不同的性格,不是精分就是长得一样的两个人。阿休的耳朵是证明——他的耳垂上没有耳洞,而诸葛瑾是有的,在学宫的时候,他常年佩戴耳坠。

  如果不是那天发现阿休没有耳洞,她还是会以为他精分,继续把他认成诸葛瑾。

  和诸葛瑾有同一张脸,两人应该是双生兄弟吧。所以,之前在长安唱戏的一直都是诸葛诞,诸葛瑾凭空背上了白天读书晚上蹦迪的黑锅。

  根据这些天的观察和这段时间的相处,她能感受到阿休是没有坏心眼的,可他为什么不解释清楚他不是诸葛瑾?

  如此不坦诚,还是趁早分道扬镳,他回他的琅琊,她继续浪迹天涯。

  当戏班结束在东海郡的巡演,将要启程前往琅琊时,她已经收拾好了行装,随时准备离开。

  阿休大概也察觉到这段时间她的异常,有事没事都要过来找她聊聊天,她也随便应付几句。

  启程的前夜,袁琬来到东海的海岸,静静伫立。冬夜的陆风寒冷干燥,她穿得很厚,但脸颊和双手还是被冻得冰冷僵硬。

  来到这个世界,她还没有见过大海,汝南和长安都在内陆,所见只有江川湖泊。

  墨蓝色的天际与海平面相连,是蓝墨水瓶中那种浓郁的蓝,晕开后又是一层深蓝,在皎白的月光下融为一体。圆月升于海面,洒下细碎的银光,波光粼粼的海浪有节奏地拍打着沙滩,与月色一样洁白的浪花消失于沙砾。

  “怎么突然来看海了?”

  一路跟着她来到东海海岸的阿休凑到她身边,双手撑着膝盖,弯下腰歪头打量着她的神色,额前发带上的金属饰品叮当作响。

  袁琬望着前赴后继冲上沙滩的浪潮,看都没看他一眼,语气平淡:“听海哭的声音。”

  层层叠叠的海浪涌上岸,拍打着沙滩,哗啦啦作响,不像哭声,倒像海的低语。心有所念,才有所思,她为什么会这么想?

  想到这些天她的变化和举动,他问道:“最近有心事呀?”

  她还是那副冷淡的模样,眺望大海,目不斜视:“你猜。”

  “猜猜猜……”阿休作思考状,在她身边背着手踱步,“你想家了?”

  “……别恶心我。”袁琬面露嫌恶,皱起了眉头。阿休嘴里的家只能是袁氏,她想死都不会想袁氏。

  阿休一愣:“这些天你收拾行李,不是想回家找你哥哥吗?”

  “有没有想过是你的问题?”她说话一点都不客气,斜睨他一眼,旋即收回视线,沿着海岸线走远,留下一串脚印。

  阿休踩着她的脚印,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沉默地跟在她后面。

  半晌后,他抬头看向站在黑色礁石上的袁琬,叹了口气。

  “琬女公子,你已经发现了吧。”说出这句话时,诸葛诞内心更多的是释然,“我骗了你,我不是诸葛瑾。”

  这些天,她突然冷淡的态度他不是没有察觉,收拾行装的举动也看在眼里,他一直以为她是离家太久,思念她几个兄长,准备回去找他们过新年。

  而今才知道,她是看穿自己的身份,生气了想要离开。

  礁石上,袁琬听到他的坦白,终于肯分给他一个眼神,继续听他说下去。

  诸葛诞仰望她淡漠的脸,说明了自己的身份:“他是我哥,我们是双生子,我叫诸葛诞,表字公休。”

  “为什么一开始不说清楚?”冻得脸色僵硬的袁琬双手抱臂,双手藏在袖中取暖,面无表情地问。

  “怕你不愿和我走。”他上前几步,手臂交叠搭在黑色的礁石上,修长白皙的手指微微弯曲,“就像现在这样,你要一个人离开。”

  “如果当初我澄清自己不是阿瑾,你不会信任我,更不会和我一起走。我本想等合适的时机向你坦白,但没想到你提前发现了。”

  “什么是合适的时机?”

  “等你足够信任我,不会因为这个谎言生气弃我而去的时候。”说的话太多,诸葛诞咳嗽几声,用嘶哑的声音向她道歉,“……抱歉,是我的错,我不该瞒着你的。”

  他的眉眼间带上了一抹惆怅,发丝被夜风吹得凌乱,蓬蓬的,像一只炸毛的狐狸。

  袁琬蹲下身子,衣裙曳地,盯着他黯淡的双眼,伸出仍旧冰冷的双手,一把拧住他的耳朵,咬牙喊道:“听不见!”

  “嘶——”接收到她释放的原谅信号,诸葛诞刻意倒抽一口冷气,抓住她的手腕,扯着嗓子大喊,“我错了,女公子就原谅我吧!”

  故作夸张的神态逗得她想笑,她努力压住嘴角,板着脸点点头:“很好,很有精神!”

  她介怀的是诸葛诞的不坦诚,他的为人还是很喜欢的,现在把话说开,他也道了歉,那些气也就消了。

  超前的精神状态,接近她的三观,是个难得的正常人,当然这种正常是相当于现代社会而言,放在东汉,他就是世人眼里的疯子。

  “女公子还愿意和琅琊诸葛诞私奔吗?”诸葛诞眼波盈盈,指腹轻揉她的手腕。

  她故意不说话,端详着他忐忑的脸庞,在他眉眼耷拉下来的那一瞬间点了点头:“行啊,一起私奔到月球。”

  欣喜之后,是疑惑与不解。

  “月……球?”诸葛诞念叨着这个词汇,看看玉盘般的月亮,又看看她。

  解开隔阂后,袁琬对他的态度也恢复了正常,耐心的解释道:“月亮其实是个球,太阳也是球,我们脚下的大地也是一个球。”

  诸葛诞对这个说法接受良好,笑着对她说道:“三弟肯定会对这些感兴趣的。”

  “你还有个弟弟啊?”

  “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我三弟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神童。”他奇怪地问,“阿瑾没有和你说起过吗?”

  袁琬摇摇头:“我和诸葛瑾不太熟,没聊过家里的事。”

  他更疑惑了,问道:“那你是怎么认出我不是他的?”

  “因为你没有耳洞。”她揉了揉诸葛诞的耳垂,“你哥在学宫的时候会戴耳坠。”

  “原来是这样。”诸葛诞失笑,怪不得那天拧了他耳朵以后态度就不对劲了。

  袁琬收回手,脑子里想的是他口中的神童弟弟。东汉末年姓诸葛的、最有名的就是诸葛亮,但她不知道诸葛亮是哪的人。

  都是姓诸葛,估计和诸葛瑾、诸葛诞他们家有点联系,会是他的神童弟弟吗?

  好奇心驱使她开口询问:“你弟弟……他叫什么名字?”

  “单字一个亮,父亲一早就给弟弟取了字,叫孔明。”

  她瞳孔地震,震惊溢于言表。

  还真是诸葛亮!!!出师表她背得可太熟了!

  这下有不得不去琅琊的理由了。袁琬强行按下激动,假装随意地说:“第一次听说神童,我还挺想见一见的。”

  诸葛诞无法忽视她眼中突然迸发出的激昂之情,虽然不理解,但仍回答道:“过几天到了阳城就能见到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扯住她拖在礁石上的裙摆一角,轻轻地晃了晃,“你答应过我的,要教我跳青海摇和摇花手。”

  “好好好,教教教。”满脑子都是诸葛亮的袁琬连连点头,跳下礁石,当场就开始教他摇花手和青海摇。

  早点教完早点出发,她已经迫不及待想一睹诸葛武侯的风采了。

  诸葛诞学得很快,她演示了两遍,他就学会了,只是缺了白手套,总感觉少点味儿。

  教的过程中,她总是憋不住笑,而他却始终面容平静,目光坚毅得像是要讨伐贼军。

  这就是老一辈艺术家的从容吗?她在一旁看诸葛诞跳舞,笑得蹲在地上直不起腰。

  “怎么了,我舞姿不行了吗?”看她笑个不停,诸葛诞实在摸不着头脑,难道那次腿伤后他的肢体协调度下降了?舞姿不行了?

  “谁说舞姿不行?”莫名接上烂梗,她又笑了起来,夸赞道,“跳得很好了,你就是世界第一舞王。”

  “夸得太过头了,女公子。”诸葛诞慢慢走到她面前,嘴角上扬着,对她伸出了手,“该回去了。”

  溶溶月色下,更显他姿容翩翩。

  皎月深海,浪潮白沙,夜风吹拂发丝和衣袂。气氛烘托到这,袁琬扶着他的手起身,却没有松开手。

  “再教你一支舞。”

  她拉着诸葛诞的手搭在自己肩胛骨上,随后把手搭上他的肩膀,相握的右手抬起,微微高于肩头。

  “好了。”她仰头注视着他,“主要看脚,跟着我的脚步来。”

  离得太近,姿势也过于亲密,诸葛诞只紧张了一瞬,随后从容不迫地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先左脚再右脚,我进你退,你退我进,然后转圈……”

  “你踩到我的脚了。”

  “……你也踩到我了。

  精简版华尔兹新鲜出炉。影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她只记得大概,细节方面的先迈哪只脚,要转多少圈,只能随意了。

  第一次跳,彼此都很生疏,不是你踩到就是我踩到你,到最后舞没学完,徒留四脚的沙砾。

  看到对方鞋面上的痕迹,两人同时笑出了声。袁琬依依不舍的从诸葛诞温暖的手掌抽回手,揣在了袖子里,脸色冻得发白,说话都在打颤:“下次、下次再练。”

  诸葛诞低下头,将手掌盖在她冰凉的脸颊上,很暖和,像热水袋。超越社交距离的对视过于亲昵,但两个都不是脸皮薄的人,谁都没有先移开视线。

  “你不冻手吗?”手露在外面这么久,她以为诸葛诞的手会很快变冷,但源源不断的热量还是温暖着她的脸庞。

  “动手?”他迟疑地盯着她的双唇,手指轻轻摁了上去。不应该是动嘴吗?动手……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你干什么呢?”被按住嘴唇的袁琬含糊不清的问,疑惑后立刻明白了一切,忍着笑意说道,“我是说你的手露在外面不冷吗。”

  尴尬的神情在诸葛诞脸上一闪而过,僵硬地回答:“不冷。”

  “哼哼哼……”她闷笑出声,双手从衣袖中伸出,盖住他的脸,“试试我的。”

  柔软的脸颊和他的手一样,都是温暖的。

  年轻男人都是这么火热的吗?诸葛诞是这样,她几个哥哥也是,身体热得像火炉,夏天抱着热,冬天抱着取暖刚刚好。

  趁着手还暖和可以动弹,她眼睛一眨不眨的凝望着他略显紧张的脸,轻声开口:“阿诞,头再低一点。”

  诸葛诞再次低下头,膝盖也微微弯曲,紫色的眼眸里是浅浅的雀跃,预知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静静闭上了眼。

  还是年下好啊,乖乖的又可爱。她捧住他的脸,颔首在他唇畔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满月寂照

【代号鸢乙女】我在东汉很想家33

  人的悲欢并不相通,袁琬只觉得还是老师靠谱。

  从达官贵人府上回来的阿休告诉她新打探到的消息,是关于她的:前些时日,侍御史孔融为她的事上表奏疏,皇帝见之扼腕,在朝会上告示群臣并召令推行印术,组织部分朝臣参与科举制的制定修缮;随后斥责太傅袁隗治家不慈,失爱寡恩,严苛虐幼,无尊长之态,并借此贬谪了几个袁氏宗老;又于前日的冬至祭典上,下诏追封她侯位,谥号文献,赠太学博士祭酒,兼领大予乐令。

  正在写剧本的袁琬都要笑嘻了。

  追封是其次,老登被骂被降职,她比谁都开心。

  而且她已经被袁氏除名,一切荣誉与袁氏无关,袁氏一点便宜都没占到,还在朝会上丢了个大脸。

  感谢孔老师的助攻,以...

  人的悲欢并不相通,袁琬只觉得还是老师靠谱。

  从达官贵人府上回来的阿休告诉她新打探到的消息,是关于她的:前些时日,侍御史孔融为她的事上表奏疏,皇帝见之扼腕,在朝会上告示群臣并召令推行印术,组织部分朝臣参与科举制的制定修缮;随后斥责太傅袁隗治家不慈,失爱寡恩,严苛虐幼,无尊长之态,并借此贬谪了几个袁氏宗老;又于前日的冬至祭典上,下诏追封她侯位,谥号文献,赠太学博士祭酒,兼领大予乐令。

  正在写剧本的袁琬都要笑嘻了。

  追封是其次,老登被骂被降职,她比谁都开心。

  而且她已经被袁氏除名,一切荣誉与袁氏无关,袁氏一点便宜都没占到,还在朝会上丢了个大脸。

  感谢孔老师的助攻,以后能见面的话,她一定好好报答他。

  “不觉得可惜吗?”诸葛诞的视线扫过她笔下的新剧本,顺着笔杆上移,落在她畅快的笑脸上,“诸多荣耀,现在却可见不可得。”

  她摇摇头,看得很开。当初写下那些东西是为了对得起自己受过的现代教育,希望社会良性发展,当然也是为了恶心袁氏一把,至于功名利禄……她敢和几个哥哥搞骨科,连名声都不在乎,哪还在意这个。

  况且她也明白,这些是“袁琬”死后才能有的哀荣,假如她还活着,皇帝是不会这么慷慨的给予她这么多荣耀。

  为她追封,本质是对世家的打压。印刷术的推行和选官制度的改革,在后期有利于分化世家的影响,皇帝有心打压世家,她提出的东西恰好符合了他的需求。皇帝本人卖官鬻爵的举措,实际上是在对抗士族在举孝廉中推举门生故吏,只是适得其反,弊大于利,加快了汉室崩塌的速度。

  倘若她还活着,即使被除名,她身上袁氏的血脉还是无法磨灭,如果有一天她与袁氏冰释前嫌,重修旧好,背负皇帝期许的她立刻就会回归世家阵营,那么打压世家的计划便会落空。

  所以,死掉的“袁琬”才是值得皇帝扼腕缅怀的。

  可怜的、郁郁不得志的、被家族压迫致死的贤才,是皇帝想给她塑造的形象。而皇帝陛下忽视这位贤才的性别,大肆加封的举措,颇有千金买马骨的味道:朕都赐予一个有才学的女人这般荣耀,可见朕唯才是举,实乃一代明君,家世不显的人杰何不参与日后的科举,与朕共谱君圣臣贤的佳话?

  玩政治的心都脏,前脚皇帝表现出一副求贤若渴的模样,后脚要是真有身负才学的女性想要从政,肯定又是另一副嘴脸。

  “富贵非吾愿,荣耀不可期,寓形宇内复几时,曷不委心任去留?”她的神色平静,坦然开口,“能做的我都做了,也不算辜负自己和受到的教导。”

  阿休释然一笑:“是我狭隘了。”

  他又凑到她跟前,歪头趴在书案上,顺势换了个话题:“新剧本要写完了吗?”

  看内容,都已经是收尾的台词了。

  “马上。”袁琬低下头继续提笔书写,不出片刻,新剧本便全部写完了。

  这是她建议阿休新开辟的剧目,灵感来自于她以前看过的某个系列的韩国喜剧。发现戏班里有个擅长发出各种声音的伶人后,她想到了那个喜剧,立刻韩国人附身,化身搬运工写出第一版剧本,交给阿休后又与伶人排练,得到艺人们的一致好评。

  此外,她还提出音乐剧和小品的概念,绞尽脑汁的回忆穿越前看过的相关节目,写了大概的初稿,和大家一起修改完善后试演,演出时反响热烈,他们赚得盆满钵满。于是,这三个剧种便加在了节目单上,从下邳边界演到东海郡。

  她伸了个懒腰,把剧本交给了阿休,阿休捧着剧本仔细翻阅,时不时笑出声。

  在他读剧本的间隙,袁琬翻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盒,等他读完后递到他面前。

  阿休接过沉甸甸的木质方盒,上下打量一番,奇怪地问:“这是什么?”

  “礼物。”她抿唇笑了笑,“送给你的。”

  今天是冬至过后的第二天,农历十二月二十四,现在还没有公历的说法,她就把农历当成公历过。

  二十四号是平安夜,次日是圣诞节,她给阿休准备了苹果。不是崇洋媚外,她过现代节日,单纯的想找点熟悉的感觉。

  还有二月十四的情人节,谐音“我爱你”的五月二十,来辟雍之前她是不过的,和袁基袁绍搞骨科以后,她就开始送他们礼物;每年三月十二植树节,她会种一棵树,从汝南种到洛阳,再种到长安;三八妇女节,她会放纵自己玩一天;四月一日愚人节,年年吓唬几个哥哥逗他们玩……

  从一月到十二月,现代节日她都按穿越前的样子过一遍,甚至是618、双11、双12,她都会买点东西重温以前的生活。至于父亲节母亲节,没见过面又没感情,怎么过?倒是教师节,她匿名给学宫的老师们送过礼物,都是投其所好的东西。

  不过今年她还没准备教师节礼物就开启逃亡了,这段时间遇上双11和双12,她又不知道买什么。快到平安夜的时候,她翻遍了附近所有集市,才购得一个品相一般的红苹果。

  这个时候苹果不是现代的苹果,而是中国本土水果,叫柰,很贵重,大多用于熏香而非食用。从前在袁氏的时候,每年平安夜,她都会给几个哥哥送红色的紫柰。

  如今能送的人只剩下阿休,也不算孤独。

  阿休打开方盒,取出小小的紫柰,并不嫌弃它的品相,一脸惊奇地问:“紫柰?怎么突然送我如此珍贵的礼物?”

  “送礼还要挑日子吗?你喜欢就好。”袁琬笑着说道,托腮注视着他,活泼朝气的少年感在他身上能够窥得一二。

  阿休珍重地收好紫柰,问道:“你想要什么礼物?”

  “啊……想不到。”她面露茫然,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不好意思让阿休等太久,她随意地说:“我想要一棵绑着蝴蝶结和铃铛的小云杉。”

  其实就是圣诞树。长安的别院里,袁基几年前就为她准备了一棵,平常都养在袁基的院子里,只有圣诞节那几天才会搬到她那,然后绑上蝴蝶结和铃铛,用数十枚夜明珠串联在一起,挂在树上做装饰,树顶还绑着她自己雕的木头五角星。

  现在离开他们,她没带走任何带有从前回忆的东西,心中略有怀念。

  “不用现在就给我,等到了琅琊再说,不然搬来搬去会很麻烦的。”

  她这样说道,阿休却在她提及琅琊后面色微变,未几又恢复正常。

  有点怪,是因为突然不想回家了吗?还是别的原因?

  “好。”阿休面色如常,带着笑意答应了下来,“回了琅琊,我就去准备。”

  

  

  ﹉﹉﹉﹉﹉

  注:

  孔融担任过侍御史,属于御史台机构。

  大予乐令:太常寺下的太乐署的主管,掌管音乐。

  

  剧目参见:

  《假如音效师是新人》

  《歌剧魅影(节选)》

  以及各类大伙能脑补的可以修改时代背景且无违和的小品。

  

瓜瓜(全文免费)

和袁基分手后,他失忆了2

(全文免费)你没管袁绍这个脸盲,而是直接问道:“袁基,你当真失忆了?”

袁基微微低头,似是不敢再直视你一般。

你看向他,却发现他满脸哀愁。

你瞬间有些愧疚。

他失忆了,都这么难过了,但你却还是在揣测他……

袁基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些什么,却被袁绍突然打断道:“你这个乡下的广陵王!对长兄说话客气点!你居然敢质疑长兄!!”

袁基的睫毛颤了颤,随后道:“咳咳咳……本初……不得咳咳咳……不得无礼……”

听着袁基虚弱的语气,你皱了皱眉。好像……对他是有些凶了……

袁基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双美眸湿漉漉的盯着你

袁绍有些愤愤不平的道:“长兄!也不知道这个广陵王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老是向着他!......

(全文免费)你没管袁绍这个脸盲,而是直接问道:“袁基,你当真失忆了?”

袁基微微低头,似是不敢再直视你一般。

你看向他,却发现他满脸哀愁。

你瞬间有些愧疚。

他失忆了,都这么难过了,但你却还是在揣测他……

袁基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些什么,却被袁绍突然打断道:“你这个乡下的广陵王!对长兄说话客气点!你居然敢质疑长兄!!”

袁基的睫毛颤了颤,随后道:“咳咳咳……本初……不得咳咳咳……不得无礼……”

听着袁基虚弱的语气,你皱了皱眉。好像……对他是有些凶了……

袁基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双美眸湿漉漉的盯着你

袁绍有些愤愤不平的道:“长兄!也不知道这个广陵王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老是向着他!”

袁绍顿了顿,继续道:“长兄!你现在正是身体虚弱的时候!医官都说了你需要静养,你偏不听,非要说什么你和广陵王约好了今日见面,急的饭都没吃就赶过来,结果还被人家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你看着虚弱的袁基,也有些着急了起来,你没想到他的身体已经那么虚弱了,结果连饭都没吃。

你道:“我传膳食上来,你们先用膳。若是有其他的事,我们稍后再议。”

袁基咳嗽了几声,有些虚弱的道:“殿下……在下不饿……只要殿下在,我就没事……”

你拍了拍他的手,安抚道:“就算不饿,也要养好身体。”

袁绍突然道:“我呸!我早就听说了,吃了你们府里的食物会呕吐,会晕厥,会不省人事!你这个乡下亲王!是不是想害我们?!”

“本初!不得无礼!”

你有些头疼,却不知如何解释。

一个月前,异邦使者出使广陵。

当时史子渺正在府上小住。

史子渺看见你们后,便一口一个好孩子的唤你和使者去吃他刚研发的菜品。

你深知这盘看似默默无闻的点心背后暗藏的毒性,于是你笑道:“哈哈哈,史君,我不是很饿。”

史子渺道:“好孩子,还是得吃一点啊,不能饿着了。孩子,这特意为你们研发的新菜品呢。”

你刚想继续委婉的回绝,身边的使者却道:“若史君不介意的话,我可一试。”

你虎躯一震,急忙对使者挤眉弄眼。

不料,那使者却道:“无碍,只是点心而已。”

话音刚落,他便拿起一块点心细细品尝了起来。

你来不及阻止,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位使者。

“嗯……这个味道,有点怪怪的……”使者一边品尝,一边道。

“啊?很奇怪吗?看来是水银加的有些多了……看来下次要少放点水银了,否则孩子们不爱吃。”史子渺细声道。

“什……什么?!!你!你居然往吃食里面加水银!你们!你们这是谋害使臣……”使者义愤填膺的开口,却不曾想,他的声音越来越弱……

你看着倒在地上的使臣,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

果然,母爱如海……你们这些普通人是不能随意的在海中遨游的……

从那以后,你们绣衣楼的吃食便被越传越邪乎。

只是不曾想,竟连汝南都得知了……

你长袖一挥:“你们可是我府上的贵客!我怎会亏待你们呢?走,随本王上街寻吃食。”

袁基走上前,朝你做了一揖,道:“殿下……”

你望着他湿漉漉的眼睛,深知他想推辞几下意思意思。

你握住了他的手,随后道:“一顿吃食而已,不必挂心。”

说完之后,你便拉着他的衣袖,朝门口走去。

你刚踏出王府的门,便看见了靠在门边的傅融。

四目相对……

你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道:“哈哈哈,傅融,好巧……真巧……”

傅融道:“你要带他们去哪?”

你不敢说话……

近来本来就缺粮草,绣衣楼都穷成这样了,要是让傅融知道你要带袁氏兄弟出去吃饭……

嗯……绣衣楼会被傅融的怒吼包围的……

面对傅融的问题,你又答非所问了起来:“哈哈哈,好巧啊傅融,哈哈哈……”

傅融和你共事那么久,一眼看出来了你在转移话题。

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都急躁了起来:“所以,我英明的上司要带他们去干嘛?”

你刚想继续糊弄傅融,身后的袁绍却走了出来:“广陵王,你要带我们去何处吃饭?你这个穷乡下,可别带我们去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地方!”

如今正是钱粮紧缺的时候,你却要带袁氏两兄弟去吃饭……

想到这,傅融有些咬牙切齿的道:“好啊,大可放心,我,会,给,你,们,安排好去处的。”

你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傅融,不明白他为何不骂你,还要给你们安排好去处。

你拉着袁基,往马车走去。

路过傅融时,你偷偷的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别生气。

傅融甩开了你的手,还对你翻了个白眼。

你叹了口气,做人怎么这么难?

你掀开车窗上的车帘,看向车窗外。

傅融正冷着脸跟赶车的仆从们说些什么。

仆从有点惊讶的道:“傅……傅副官……这两位可是袁氏的公子……”

傅融有些咬牙切齿的答道:“就、按、我、说、的、办。”

你有些疑惑,正想追问,但却被人拉了拉袖子。

你放下车帘,只见袁基正直勾勾的看着你。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殿下……今日……是在下有些唐突了……还请殿下赎罪……”

你叹了口气:“袁基,我不会怪你的,你现在需要的就是好好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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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瓜(全文免费)

和袁基分手后,他失忆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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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粮草!粮草!!粮草!!!”傅融在屋中不断的走来走去。

张郃坐在你对面,他一直盯着傅融,头也随着傅融的身影摆来摆去。

“傅……傅副官……你晃的我有些头晕。”张郃道。

你看着似乎要魔怔的傅融,随后道:“傅融……冷静一点,冷静。”

“广陵三年大旱!我们的粮草就要不够用了!你让我怎么冷静!!”傅融崩溃到都破音了。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张郃开口道。

傅融看着满脸无辜的张郃,叹了一口气,随后开口道:“不必道歉。”

“不必着急,我已经想到应对之法。”说完,你有些心虚的拿起面前的茶盏,抿了一口茶。

傅融扭头,看着你行云流水的动作,一眼便看穿了......

(全文免费)

“啊啊啊啊啊!!!粮草!粮草!!粮草!!!”傅融在屋中不断的走来走去。

张郃坐在你对面,他一直盯着傅融,头也随着傅融的身影摆来摆去。

“傅……傅副官……你晃的我有些头晕。”张郃道。

你看着似乎要魔怔的傅融,随后道:“傅融……冷静一点,冷静。”

“广陵三年大旱!我们的粮草就要不够用了!你让我怎么冷静!!”傅融崩溃到都破音了。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张郃开口道。

傅融看着满脸无辜的张郃,叹了一口气,随后开口道:“不必道歉。”

“不必着急,我已经想到应对之法。”说完,你有些心虚的拿起面前的茶盏,抿了一口茶。

傅融扭头,看着你行云流水的动作,一眼便看穿了你。

你刚抬头,便看见傅融白了你一眼。

你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后又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要是今年再弄不到粮草,肯定会饿死很多人。”傅融叹了一口气。

你看着他紧皱的眉头,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一直没有粮草,也不是办法。

你在心理暗自琢磨着,该如何借这批粮草。

嗯……要不找师尊借粮草?

不行不行,师尊正在闭关……

找孙策?

好像也不太行。

虽然孙策会将粮草借给你是板上钉钉的事,但是如今江东的战事正是吃紧的时候。

若他将粮草借与你,他又应该如何弥补军粮的空缺呢?

唉……如今连年大旱,谁又有足够的粮草呢?谁又愿意将粮草外借呢?

担忧之中,你忽的想起了一个人。

不如……就找汝南的那位借吧?

好像也不太行。

因为你们早在几年前就分手了。

但是,你俩是和平分手,毕竟立场不同,利益也有所冲突。

万一,他就借了呢?

况且,他在同你分手后不久便以雷霆手段当上了袁氏家主。

现在的袁氏,可以说是完完全全凭他做主。

想到这,你直直的坐起了身子。

你宣布道:“都不用忧心了,本王已找到解决之法……”

傅融看着你得意洋洋的表情,打断道:“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你刚想开口,但是一想到傅融与袁基有些水火不容的关系……

你摸了摸鼻子,讪讪的开口道:“对……这是个好办法。”只是这个办法有些见不得人而已……

傅融看着你支支吾吾的样子,深吸了一口气,随后道:“没问你办法好不好,只是让你说说看是什么办法。”

你继续答非所问:“哈哈哈,是的,这个办法简直是绝妙。”

傅融这次白了你一眼。

你假装没看见。

正在你思考如何搪塞傅融之时,有一个仆从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

“殿下!殿下!有人求见!”仆从一边跑,一边道。

傅融率先一步开口:“何人来访?”

仆从有些胆怯的开口:“傅……傅副官,我半个月前刚来 ,对这些不是很清楚……而且那人没有自报家门,只是说要求见殿下。”

傅融道:“并未自报家门,为何接待?这广陵王府,不是人人都能进的。”

仆从道:“他就是不肯自报家门。我见他穿着华贵,便让他进内厅了……”

仆从的声音越来越弱,似乎是越来越没有底气。

傅融叹了一口气:“罢了。只是,下次要记得问清楚来者身份。”

你不免有些好奇,到底是谁来访呢?

“愣着干嘛?不去看看是谁吗?”傅融提醒道。

“好。”你答完,率先走了出去,傅融和张郃则跟在你的身后。

到了内厅,你便看见一位背对着你的公子。

他身着华服,俨然是精心打扮过的模样。

你看着那人熟悉的背影,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袁……袁基??

你徐徐走近,扑鼻而来的,是一阵若有若无的清淡香气。

正是这阵香气,让你更加确定了来者的身份。

你依然记得,当初,他调的一手好香。

而你最喜欢的,便是这低光荷所制成的香薰。

和他分手后,你曾派人复刻这款香薰,却怎么都调不出那种似有似无的清淡感。

那人听见了脚步声,徐徐转身。

“殿……殿下……”他缓缓开口,匆匆的往前走了两步,却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的停了下来。

你看着他欲言又止的神情,本来心中有万千言语,却忽然不知如何开口。

“呵呵,我还以为是什么找到粮草的好法子呢。结果原来是这个法子,当真是出人意料呢。”傅融咬牙切齿的道。

说完,傅融转身就出了书房。

“傅……傅融!你听我解释!”你刚想转身去追傅融,却被袁基拉住了。

“殿下……”袁基含情脉脉的看着你。

你叹了一口气,对张郃道:“张郃,你去保护傅副官。”

张郃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哦……好……”

张郃匆匆追了出去。

你回握住袁基的手,开口道:“你……”

“长兄!莫要被他骗了!”一针吼声匆匆打断了你。

你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你看向声音的来源处,正好看见袁绍从一旁的椅子上匆忙起身。

原来是坐在椅子上……怪不得你没注意到他……

袁绍向你们走来,一边走,一边大喊:“长兄!如今你失忆了,定不要被这冒牌货给欺骗了!他根本不是广陵王!”

你:“……”

袁基的声音一改跟你说话时的楚楚可怜,有些严肃的道:“本初,不得无礼。广陵王殿下可是为兄的君子之交。”

袁绍信誓旦旦的道:“长兄,你正是失忆的时候,当然不认得广陵王了!无妨,长兄你不认得广陵王,可是我认得!广陵王根本不长这样!郭奉孝!你这个妖人!居然还想欺骗长兄!”

你有些无奈,道:“那你说说看,真正的广陵王长什么样子?”

袁绍原本信誓旦旦的模样一下子被你的话给击垮了。

他沉默了一阵,似乎真的在思考“广陵王”长什么样子。

片刻后,他出声道:“本公子忘了,他长的那么丑,谁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啊!既然我想不起来了,那么你姑且就是广陵王吧!”

你:“……”

袁基:“……”族中人丁兴旺,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宝宝,我的文都免费,因为之前在老福特上面看同人文的时候,很多老师都是收费,然后我看的不是很开心。所以决定全文免费。希望宝宝们可以给我点点推荐和小心心,求三连)

夜航船

【路辰 x 你 】红色路小倩

  。

  。

  

  路同学关于吃醋之类的投票你直接窜出去,有什么头猪吗。

  

  路小倩不语,只是一味撒娇。

  

  撒娇小路最好命!

  

  一些新年卡的脑洞展开

  

  。

  。

  。

  

  

  白日、高照

  

  干燥路面尘土飞扬,漆红朱楼在一众灰瓦里分外醒目。

  高调重檐庑殿顶,三重金刚座。

  壸门一列,依次节气,刺绣十二花。

  

  定睛看,源是白漆的木垒成金刚座,六根小木榫卯嵌合,固定半透纱绣坐壸门。

  

  再看重檐庑殿顶,上书:后土皇天、至圣先师、阿弥陀佛庙。

  今不今、古不古。

  ...

  。

  。

  

  路同学关于吃醋之类的投票你直接窜出去,有什么头猪吗。

  

  路小倩不语,只是一味撒娇。

  

  撒娇小路最好命!

  

  一些新年卡的脑洞展开

  

  。

  。

  。

  

  

  白日、高照

  

  干燥路面尘土飞扬,漆红朱楼在一众灰瓦里分外醒目。

  高调重檐庑殿顶,三重金刚座。

  壸门一列,依次节气,刺绣十二花。

  

  定睛看,源是白漆的木垒成金刚座,六根小木榫卯嵌合,固定半透纱绣坐壸门。

  

  再看重檐庑殿顶,上书:后土皇天、至圣先师、阿弥陀佛庙。

  今不今、古不古。

  

  大门状若隔扇却大,全部打开。

  粗略看去可知这楼只用四角柱子支撑,因里头大殿敞亮。

  

  来客抬步向里,忽听闻左手边门后有人说话:“上香三文。”

  算盘啪嗒。

  

  他余光望去,是一株迎春缂丝门,人在纱门后看不真切。

  他随即抬脚,跨过半米多高门槛,撞上一行对联,上书:

  黄天在上

  后土在下

  

  横批:

  

  问心无愧

  

  中间却没供奉什么,只正对着四面大开的北出口。

  

  是来来往往的行人,尘土飞扬的大路。

  

  隔扇半开不开,纱色半旧不新,里面看外面和外面看里面一样都不真切。

  

  来客回头看人,灯光照在她手上,灯笼无声演绎皮影戏。

  是秦香莲杀那陈世美。

  

  来客略微思索,拿出一锭金子:“掌柜的,借步说话。”

  

  他带斗篷,帽子遮住半张脸,只露出金灿灿的长发和男性特有的清越嗓音。

  

  它听起来是筝或扬琴的男子音。

  

  掌柜拨算盘的手一顿,抬头看人。

  

  撞进碧汪汪,深凉凉的眼睛里。

  

  嘶.........

  

  冷。

  

  掌柜不语,打量那枚金子和那双藏在黑手套下的手。

  

  虽是白天,一股幽凉冷意从脚发起。

  

  那客人不依不饶,杵在原地,他清越扬声道:“在下异邦人,在汉地多年思乡。不知掌柜的接不接活。”

  他端丽容颜呈现出鳞片温度,笑起来:“帮我还乡。”

  一把阴刻折扇展开,笑盈盈在眼下扇起。

  漆黑手套森白折扇,宝光温雅,贵极生怪。

  

  掌柜皮影灯吱呀吱呀轮转演戏白蛇传,她按停灯盖。

  

  咚咚咚!

  

  大鼓似的关门声,霎时房间昏暗,四面紧闭。

  

  纱门上绣着飞鸟蝴蝶,昏黄在四周。

  

  掌柜不紧不慢说:“货物百三利,劫一次货多一分利,三次后涨百三十。”

  算盘乱打,切切杂杂。

  “伤亡费用公子结清,预支百五十。”

  “死人三位后,涨百十,直接付清金六十。”

  

  详细看账。

  

  一时间,鸦雀无声,

  何况那些飞鸟本是死物。

  

  那客人终于摘下帽子,露出月华凝灿的长发,柔顺发丝浸满光晕,恍惚是一淌流动金溪。

  比声音要更加端方清容,眉目柔和,翠目生碧浪。

  都说色目人头发卷曲,那客人却是水一样顺滑金发。

  汉话也没西域人孜然味,他话不说多拿出腰间玉印盖章,掌柜点头拿走下方影印纸,如此一式两份。

  章是小篆刻的摇光破军星五字。

  掌柜起身说:“上香三文,请吧。”

  

  镖主人回头,但见:

  

  黄天在上

  

  后土在下

  

  问心无愧。

  

  没等他做出决断,掌柜已经把账单塞进金睚眦。

  金兽如货物咬进账单,四面紧闭大门,仿佛巨大皮影戏旋转起来。

  四周都是沙沙的走纱声,飞鸟乱舞百蝶振翅,沙沙作响。

  

  他在中间稳步上前,投进三枚铜板。

  

  极好耳目五官,在婆娑飞纱声中,依稀辨得账单向上传递,至于各种技巧。

  

  他燃香垂眉:如掌柜不问,他也不思。

  

  掌柜站在身后,看他颔首落香,背影宽阔,姿态倨傲。

  此香落下不问因果,只求主客两清,客人无愧。

  

  只是来此落镖的人大多厌恶神佛因果,畏惧阴司报应。

  

  好在掌柜收钱办事,沉默少言。

  

  等他回头

  

  掌柜说:“时间、地点,请吧,镖主人。”

  

  

  2

  

  雨,大雨,杨柳依依。

  

  潮湿空气把你和镖主人困在一起,你安静观雨听声。

  

  那金发主人却沉默,他下意识寻找最舒适地区,来到你身边。

  

  你不去询问,往旁一让,递出半包枣花糕:“请吧,现在是最清甜时候。”

  

  金发主人凝视油包纸中糕点,红枣散发清香,芸豆五瓣花用牛乳合成。

  

  他笑起来,红衣非枣,没有红枣的喜庆吉祥。

  那贵重的红是不分人世、近乎腐朽的珠尊玉贵,森然宝光。

  黑手套的手把控力道,捏起那过于娇嫩点心。

  优雅姿态,俯首试甜。

  

  “好味。”

  

  声音在甜糕里发腻发甜,让人联想到第三块像奥利奥。

  美味但甜。

  

  

  你见他喜欢,伸手取走两块:“给你。”

  说罢,咬枣花糕。

  你显然没有镖主人耐心,大口吃半个,芸豆包不住枣泥,挤出来沾到食指。

  你顺道把剩下半个推进口中,舔了舔食指枣泥。

  还有一个留在身前,静坐观雨。

  

  镖主人只觉乱麻雨声变得轻柔悦耳,直至不闻。

  他轻声问你:“掌柜的,我吃不了那么多。”声音软软,怕惊雨落。

  

  掌柜道:“我已预留一份。”抬头看向镖主人:“您切莫客气,花糕易腐,留着我一人吃怪可惜的。”

  

  周边伙计窃窃私语,大抵不信是红肉货(指走镖轻松方便,没有烂肉臭事)

  

  镖主人和掌柜专注吃糕,好似对周围事物毫不关心。

  

  

  时间拨回两天前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苍翠欲滴、树高植茂院子里站了一个人。

  

  她左看右看,从厨房跑到院子,手上灰从薄薄一层,变成厚厚的黑。


  让我们跳过琐碎漫长推理过程直接说结论————这里,没人住。或者说,近两年没人住。

  

  掌柜气笑,世上弯弯绕绕、千奇百怪,有钱能使鬼推磨,可这有钱也得有命花。

  

  她理理袖口,

  

  

  

  她又说:“公子情况我已知晓,总共八箱珠宝、四箱铜钱,另有各色绫罗两百二十匹、香料七十四袋。”她指指镖主人坐的拨步床:“各种家具也一并带走?”

  那拨步床总共五进,挂满流苏璎珞,剔红鎏金,上好紫檀木料做成半间屋子大的大拨步。

  别说第一进架子上的茶

  二进放的椅

  三四五进的奇窑字画。

  

  北方大户侯小姐以不出阁闻名,不出阁中又有不出床的怪事珍爱,指一张大拨步包涵日常起居琐事。

  如今你正坐在第二进椅子里,料想如此珍贵大件主人必将带走。

  心中又想:玲琅满目琉璃瓶,日后夫妻恩爱,夜夜摔瓶声。

  

  

  

    

  。

  。

  。

  

  写不完了(悲)

谢猫歌
大家除夕快乐 新年快乐 春晚快...

大家除夕快乐 新年快乐 春晚快乐

大家除夕快乐 新年快乐 春晚快乐

007℃

杀身成仁.震惊! 你在代号鸢里称霸天下!!(十四)

ooc!!!和历史有不符!!!本文穿越是身魂同穿,前情请见:杀身成仁 . 当你偶然穿越进了代号鸢!

  十四、被死陶谦摆了一道


  

  你与张飞到东阳之时,徐州轻骑早已徘徊多日。


  “大哥,我饿。”


  “咱们这不是看着陈登和广陵王看小麦嘛?看着看着就饱了。”你把自己最后一块糕递给张飞的时候,一个农夫正在“厉声厉色”地训斥广陵王呢。


  一直到傍晚,他都在给各家看麦子,直到广陵王再次询问,陈登才透露出码头的行动。


  夜里的码头确实热闹,防风的油纸灯笼通明,两叶小船分头行动,这时你才注意到广陵王并未带着阿蝉,而是一位鸢使,这位鸢使的身姿...

ooc!!!和历史有不符!!!本文穿越是身魂同穿,前情请见:杀身成仁 . 当你偶然穿越进了代号鸢!

  十四、被死陶谦摆了一道


  

  你与张飞到东阳之时,徐州轻骑早已徘徊多日。


  “大哥,我饿。”


  “咱们这不是看着陈登和广陵王看小麦嘛?看着看着就饱了。”你把自己最后一块糕递给张飞的时候,一个农夫正在“厉声厉色”地训斥广陵王呢。


  一直到傍晚,他都在给各家看麦子,直到广陵王再次询问,陈登才透露出码头的行动。


  夜里的码头确实热闹,防风的油纸灯笼通明,两叶小船分头行动,这时你才注意到广陵王并未带着阿蝉,而是一位鸢使,这位鸢使的身姿有些熟悉,但脸却十分陌生。


  随着几人上船,岸上的骑兵也随之移动,不过那里面并没有赵云。


  东阳回广陵是不能直接走水路的,赵云应该打的就是这个算盘,广陵王他们也不能一直在水上待着,总得上岸,总会被截杀。


  与玄蜂同坐一条船的鸢使拔剑,剑锋抵在玄蜂颈上,不让玄蜂跳船。


  你也在这一刻认出这位就是美女杀手,可你看着另一船的广陵王并没有什么动作,就知道广陵王早已有所察觉。果然,那艘船似乎被人动了手脚,两人落水。


  “从前我在陶大人面前,她总是对我行事颇有微词,现在看来,她只是纸老虎而已,行事鲁莽,还是需要咱们出马。”你叫醒张飞,两人顺着岸边追去,成功在一艘小船上找到了玄蜂,可玄蜂宁可身死,也不愿跟你们走,你只能将船夫被打晕,船只顺流而下。


  “......我还需要回去,放信号给骑兵,让他们继续搜寻玄蜂。”


  “大哥,你,慢。”说罢,张飞挑着你回到广陵王上岸的地方。


  “她与陶谦无子。眼下,徐州尚认陶谦为主;他过世,豪强必然分食徐州......”陈登还在与广陵王分析局势,原来那封信还没有送到陈登手上,甚至他并不知道陶谦已经身首异处。


  如今徐州局势初定,你还需要个名正言顺的遗书掌管徐州。陶氏宗族,甘氏宗族,徐州吕由都盯着徐州这块肉,陈登出生于官宦世家,二十五岁时被推举为孝廉,由他来主持你的继任最好不过。


  “你就是甘夫人?!”原本你还在分析下一步该如何行进,可听到广陵王的分析还是乱了阵脚,她竟然是甘夫人。


  陶谦竟然一直在骗你,你和关羽张飞见过的甘夫人,应该说是陶谦让你见到的,让你误会的甘夫人,你从未想过那位美女杀手竟然是真正的甘夫人,你早该知道的,每当她趾高气昂的从你面前经过,你就应该怀疑的,还有那晚沐术对你形容杀手的态度。


  所以现在更加棘手的是,那封信交给了甘夫人,两人却大吵一架,那信中所写之事一定不利于甘氏,那就等于是没了。甘夫人是带着信先离开的,所以也不知道陶谦已死,对徐州局势影响不大。


  只是你就算回到徐州,广陵王将甘夫人带回广陵,作为陶谦的正室夫人,你不能完全不管不顾,你和徐州必然也要受到广陵王掣肘。



  “广陵王他在赌。”你随即明白了一切,玄蜂的行踪为何暴露,是广陵王为了绣衣楼的一步棋,进可吞并徐州,退可交涉除掉内鬼,广陵王将不会损伤一分一毫,就能让徐州低头。


  “大哥是说,他不是玄蜂。”张飞也收了画笔,将手放在你的肩上。


  “对,鱼饵,他是不是玄蜂并不重要,他当然可以是玄蜂,但重要的是知道名单的人,那个人可能不是玄蜂,或者玄蜂根本不知道名单。陶谦知道的这些信息都是从绣衣楼,从广陵王处放出来的。”


  “甘夫人,可杀。”


  “算了,广陵王亦不会对甘夫人做什么。”你知道张飞收起刚刚虚空画画的笔就是要动真格的,可你不能让张飞这么做,这里是东阳,张飞以身犯险不说。那甘夫人只是为了自己的生路打算而已,最重要的是你现在也对那封信抱有一些幻想。

谁不想名正言顺呢?


  三天后,广陵王与陈登突然造访彭城,你与张飞还在东阳调查,并未能赶回去。


  关羽传来的密信上表示,徐州尉、徐州簿和沐术几个人做了一场戏,只说是陶谦病危,让广陵王隔着帘子看了几眼,沐术以管事身份几次搪塞,广陵王也未执着,准备回广陵进行下一步准备,浩浩荡荡的仪仗捎带着陈登回东阳。


  可途中突生意外,说是仪仗遇到袭击,围杀仪仗的伏兵,是五斗米道的护法民兵。但民兵背后自然是彭城的某股势力,想用五斗米来挟持广陵王,真就将广陵王抓住了。


  可你却觉得不对,广陵王定不会让自己陷入被动,那么危机的时刻,她多半会先自保再从长计议。


  若广陵王逃脱,陈登被抓,那广陵王定会请左慈出山医治陶谦,到时陶谦死讯败露,徐州才是真正的水深火热,到时死的就不是府上那几个人,而是整个徐州的百姓。


  可之后的你也没想到,袁术不知从哪得知你刘备身在彭城的消息,推出陶谦命不久矣的消息,顿时按耐不住,兵分两路,一路先取广陵,再取彭城,另一路则进攻下邳。


  “三弟你返回彭城,左慈此次为的是稳住徐州局势,救出陈登,你们和赵云一起拖住他,实在不行就告诉他,陶谦早就病死。”


  “那大哥你呢?”


  “我去救陈登,我还需要他的助力。”


  “放心,我在暗处,广陵王势必会救陈登,我也就是顺水推舟,”


  “大哥,事事小心。”


  “嗯。”


  张飞深深看你一眼,转身隐入人群中。果然,夜里,广陵王和几个农夫成功将陈登救出,你也松了口气,从张飞离开,你就将蛊虫之力全开,丝毫不敢松懈,眼看着马车渐行渐远,你的心却有些担心。


  突然,一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追兵,迫近广陵王的车马,你拦住小队追兵,却还有几人继续追赶广陵王,你被困住不能脱身,眼见着另一队要追上广陵王。一阵马蹄声,轻盈没有杀伐气,从另一个方向追上了马车。


  是二弟!!!你一耳朵就听出来人是谁,借着月色,关羽还是那般身影如玉,像是从天而降的神,将几人解决,目送着广陵王离开,稳妥的解决困难。


  “二弟,你来了。”你眼前有些模糊,刚刚十几人温热的血溅在你的脸上,那赤蝶肆意的在尸体上蚕食着,你的气力也随着赤蝶的吸食渐渐亏空,不意外的,你倒在了关羽怀里。


  青衣远远看着清冷,贴近了却滚烫。


  “这蛊以大哥的精血为生......”关羽在说什么你有些听不清,眼皮沉重,昏迷了过去。


  关羽单手将昏迷的你抱起,一手提起长刀,马儿乖顺的跟在身后,那些赤蝶并未消失,关羽细心的将所有赤蝶杀死,你苍白的脸才算是有了血色。


  “明明还在血气外泄,却还要用这伤血气的蛊虫。”


  “大哥你什么时候能明白,你的重要。”


洞洞洞洞洞幺拐拐

荀攸x广-失聪

荀攸x广陵王

失聪

 

荀攸第一次见到“广陵王”,是在火海中的摇篮前。

十三岁的少年,就立在火海中。

那时的荀攸,即是绣衣楼的副官,也是里八华的卧底。

这是祖父牺牲了自己换来的,他需要做出取舍。

他们说,这是个女婴,或许不能启用绣衣楼,也有人说,斩草要除根,必须要处理掉她。

那时,荀攸浑身是血,在火光中,他的肥感受到烟雾的灼烧,呼吸困难之间,他看着襁褓中嚎哭的女婴。

“我本该是你的副官。”

他低声道。

 

荀攸及而立之年,在辟雍学宫任教。

荀攸时常觉得自己的人生是割裂而矛盾的。

正如他温润平和的外貌和流露出的严厉一般。

无法听清世间万物的声音,...

荀攸x广陵王

失聪

 

荀攸第一次见到“广陵王”,是在火海中的摇篮前。

十三岁的少年,就立在火海中。

那时的荀攸,即是绣衣楼的副官,也是里八华的卧底。

这是祖父牺牲了自己换来的,他需要做出取舍。

他们说,这是个女婴,或许不能启用绣衣楼,也有人说,斩草要除根,必须要处理掉她。

那时,荀攸浑身是血,在火光中,他的肥感受到烟雾的灼烧,呼吸困难之间,他看着襁褓中嚎哭的女婴。

“我本该是你的副官。”

他低声道。

 

荀攸及而立之年,在辟雍学宫任教。

荀攸时常觉得自己的人生是割裂而矛盾的。

正如他温润平和的外貌和流露出的严厉一般。

无法听清世间万物的声音,因此他的触觉嗅觉都无比灵敏,每一个冰冷的深夜都会显得痛苦和漫长。

出于对一个新生婴儿的怜悯与期望,他亲手将另一个人送往地狱,那是数年来他亲手培养的花朵,那是一个本该盛放在世间的鲜活的人。

十数年来,荀攸看着阿鹜长大,那个仿照着广陵王的模子刻出来的人。

荀攸在阿鹜死去的那段时间,经常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他把对于广陵王的一切幻想与期待加注到一个无关的少女身上。阿鹜作为“广陵王”死去的那天,她悄悄告诉荀攸,她是愿意为了荀攸的一切而死的。

从那一天开始,他忽然不敢面对世间的一切。

为了一个不熟悉的、陌生的、仅仅只有利益相关的人,他不知道自己付出的是否值得。

于是,在每一个月色如水的夜晚,他就对着微弱的光影,用苍白修长的手,比划出天地、草木、万物。

荀攸在剥离自己的每一次悲伤与愤怒。

那是一张酷似阿鹜的脸。

主客体对调一下,应该说,那是阿鹜酷似的脸。

“小荀老师,你不必用我的名义美化自己的行为,究竟是为了我,还是为了荀氏,或者是为了汉室,你自然有你的理由,但我不会、也不愿意成为阿鹜。”

那个熟悉而陌生的人,与阿鹜相似,却又截然不同。

真正的广陵王并没有根据荀攸的设想成长。

荀攸觉得自己握着扇子的手在轻轻的颤动,他艰难的辨认着广陵王的口型。

当他完全理解了面前少女的话,如坠冰窟一般,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无比郑重的,荀攸皱着眉头“所以殿下,你的副官,本应该是我。我以为我做的,是在保护你。”

“多谢小荀老师了。”

她似乎全然不在意一般,但荀攸察觉到了她的语速在变慢,他盯着她的嘴唇,理解广陵王的每一句话。

“可人各有命,尽管有天命所归,但没有人应该承担其他人的命运。看着阿鹜死去,你敢摸着自己的心,问问自己,有没有一点点犹豫、有没有一点点不舍?”

这样的质问让荀攸又回想起阿鹜离去的那天。

他恍惚着,跌坐在榻上,他调整着自己的语气,尽可能不露怯地回应“不舍又如何,为了成就大计,总有人要牺牲,若不是阿鹜,便是你,倘若要我身死,我也会就义。事已至此,唯余悔恨。悔恨不及,只能寄希望于现世。”

阿鹜走之后,他曾经无数次扣问自己的心,可现实就是,为了广陵王,他不得不送走阿鹜。

荀攸觉得自己无比的自私,直到现在,他的心都更偏向于朝夕相处的阿鹜,但不得不承认,他应该选择更强大的广陵王。

但阿鹜的牺牲并非没有意义,那个少女一直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为了成就荀攸,她在死的时候都带着笑意。

想到这一瞬间,荀攸觉得心沉了下去。

痛。

那是一种钝刀子割肉的痛。

他的四肢与灵魂都开始麻痹,仿佛是冰冷的水灌入五感,呼吸越来越急促,他觉得喉头腥咸。下一秒,他“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来人……来人……”

荀攸听不清声音的主人,但他知道,这一定是广陵王。

 

荀攸休息了几日,这几日都不曾见到广陵王。

大抵是出于心虚与自责,他竟然觉得,看不到广陵王也是一种解脱。

少年时,荀攸也专心习武,朝阳则沐光而起,执剑起舞,飞叶绕身,暮色沉将启卷读书,烛火照夜,孤影盈窗。

荀攸看似风光霁月的一个玉人,但他时常觉得自己不是自己,尽管是家族中的晚辈,却因为年岁较长,要承担许多不属于自己的责任。

那些生与死本来与他无关。

可是此时此刻,都与他有关了。

因此他很早就从血色杀戮中被拔了出来,像是残忍的从土壤里挖出的稚嫩的纤草的根茎,仅存的一点点属于“荀攸”自己的理智告诉他——荀攸,是愧疚的。

他负于阿鹜,也愧对广陵王。

于是夹杂在一切权谋与算计之间,荀攸时常忘记了,自己是荀攸。

在辟雍学宫任教,几乎是他最后的一丝做回荀攸的天地。

一个人空坐了几日,偶尔有不省心的学生骚扰,间或有同事的问候,这位青年教师觉得自己终于久违的回到了人世。

其实人世间与地狱,不过是一念之隔。

当目视天下苍生,便发觉自己身处地狱。

他理不清自己的思绪万千,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约莫又过了近十日,小荀老师才出现在大家面前。

他与广陵王之间发生了什么其实没人知晓,但因着小荀老师见着广陵王就要躲开,众人似乎也知晓二人之间的龃龉。

往日插科打诨的几个人看出二人的微妙气氛,为了缓和便常说些胡话,广陵王就坡下驴,从不驳了人的面子,便每次也跟着笑嘻嘻的混过去。

只有那位威严的师长,静静地挥着扇子,羽毛划过空中,广陵王每每看到,都觉得那羽毛似乎是划过自己的面颊,勾的心旌摇曳。

入夜,她路过荀攸的房间,他耳朵不大好,便也听不到她不算轻的脚步。

隔着月影纱窗,她看见他模糊的影子。

一双手,静静地面对着白墙,比划出一只飞鸟的形状。

月光穿过手的轮廓,拓印在如纸般的墙面,叫人忍不住提上一句诗在侧。

她隔着窗,摸索他的影子。

好孤单的影子。

广陵王忽然有些后悔。是不是那些话,说的太过了。

 

荀攸并非是因为出于讨厌广陵王而躲着她。

他的心受到烈火灼烧。

烧的他口渴肺燥,仿若是被流放到岩浆流淌之处,被上天赐予雷击火灼。

第一次见到她时,他执一把剑,其实那个时候,他就应该刺下去。

广陵王身边已经有了蝉,那么阿鹜的存在,就似乎是多余的。

生即为死。

却并非是向死而生、亦或是悲壮的离去。

无名无姓的死去。

只有他记得,她是阿鹜。

倘若只是多余也罢,天地广阔,多余一两个人又如何呢,可是当时她不得不死,她不死,则广陵王不生。

荀攸觉得自己无能为力,怎么去思考、复盘,想象着一切重新开始,却发现,似乎改变不了阿鹜的命运。

他甚至没能陪她做过她想做的事情。

可如今,更令荀攸感到绝望的,是他似乎在面对广陵王的时候,已经远超过对一位局中人应有的冷静和克制。

那确实是一位王。

荀攸急切的想要剖开自己的心,证明那煎熬的苦果,正是为了她。

可每每遇到她,荀攸只能笨拙的盯着她的嘴唇,咬出一字一句,念在心里,却说不出来。

这是为何?

荀攸摸着墙上自己的影子,那近乎失聪的耳朵,被他埋在长发之下。

摸着影子,似乎是能听到世间万物。

他想听一听自己的心。

 

 

 

 

 

2

 

 

 

 

 

荀攸是一位君子。

不同于他的那位年纪小一点的叔叔,荀攸的君子是介于孔北海与荀令君之间的君子。

许多人觉得他古板严肃,但较之孔融确实多了几分亲切。也有不少人觉得他温润谦和,但是看看他身边那位衣鬓染香的公子,荀攸又没有那么接地气。

其实荀攸自己也会偶尔觉得难以理解,不就是耳朵不太好使,因此说话不大好掌握音调么,便甲之蜜糖乙之砒霜的获得了褒贬不一的评价。

但他并不十分介意。

就像是听不清世界一样的掩耳盗铃,他觉得只要心是自洽,外界评价都可以置若罔闻。

 

“安静。”

实在是欺人太甚。

座下弟子实在聒噪,耳不聪目明的荀攸看着他们乱七八糟的嘴,无比庆幸自己是个半聋,还能躲过这样的吵闹。

“安静。”

他提高声量再次强调。

一节课毕,荀攸觉得无比解脱,轻摇羽扇,他迅速离开。

途经一处僻静之处,他看见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广陵王站在他的必经之路上,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月牙一般,狐狸一般,仙子一般。

荀攸忽然希望自己也是个瞎子。

这样可以装作没看到她,然后赶紧扶着墙跑走。

“小——荀——老——师——”

为了留住荀攸,广陵王放慢了语速,提高了声调,无比认真且郑重的念出他的名字。

荀攸紧张的握紧了扇柄,手藏在宽大的袖子里,他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索性衣摆宽大层层叠叠,看不出他紧张的小动作,只能看到他面无表情的嘴角下垂,一张好看的脸板起来,冰冷至极。

“殿下前来,有事么?”

“没什么要紧的事,今晚是北海相值夜,小荀老师要不要和我出去小酌一杯?”

他觉得广陵王没安好心,倘若出去又要挨一顿骂,他不如吊死算了。

“是北海相值夜,但今日家中有事,他要与我串班。”

“是么?”她把手抵住下巴,做思索状。“那我刚刚去问他,他亲口告诉我的,怎么,你们用心纸君意念相同了?”

见瞒不过她,荀攸只得如实道来:“殿下,自上次一别,我已无意与殿下再见,从此殿下在明我在暗,各行大路一侧,方是上策。”

“什么上策?这也是小荀老师的十二奇策之一么?”

嘴唇张启闭合之间,两片嫣红名言,皓齿洁白。

那确实是女人的嘴唇。

荀攸发现自己走神的一瞬,几乎要昏死过去。

他不该如此。

“哎?小荀老师在想什么?”

广陵王步步紧逼,荀攸只得后退。

“恕在下,不能奉陪。”

“我又不是要一位君子陪酒作乐。”她面带歉意,清风拂过,她的衣带拍着荀攸的衣襟,像是一双手的温柔抚摸,荀攸隔着衣服,仍能感受风动不止。

“上次,我确实心急。并非是不懂你的谋划与无奈,只是我为生者,无法……无法不对一位替我而死的人感到愧疚。我与你,是一样的心。”

荀攸看着她的嘴形,读出这句话。

蓦的,他觉得心口一紧。

“我想小荀老师与她朝夕相处多年,所付之情,只多不少,因而那一日,想来是比我更痛更无奈。只是你并非只担此一人姓名,为绣衣楼,为天下苍生,你我一般无助,也一心同道。我若是只知道用那样意气用事的话伤了你的心,却不知体谅你,怕不是另外的冷血无情了。”

他这次却是屏气凝神的听清了她的一字一句,于是他便是看着她的眼睛,感受着她的真诚。

良久,广陵王听到他长舒一口气。

“罢了。只是我不便外出,还请殿下不嫌寒舍微漏,还请屈尊前来。”

“好。”

广陵王牵起他的手,无比郑重。

 

是夜,荀攸备好了酒。

他猜广陵王府不缺美酒,她定会携酒前来。

但不知为何,他还是准备了自家的陈酿,那是数年前,他一时兴起埋在树下的一坛老酒,今日启封,酒已澄清,酱香浓郁,连平日不喝酒的荀攸都觉得稻香诱人,她定也会喜欢。

果不其然,广陵王见到这坛酒,双眼放光。

“小荀老师不是不善饮酒么,怎的家里还有如此佳酿。”

“十几年前,我考入辟雍学宫,想起有人封酒纪年以表喜悦,我便也封了这么一坛。”

他今夜只穿了便装,不似白日一层又一层裹得叫人便觉得繁复,而是他少年时练武穿的衣服。素净的孔雀蓝裹在身上,不过里外各一层,绣着花纹的高领裹住脖子,黑色的束袖紧贴手腕,连腰封都扎得更紧。广陵王这才意识到,这位看似文弱的师者并非是一个孱弱多病之人,相反,他双臂遒劲,身量也比寻常男子高出不少,少时练武留在他身上的痕迹不曾消失,随年纪渐长,更显得风姿绰约。

想来当年他于火光中见那婴儿,也是这幅模样了。

“荀氏的佳酿,该当一品。”

广陵王看着面前的男人安静的倒酒,清澈的酒液滑落酒盏,叮当作响,甚是清脆。

夜深人静,荀攸渐渐觉得听到的声音愈发清晰起来。

连她此刻的笑声,都无需他时刻关注,便串成一首极动听的乐曲,沿着耳朵钻到心里。

“好香的酒。”

“嗯。”

斟酒罢,他安静地跪坐在广陵王一侧。

哪怕是跪坐,他也要高出广陵王一截,在女子中谈得上高挑的少女在他身侧,难得的显出几分娇小之感。

“难怪辟雍的学子怕小荀老师呢,不仅是冷面郎君,小荀老师竟生的这般高,比寻常从戎将士都壮了不少呢。”

“小时候,族老告之,想要成为绣衣楼楼主的副官,自然要文武双全,因而刚学会说话,就要兼顾诵经和练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身量就练出来了。”

他语气平常,却比往日更沉了些。

向来是夜色寂静,他无需艰难的倾听,便也不用高声语。

广陵王知道,荀攸对于没能成为自己的副官耿耿于怀,时常提起,她对于荀攸,也带有别样的情感。“小荀老师,世间太多阴差阳错了。”

“因此,一步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所以小荀老师还在为了阿鹜的事耿耿于怀么?”广陵王饮下酒,灼热过喉,她的语气也变得多了几分忧愁。

“阿鹜并非是谁的替身。想来小荀老师也不曾有一日把她当做我。阿鹜就是阿鹜,她的死也并非是因你的剑,只是她愿意用死来成就你。这不是你的罪,也不是你的债。只是乱世之中,人各有命,我视阿鹜为君子,见阿鹜如见苍鹰,她不是我的影子,她是阿鹜。如果说阿鹜是为我而死,那我便是承着阿鹜的愿活在世上。”她静静地握住荀攸的手。

那双手并不能包裹着荀攸的手,却让荀攸感受到别样的心安。

“阿鹜,是个很好的人。是我负她,而今时今日,我却不能自洽到从容面对阿鹜的离去。”他的叹息轻不可闻,却穿过整个空荡的房间,似乎在天地间回响。

那是他在扣问自己的心。

许久。

“曾经,我也以为,阿鹜作为必死之棋,若能侥幸存活,我必感激上苍,可若是不得已赴死,也非我能改变。但当我真的看到她死去的一瞬,我才知道,人负其罪,无需缘由,我之亏欠,余生无补。”

“并非只有你一人知道她是阿鹜,我也会用一生牢记阿鹜。”

荀攸看着这张与阿鹜无比相似的脸,与阿鹜赴死前一般坚定的神色。

隔着那张面皮,荀攸不知道自己看向谁。

是隔着阿鹜,猜想广陵王。

还是看着广陵王,思念阿鹜?

荀攸别开眼睛。

那双漂亮的、宝石般的眼睛,噙满了泪水。

那位从不饮酒的青年,为自己斟满酒。

“这杯酒,给阿鹜。”

窗外,枝叶颤动。

有鸟惊飞,羽与叶俱下。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3

 

广陵王梦到了阿鹜。

她们身上留着相同的血,长着相似的脸,似乎是相似却截然不同的性格。

广陵王很清楚,在阿鹜的心里,与其默不作声的作为一个孤女死去,她宁可用自己的死成全荀攸和这个乱世,她也在赌,赌另一个女人能够扭转时局。

那梦里绰约的身影,与她别无二致,但广陵王知道,阿鹜永远不是任何人的影子,她就是阿鹜。

就像作为替身的蝉,广陵王从来不把阿蝉当作一个替身,那是她有血有肉深爱着的一个姑娘,只身打马过草原的西凉女子,怎么会甘于做一个替身呢。

想来阿鹜也不愿意。

梦里,广陵王看着阿鹜,像是照镜子,也像见真我。

阿鹜笑意盈盈“你是广陵王?”

“是。”

她给了广陵王一个大大的拥抱,和任何世界上寻常女子一样的亲昵。

“我听公达讲过很多次呢。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呀,像我的眼睛一样,去看天地,去见草木,去爱生民,去换日月江河。”她连声音都与广陵王有七八分相似。

“好。”

“不要总是记挂着已去之人,生者唯有秉持着信念,方可坚定的完成大业,今日我之牺牲,望能换来他日的千秋万岁太平年。”

“我记住了。”

“那这次,我真的要走了。殿下和公达,都该活出自己的样子。”

从梦中醒来时,广陵王再一次听到鸢飞戾天之惊鸣。

 

翌日,她相当平静的与荀攸分享了这个梦。

荀攸看起来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兀自品茗。

广陵王见茶香氤氲之间雾气朦胧,想着他似乎也看不清自己的唇形,便没有再多重复。

然而荀攸却心如明镜,刚刚广陵王说的每一句他都仔细听了,也全然开解了自己过往的矛盾。

阿鹜不是广陵王的替身,阿鹜的死是殉道者般的悲壮,与青史英雄无异。而他与广陵王,为生者在世,该当继续好好活下去。

可他却觉得自己如此悲观。

难道活在世上,就一定能好好活下去么。

无所谓。

事情总不会更差,他会咬着牙走下去的。

哪怕下一个死的是他自己。

“小荀老师何故发呆。”

广陵王拧过荀攸的头,把男子的脸捧在手里,揉揉捏捏,试图唤醒他的自我沉醉。

然而只是保持沉默的荀攸却吓了一跳,他紧张的瞳孔一缩,嘴紧紧的抿了起来。

幸好耳朵藏在长发之下,广陵王看不到他红透的耳垂。

“我没有发呆。”

“可小荀老师没有看我。”

“殿下这般玩弄在下,成何体统。”

他低沉的声音尽管温和却不怒自威,

她的手心温度通过肌肤之亲让荀攸感受到有些不自在,尽管人生已过三十载,他却从未与女子有过肌肤之亲。

他慢慢别过头,长发拂过广陵王的手。

“我没有玩弄小荀老师呀,我只是想让小荀老师听我说说话。”

荀攸脸虽然别过去,眼睛却还是不自觉看向广陵王,这种别扭的感觉让他感到想逃离。

“殿下不必叫我小荀老师,我并未当过殿下的师尊。殿下的师尊另有其人。”他理理衣襟,正襟危坐之间,那个严肃而不苟言笑的小荀老师似乎卷土重来了。

“殿下叫我公达就好。”

“可我并非是同辈……”广陵王愣了一下,她侧过头,像一只小麻雀拧着脖子啄果子一般闯入荀攸的视线。

“无妨,殿下于某之心中,并无需客气。”

 

近来,辟雍学宫的人都说,小荀老师似乎心情大好,乃至于学生私下斗殴都没有罚一百遍经书,只是略作警告各自罚抄十遍课文就罢了。

广陵王听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近来绣衣楼再次出现财政赤字,她分身乏术,每日研究怎么搞钱,便也没再多找荀攸。

偶得空闲,张辽带来不少西凉新奇玩意,阿蝉取了些银锭去锻刀,楼里小姑娘把剩下钗环分了去,广陵王却凑出一套笔墨,给荀攸送了去。

“公达。文远叔叔送来些东西,我见其中的一尺之笔相当精致,是个顶好的簪花毛笔,听闻是制笔名匠白马作,便凑了块品相皆上乘之墨给你送来。上次见你批改学生经论之笔已有飞毛,留心许久,终于找到一根好笔。我知荀氏不缺好笔,但薄礼不及我心意万千,还望公达收下。”

落款,广陵王画了一只小麻雀,一双大大的眼睛,恰如那日捧着荀攸的脸时,那一双忽闪的精灵。

荀攸收下笔,只命人回了话,说改日邀广陵王一同读经,再无后文。

广陵王却也不甚介意,继续四处寻摸生财之道。

 

眼看又到了发饷之日,广陵王愁的日日抱着阿蝉诉苦。

实在是发不出饷,绣衣楼若是解散了,广陵王真是愧对列祖列宗了。

正在她焦头烂额之际,有人来报,说上个月傅副官开采到的黄铁矿,有人下了大笔订单。

她想起华佗和张仲景实地考察时讲过,这黄铁矿别名石髓铅,入药可散瘀止痛、接骨活血,倘若开采了便可做军队跌打散。但因着时局动荡,她还未来得及组建自己的军队,且资金不足,因而她只想着先开采以备后需。听到有人下了大笔订单,她觉得事有蹊跷,便派人一边接洽,一边暗中查问对方是谁。

答案十分让人意外,这位神秘的主顾,是荀攸。

 

对于广陵王的突然到访,荀攸并不十分意外。

但对方并非是兴师问罪,出于荀氏与绣衣楼的密切关系,她并不觉得荀彧是要造反,更何况,一个文士的家族,有些府兵已经实属不易,哪来的数万精兵用得着这么黄铁矿。

“公达好性质,忽然在我这儿卖了这么多黄铁矿,是荀氏要拥兵自重么?”

她故意调笑,一边说一边随手拿起桌面上沾了红墨的白马作毛笔。

“前些日子有方士说可以用黄铁矿提取出易燃之物,我有意让他们去试试,若是弄出新东西能用在行军打仗之间,便是顶好的。”

他背对着广陵王,便没有看到她拿起笔把玩。

广陵王为了让他听话更清晰些,每次与他说话,都可以放慢语速提高音量,因而门外候着的人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多疑者,比伤之。

门口几个下人有些紧张的面面相觑

“公达,还是说,你有二心?”

 

 

 

 

 

 

 

 

 

4

 

四下寂静,明明正是艳阳高照的正当午,门口守着的人还是紧张的手心渗出汗来。

门内的荀攸却相当泰然自若。

“殿下何出此言呢?”

他依旧没有转身,轻摇羽扇,他阖上一双漂亮的眼,像一尊沉默无言的佛像,静静立在重重帷幔之间。

“公达自然清楚,你的黄铁矿可是买到傅副官那去了。今日不给我个交代,我怎么和楼里其他人交代。”

广陵王语气随重,但看她面色不改,便能看出她并不在意此事,甚至相当轻松。

她拿着朱笔隔空描画着荀攸的背影。

好大一个人啊。

广陵王腹诽道。

“罢了。我本意是想着殿下近日似乎资金短缺,乃至楼内有的人都不敢嚣张的饮酒作乐,看来确实是日子艰难。本想着另辟蹊径曲线相救,却没想殿下生了龃龉之心。是某欠缺考量了。”

广陵王很喜欢看荀攸不禁诈的正经模样,忍俊不禁笑道:“公达怎么这般单纯,平日与他人谋划,也这般一诈就都说出来么?”
荀攸平日正经严肃惯了,被噎了一句,他生出几分羞馁。

平心而论,他自然不是不禁诈的人,外人莫知其所言。

一开始,他只不想让广陵王知道是自己,他怕她不愿承受这份心,才决心从傅副官那边下手。

后来,觉得聪慧如她,自然能顺藤摸瓜找到自己,便想着她定不会怀疑自己别有用心,到时候各自体面,也算君臣佳话。

今日见她上门,本以为能得到一番道谢与热忱的剖白,却被她三言两语憋出胡言乱语。

“殿下竟然这般不信任某,某……”

话音未落,他被广陵王掐住脸。

与前一次不同,二人如今都是站着,广陵王便不得不向上伸出胳膊,漏出半截雪白的小臂,她虽是女子,力气却不小,锢着荀攸的脸,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偷袭”惊的双唇微张。

下一秒,广陵王用那沾了朱墨的白马作抹在荀彧唇上。

“哎呀,相当漂亮呢。”

广陵王笑眯眯的眼睛又一次弯成月牙。

荀攸惊愕。

他的五感除去听觉皆是无比敏锐,混着冰凉的墨抹在唇上的触感让他几乎抖成筛糠。

“殿下糊涂!”

他慌乱的拍开广陵王的手,见她漏出吃痛的表情,又心疼的扯过来看有没有被自己打坏。

习武之人,偶尔跑了力道,怕是很疼。

小麻雀却没有介意,而是褪了右手的半掌手套,用指腹抹匀了荀攸嘴上的嫣红。

荀攸并没有觉得自己是被调戏了,只是怔怔的感受着她的指尖。

柔软,带着薄薄的茧。

“殿下。失礼了。”

他转身离去。

“哎?公达,我就是闹着玩玩……”

广陵王本意想借此机会拉近一下这位不苟言笑的师长的距离,平日老是念叨着“你的师尊本该是我”、“你的副官本来是我”,她以为他是很想与自己亲近的。

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广陵王愣在原地。

 

荀攸持着白马作毛笔,轻轻抚摸上面刻着的“白马作”几个字,那似乎变成他的另一个指纹,成为身体里的一部分。

不知过了多久,他哀哀的叹息。

怎么会这样呢。

他想起初识广陵王的日子。

当时阿鹜还没有离去,他还有很多选择的空间。

惊春鸟语,她一改见外人的严肃端方,而是无比轻快活泼,褪了官服漏出常服,相当自然的看着荀攸遥遥一笑。

原来这就是那位小世子。

那位他的小世子。

荀攸想过,要不要和她亲近些,可想了无数个由头,却总觉得哪一个都未免有些牵强。

毕竟十三岁的自己还是与她颇有渊源的,三十岁的自己,只是突然闯入她生命的过客。

他忽然不想让那一天到来。

如果阿鹜不需要死,他或许会以师长、抑或是谋士的身份出现在她身边。

想着,哪怕慢一些,也会与她并肩,无非是比别人出现的晚一些,他并不是没有机会。

可无法逃避的牺牲还是到来了。

阿鹜的死让他一时间进退维谷。

无法接受阿鹜的死,也无法接受他对于那位少女,超出保护之情的心。

倘若是小叔叔,或者是那位副官也好,哪怕是有着云泥之别的身份差异,只要能开口,他愿意去剖出滚烫跳动的心,告诉她,荀攸已有心相许。

可是此时此刻,巨大的矛盾感拉扯着他。

名为爱欲的天平,被生与死的沉重化成了银河两端。

他在迢迢一侧,唯有相望,而不能前进一步。

她为何,又要闯进自己的心。

明月遥遥,灯影重重。

他面对白墙,十指翻飞,有鹰之影跃然于墙面之上,黑与白的交融,隐秘在无声无息的泪水之下。

 

夕阳如血。

宛若乱世的开局。

遥遥望去,火红的土馒头埋在苍茫辽阔的土地上,埋葬了天下苍生。

广陵王驰马纵横,她与阿蝉策马疾驰。

悉闻北方有部族暴乱,恰好与当初收养阿蝉的家族有些渊源,广陵王便由阿蝉指引作东,前往邀约赴宴,以求兵马相助。

她年龄家世皆不如各地军阀世家,尽管有汉帝偏宠,终究没有兵权,因而她时常为此担忧,得此机会,必然前去。

然近来朝堂不算安稳,她又时时记挂绣衣楼的公务,宴会一结束,便连日赶路。

赶路疲倦,她回府便要倒头大睡。

阿蝉苦苦扯着她沐浴更衣,为她换了舒适的衣服,才把广陵王送到内室。

广陵王依赖的把头埋在阿蝉怀里,非要阿蝉和自己一同睡。

阿蝉被闹的红了脸,嚷着自己也要沐浴,每日和广陵王一同睡,就要被广陵王死死抱住,她挣脱了开,跑回自己的房里。

广陵王见拗不过阿蝉,自讨没趣般的瘪瘪嘴,裹着被子便沉沉睡去。

她睡的香甜,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醒来后简单的洗漱罢,她便走到外室。

却不曾想,往日鲜少有人至的待客之处,今日竟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小荀老师?”
那人一如第一次饮酒时,只着便装,端坐在案前,捧着一本书,正在闲读。

他隐隐听到广陵王的声音,道“今日为何如此称呼?”

“哦哦……叫顺嘴了,公达为何前来?”
荀攸这才缓缓抬头,入目却是还穿着里衣的广陵王,今日她还未梳洗,因而长发胡乱散着,日光倾泻在她身上,琥珀色的发尾半透明一般。

他慌乱的低下头。

“某唐突了。”

广陵王看着他攥紧的拳头,心下也清楚他的窘迫,忙去换了常服,束了发才出来。

二人坐在几案两侧,各自泡了热茶。

“某知道殿下前些日子所去,带了些好消息。休若今任监军校尉,领督河北事,送书而来,得闻有散兵游勇,如今散落至广陵一带,若殿下继续建兵之事,可派人于周遭招募。”

他气定神闲,并未有失神之态。

广陵王听闻,大喜过望,马上传了人去办此事。

荀攸不语,只安安静静地翻阅闲书。

等广陵王忙的差不多,他才缓缓开口道。

“殿下时常行不轨之事,某觉唐突,还望殿下守礼。”

广陵王摸不到头脑,好一会,她才愣头愣脑道“公达是说我昨天强迫阿蝉和我一同睡的事么?”

荀攸觉得眼前一黑。

“某若知道殿下男女通吃,今日就是一头吊死,也会装作不知。”

广陵王无奈,自嘲道。

“我也并未对公达与阿蝉做越轨之事。只是为表亲近,大家尊卑不分的打成一团才好。”她悠悠的语气并没有歉意“何况我对公达,并非是刻意逾矩,只是公达待我之心赤诚,我对公达也有远超他人的情分。”

她边说边用手比划着。

“喏,当年本王只有针头大小的时候,公达不就已经见过我了么?今时今日,只因为没有副官和师傅的名头,公达就心生距离,真叫人心寒。”

荀攸是个十分执拗的人,他一边给自己的身份画地为牢,不敢多动心一分,便也心中要求着广陵王也死守着这条红线。

但今时今日听到她说“有远超他人的情分”,那份心便要跳出来了。

“殿下,君臣有别。”

“所以公达视本王为主公,必然也知周公吐哺之心,我视公达亦有如臣如友如师之情,因而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是发乎情。”

“止乎礼义否?”

“有何不符礼仪呢?”

荀攸想她往日皆是男装打扮,言行也并没有实质性的逾矩,想了想,他自嘲般的摇摇头。

“某多虑了。”

广陵王笑吟吟道“公达害羞的样子,甚是可爱。”

 

5

 

荀攸并非是经不起调戏之人,他年岁确实稍长,但并非未经人事,常言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纵使内心惊涛骇浪,面不改色的能力还是有的。

今日没有携带羽扇,他随手掏出腰间,要抓广陵王的手打。

但广陵王却不见半分惧色,佯装胆怯,作势便要抽手。

“公达怎么和北海相一样严厉!我不过是喜欢逗弄你。”

“胡说,孔北海何时打学生手板了。”

他声音沉沉,分外诱人。

广陵王抱着他的佩剑,牙尖嘴利。

“那公达便是比孔北海还要严厉。何况我并非是你的学生……”

“无妨,为人师者,传道授业,也并不拘泥于身份,有教无类。”

“什么有教无类,我是哪一类?”

荀攸死死擒住她的手腕,习武之人的力道抓住一只小麻雀并非难事。

他不带半份感情“你是顽石。”

广陵王见他迟迟不动手,吃准了荀攸并不是真的要打自己,便猜出他只是故作镇定,想来刚刚是实打实的被自己逗弄到,便把手张开递了过去。

她故意漏出一副相当委屈的样子。

“小荀老师,那你打吧。”她低着头,却抬着眼,相当一副吃瘪的模样。

“我虽然没当过小荀老师的学生,但心向往之……所以今日戏弄了公达,确实该打。”

此话一出,荀攸只觉得天都快塌了。

天可怜见,他只是扮猪吃老虎,现在却被这小小广陵王架在火上烤,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是年岁渐长,脑子不太活泛,跟不上少女心思的步伐,因此处处被她拿持。

“啪——”

十分清脆,却是荀攸用手拍过去的,雷声大雨点小,十分力气只用了一分,还不如往日广陵王给人鼓掌叫好下的手狠。

“这一板,是叫你不许违逆师上,更不许拿人取乐。”

“哦。”

广陵王抽回手,歪着头从下向上看着荀攸,她隐隐约约看到他藏在鬓发下的耳垂。

红了。

“我知道了,但是我真的很喜欢和小荀老师如此这般。”

“如此哪般?”

“如此亲密,这般温存。”

“荒谬。”

荀攸还是给了广陵王一个暴栗。

真不知是谁家养出来的不听话小孩。

 

广陵王轻轻摸着自己的手。

仿佛荀攸的体温能隔着手心传来。

昏黄灯火下,她屏退左右,四下无人时,她喜欢坐在案前,对着镜子。

镜内是一张少女的脸。

可镜子外的广陵王,却是一个“男人”。

她一直在想,此时此刻的自己囿于所谓的“男人”身份,是否就像荀攸囿于“副官”与“师长”的身份。

广陵王承担广陵王的责任,荀攸承担荀攸的责任。

广陵王是男人,荀攸是荀氏一脉的中流砥柱。

二人各司其职,各为其名。

荀攸是个无比拧巴的人,广陵王无比清楚他的心思。

倘若之前还觉得云里雾里,今时今日,隔着肌肤之亲的温热,她似乎忽然开窍了,这位玲珑八方而心思细腻的文士,或许在很久之前就对自己有了超越师生和君臣之情。

初见时的黄门侍郎荀攸,如今是什么荀攸?

广陵王希望这个人对自己的每一分真心,都是来自于荀攸本人,而非是荀氏的荀攸、绣衣楼的荀攸、或是这家的间谍荀攸、那家的师长荀攸。

那双碧玉般凝成的玻璃珠一样的眼睛,在看向自己的时候,是看向阿鹜,还是广陵王,还是这重身份下的自己?

广陵王轻轻的叹息,转瞬就淹没在风雨之中了。

 

直到那一日,荀攸当着众人的面,执剑刺向那白发孩童。

腰间佩剑猛的被荀攸扯下的瞬间,广陵王喉头一紧,剑光闪过,那位文士已然一剑刺出。

剑风流韵,文士衣衫也掩盖不住他的力道,可对面是一位杀不死之人。

“我看过你的一生。”

荀攸不可察觉的一顿。

“你想知道那个答案吗?荀攸。”面无表情,她冷冷道“你一生都无法得到你想要的。一生都在追逐、懊恼、自疑,最后郁郁而终。”

荀攸执剑的身姿傲人,他在众人面前,剑声清洌,有如哀鸣,与风声作呼啸之响。他以扇一击,随后剑出如龙。

扇是虚点,剑是实刺,他似乎想通过此来否定些什么。

“无所谓。”

他确实无所谓,为了一计,他倾尽一切,却功亏一篑,失去一切。

而如今,哪怕是追逐、懊恼、自疑,最后郁郁而终,也是自取之罪。

他觉得自己是荀氏的罪人,因而也是大汉的罪人。

稀里糊涂的谋划,毫不体面的溃败。

只能化作一句“无所谓”。

当安期带着无数的疑问与线索离去之时,广陵王看着荀攸。

那是他难得漏出失魂落魄的面色。

 

此后许久,他不敢面对广陵王。

无论其他人如何吹嘘这位谋士,他依旧觉得心里有跨不过去的坎。

倘若算无遗策,怎会被里八华正中下怀?

他自嘲般的笑,却化作一滴烛泪。

人命如烛。

火焰向上,看似勃勃生机,实则即将燃尽。

泪流向下,自点燃的一刻,就永远不曾停止。

 

荀攸告假数日,辟雍学宫乱作一团。

谁都想荀攸请假,却谁也不愿意荀攸真的一直请假。

想来全勤的小荀老师若是请假,必然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情。

没过几日,荀攸便递了辞呈。

孔北海眼前一黑,连忙叫人去请广陵王。

广陵王匆匆杀到之时,孔北海已经先去授课,只有荀攸端正跪在地上,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手中执辞呈,面前案几空无一物。

“荀攸,你疯了。”

她一巴掌打在荀攸脸上。

荀攸耳聋,便生的一双极其明亮的眼睛。

广陵王的一巴掌没有收力,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被打的失了重心,跌跌撞撞就要坐在地上。

他很快恢复清醒,理好衣冠,正襟危坐。

左脸被广陵王扇的通红,旁人见了定要呼痛,他却仿若寻常。

“荀攸,你看着我,你不疼么?”

“某早与殿下说过,许多伤痛,一开始彻夜难眠,久而久之便视若无物。习惯,是很可怕的事情。”

“可那是经年难愈之伤,如今本王打你,你就毫无反应?”

“绣衣楼楼主,乃荀氏旧主,尽管某与殿下无名无分,今时今日挨殿下一巴掌,倒也不算是不应受。”

他垂下头,广陵王看不清他的脸,却还是担心他看不见自己的嘴形,听不清自己的话。

她也跪在地上,平视荀攸,似乎是觉得自己下了重手,她掐着荀攸的下巴,眼神里藏不住的关心。

碰到脸颊的一瞬,荀攸发出难以捕捉的轻轻抽气声。

“公达……你为什么要走。”

 

 

 

6

 

荀攸没来由的念叨起来祖父和小时候练剑的故事。

他好像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兀自念着,广陵王连风声也听的一清二楚。

她猜,当荀攸不想回应他人时,本能听清一二,也装成聋子,以躲避不想回答的问题。

她却急着想听荀攸的回答,便又高声重复了一遍。

“公达,你为什么要走。”

荀攸却还是自顾自念着。

“你不必装作听不到,你若是不说,本王烧了你的宅邸。”

“殿下莽撞了。”

他依旧没有正面回应。

那一双碧水般的眼睛,盯着广陵王,不带一丝感情,似乎只是看着一株花草。

广陵王倏的扑簌簌掉下两行泪来。

“是因为那日所谓的你一生都无法得到你想要的?公达,你到底想要什么?”

荀攸见广陵王滚下豆大的泪珠,慌的立刻变了面色。

“你,你不要哭。”

连语气也可感的急促起来。

“公达,你不是为了我们的相遇,苦苦等待多年么?可如今,你为何匆匆就要离去。”

“殿下……”

荀攸从袖中扯出一片帕子,轻轻的为广陵王擦下泪,用哄孩童的语气道“殿下,你看,某的手,剑茧比笔茧还要厚些。”

“少时,某习武要比读书更勤一些,某总想着,若来日见到当初那个摇篮里枕头大的小姑娘,是要当她的副官的,想来文武双全是顶重要的。”

“因而白日读书习武,月夜风清云淡,则树下舞剑。少年时,总是对来日有那么多幻想。”

“可殿下,某无能,毁数年谋划于一日。”

“扪心问,某从没有把阿鹜当作殿下的替身,可她仍旧是过往十余年来某付出过真情之人。因而近几个月,夜夜梦魇,梦她与某赏月。可梦醒,她已离去,而某却无颜面表诉衷肠。只觉得若说出心里话,便是最冷血薄情之人。”

“殿下,还记得么,某曾打趣殿下,可有心怡的男子,或是女子。彼时我们并未如此熟识,但某想,倘若殿下还没有,某或许还会痴心妄想,想着以入幕之宾的身份,在殿下未来数十载人生里占据一席之地。”

“可殿下,卑微无能如某,该如何面对自己卑陋之心。”

“某视殿下,有如一粒微尘视青天,因而十分的真情也不过是蜉蝣一物,某无法凭借这区区一些真心死缠烂打着殿下。”

荀攸以为,自己剖白心意,广陵王便也不再介意自己过往的失态,可随着他的讲述,面前的小姑娘却哭的更厉害。

更像一只点头啄地的小麻雀了。

“哎呀,殿下何故哭成这个样子。”

他想着,必然是自己丢人,会引得广陵王发笑,见她泪如泉涌,便彻底慌了神。

“殿下为何哭,可是某言行不当,惹恼了殿下?”

荀攸已经忘记了脸上火辣辣的痛,转而满心满眼都只有广陵王。

广陵王抽噎,说话也断断续续。

荀攸只能盯住她有些难以分辨的嘴形,试图在她的抽噎中分辨出零碎的话语。

“公达,那个时候,我确实没有,心怡的男子。”

荀攸心冷了冷。

“某知道,殿下,心仪阿蝉姑娘。”

广陵王哭的更加不成人形,咧着嘴,像是一只被人拔了毛的小麻雀。

“公达——哇——”

荀攸吓了一跳,摩挲着广陵王的后背,宽大的手覆盖住少女薄薄的背,二人便如寻常人家的夫妻闹了别扭后依偎的模样,遥遥望去,竟还有些举案齐眉之感。

“公达……”

广陵王理了理思绪,反问道。

“所以公达只想了自己,从来没有问过我。”

荀攸眉头微蹙。

“公达,你是荀氏的人,还是绣衣楼的人,是汉室的臣子,还是荀攸自己?”

广陵王看着愣住的荀攸,他无措的张开手,似乎要兜住广陵王,却又悬在半空,她想着地面冰冷,怕荀攸受了寒,便趁势钻进他怀里。

可荀攸一个可以提剑杀敌的人,并不觉得身体冰冷。

但那小小的身躯钻进怀里的瞬间,他却忽然觉得天与地之间,唯有这一团热火,带来的心跳,轰隆作响,于是万籁俱寂,唯有两颗相依的心脏。

似乎是不同的节奏,却是相同的频率。

荀攸心下了然。

他环紧广陵王。

“公达于我,可有一分情?是君臣之情,师生之情,还是男女之情。”

荀攸道“某对殿下,发乎情,止乎礼义,不愿越界,以心相交足矣。”

“我思远逝,尔思来追。明月昭昭,当我户扉。”

“殿下不必以伤怀之诗感喟某之私情,非彼牛女,隔于河维。思尔念尔,惄焉且饥。”

他已诗中别句作答,却已然是对广陵王的回应。

“公达,来日,你想做什么人,便做什么人,往日的身份与你的束缚,尽皆勾销,我只要你,做荀攸。哪怕是你我之情,若你觉得,若成大计,需舍弃儿女之情,我也与你当日回复一样,无所谓。”

“那日,某云无所谓,是觉得,走进死局,进退维谷,前进与后退,都无法更糟糕。太多无奈,太多曲折,尽皆是一句无所谓。”

他松开广陵王,起身,重新行了大礼,伏在地面上,他仍旧是要离去。

“但某仍要离开。上有调令,事未发却被察觉,某难再拜黄门侍郎,如今要去蜀中,任蜀郡太守,几日后便要启程。得蒙殿下厚爱,今日将满腹心事倾诉与殿下,与殿下心意相通,某虽万死而无悔也。”

广陵王看着面前的人,忽然明白,哪怕是最真挚的情感,在乱世风云里,也无法掌握。

恍若掌中砂石,无风时,拢成高塔,待风起云涌,便四散天涯。

 

辟雍学宫青年讲师荀攸去蜀地任职,偶尔有书信往来,甫一开始,月月皆有信至。

数年后,战事未有好转,反而愈演愈烈。

彼时,曹操身侧已有荀彧、钟繇等谋士,却还是给蜀中的荀攸送去好些东西,次次奉书,以求征辟。

广陵王闻此,一时心烦意乱。

当日荀攸一去,她本欲此后永不相见,若是相见而再无旧情,于广陵王而言,实乃不能承受。每月收道书信,便觉得,倘若荀攸已然忘记当日心动,也能用以自欺。

而今日,曹操有意收荀攸于麾下,广陵王知曹操狼子野心,并不甘于成为一个汉臣。

荀攸若拜其帐下,汉室若想复兴,必然更添阻碍。

因而她连夜启程,奔赴蜀中。

她赌他,会为了当日的情分,回到绣衣楼。

 

快马加鞭数日,到蜀中时,荀攸还未动身。

他面前文书累牍,仿若一座高山,便把人埋进去了。

“公达!小荀老师!”

荀攸以为自己是幻听,便没有抬头。

许多个自己度过的夜里,他似乎总能听到那个声音。

“公达。”

广陵王推开他面前的公文。

“殿下!”

荀攸惊住,手中的白马作之笔抖落一侧,浓墨飞溅,染脏衣袖。

荀攸猜出广陵王前来的原因。

还未等她开口,荀攸道“某已恢复了曹操,下个月与前来的官员交接后,便去许都。”

广陵王愣在原地。

“公达,又要离我而去么?”

风吹起纸张,发出摩擦的声音,撕裂所有的思念。

她忽然觉得,自己赌输了。

7

 

广陵王没有拦下决心离去的荀攸。

她不明白,为什么荀攸的去意如此决绝。

荀攸说,自心意想通之日,他开始思考自己的处境,于是他决定做荀攸,一个没有任何背景、任何依靠的荀攸,只有这样的荀攸,才能破釜沉舟。

十数年来,他无一日不在想着广陵王。

一滴泪,就是一颗心。

毫无疑问,荀攸的一生都注定无法忘记广陵王。

但他有自己的抱负,当年能负剑天涯的少年,怎么能甘心屈居一隅,他也想投入浩瀚无垠的天地之间,在波涛汹涌之间破浪而行。

宇宙洪荒之间,荀攸要为荀攸而活,做荀攸认为有意义之事。。

并非出于什么“良禽择木而栖”,焦土丛生之处,那还有什么可栖之木,只是今时今日,在曹操身边,他才能有更多选择。

 

“曹操已入许都,任某为汝南太守。殿下,某并不是投奔曹操,而是投奔汉室,倘若他日到了不得不玉碎瓦全的地步,某会与汉室共存亡,报殿下之情。”

 

荀攸提笔。

白马作的簪花小笔字字娟秀。

不知不觉,他落下一滴泪。

仿若当日离别时广陵王的一滴泪。

砸在绢纸之上,洇出千年万年的思念与哀伤。

 

“与殿下相知相伴不过数年,却是某三十九载岁月里再不可得的真情岁月。你与我,我们都被推着走。某曾欲刺杀董卓,却功亏一篑,乃至不得不调离中原,而今日一纸调令,某又要回到那血海之间。原来,一人之力,是无法唤醒新日的。”

 

他握笔的手开始颤抖。

每一字,每一句,不仅仅是思念,也是把自己的可悲撕开。

看,那辟雍学宫风风光光的荀氏讲师,竟是如此的不堪,一事无成,自负英明!!

荀攸鬓边出现一缕白发,垂在肩头。

 

“时移势易,沧海桑田。斗转星移之间,你我回不到从前。如今,某已不复少年时的意气,饶是仍记得祖父的嘱托,却也不能一时间斡旋于数派势力之间。惟只某一人,孤军之勇,想来这一次,便不能再辜负其他人的牺牲。宁为兰摧玉折,不作萧敷艾荣。若能以一己之力,他日襄助殿下,是某出于为荀攸之心而行。”

 

兜兜转转,自苦之人,从未走出困局。

那些沉重的爱,凝在战火之间。

荀攸总想着,他若为一己私欲,耽于儿女之情,世上万万千千溺在人间地狱的夫妻与亲人,又该是何时才能得以解脱。

 

“殿下,千山某独行,不必相送,你我缘分,今时今日便就此断了吧。某本代马依风,但风雨突变之日,纵万死亦不辞。若他日能重逢,想来是在无有乡。殿下只需记得,世上有一个人,在你襁褓时便决心守护你,无论何时何地,数十年不改其心。”

 

荀攸感觉自己开始听不清世间的声音,他的呼吸开始急促。

他大口的呼吸着,无数的泪倾泻而下。

好像忽然回到熊熊烈火之间,焦土之间,房梁尽被烧毁,浓烟滚滚,呼吸无比的艰难。在她人生的第一个劫难,那个保护她不受迫害之人,此时此刻就要离开。

这世上最先出现在生命里的人,如今也是要第一个离开生命里的人。

比死别更加痛苦的,就是爱恨不得,相伴不得,即使有一片真心,却也不能相依。

本以为中天一片无情月,是我平生不悔心。

原来,不悔,会带来遗憾。

 

“殿下,倘若想某,便抬头看看月亮,色授魂与足矣,无需其他作证。共同看向月亮的日子,就像过往某的陪伴。不必时时刻刻的出现在殿下身边,但无论白日或雾夜,月亮就在天上悬着,那片心,永远不会改变。”

 

诚然,荀攸是个不爱言语之人。

他并非是不善言辞。

相对于辟雍的很多人,他的沉稳甚至令人难以想象。

似乎毫无情绪波动,似乎无爱无恨,似乎无欲无求,似乎孤零零的来赤条条的去,与世间一切皆无牵挂。

但无情人最是多情。

他只是不言语,但沉重的爱会凝在一切无法言语之处。

正如一只兔子,默不作声,尽管巨痛无比,也不会吭声。

那样一只毛茸茸的小生物,因其沉默不语,便让人觉得永远可爱与纯真,似乎永远不会痛,永远不会哀伤。

荀攸的克制一如此。

克制一切。

 

“世界上的情感有许多可以表达的方式,有一种是惊涛骇浪,但于某,是静水长流。某之离去,并非是背弃,只是希望某与殿下,可以各自行各自的大道,各自行各自的宏图。从此汉室,有人在明光下护卫,亦有人在无人处守候。”

 

随着年岁渐长,荀攸偶尔觉得人活在世上,好多力不从心。

比如,他不觉得自己选择和广陵王在一起,就能换来河清海晏。

比如,当年那个月下起舞,剑光如虹,平生一剑可斩敌军万千的少年,如今似乎也苍老起来,他开始不得不考虑,如何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更久的和平。

比如,他多么希望,平安岁月时,他能和那个心爱的人携手归于僻静江河山村之间。

 

他本想再写一些。

可冥冥之间,他觉得,如果这封信送到广陵王手中,她定然会想尽一切办法留住自己。

那么他就无法做“荀攸”,他又要因为一时一刻的心动,成为绣衣楼、广陵王府、荀氏的荀攸。他的一举一动,都要去考虑各方利益,去纠结于是否能维护利益。

但唯有抛弃一切,他才能已以“谋士荀攸”的身份,借曹操之手,以不可挡之势,成为她的利刃。

这便是荀攸想要做的。

他的爱而不得,并非是命运使然,今时今日,是他自己的选择。

荀攸最终还是把它扔进了火光之间。

与其留下念想。

不如就此断绝。

倘若未来兵戎相见之时,她懂与不懂,皆无所谓。只要能远远的彼此相望一眼,便可抵过他无数思念的日夜。

穷极一生,他觉得无比疲惫,唯有对广陵王的爱,他从不觉得痛苦。

 

讨张绣,征吕布,急攻下邳,计斩颜良、文丑,偷袭乌巢,纳张邰归顺,攻打袁谭和袁尚。

是足矣青史留名的一生。

五十八年,在上下几千年的历史长河里,太短。

但在一个人短暂的一生中,他的爱与执念却贯穿始终。

旧日好友有时相见,只觉得荀攸已被催磨了心力,那双清明干净的眼睛,沉在数年的煎熬之后,留下的是无尽的哀伤。

他能看到一切生灵涂炭,在月夜下为那些往生之人流泪。

依旧是那样漂亮的眼睛,却在日复一日的泪水中逐渐模糊。

失聪而近乎目盲,他只能在心里重复少年时的相遇。

那位灵动的勇敢的少女,撕裂他阴暗而枯燥的人生。

不能携手,依旧与共。

 

荀攸想。

倘若来世相见。

 

离去时,天地无声,混沌之间,仿若初见。

 

 

 

洞洞洞洞洞幺拐拐

荀广-无果

荀广-无果

 

许多年后,荀彧回忆往昔,才发现。

船离岸,箭离弦,人生的每一瞬都没办法回到从前

 

再次遇到广陵王,荀彧已是几近不惑的年岁。

但他仍觉得人活在世,千万迷津。

因此,看着那位端坐明堂的女子,他仍觉得看不清自己的心。

 

「淑女今日打扮,不似旧日风貌。」

荀彧见衣香鬓影,恍若隔世一般。

遥遥的,那位女子着玄衣,虽是女装,却似天子形制。

如今,她已有摄政之权。

「本王如今无需再扮男装,亦有权柄天下之能。」她的声音一如往日,清冷自矜,只是不似少女时期偶有灵动俏皮之感。

「文若可愿与本王手谈一局。」

荀彧置若罔闻。

「袁绍前些......

荀广-无果

 

许多年后,荀彧回忆往昔,才发现。

船离岸,箭离弦,人生的每一瞬都没办法回到从前

 

再次遇到广陵王,荀彧已是几近不惑的年岁。

但他仍觉得人活在世,千万迷津。

因此,看着那位端坐明堂的女子,他仍觉得看不清自己的心。

 

「淑女今日打扮,不似旧日风貌。」

荀彧见衣香鬓影,恍若隔世一般。

遥遥的,那位女子着玄衣,虽是女装,却似天子形制。

如今,她已有摄政之权。

「本王如今无需再扮男装,亦有权柄天下之能。」她的声音一如往日,清冷自矜,只是不似少女时期偶有灵动俏皮之感。

「文若可愿与本王手谈一局。」

荀彧置若罔闻。

「袁绍前些日子病逝,没过几日,曹操上表朝廷,为你请封万岁亭侯。初见时,文若还是汉室的守宫令,如今,已是曹家的万岁亭侯了么?」

荀彧附身行大礼,依旧是汉臣风骨。

「颍川荀氏荀彧,谢陛下君恩。」

那女子却莞尔一笑,似是笑谈家事一般轻松「陛下今日不在殿内,已授权于本王代行天子事。可归根到底,本王并非天子,文若何须行此大礼。」

话毕,荀彧忽然听到,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明堂之上,广陵王轻轻掷下一枚玉佩。

那环佩落地即碎,碎玉叮当,在日晕之下恍若零星碎月。

「汉臣为君而行此礼,乃天经地义之道。」

他也不似少时容貌,细微的皱纹已经攀上眉眼,那双无情而似多情的眼睛覆上寒霜,这十几年来,荀彧看过太多人间悲剧,那双忧生之眼,最终也变得麻木而冰冷。

并非是不再多情,只是不知情赋予谁。

这一日,他匆匆拜别。

 

十余年前,彼时的荀彧仍是广陵王绣衣楼的常客。

董卓入京,废立汉帝,他本欲弃官归乡,却机缘巧合结实了绣衣楼的众人。

二十多岁的年纪,心有宏图,志在天下。

他时常觉得自己总是能搅动风云。

“挟天子、令诸侯”或是“杀天子、屠诸侯”,他都愿意为广陵王谋划。所谓“王佐之才”,定是要杀伐决断的。

荀彧与广陵王并非是绝对的对立,但远远谈不上是同袍。

他们本就有不同的立场。

广陵王清楚,荀彧并非是众人眼中的谦谦君子,他为汉臣,已尽疯魔。他要天下大乱,以洗牌重开之事态,为汉室革故鼎新出全新局势。

荀彧之才,足以完成此等预设之局面。

只是广陵王不愿意他以身入局。

她为汉室宗亲,不愿穷兵黩武,倘若无需战乱而能止戈,她不愿行荀彧之谋划。

因此,当荀彧要投奔曹操之时,她几乎失去了全部的理智。

推开荀彧的门,她看见了已经收好的包裹。

荀令君的房间,花草之香馥郁芬芳,如进冬日暖房,令人心神安宁。只是广陵王此时并不安宁,她深知,如果荀彧投奔曹操,曹之兵力并荀之谋略,必将天下大乱。

「文若真的要走么?」

「殿下何故来此?是有要事相谈?」

荀彧安静地坐在榻上,茶香氤氲,他的脸隐没在茶的雾气之后,广陵王看不清他的脸。

「文若,可以不走么?曹操并非良主。」

荀彧放下茶盏,却没有直视广陵王。

「曹操并非良主,可我只有此枝。」

广陵王怒从中来,她扯着荀彧的衣领,男人摇摇晃晃就被她扯了起来。

几乎是发出了野兽般的声音,她目眦欲裂「荀令君啊荀令君,真是令人意外,你就这么想绞肉么?重启天下,你知道要付出什么么?你疯了。」

荀彧被她猛地一扯,忍不住发出惊呼,一双雪白修长指节分明的手攀上她暴起青筋的手腕。

「殿下,无礼了。」

她置若罔闻,忍着一股怒气,她狠狠的把荀彧推倒在塌上。

「荀文若,你不是说好了,要和我同行么?为何曹操只是应允了你的计划,你就要离去。既是君子,何故背誓?」

荀彧狠狠的跌在塌上,头冠也歪歪斜斜的散落。

他知道广陵王会因此而暴怒,便早早做好了应对之策。

只是看到她责备和噙满泪水的眼睛,他忽然觉得愧疚。

「殿下只说曹操非良主,可知彧也非贤臣。」荀彧贪恋的抚摸广陵王的脸,那张令他日思夜想的脸,轻轻贴着他的手心,他感受到广陵王滑下的眼泪。

滚烫,灼热。

「殿下不愿天下重启,认为必将覆尸百万,流血漂橹。可若是没有流血牺牲,该如何改换新天呢?」

荀彧像是在陈述最平静的事情,似乎只是今日又去辟雍学宫签到而已。

广陵王却觉得他已经失去理智。

她曾经以为,荀彧对她的爱意足以支撑他们之间断裂的政见,二人有天壤之别的思维差异,或许也能凭着几分真心补足这乱世战略的云泥之别。

可事实摆在面前,她无力阻拦荀彧选择自己的未来。

广陵王似乎是卸了全身的力气。

「所以今日,你铁了心要离去么?」

「臣,拜别广陵王。」

他很少自称为「臣」。

荀彧一直觉得这样的称呼太过生疏,他从未以君臣之隔看待自己与广陵王。

但如今,他清楚,自己的选择注定二人将走上不同的道路,从此殊途之后,再见定是仇敌。

没来由的不舍让他忽然想拥抱广陵王,可他还没张开拥抱,广陵王就已抽身离去。

「你既已如此表达心意,本王不便多留。」

荀彧知道,他再也忘不了广陵王这一日离去的背影。

 

荀彧这一生见过无数次广陵王的背影。

一开始是初见时,他总是习惯送人先行,目送之礼就足以让他牢记广陵王的身影。

数年相处,已分外熟悉。

但广陵王从来不会离去的如此决绝。

哪怕许多时候赶路匆忙,她都要补上一句「文若勿要怪念,本王去去就来」。

可今时今日,她一句话也没荀彧留下。

荀彧忽然开始想,以失去广陵王为代价,是否是他能承受得起的?

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一日。

 

时过境迁,荀彧忽然发现,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被广陵王影响。

许多次,他曾以为自己会重启天下,哪怕承受天下大乱的结局。

可事到临头,他总会犹豫,次次犹豫便次次退让,屡屡退让就每每失策。

四十载岁月无情,尽管他如今看起来风貌依旧,眉眼如初,只是细纹攀附,可鬓发已生斑白,看起来似乎要比同龄氏族男子憔悴不少。

故事的开始,他以为曹操能与自己共谋天下,共襄汉室。

可十余年弹指,他发现曹操之野心,已不止是一个臣子。

荀彧忽然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是天下重启么?

还是兴复汉室?

他已有王佐之才,却看不清自己的心。

或许来时路,他确实想过,当掀翻棋盘之时,能够重启棋局。当一切从头开始,他就能掌握天下命脉,从此复兴汉代数百年的基业。

但午夜梦回,他总会想起广陵王。

他的选择从来不属于一个人。

 

荀彧打道回府之时,挑帘打量,却只觉岁月匆匆,一切尽然不同,不变的仍是生灵涂炭,暴土扬尘之间,人间仍是旧时天地。

回到府上,下人来报,说是曹司空已候多时。

荀彧匆匆赶去。

多年过去,曹操不见老态,反而风姿更胜当年。

汉献帝建安元年八月,曹操迎汉献帝,为司隶校尉,录尚书事。迁都许昌后又封为大将军,进封武平侯。十一月,汉献帝封曹操为司空,行车骑将军事。这一路高升,他自然得意。

「我的万岁亭侯来了。」

曹操神清气爽,朗然笑道「多年来,文若与我共谋,胜不背弃,败不走离,我挂怀文若,上表请封万岁亭侯,这是文若应得之奖许。」

荀彧款款跪下。

「彧谢过主公。」

「怎么样,今日看到广陵王了?」曹操的眼睛看起来像是一只猛兽,他想看穿荀彧。

可他总是看不穿荀彧。

尽管荀彧永远能提出最好的谋划,治兵抚民,战略谋划,无不所向披靡。

可曹操知道,荀彧一直有心结。

「彧见到了。」

曹操听不清荀彧的语气。

无悲无喜一般。

「哦?旧人相逢,你二人可还记得旧日情分?」

「彧能与广陵王有何情分,当初就是无名无分的相处罢了。」荀彧看起来纤瘦,薄薄的竹简一般,他跪在地上,光穿过他的发,打出瘦长的影子,在干净的地面上折射出近乎扭曲的笔直线条。

「无名无分?广陵王如此薄情么?你在她帐下日子可不短。」

荀彧悠悠「辞官后,彧确实在广陵王麾下谋职,只是殿下并不用臣,臣之谋略与广陵王宏图相悖。」

「可我看文若之谋略乃王佐之才,若只是在广陵王帐下,实在屈才。」

荀彧似乎是回答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他奉承一般回应道「主公深谋远虑,乃彧之良主。」

「文若,与我,你不必搪塞回应。」曹操为雄,纵使看不穿荀彧的真情,却也知道大致。「文若身为君子,若是倾慕淑女,也乃人之常情。」

荀彧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因此只是敛眸静坐。

「广陵王虽有几分雷霆手段,却以求仁政。」曹操笑着招手,左右下人上菜奉酒。

曹操本就是想为荀彧庆祝一番,但所谓宴请背后,自有杀机潜伏。

荀彧知道曹操是在试探,默不作声接过酒盏,灼热入喉。

「彧确与广陵王政见不合,今日侍奉主公,自当全心全意,不会二心。」荀彧并非是为了表忠心,他只觉得自己与曹操各取所需,既然已经系在一根绳上,就不要被往事纠缠。

但显然,曹操并不仅仅觉得二人是在各取所需。

「文若如何证明呢?」

他没有起身,声音却穿过空荡的房间,如同钟声敲响的瞬间,震得人心神不宁。

荀彧知道多疑之人需要的回答。

「彧受主公赏识,多年艰难与共,某若有二心,早可谋逆。如今我二人恩情已断,她做她的摄政之王,我行我的乱世之道。」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咬着牙「覆水难收,明公必知。」

覆水难收。

他早知道一切已是覆水难收,只是每每回忆当初,他总觉得,是不是还有机会。

其实无非是自欺欺人罢了。

曹操良久沉默,不声不响之间,荀彧感受到了他的迫近。

时光同样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只是相对于许多人的苍老,他似乎精力更胜从前。

不可否认的是,他依旧是极具压迫力的人,仅仅是沉默不语带来的低压,就让多年相伴的荀彧感受到不适。

他讨厌被审视的目光。

荀彧为君子,自也有气节。

「主公倘若对彧有疑心,大可以一杯毒酒赐下,无需怀着试探之意处处相逼。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此言不虚。」

「我怎会怀疑文若呢!」

荀彧听到曹操爽朗地笑,随机就感受到曹操坐在身侧,递过来的酒杯里映射出他的半张脸,他看不清,也不想多关注,接过来就一饮而尽。

他平素不爱喝酒,酒入肚肠的瞬间,混着茶的味道,他觉得无比恶心。

他下意识的想呕,却觉得喉咙腥咸,他失控的起身想要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无法抵御翻滚的胃的痉挛带来的苦痛。

「咳——」

天旋地转之间,他不受控的跌落。

喉头涌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鬓发。

「来人!!」

失去意识之前,他听到曹操的声音。

 

好长的梦。

荀彧回想起许多瞬间。

第一次见到广陵王时,他便看出她的女子体型,乱世之中,纵使天家贵胄,也有许多无法言说的不便,因而他没有揭露。

只是偶尔看向少女时,他下意识会漏出略带玩味的笑容。

一个小女子,会搅动怎样的风云呢?

于是他开始找机会接触广陵王。

在外人看来自持而矜贵的荀彧,实乃浊世翩翩公子之典范,不同于许多人的放浪形骸或是志在天下,荀彧总是不太爱表达政论见解的那一类保持沉默的人。

因而,广陵王第一次听闻他所谓「绞肉」之后漏出惊愕的神情并非在他意料以外。

相反,荀彧很清楚,她有雷霆手段,也不失慈悲心肠,倘若就这么顺理成章的接受了自己的计划,才真令人大跌眼镜。

若是往日,他是不常与他人交流不同的观点的,并非是出于傲慢或是不屑,只是他觉得道不同不相为谋,维持着表面的几分体面足矣,再深入的交谈都是浪费口舌。

只是广陵王身上有一种勾魂摄魄的吸引力,他总是觉得自己深陷其中。

那种坚韧的生命力总是感染着身边的人,在战火的泥淖中不断前行的勇毅是许多人不曾拥有的,荀彧见过太多「半途放弃」之人,有些人是无力抵抗而只能以身殉道,有些人则是看清了无力拯救乱世的结局后及时抽身。

荀彧总觉得自己是黑与白中间灰色地带的一只阴暗的虫蚁,他既不想抽身,也不愿放弃抵抗。

倘若怀柔不可、仁政不可、绥靖不可,那他不量敌之众寡,欲出力助上以抗之,就偏偏要血洗天下,换来一切的推翻重开。

全然不同于其他人的温和,广陵王常常为此头疼。

荀彧就看着她那双犹豫的眼睛,无数次的想过,如果广陵王愿意成为自己的主公,愿意接受自己的残忍,他一定会告知「彧生死相依。」

只是她从未应允。

荀彧也永不退步。

彼此的折磨与算计耗费了所有的深情。

无数日夜,他任由广陵王靠在身边。

「文若,你身上好香,是花草还是果木呢?」

荀彧像是哄一个稚童,温柔地抚摸她的长发。

她平日从不散发,只偶尔在荀彧这里小憩会散开长发,像是无比的放松一般。

「偶尔草木、偶尔熏香。幼时身怀异香,族中长者觉着是吉兆,日后得来新奇之香便送来,如今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他垂下睫毛,覆盖住双眼。

荀彧的长相无甚特色,温和而不锋利的眉眼,不算凌厉的骨骼,恰到好处的鼻与唇角,一切都仿若是按着古书里的君子模样雕刻出来的,许多人都觉得记不住荀彧的脸。

除了「好看」「漂亮」这般的形容,几乎没人能即时即刻的形容出荀彧的脸。

但广陵王却觉得荀彧长得耐看,批完公务文书的闲暇时光,就看着他的脸出神。

一切的恰到好处,构造了一个完美无缺的人。

行动处衣带飘香,坐卧则如玉如月,言谈举止无不风度翩翩,偶尔调笑也不会令人不适,在他的身边,广陵王总觉得十万分的轻松。

尽管每次相处,二人都相顾无言,或是各自读书批文,却也细水长流的度过好几年。

离开广陵王后,荀彧与曹操征战,少了许多时间与机遇整理自己的仪容,褪去繁复修饰,众人依旧闲谈时夸赞荀令君身有清香。

荀彧忽然会觉得后悔,既然成年后香味不曾散去,他当年本不该日日熏香。

如若被广陵王闻到自己身躯的味道,或否会有别样的故事。

她会不会在自己的怀里轻嗅,会不会执起他绸缎般的头发贪恋地放在鼻尖,他是不是能感受到她的一呼一吸之间的翕动,是不是可以趁机亲吻她。。

那样隐私、暧昧、拉扯的时光,他不曾拥有。

荀彧不愿只做广陵王的入幕之宾。

他只是居中持重,而不是一个甘于侍奉之人。

因而荀彧想要在她身边攻城略地,他想要看着她坐拥天下,想要面前之人成为万众呼号下的明君,既有王佐之才,他就要成为天下共主的贤相。

他的私心唯有与她共谋天下,唯有千万年后史书并列。

如今,却怎样也不能了。

荀彧的爱,是天下之爱。

为了广陵王,他可以死。

但他不能死,身为汉臣,他要天下太平。

纵然代价是永远失去她。

刚离开广陵王那几年,他经常在噩梦中惊醒。

他梦到自己与广陵王在战场上对峙。

这几年,他先后给曹操举荐多位谋士,当世名士大才凡有卿相之能者,常拜谒荀彧,以求明主赏识。

每每遇到旧日知交,他就会想起绣衣楼的时光,便常常思索纠葛,情绪便进退维谷。

彼时曹操还在用人之际,尽管知道荀彧私情,却体察他的为公之心,从不过多干涉,与袁绍一战之时又因荀彧襄助而顺利平定北方诸乱,

审配以许攸家不法,收其妻子,攸怒而叛绍;颜良、文丑临阵授首;田丰以谏见诛。

荀彧的谋略处处过人,曹操无不信服。

至袁绍因兵败呕血而身死,曹操忽觉前路光明,回望帐下人才之时,他多疑之心又一次显现出来,似乎是出于天下将定先平内乱的矛盾心态,曹操对荀彧多了一份审视。

曹操非要用广陵王来看一看荀彧的心。

荀彧梦想过无数次的重见,就这样在曹操的推动下发生。

出发之前,他思索许久,穿着朝服时,他望向镜子里的自己。

清癯而纤瘦的身体仍是潇潇君子骨。

只是皮囊之下,他看不清自己的心。

 

醒来时已经是深夜。

幽暗的烛火跳动,隔着帷幕,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不远处的身影,乃是朝思暮想的人。

不可置信的,他哑着嗓子,扯出「殿下」二字。

「荀令君歇息吧,本王只是奉旨前来看望。」

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

早在初平三年,她在城上看到兖州牧那位新得的荀氏司马之时,她就放弃了一切幻想。

得不到,那就去用吧。

用曹操作为自己的利刃,用荀彧作为利刃的磨刀石。

劈开天下的乱麻。

「臣已大好,殿下慢走。」

荀彧的自尊让他不愿在广陵王面前露怯,他甚至不敢承认自己的思念与怯懦。

更漏滴答,凿出千丈深渊。

所有相思与怨恨凝聚其中,汇成断崖上奔涌的悬瀑。

眼泪在幻梦中已然流干,再相逢,大家都维持着体面,默不作声之间,暗流涌动的思念只能在心的束缚下发出低吼。

除了心的主人,无人知晓。

因而误会,因而怀疑,因而中伤。

荀彧双手冰冷,他曾经执住她的手,但没有一次,他鼓起勇气说出一句「爱」。

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他只能拖着残躯,看着一切被自己亲手毁掉。

「既然大好,本王想问。」

他听到审判的声音。

「令君走后,有没有一刻回想起本王。」

「有。」

他不假思索的回答。

「足够了。」

广陵王无悲无喜的语气让荀彧呼吸急促,他只着白色里衣,随意抓起一件外袍就胡乱裹上,想要抓住她的手。

不足够,他有太多不足够。

可最后的一道轻纱,他却没有迈过去。

过往十数年,他不曾跨越,今时今日,他依旧无法。

「令君可还有话么?」

他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昔日的模样。

不曾改变。

隔着轻纱,他还是轻轻触碰了她的手。

纱的质感粗粝,除了彼此的体温,谁也无法感受到对方的肌肤纹理。

是笔茧还是骨节,是手心的纹路还是握剑的伤疤。

一概不知。

「殿下的宏图,彧未曾忘记。来路坎坷,归去请小心。」

烛火依旧在闪烁。

荀彧的叹息回荡。

离开此处的轿辇,似乎亦有叹息。

 

时光飞逝,转眼已又是几年春秋。

荀彧仍是随曹操征战,只是心力交瘁之下,肉体凡胎总归腐朽,就连昔日好友见到他,也不由得叹息。

何等儒雅清俊之人,如今也看起来这般模样,那张熟悉的脸挡不住鬓角斑白的衰老,风尘外物之俊朗染了风霜,少年时丰神俊朗,现在只留下那一双眼睛,却也不是旧日模样,而是常常盛满哀伤。倘若只看那张脸,似乎只是三十五六的年岁,但望向那不算衰老的眼睛,却好似数百年的雪覆盖苍茫大地,冰冷无情。。

他很少笑了,因而嘴角也自然的垂着,只有偶尔熏香沐浴时,能听到他诵经时的带着笑意的语气。

曹操来见他的日子越来越少。

或许曹操已经觉得,荀彧再也不能回到广陵王身边了,因此也无需维系虚假的感情,唯有有事相求,才车马赶来。

但这一日,一反常态。

曹操派人来请荀彧,并告知设宴招待,万望出席。

荀彧整理衣衫,便匆匆赶去。

彼时曹操已经获得「参拜不名、剑履上殿」的特许,他刚刚从宫中归来,携带佩剑,身上披了薄薄一层雪。

「哎呀,文若许久未见,前些日子请你,你托病不来,我分外想念啊。」

荀彧躬身行礼,内心却忍不住腹诽——你那是请么?

话里话外都是「我请你来,你最好别来,大家都体面」。

但荀彧不会给这位多年相伴的主公难堪,他们心照不宣的维持秩序。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同床异梦」。

「主公爱才之心,文若深有体会。只是确实身体欠安,无法前来。今日蒙主公盛情邀约,自然携计款致。」

荀彧在曹操的搀扶下入座,左右皆是同僚。

曹操端坐,道「董昭提议我进爵国公、加封九锡,可我志不在此,诸位有何看法呢?」

左右程昱、贾诩等人各执一词,也有不少武将认为此时可取而代之,一时间你来我往,针锋相对,场面陷入混乱。

曹操似乎很想趁机揭竿称帝,把那天子扯下朝堂,杀掉那位运筹帷幄的摄政王。

汉室倾颓之势无可避免,荀彧很清楚,广陵王是把曹操当成一枚平衡一切局势的棋子,只要曹操还在,没有人能跨过他取下汉室的百年果实。

可如果曹操要反,以目前的局势,将无法阻拦。

荀彧沉默不语,他在等待曹操的询问。

「文若有何想法?」

荀彧知道,这个时候如果支持他称帝,则投其所好,此后则步步高升,永远不会被他怀疑,而若反对,曹操或许不会接纳他的建议,但一定会就此放置荀彧,永不再用。

猜疑的链条一旦形成,过往数十年的谋划将倾覆。

但他还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彧为汉臣,觉得能有国公九锡之衔赐,已是为人臣的毕生所求。辅佐汉室之功,主公已经受到褒奖了,不是么?」

尽管其他人言论或有不一,但无非是对称帝时机的讨论,荀彧此言一出,周遭便安静下来。

「哦?文若的意思,现在不宜称帝么,可这汉室天下,无不是我与诸位打拼出来的。」

曹操仍在试探。

倘若这个时候改变口风,或许能换来曹操的另眼相待。

可荀彧还是说出了曹操最不愿意听到的那句话。

「臣以为,明公不该称帝。明公与堂下诸位,你我皆是汉室臣子。」

曹操沉吟良久,话锋一转「东征徐州牧陶谦之时,吕布攻下七十七城,是文若为我守住最后三城,我深深感念文若的襄助之恩,只是文若的王佐之才,原来并不属于我么?」

曹操似乎是在怨恨什么,荀彧无言,其他在场之人也无人回应。

「明公安身何处,乃是彧为谋士应尽之意,只是明公与彧自初相逢,便是同心戮力的为了汉室,如今明公已有当日袁绍、董卓之兵力物力,就要走上他们的老路么?」

曹操挥了挥手,左右谋士并一干武将皆退下。

贾诩路过荀彧身边时,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那是他二人与已经病逝的郭嘉在辟雍学宫时便有的情谊,贾诩在提醒他谨言慎行,万万不要一时脑热。

于情于理,荀彧只要天下太平,那么他有足够的理由去扶持曹操上位。可是荀彧在许多年前就已经承诺过,或者说他一直就认为自己是汉臣,乃至于离开广陵王数年,他依旧以汉臣自称。

为了汉室,也是为了广陵王。

这是荀彧的私心。

今日,唯有他能以死觐言,拖住曹操称帝的计划。

「当日彧劝主公定都许昌之时,主公答应了彧的谋划,奉天子以令不臣,如今主公也背弃了当日对彧的承诺么?」

当两个人要打感情牌的一瞬,无论结局如何,荀彧都是必输之人。

这是此生仅有的一次感情牌,他会永远失去这位主公。

曹操并没有怒不可遏,似乎早就料到荀彧的话,他一边饮酒,一边自顾自吃着饭菜,偶尔碗筷撞击的声音,像是冷兵器刺入喉咙一般。

「我与本初自幼相识,倘若论情感二字,我当日不该起兵反袁,本初之死,也是我一手造成。可是文若,你明知道,汉室无救,纵然你有那位广陵王,她如今也只能以我为盾牌抵御外侮。为天下百姓苍生,我该称帝。」

曹操的话句句在理,荀彧也无法反驳,但他知道,曹操并没有非称帝不可的理由,而当初与袁绍之战,则是不可避免的死战。

他郑重的跪下俯首,额头触碰在冰冷的地面时,他觉得浑身如坠冰窟。

「臣荀彧以死请柬,主公本兴义兵以匡朝宁国,秉忠贞之诚,守退让之实;君子爱人以德,不宜如此。倘若今日主公执意要称帝,那彧为汉臣自然不能服侍左右,请主公赐彧一死。」

膝盖的冰冷传来,冬日的细雪纷飞,把地面都浸入几分寒气,荀彧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的整个身体都忍不住颤动。

生与死的边缘,他举步维艰。

「文若,十数年来,你与我的情分,比不过你在绣衣楼的日子么?我们一同走过天地人间,我浴血奋战,你运筹帷幄,我本以为你我可以成就一番大业,共同把名字写在史书之上,可是你为何永远不愿袒露心扉?」

曹操的话如同利剑刺穿荀彧的胸膛。

「彧只是汉臣,却从未不忠于明公。」

他听见曹操的叹息。

那么轻,那么破碎。

荀彧知道,尽管冷血如曹操,他也不是无情之人,数年与共,他对自己早也有了超越其他人的期许。

可他觉得自己无法承受这样的期许。

荀彧何尝不想与有雄才大略的曹操共同书写下史书绚烂的一张,可他也有自己无法违逆的心。

「文若,我常常以为你如坚冰,我的血能捂热你,起码有些时候,你能跨越执念,有那么一次是完完全全为了我。」曹操的语气是掩盖不住的落寞。「广陵王把你我都当成棋子,大家无非是各取所需,但已至山穷水尽,你仍旧不肯转圜。」

荀彧跪伏,他看不见曹操的泪水。

「彧此一生,唯一人也,主公知遇之恩,彧已用毕生所学、全身之力回赠,如今彧已无牵挂,赤条条来去,孤伶伶一人,求主公成全。」

他的手从袖口伸出来,覆在地上,苍白无力,却似乎是世界上最坚定的手,指节已经通红。曹操几乎是狂奔而来,他扶起荀彧。

在此之前,他擦干泪水,曹操深知,君臣之义,此刻再无一分。

但他愿意成就荀彧的梦,哪怕代价是得不到自己需要的,但无所谓,他不介意一个虚名。

「文若,无需身死殉道,我答应你。」

荀彧滑落在曹操的怀里。

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此后数年,曹操以自古遣将,上设监督,下派副职,以显国威,减少过失,因此文武并用,使持节、侍中守尚书令万岁亭侯荀彧应该留在朝中为理由,不再让荀彧一同行军。

外人觉得荀彧自前些年开始便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如今更是朽木空心一般,曹操给他名利与权势,已是极大的恩情。

可荀彧却觉得自己恍若行尸走肉。

唯一的安慰,就是新得的侍中、光禄大夫、参丞相军事的名头,能让他有机会去与帝佐之人商谈要务。

二人似乎放下往日隔阂,偶尔还能一齐品茗焚香。

荀彧时不时偷偷瞥一眼广陵王。

同样是年过四十,她确实没有什么老态,气质依旧兼有稳重与灵动。

她会偶尔赏赐荀彧一些他旧日不爱吃的,然后揶揄荀彧「荀令君不爱吃么?原来荀令君也有数十年不曾更改的喜好呢。」

私下在广陵王的书房,她还是会不修边幅的斜倚半靠,就像当年在绣衣楼的书房里,小世子的房间总是七七八八塞满了乱睡的人。

荀彧忽然觉得苟且偷生也没有什么不好,起码此时此刻他能多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日子。

谁也不提起当年的纠葛。

就像一切不曾发生。

如果他不曾看到那一幕。

 

广陵王在巫的指引下,耗费寿命,以求汉室能多续一日。

她像是一片干枯的落叶。

从空中飘零。

落在荀彧怀里。

荀彧只是听闻她入夜时常睡不安稳,想着送来安神香,却见到她与巫的商谈。

原来汉室寿数早已燃尽,如今不仅仅是明谋,暗地里,广陵王以自己的寿数作为交换。

她说,自己也快到了燃尽的日子。

不知汉室的未来该如何呢?

荀彧疯了一般,他终于丢弃了一切的礼法尊卑,他推开门,里面的巫吓了一跳,广陵王挥挥手,他便退下。

荀彧跌坐在广陵王面前,女子像是卸了浑身的力气,倒在荀彧的怀里。

她轻轻地讲,慢慢的念,荀彧却觉得自己也要一并死去了一般。

「哎呀,文若,你往日从不在宫禁后进宫的。」

「我想着你夜夜睡不安稳,想着的来给你送些安神香。就是当年你最喜欢的那个味道。你说很好闻,像西凉的草原,像脚下雨后的泥土。你用一用,好不好?」

女子看起来并没有苍老,她甚至看不出半分病色。

可她冰冷的身体已经告诉了荀彧答案。

「文若,我很开心,你愿意为了我,为了汉室去奋力一搏。可是我用尽浑身解数,乃至寻求三千宇宙,可茫茫天地,没有一个属于汉室的结果,我已经尽我全力。可我还是知道,在我死后,世界上不会再有汉了。」

她伸出手,想去摸荀彧的脸。

荀彧牵起她的手,放在脸侧,两个冰冷的身体彼此取暖。

「文若,我甚至尝试过,在某个宇宙听从你的话,去推翻不公,可是结果没有改变。这些年,我发现我越来越像你,越来越残忍,越来越固执,越来越疯狂,我的手也沾上了太多的鲜血,等我想要回头,发现我们都回不去了。」

荀彧笑了笑,他的笑容带来了久违的温暖。

那位君子似乎隔着数十年的时空,与广陵王招手。

广陵王几乎快落下泪来,她何尝没有朝思暮想过,那个她愿意携手与共的男人。

但分道扬镳,纵使殊途同归,可那些年错过的日子,该如何还来呢?

荀彧像是哄一个孩子,他总是用这样的语气和广陵王说话。

「殿下,我也变得和殿下一样呢。我没有搅动天下大乱,二十年来,我也变了。其实当初,我们都不该执着,是么?」

广陵王闻到他身上的香气,无比眷恋的,她合上眼睛。

「文若,闭上眼睛,我感觉我回到了绣衣楼。淡淡的清香,安静的午后,偶尔有吵吵闹闹的人从窗外经过,你焚香后给我讲故事,我以为,那会是永恒。可是文若,我们回不去了。」

荀彧抚摸她的鬓发。

「殿下在彧的心中,永远是当初相见的模样。像是永远不会折断的柳枝,像是坚韧而无法摧折的顽石。我知道,殿下是美玉,是皎皎月光,幸有殿下的相知,彧会一直记得。」

「哈啊……」

她轻轻呵出一口气,尽管在温暖的室内,还是凝成清晰的白雾。

「文若,我应该,快走了。这一生,未竞的一切,我终究做不到了。」

「殿下,遗憾是人之常情呢。」

他拥着广陵王,二人的唇齿相依。

那是迟到了二十年的吻。

荀彧的鬓发依旧如丝绸版柔软,扫过广陵王的面颊,她睫毛颤动。

无言的吻。

却是万语千言。

一生唯此一次的吻。

 

一切如广陵王所说,她命不久矣。

不消几个月,她便病逝,而彼时曹操征孙权,他正随军,随即一病不起,只能在寿春暂时休息。

刚听闻此消息,他觉得恍若霹雳,这次本不需要他随军,但广陵王却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一定随军出行,以备不时之需。

荀彧本就放不下,却无力违拗广陵王的要求,便也只能启程。

出行之前,他已经有了隐约的预感,可他知道,无论结局如何,这是广陵王希望他做的。

当爱与恨、怨与念陨落之时。

荀彧知道,或许自己也该走了。

 

尽管曹操听取了荀彧的建议,但是荀彧无比清楚,即便不是曹操,曹操的儿孙也会称帝。他与广陵王做的都是一场无法完成的梦。

但他不后悔。

或许汉室早衰抑或晚灭,都无法改变历史的滚滚车轮。

他与广陵王都是尘埃。

秦皇汉武,都是尘埃。

天下苍生,亦是尘埃。

可就是这些尘埃才推动了那颗巨石,补上苍天之漏。

荀彧无悔。

 

广陵王死前,派人送往寿春一盒糕点。

那是荀彧在绣衣楼时夸过的。

一盒糕点。

快马加鞭送到寿春,还算新鲜。

曹操派人拦下,处理一番后送去荀彧休养之处。

荀彧打开后,除了糕点的余味,盒内空空如也。

荀彧看着食盒,若有所思。

汉室之果,一如广陵王所赠,她既已去,大厦倾颓,无可挽回。

一杯毒酒,他去往生极乐。

倘若来生,愿太平人间。

 

番外-果实

 

荀彧刚入绣衣楼时候,正是辞官后不久。

朝廷亏空,甚至拖欠他工资许久。

荀氏在颍川确实家大业大,但他现在在广陵,手头难免拮据。

在辟雍学宫任教的族人引荐,他才能在绣衣楼谋个闲职。

第一次见到广陵王的时候,二人是在宫中。

在绣衣楼见面之时,荀彧与广陵王都心照不宣的哂笑彼此,嗨呀,兜兜转转,原来还要在这里见到呢。

「荀令君是为何辞官呀?」

她笑的时候相当灿烂,一口白牙闪闪发光,看起来并不如外人口中所谓的凶神恶煞,几分少女的天然就足够让荀彧飘飘然的爱上了。

她私下是这幅模样么?

她怎么总是那样适然。

她偶尔也会落泪,是为了谁?是为了天下苍生么?

她上次偷偷派陈太守做掉的几个恶霸真是该死啊。

她怎么偷偷闻自己的衣服,是味道奇怪么?

她总是笑着,尽管天大的灾祸降临,她从不服软。

她的果断与坚决,远胜于许多朝堂上的庸人。

荀彧忽然想成为她身后的执剑之人,她若想要天下,他就捧着天下前来。

 

当下最重要的还是不要饿肚子。

荀彧偷偷摸摸溜进小厨房,当君子当久了,口腹之欲还是无法自抑,这几天他看那小姑娘日日啃的糕点,觉得味道一定不错,恰好入夜读书倦怠,出来觅食也是情理之中。

如果不是那个时候碰到了同样来偷吃的广陵王就好了。

「殿下?」

「啊啊啊文若??」

两个人在彼此捂嘴的尴尬中一同蹲在角落啃起了糕点。

「文若,是不是还挺好吃的。嘿嘿嘿,阿蝉做的,西凉口味呢。」

「不错。」

两个人蹲在角落,像是受罚的孩子。

「文若为何偷偷一个人来呢?」

「殿下为何偷偷一个人来呢?」

最怕空气忽然安静。

「额……前些日子,本王吃的有点多,有一次上马没蹬上去,衣服也略小了那么一点点,哎,实在是惭愧,说好了每日糕点减半,可到了半夜还是发饿,就没忍住偷偷跑出来吃了。」她一边吃一边嘟嘟囔囔的回答。「有点噎。」

荀彧捧着水来,喂广陵王喝下。

有水沿着嘴角滑落,她却不拘小节,随便擦两下,就继续看着荀彧,一双眼睛看的荀彧心慌。

他不知道自己在心慌什么。

他也知道,广陵王是在问自己为何半夜偷偷出来。

「这几日看殿下喜欢吃这个糕点,恰巧今日夜读困倦,腹中饥饿,遂寻来吃些。」

「看来文若和我口味差不多嘛。」

她笑着用胳膊肘怼怼荀彧的胸膛,相当不解风情道「哎?你嘴角沾了一块碎屑呢。」

广陵王伸出胳膊,用食指擦了下去。

荀彧怔怔感受着嘴角的温热。

 

后来,广陵王和他说过,阿蝉做的果子就是她的果子,她的果子就是汉室的果子,只要有她在一天,荀彧就能和她一起吃汉室的好果子。

那几年,荀彧很想念阿蝉做的糕点果子的味道。

只可惜,曹操拿走了那盒果子。

空空的木盒里,香气依旧。

果子不在了。

当年和他偷吃的少女、和那盘踞天下的汉室江山也不在了。

荀彧想,或许奔赴黄泉,便可相见。

愿来生,岁岁太平年。

愿来生,与她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