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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子大王。

【乍暖还寒时】山林雪(4)

上一棒∶@不爱碎花 

下一棒@借了七元 


“错把路灯当月光,你就疑似地上霜。”


大脑混沌一片,早就分不清流下来的到底是眼泪还是冷汗,口袋里空空一片,连短暂能抑制发[]情的阻隔剂都没有。


难过窒息的连呼吸都觉得艰难。


卫生间里逼仄的感觉并不好受,手机拿在手里也握不稳当,脱力的感觉桎梏着所有感官,意识最终在拨通邓佳鑫电话时化为乌有。


他能感觉到的,熟悉的信息素越来越强烈的气息,在张极靠近的时候。


不要见面。就算是千分之一的概率,也不要。


祸不单行这句话当真是说...

上一棒∶@不爱碎花 

下一棒@借了七元 



“错把路灯当月光,你就疑似地上霜。”

 

大脑混沌一片,早就分不清流下来的到底是眼泪还是冷汗,口袋里空空一片,连短暂能抑制发[]情的阻隔剂都没有。

 

难过窒息的连呼吸都觉得艰难。

 

卫生间里逼仄的感觉并不好受,手机拿在手里也握不稳当,脱力的感觉桎梏着所有感官,意识最终在拨通邓佳鑫电话时化为乌有。

 

他能感觉到的,熟悉的信息素越来越强烈的气息,在张极靠近的时候。

 

不要见面。就算是千分之一的概率,也不要。

 

祸不单行这句话当真是说给他听的。

 

邓佳鑫在看见颀长熟悉的背影往厕所靠近时还是不由得心惊肉跳了一瞬。

 

同为omega的感应不会比alpha逊色,邓佳鑫在张极将要破门而入时匆匆赶来,手掌抵在将开未开的门边框,冷淡的瞥过一眼,警告意味道∶

 

“你但凡再往前一步,我都会告你犯罪。前夫也没差。”

 

“你要是真的识相,就离得远远儿的,免得他看见你糟心。”

 

跟他里外相隔不过三米,却避而不见的,是一千多个日夜杳无音信的张泽禹。

 

真真切切的,只要他执意,就能久别重逢的张泽禹。

 

脚步还是停在这一刻。

 

张极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只是张了张嘴,微皱着眉,神情冷淡的侧身给邓佳鑫让出一条路。

 

打火机咔哒纵出一簇红光,复而熄灭,烟雾缭绕间听见脚步声,再抬头时邓佳鑫用自己的外套将人裹得严实,半牵半扶着飞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散不尽的呛人烟草味儿麻了整个神经,连什么心情都算不上说不出来。

 

张泽禹不想见他。

 

他那么笃定那么确信,张泽禹对他是不一样的,又那么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一定与人最本能的喜欢和爱挂钩,不掺一丝杂念的。

 

脑子冷静下来的时候反复翻过他们为数不多的那三年,甚至更久远,一些顽固不化坚冰不融的认知也开始松动,他不得不去承认,长达数十年的朝夕相处面对面,张泽禹从未对他说明过一句喜欢或爱。喝醉时不曾,脆弱时不曾,入梦的时候也不曾,甚至情欲上头意识混乱,连骗都不肯说一句。

 

所以到底为什么出现在幼儿园,为什么不带alpha。到底是我多想,还是你真的余情未了。

 

他现在也总算明白束手无策的无力感,想要抬脚去追却发现怎样都不合适。即使按照法律程序,他们依旧是合法夫妻。

 

那份离婚协议现在还在他办公室第二层抽屉里放着,锁的严实,大有再无重见天日之势。

 

洗手间的烟灰台许久不积这么厚的灰。

 

“虽然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你怎么突然觉得他好,又觉得你爱上他了,但是我刚刚好像看见你女儿,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朱志鑫侧身从门口进来,咳了两声,手在鼻子面前扇了又扇,一点没含糊道∶“……长的很像你,真的,但是眼睛特别像张泽禹。”

 

朱志鑫冲着镜子笑,张极又下意识的伸手摸烟。

 

“再这么下去你迟早肺癌。”

 

“少说两句死不了你的。”

 

朱志鑫视若无睹,扫了眼手机,又抬眼看看他。

 

“不去看看吗,既然知道的话,第三人民医院,苏新皓查到了。”

 

张极掐了烟,摇摇头道∶“易感期。就这几天。”

 

朱志鑫哽了一瞬,没再理,心说早晚的事,今天不见明天见,谁知道自己当初怎么跟这个乌龟缩头的有过感情纠葛。

即使那段时间自己感情失意正在游戏人生。

 

不过他掐指一算,张极再回C市管理公司,短期之内怕是没戏了。

 

不难猜到,张极这次隔离,估计假公济私百分之八十都会奔着三院去。

 

张泽禹在家三天没捱过来,张又年托付给谁都不放心,好在又年自理意识极强,第五天等他神清气爽的从床上起来,才觉得不对劲。

 

又年因为各种原因,体质打小就没那么好,颇有点小病不断的意思,可能最近有点倒春寒,小孩没抗住,照顾了一天,从三十九度退到三十八度,现在竟然又有想要回升的意思。

 

晚上十点,张泽禹打车带张又年去了医院。

 

从儿科辗转到激素科,才知道不是普通受凉发烧,是受他发情期的信息素刺激,这个时候这个年龄段的孩子的腺体已经开始发育,长时间没有alpha父亲信息素的影响导致还处在稚嫩期的腺体有些应激反应。

 

医生说的是,如果再耽误,即使出生时鉴定的是alpha,以后也很难说的准了。

 

半夜十二点,张泽禹陪着又年在监护室输液。

 

小公主平时翘尾巴的小辫子已经被汗溻透,几缕的粘在小脸两侧,看上去可怜兮兮,扎了针的小手为了不跑针绑了药盒,另一只紧紧抓住他的食指,像抓住了全世界最有安全感的稻草。

 

其实张又年打小挺怕生。毕竟从小是他一个人在带,一岁多了才敢进家门,他把自己和张极离婚的事交代了一遍,察觉到父亲和继母态度有些不适后就再也没回去过。

 

他很早不与自己家里来往,只不过是每个月定时定点的打钱,这段时间兵荒马乱的,本该前几天汇过去的钱到现在还在单子上压着。

 

那天,又年也是像这样紧抓着他不放。

 

有时候他也感觉,他把又年带到这个世上,可收获的爱实在太少太少。本来以为自己一个人就足够了,可是真当脚落在实地才知道,他独自一人的爱太单薄,是真的远远不够,可能父亲对他那点愧疚和遗憾早就随着时间磨平,连带着对外孙女的一些慈爱都显得勉强。

 

今年母亲的扫墓还没来得及,算算还有半个月,还是自己去。他打算等又年大一点了再说,生老病死是常事,年纪增长才理解的更深刻。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毛毛细雨。

 

彼时张极时隔五天的易感期隔离终于结束,办完出院手续也已经凌晨一点。下到一楼路过缴费处更是空无一人。

 

兜兜转转一圈,四下环顾一周,只有监护室有。

 

有两个隐隐约约的,一大一小的熟悉身影。

 

走近看一眼。

 

他也无比庆幸自己走近看这一眼。

 

遥远的许久未见,却觉得还是昨天。

 

隔着玻璃,张泽禹好像瘦了很多,脸颊两侧的腮肉已经几乎看不见,面容有些憔悴,强撑着困意看着小孩正在输液的滴管,外面的钟表一寸一寸走,监护室里只有父子两人。

 

等他视线转移到小孩儿身上时,真的只需要一眼。无需再多,睡着的时候就跟是范着他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窗外的雨滴依旧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是张泽禹信息素的味道。

 

那时候一句易感期alpha在omega身上找安全感的话,他自己醒来都无法面对的话,是留给张泽禹的一道心墙,是他消耗着张泽禹的青春,给他上了套,胃和胸腔撕扯着难受,他眼窝子浅,再回神发现连声音都哽咽。

 

姗姗来迟的护士叫他好几声,看见他眼眶彤红,连忙送上几张纸,问他没事吧。

 

他指指玻璃门内的,问还需要多久。

 

“哦,你说张医生和他女儿啊,快了吧,应该最多一个小时了。”

 

缴完费张极便往回走,站在门口,却始终迈不开第一步。

 

门外的一小时里,张泽禹打哈欠五次,用手背测小孩体温三次,睡着醒来两次,帮小孩儿理头发,哄睡三次,反复查看跑针无数次。

 

折腾到拔针已是凌晨三点。

 

张泽禹给又年穿好外套,戴上帽子,裹得严严实实才往门口走。

 

抬头跟人撞了满怀。敏锐的捕捉到一丝熟悉的古木香。

 

“不好意思,你……”他光顾着查看又年的脸色,也没有想到这个点了医院除急诊以外还会有人。

 

对上视线,那道熟悉又陌生,变得莫名炽热的眼神,张泽禹只能不知所措。

 

他是没想过重逢的。一丝念头都没给自己留。

 

“……张极……?”

 

“真是……好久不见。”

 

人真的不能念叨。张泽禹喉结微动。

 

他觉得自己可能又在做梦了。

 

那道视线盯的他发懵,隔了数十秒张泽禹才反应过来,重逢又怎样,他们两个,无论再不再见面,也都是过去式,无论好与不好,于他,于张极,都没有任何牵连。

 

到底是他妄求,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张先生,让一下吧,这里就这么宽的道儿。”

 

张极垂眼看着,像要把人盯穿。

 

“你刚刚……叫我什么?”

他从未想过遭人疏离会是这种滋味,像火焰泡进北冰洋,瞬间蒸腾的水蒸气全都化作无力。

 

“这很重要吗?”张泽禹轻扯嘴角。

 

他没有立场,也没有身份去提醒一个重回白月光怀抱的事业有成的大总裁,他一届平凡人,能过得安稳属实是很不容易了。

 

张又年趴在张泽禹肩头睡得很香。母体给予了莫大的安全感。如果不是今天的事,张泽禹甚至想没有alpha又怎样。

 

他无比希望张又年能顺利分化成一个alpha。

 

正当他打算侧身挤过的时候,手腕附着一片滚烫,张泽禹一愣,属实是不知道他卖什么药了。

 

“外面下雨了,这个点儿打不到车,我送你们回去。”

 

其实他有点想拒绝。

但是又年最好还是不要受风。

 

他没怎么坐过张极的车,只是知道这人喜欢收集些很骚包的超跑,有一段天天逃课带朱志鑫出去兜风,老师也不管,成绩好又有家世背景,怎么下嘴都觉得不好意思。也就是那段时间他慢慢断了和张极的绝大多数交集。

 

包括早就说过一起上的C大,最后填志愿,交上去的时候,连C大周边的学校他都避开了。

 

谁成想这次还是占了又年的光。

 

“你怎么这么晚还在医院?”

 

到底是没忍住,张泽禹发誓,问完这次再也没有下次。

 

“易感期,隔离。”张极道。

 

这人还是不爱说话。或许是对着他不爱说话,也不爱笑。表示自己知道后的点点头,虽然心里很多想问,但终归是不合适开口。

 

譬如为什么跟朱志鑫连儿子都有了还要易感期隔离。

 

他没打算藏着掖着,就算张极知道是自己的孩子张泽禹也不可能说追着人说负责,这是他自己的事,接不接受也无所谓,他没有再找alpha的打算,和张极再见纯属意外,他们的缘分到此为止画句结点,没人喜欢给自己找麻烦,要是张极真打算负责了才真是乱了套了。

 

“张泽禹,我没签离婚协议。”

 

“你当时……”

 

这是什么意思。是说者无意还是听者有心。

 

车子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飞驰,车内寂静了一瞬,只听张泽禹轻哂一声。

 

“是等你亲自来找我说,我要跟朱志鑫结婚了,我们离婚吧,还是要给我一笔财产让我赶紧滚?”

 

兴许是困,这话说的粘糊,软绵绵的一点份量也没有。

扯了嘴角,眼眸低垂着,睫毛颤抖几下。

 

“你不该感谢我吗,我让你们两个比翼双飞……什么态度啊张先生,用完就踹这一招可不积德。”

 

“怎么,需要我回去显显眼,让你们好情比金坚?”

 

心里这跟刺扎了他许久,如今是他自己拔出来,血淋淋的,连自己也痛。

 

“张极,你是觉得我很大度吗,那种把人领回家也不伤心难过那种。”

 

声音不大,语气也不强烈,雨点一样细密的砸在水泥地,顺着裂缝渗进去,不久后就长出杂草。

 

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桥下的摩天轮,一闪而过的灯牌,相隔几千米外的烟囱,学校,商场,都是他们曾经一步步走过的地方。

 

多少都藏了自己当年留下隐晦心思的记忆,一幕幕翻篇定格,连成名为往事的画册。

 

张极艰涩开口。

 

“我那天去见朱志鑫,才知道他当时跟我谈恋爱是走肾不走心,我见他连酒杯都不动一下,才知道是有苏屿鑫了。”

 

“那一刻我反而没有多难受。”

 

张泽禹闻言看他,又年在后座依旧睡着,小脸红扑扑。即使他看上去冷淡,对张极已经没多少余味的样子,但是他还是很想知道,这几年,是不是只有他自己过的不称心如意。

 

昏暗的夜色,车里没开灯,车窗玻璃发出一声声和雨窸窣的摩擦,斑驳的彩色光圈,不歇业的亮一整晚。

雨也要下一整夜。

 

“后来我开始找你,让人把C市都要翻遍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所以人会去哪呢,原来真的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当他愚钝的反应过来,已经是大海捞针比登天还难了。

 

他们都再不是能爱得起恨得起的小年轻了,奔三的年纪,饶是omega得天独厚具有的漂亮皮囊眼尾也会生出细纹。

 

张泽禹那点不甘心,早就随着张又年一天天长大懂事磨平在心底,结了一小块疤,在最脆弱的时候反复撕扯,

 

“到此为止吧张极。”

 

他也不想再听下去了。

 

无非是觉得自己又要心软动摇,又会对那人付出的一点甜头抱薪救火。他对张极从来狠不下心,小时候是,现在也是。

 

张泽禹阖着眼,说还是谢谢你,今天这么晚送我们回来,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告诫张极也告诫自己。

 

他情绪很少这么外露。说话也从没这么带刺难听,如果是这样最好,一两句话就能推开的倒也不必耗费太多时间。

 

车恰好停在楼下,张泽禹住的是老式居民楼,治安不严,走廊的感应灯黄的发昏,将又年从车后坐抱出来时小孩朦朦胧胧的醒了一会儿,说了句叔叔再见就继续趴在亲爱老爸身上昏迷。

 

张极拿围巾又给小孩裹了一层,掐一把肉嘟嘟的小脸,说真是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

 

“眉眼很漂亮,像你。”

 

张泽禹愣了,一瞬不知该作何反应。

 

说不上是一个人这么久撑着的梁子突然被拂去重物的轻松,还是实在因为血缘关系被承认的细微的雀跃。

 

待到张极退开一些距离,张泽禹才觉得自己耳根子发烫,他比张极矮的多些,刚刚他们贴的很近,大衣领子蹭过他侧脸,到现在还有残留的触感。

 

他的身体没法欺骗自己。思想是,心也是。

 

落荒而逃的跑进楼道,才彻底清醒,这围巾是真没法子还了。

 

围巾上张极的信息素沾的匀乎。

 

“妈咪……”察觉到又年醒了,张泽禹应了声。跺跺脚,借着一点光摸索着用钥匙开门。

 

“刚刚的叔叔是爹地吗?”

 

他开门的动作一滞。

 

也无心去纠正又年到底是叫了什么。

 

小孩小脸一扭,鼻子一皱,说∶“我都听到了!妈咪骗人。”

 

“如果是因为爹地让妈咪伤心,对妈咪不好,那我们就不要爹地了,又年只喜欢妈咪,好不好。”

 

“妈咪不要再晚上一个人偷偷伤心了。”

 

张泽禹有时候真的觉得又年是他这辈子可遇不可求的礼物,心下酸软一片,眼眶一红,没忍住,到底在女儿面前丢人了。

 

张极不是一个很好的爱人,但未必不是一个好父亲,张泽禹想,如果又年能收获另一份他无法填补的爱,也算是上天的安排有些意义。

 

即使他没和张极一同度过很漫长的时光,也不足够了解他,但是从一开始便从未在意过他的出身,样貌,就交换真心愿意与他交朋友的人,实在不能不算个好人。

 

“爹地也是个很好的人,爸爸发誓。”

 

“不会骗又年的。”

 

他哑然于女儿的通透,敏感,不安,只能编织一些善意的谎言,他无法保证,爱不可能强求,也从不是单方面的真诚。

 

张极在楼下,没走。

 

路灯将他身影拉的硕长,抬头便看见银丝一样的细雨,夜里风大,他差点点不着火机。

 

电话嘟了几声,那头接起来,暴躁的问大半夜的你他妈没病吧。

 

朱志鑫你可算没看走眼。他说着。

 

“你知道吗,张泽禹给我生了个女儿。真的。”

 

雨淋在他肩头,昂贵的大衣随意靠在街头路灯杆上,看着楼道一层层亮了又暗,最后在五楼房间里透了光,没过多久,又彻底熄灭。

 

“刚刚在我车上,很乖很乖,睡了一路,走的时候还说了叔叔再见。”

 

烟点了一支又一支,熏的他眼睛发涩。

 

“跟我很像,张泽禹教的很好。”

 

电话那头没说话,过了许久。

 

“张极,你决定好了就别再反悔,你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了,我希望有些责任你能明白的更深刻。”

 

“我曾经对不起张泽禹,你更是,或许在我没有小孩之前我也不会懂。”

 

“这份真诚和付出,我甚至想象不到你怎么去弥补。”

 

电话不知什么时候被那头挂断,满地烟头,张极缓了缓站麻的腿,雨也停了。

 

天边又泛了白,无数个失眠的夜一样。

在上幼儿园

牡丹花下死 2

风流花花公子×疯批病娇美人

先婚后爱/双强/有强制爱环节/后有追妻火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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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往上涌,被绑住的双手不自觉地握拳,指甲陷入掌心的疼痛感让刘耀文勉强冷静了几分。他稍稍侧头,对上宋亚轩狠戾的双眼,怔愣了一瞬。


宋亚轩生的好看,此刻发红的眼尾上挑,嘴角勾起露出若有若无的笑,看上去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倘若宋亚轩是个正常人,和他结婚应该会很幸福。


倘若。


可惜假设不成立。


刘耀文面上平静,内心却在...............


风流花花公子×疯批病娇美人

先婚后爱/双强/有强制爱环节/后有追妻火葬场


《牡丹花下死 1》 👈🏻 第一章点这看



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往上涌,被绑住的双手不自觉地握拳,指甲陷入掌心的疼痛感让刘耀文勉强冷静了几分。他稍稍侧头,对上宋亚轩狠戾的双眼,怔愣了一瞬。

 

宋亚轩生的好看,此刻发红的眼尾上挑,嘴角勾起露出若有若无的笑,看上去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倘若宋亚轩是个正常人,和他结婚应该会很幸福。

 

倘若。

 

可惜假设不成立。

 

刘耀文面上平静,内心却在疯狂思考着该如何脱身。宋亚轩仍旧俯身维持着不变的姿势,距离自己只有咫尺至今,周遭寂静一片,两人呼吸交缠。

 

“宋亚轩,”刘耀文稳着声线,“给我松绑好吗?”

 

宋亚轩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嗤笑了一声,直起身子坐在了床边,手指划过刘耀文被束住的手腕、指尖,好像在欣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艺术品之所以珍贵,是因为它们是稀有的,是易碎的。

 

“松了的话你不就要逃走了吗?”

 

“不会的。”刘耀文有些艰难地摇了摇头。两个人都是再聪明不过的人,但是个人都会有弱点,而宋亚轩的弱点显而易见,“你这样绑着我,我就不能亲你了。”

 

“我想亲你,宋亚轩。”

 

“......”

 

宋亚轩的手指顿住了,停在刘耀文的手臂上,刘耀文竟觉得温热的触感快要把自己的手背灼出个洞来。好久,宋亚轩才缓缓开口:“你最好不是在骗我。”

 

宋亚轩帮刘耀文松了绑,重获自由的瞬间刘耀文如释重负地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脚腕,还没等那难捱的酸胀消失,宋亚轩就一个不注意跨坐在了刘耀文的身上。

 

他的双手勾缠着刘耀文的脖颈,嘴唇贴在刘耀文耳后的皮肤:“吻我。”

 

声音里充满了丝毫不加掩饰的情欲——宋亚轩再也不用在刘耀文面前装模作样,他可以、他也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最真实的自己展示在刘耀文面前,把那个病态的、疯狂的、无可救药的自己展现给刘耀文。

 

刘耀文的灵魂都震颤,他承认宋亚轩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犹如盛放的罂粟,绚丽却又诡异——刘耀文竟然起了反应。

 

宋亚轩也感觉到了,他的唇角上扬,笑得戏谑又餍足,用手碰了碰那里,刘耀文猛地呼吸一滞,圈住宋亚轩的腰发了狠地使劲,将人向前带,在宋亚轩的惊呼声中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

 

刘耀文浑身发烫,他撬开宋亚轩的唇齿,贪婪地攫取着宋亚轩的气息,疯狂地探索每一个角落,宋亚轩动听的喘//息声让刘耀文红了眼。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深吻。

 

宋亚轩的刘海很长,有几捋贴在了额头,刘耀文的嘴唇拂过,尝到了淡淡的水果的甜味,这是宋亚轩洗发水的味道。

 

刘耀文清醒了几分。

 

他问自己喜不喜欢宋亚轩,他回答不了。

 

但他清楚,他害怕宋亚轩。

 

想到这里,刘耀文急刹车停下了动作,撑起身子和床上的宋亚轩拉开了距离。宋亚轩的胸膛起伏着,面颊潮红,看向刘耀文的眼神不解又了然。

 

“今天就到这。”刘耀文收起所有隐秘的情绪,淡淡道。

 

又是这句话。

 

宋亚轩不发一言,看着刘耀文走近浴室,听到了里面传来的不可言说的声音,眸色暗了暗,让人看不出什么表情。

 

这甜头已经给出了一半,刘耀文怎么能够说收回就收回。

 

 

 

刘耀文从浴室出来时宋亚轩还躺在床上,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刘耀文看。睡衣只穿了上身,两条细白的长腿交叠在一起,刘耀文的脚步一顿。

 

“早饭吃了没?”刘耀文问。

 

宋亚轩默不作声地摇头。

 

刘耀文走到卧室门外向下看了眼楼下的厨房,餐桌上摆着千年一律的吐司和牛奶,想必是出自宋亚轩的手笔。刘耀文返回卧室,语气不自觉的温和了几分:“起来,一起下楼吃早饭。”

 

“你抱我下去。”

 

宋亚轩张开了双臂。他渴望一切能够与刘耀文有身体接触的机会,眼神里是近乎极致的占有欲。刘耀文无法拒绝,也不能拒绝。他走近,一把将人从床上抱起,一米八几的成年人的重量不可能轻,经过方才的一番折腾刘耀文已然有些疲累,他稳住心神,小心地将人抱下了楼。

 

宋亚轩的双手环着刘耀文的脖子,手指把玩着刘耀文颈后的发尾,嘴巴贴近刘耀文的耳垂挑逗地吹气,刘耀文感觉到了一阵酥麻,差点手抖将人摔下。

 

“别闹,”他强作镇定,“乖一点。”

 

“乖不了。”宋亚轩晃了晃悬在半空的双脚。

 

吃饭的时候刘耀文仔细斟酌字句:“宋亚轩,我得去公司上班。”

 

宋亚轩一边吃着吐司边边,一边睨了刘耀文一眼:“又想逃?”

 

“当然不是!”刘耀文把头摇成了一个拨浪鼓,“全公司上上下下几千号人都等着我来养呢。而且养他们是其次,我得赚钱养你啊。”

 

“哼。”宋亚轩不屑地轻哼一声,“我还需要你养?”

 

刘耀文一听就知宋亚轩松动了心思,再聪明的人被爱蒙蔽了双眼也会变得愚笨,宋亚轩可以孤身一人在如战场般的商场上杀出一条血路,却抵不住刘耀文随口一句掺杂着哄骗的花言巧语。

 

刘耀文一鼓作气:“我保证下班后按时回家,不再去外面鬼混。”

 

“真的?”

 

“真的。”

 

“那好。”宋亚轩笑得眼睛弯弯,“我在家里等你哦——老、公。”

 

如果你没有回来的话,我翻个底朝天也会把你找到。

 

然后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老公。

 

刘耀文好像听到宋亚轩在这么说。

 

他出门的时候头也没回,不轻不重的关门声让宋亚轩不满地眯起眼睛,他面色平静地收拾完了餐桌,回到卧室。浴室的灯还亮着,他走到门口,正要关灯,却看到洗漱台下的垃圾桶里塞着一件衣服。

 

衣服很大,一半塞满了垃圾桶,一半挂在外头。

 

那是刘耀文的大衣,刘耀文近几日穿着的那件。

 

为什么把它扔在这么显眼的地方?就好像是要确保自己能够看见。宋亚轩饶有兴致地勾起嘴角——刘耀文,是故意的吧?

 

他是什么意思?

 

宋亚轩觉得自己进入了一场游戏,或许每个玩家都觉得自己是这场游戏的主导者,但是——宋亚轩突然有些兴奋,全身上下的血液沸腾——刘耀文太自信了。

 

谁说自己只藏了一个监听器呢?

 

 

 

又是工作效率极低的一天。

 

刘耀文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做心不在焉,那句话说的真是一点没错,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刘耀文靠在椅背上想,如果他和宋亚轩只是萍水相逢在风花雪月的场所,那留下一段露水情缘他当然乐意万分。

 

可惜......刘耀文看了眼腕表,不知不觉已经下午三点,离下班还有三小时,那些个狐朋狗友已经发来消息问要不要攒个局子,刘耀文的脑海里闪过出门前宋亚轩对自己说的话,沉思着没有回复。

 

朋友终是等得不耐烦了,打了电话过来。

 

“不去了,我得回家。”刘耀文淡淡道。

 

“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了妻管严啊?”朋友揶揄着打趣。

 

刘耀文心情复杂,笑而不语。朋友早就听说刘耀文家里那位不简单,上次在酒吧包间也有幸见识了一回,顶着一张迷惑性极强的漂亮脸蛋,做着寻常人做不出的狠辣之事。想到这里,朋友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你家里、有只‘母’老虎?”

 

刘耀文闻言,下意识地皱眉。

 

“没有什么老虎,只是一朵牡丹罢了。”

 

 

牡丹。

 

监听器的那头,宋亚轩怔愣地喃喃自语。

 

 

刘耀文准时到家。

 

一进家门,宋亚轩就站在门口邀功般地开口,语气里充满了喜悦:“刘耀文,你快看看家里有什么新变化!”

 

刘耀文不懂宋亚轩为什么会这么问,但还是走了几步扫视了一圈客厅,在电视机旁看见了几个之前从未见过的花瓶,上面插着一束花。

 

刘耀文的心跳空了几拍。

 

“这是......什么花?”他干涩地开口,心怀着侥幸。

 

“牡丹啊。”宋亚轩像是丝毫不在意刘耀文的反应,“怎么样,好看吗?”

 

也是在这一刻,刘耀文发现自己一点也看不透宋亚轩。

 

他原以为自己的妥协可以换来宋亚轩的退让,可事实证明并没有。宋亚轩的行为甚至可以称得上荒诞又猖狂,他无所顾忌地伸出利爪,他想要将猎物咬碎。

 

所以猎物是谁?

 

刘耀文的手脚一片冰凉。

 

“在哪里?”他冷下了声线。

 

“什么在哪里?”

 

“监听器,你放在了哪里?”

 

宋亚轩上扬的嘴角僵在了脸上,随即很快就恢复了面无表情:“你说的是哪个?”

 

“......”刘耀文握紧了拳头,“你不相信我?”

 

“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见刘耀文不再回答,宋亚轩向着他靠近了一步,一只手虚虚握住刘耀文的衣领,上面有好闻的男士香水的味道。宋亚轩舔了舔嘴唇,一字一句道:“刘耀文,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我每日每夜地做梦,梦到你是我的,梦到你只属于我,梦到我们上//床,你把我压在身下亲吻着我,梦到你对我说宝贝我好爱你,我会永远爱你,我说我也爱你,比你爱我还要爱你——然后梦就醒了。你去酒吧,去夜店,我每天在家里等你到凌晨到半夜,你施舍般地赠予我一个吻就可以把我哄好,我一点也不难哄,我为了你强压下那些可怕的欲望,那些想要把你吞入腹中的欲望,我知道你害怕我,但我比你想象中的还要阴暗太多——”

 

“所以刘耀文,我那么爱你,那你呢?”

 

“你爱我吗?”

 

刘耀文彻底说不出话了。

 

宋亚轩的这番话让他浑身发麻,宋亚轩的爱太汹涌,太张扬,像铺天盖地的海啸席卷而来,伴随着狂风骤雨,无人生还。刘耀文抬头看向宋亚轩,宋亚轩的双眼布满了血丝,目光狠戾,却能够在下一秒掉下眼泪。

 

宋亚轩问自己爱他吗,刘耀文不知道。看见宋亚轩的眼神他会害怕,想起宋亚轩的所作所为他会想要逃离,但看到宋亚轩的眼泪他又会心疼。

 

心脏细细密密的疼。

 

这是爱吗?

 

刘耀文沉默。

 

宋亚轩像是早就料到了刘耀文的沉默,提起嘴角笑得并不好看。

 

他的声音很轻:“你既然不爱我,又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让刘耀文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宋亚轩依然早早备好了早餐。

 

刘耀文出门前含糊地说了一句晚上要加班,会晚点回来。

 

宋亚轩轻轻地应了一声。

 

刘耀文不知道宋亚轩有没有识破自己的拙劣的谎言,哪里有什么加班,他只是心里太乱,他看不懂宋亚轩,他甚至看不懂自己,他快要被这段婚姻压得喘不过气。

 

宋亚轩就像刘耀文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里碰见的一道无解的难题,刘耀文没有什么刻苦钻研的精神,一遇到困难就想着逃离。

 

但数学题不会可以抄答案,而这世界上再也没有第二个宋亚轩。

 

逃不走的。

 

刘耀文垂眸深思,他抖了抖外套的衣摆,又翻了翻自己的裤脚和衬衫袖子,他想要找到那些个监听器,都是徒劳的。但他知道,它们一定在。

 

晚上的酒吧,刘耀文不同于往日游刃有余地混迹在大家的阿谀奉承中,他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闷酒,周身的气压低到其他人不敢靠近。

 

平日里玩得好的挑起了话端:“这是和家里那位吵架了?”

 

“闭嘴。”刘耀文沉着脸色。

 

再没人敢搭话。

 

很快刘耀文就不胜酒力,他喝得晕晕沉沉,看桌上的酒瓶都出现了重影,在醉意的渲染下,武力值看上去都降了好几分。

 

一个女生大着胆子,借着敬酒的名义凑上前去,很有心机地假装被地上的空酒瓶绊倒,等刘耀文看清来人时她已经坐到了刘耀文的大腿上。

 

女生佯装吓得惊呼出声,一只手攥住刘耀文的衣服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文哥。”她的尾音发颤。

 

“嗯?”刘耀文似笑非笑地挑眉。

 

他是喝多了,但他不是喝傻了,更何况连傻子都能看出这女生安的是什么心思——以前虚晃晃地靠近自己的人有很多,但一上来就又坐又抱的就只她一个。真不知道是该说她胆子大还是说她蠢。

 

但刘耀文即使看透了也没将人推开,因为——刘耀文吸了吸鼻子,女生的头发扫过他的面颊,刘耀文闻到了熟悉的茉莉花香。

 

这是宋亚轩身上有的味道。

 

“挺好闻的。”

 

刘耀文的声音低哑着,女生很快便红了脸,她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她感到有一双大手揽住了自己的腰,温热的触感透过自己薄薄的短裙紧贴自己的皮肤,惹得她轻轻一颤。

 

“阿文。”

 

女生鼓起勇气开口道。

 

“你叫我什么?”

 

“阿文......”

 

刘耀文不说话了,他的一双眼睛直直注视着那个女生,呼吸变得急促,醉意又再次折返回来,酒精充斥着他的大脑,刘耀文只觉得头痛欲裂。

 

“宋亚轩......”

 

刘耀文把头埋进女生的头发里,贪婪地吸气,一边一遍又一遍地喃喃。

 

宋亚轩。

 

宋亚轩。

 

仿若一条濒死的鱼在寻求大海。

 

刘耀文后知后觉地醒悟,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更贪恋宋亚轩身上的味道,更迷恋宋亚轩的气息。宋亚轩欢喜的、伤心的、生气的,甚至是狠戾的、算计的样子,刘耀文一个也忘不掉。

 

他千方百计地想要逃离,却一次又一次地被钉在原地。

 

这是爱吗?

 

刘耀文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他的声音颤抖。

 

“宋亚轩......”

 

我该拿你怎么办。

 

监听器那头的宋亚轩死死咬着下唇,红了眼眶。

 

 

 

宋亚轩赶到的时候刘耀文还是维持着方才的姿势没有变,脑袋埋在那个女生的颈窝里,双手用力地箍着她的腰,嘴里时不时吐出含糊不清的几个字,像是梦呓。

 

女生一见到来人吓得脸色惨白,她急急忙忙地想要解释,还没开口就被宋亚轩打断。宋亚轩抬手指了指自己耳朵里的耳机:“我都听见了。”

 

“我已经警告过一次了,所以——”宋亚轩顿了顿,脸色实在是算不上太好,“所以你赶紧回家吧,在你的那张大床上睡上最后一觉,这房子,大概明天就会被抵押出去了。”

 

女生的眼泪随宋亚轩的话音一起落下,但宋亚轩不再给她一个眼神,而是拽起刘耀文的手臂就往外走。刘耀文飘飘然地走在路上,外头的冷风吹得他清醒了几分。

 

“宋亚轩?你怎么来了?”

 

刘耀文迷迷糊糊地开口。

 

宋亚轩不答话,他把这个醉鬼塞进副驾驶座,帮他系好安全带,载着他回家。凌晨的道路上不见人影,只有偶尔几辆车开过,宋亚轩的车在一个红灯前停下,他的手指紧紧地抠着汽车的方向盘,用力到变形,只是看一眼都觉得痛。

 

一路的沉默让刘耀文的脑袋不再像之前那样滞钝,他跟着宋亚轩进了家门,鞋子还没换好宋亚轩就开了口。

 

“不是说加班吗?”

 

宋亚轩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刘耀文抬起头看他。

 

“你就这么不想见我吗?”

 

“为什么要骗我?”

 

为什么要骗你——这个问题的答案刘耀文相信宋亚轩不会不知道。

 

他的心里是一团乱麻,疲惫感再次用来,刘耀文叹了口气:“我们去客厅说。”

 

宋亚轩甩开刘耀文正欲拉向自己的手,刘耀文的眼里闪过一瞬间的怔愣,以前宋亚轩从来不会拒绝任何一次与自己的身体接触——刘耀文看向宋亚轩的眼睛,红得可怕,眼泪从眼眶滑落,濡湿了宋亚轩的衣领。

 

宋亚轩在哭。

 

意识到这一点,刘耀文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人攥住,感到了揪心般的疼痛。

 

于是他靠接吻来缓解疼痛。

 

刘耀文捧起宋亚轩的脸,低头吻净宋亚轩脸上的泪痕。他把滚烫的泪珠含//进嘴里,咽进肚里,疼痛竟真的减少了几分。

 

刘耀文恍然意识到,宋亚轩能让他痛,能让他疯,但也能将他治愈。

 

宋亚轩是那个唯一能够治愈他的。

 

嘴唇划过宋亚轩的嘴角,宋亚轩趁势咬了一口刘耀文的唇瓣,刘耀文吃痛地松开,腥味在口腔弥漫。宋亚轩用手背抹了一把脸,死死盯着刘耀文看:“刘耀文。”

 

“抱着别的女人叫我的名字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在想你自己有多深情吗?”

 

“你被自己感动了吗?”

 

宋亚轩的质问一句又一句,像一把把利刃插在了刘耀文的心上。刘耀文快要忘记了怎么呼吸,他动了动嘴巴,却说不出一句话。

 

又是沉默。

 

宋亚轩恨透了刘耀文的沉默。

 

“我那么爱你......”

 

宋亚轩哽咽着。

 

五个字摇摇欲坠地落在了地上,刘耀文好像听到了破碎的声音。

 

他看着宋亚轩止不住的眼泪,看着宋亚轩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他听见宋亚轩说。

 

“刘耀文,我决定放过你了。”



——tbc——



下一章就是追妻火葬场啦,预计还有1-2章完结,是短篇


我想说爱情总是不能分出输赢的,这篇文里的两个人都不是完美的人,都存在着缺陷,一个太爱了爱到病态,一个醒悟的太晚又太胆怯。虽然后期是文追轩,但其实两个人都有错,希望大家不要太责怪小刘啦TT

总之我一定会给他们一个完美的结局

还请宝贝们不要上升哦!!


另外,不知道大家看没看懂小文抱着那个女的叫宋亚轩名字的原因,还记得上一章内容的人应该知道,“阿文”是轩轩叫的,所以小文听到那个女生叫“阿文”就想到了轩轩。纠缠来纠缠去,还是因为在乎啦


喜欢的话请一键三连,多多评论

老规矩,这一章热度高那么下一章很快就会生出来


赠礼可得一个彩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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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昏

【文轩】借个火 18

^伪骨/ABO/年下/日更

^白桃白兰地x草莓伏特加

^借个火_01    借个火_17 


不知道亲了有多久,宋亚轩终于受不住了,他攥着刘耀文的衣领微微往后推了推,侧着脸闪躲了一下。


两个人都有点喘。


是刘耀文先反应过来的,他后退一步和宋亚轩拉开距离,微垂着头看着像有些懊悔。


“宋亚轩,对不起,我不是……”


宋亚轩伸手捂住他的嘴,


“别道歉。”


两个人保持僵立,一会后宋亚轩抽回手拉了拉有些散开的浴巾,声音又低又轻,...


^伪骨/ABO/年下/日更

^白桃白兰地x草莓伏特加

^借个火_01    借个火_17 


不知道亲了有多久,宋亚轩终于受不住了,他攥着刘耀文的衣领微微往后推了推,侧着脸闪躲了一下。

 

两个人都有点喘。

 

是刘耀文先反应过来的,他后退一步和宋亚轩拉开距离,微垂着头看着像有些懊悔。

 

“宋亚轩,对不起,我不是……”

 

宋亚轩伸手捂住他的嘴,

 

“别道歉。”

 

两个人保持僵立,一会后宋亚轩抽回手拉了拉有些散开的浴巾,声音又低又轻,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当没发生过。”

 

说完这句话他便绕过刘耀文离开,在走到浴室门前时,背对着他的刘耀文喊住他。

 

“真的可以当做没发生过吗,宋亚轩,你和别人这样接过吻吗。”

 

宋亚轩的手贴上磨砂的玻璃门,转眼周围便浮起一圈雾气。

 

“刘耀文,你可以冲动,但我不行。”

 

 

那天晚上刘耀文还是睡在他的房间,和冷战的那些天一样背对着他,像是不会再开口和他说一句话一般,宋亚轩心里装了事,侧躺着睁大眼睛在黑夜里发呆,面前是一年四季都散发着冷意的墙壁,好像再靠近一点点就会被冻伤。

 

不知道过了多久,背后突然泛起一阵热意,身后贴上一具滚烫的身体,宋亚轩怔了一下,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他感受着,好像被温暖的气息包裹着,刘耀文变声期里逐渐变得低沉的嗓音响在耳畔,掺着一点明显的委屈。

 

他说:“哥,我错了,别不理我。”

 

宋亚轩的心像被他圈住自己腰身的宽大手掌攥住一般,变得又酸又痛,他曲着腿,有些疼痛难忍地蜷缩着,膝骨贴上冰凉的墙壁又冰醒他。

 

良久后又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可闻的轻颤,

 

“我是你哥,我不怪你。”

 

 

短暂的冷战期过后天也开始放晴,刘耀文房间的天花板被补好,他没有理由再赖在宋亚轩的房间里,但每到夜晚的时候他都会偷偷钻出房间去敲宋亚轩的房门。

 

一声轻,两声重,是刘耀文想出来的暗号,宋亚轩失笑,问他家里就四个人,对暗号是要防谁。

 

防谁都没必要。

 

刘耀文自己也知道,但总是想这么做,好像只要和宋亚轩之间多些个秘语暗号就能多出一些别人不知道的羁绊。

 

刘耀文站在他面前,半晌后默不作声地弯腰把坐在床沿上的宋亚轩抱起,以一个面对面的姿势。

 

他一时兴起的实在突然,宋亚轩也没料想到,小声地惊呼一秒后便条件反射地抱住他的脖子,双腿夹紧他的腰害怕自己掉下去。

 

刘耀文轻笑一声,一只手托着着他的大腿根部一只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认真说道,

 

“哥,你好像小孩子。”

 

宋亚轩不理会他的话,仍旧紧张地环着他的脖子把下巴垫在他肩上命令他,

 

“刘耀文,你快放我下来。”

 

刘耀文也不再戏弄他,抱着他向前走了两步后把宋亚轩放在书桌上,宋亚轩微微后仰,双手撑着桌面努力保持着平衡,刘耀文站在他面前看着他悬在空中轻晃着的小腿,犹豫一会后还是伸出手握着了他纤细的脚腕。

 

“宋亚轩,你的脚腕好冰。”

 

宋亚轩被他发热的掌心烫到,下意识地收了下腿,还没来得及逃脱便被更用力地握住。

 

刘耀文说,“哥,你冷不冷。”

 

宋亚轩摇摇头轻抬了下腿,有些抓不住重点地问他,

 

“怎么一会叫宋亚轩一会叫哥。”

 

刘耀文低着头给他暖着脚腕懒懒地回答,

 

“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宋亚轩觉得这样俯视的姿势太过羞耻,于是挣扎着从他的禁锢中逃出来。

 

他刚想从书桌上下去,下一秒又被刘耀文伸手按住膝盖,明明没怎么用力却让他没办法动弹,宋亚轩尝试几次后也有些生气了,他皱着眉低头,和站在地上要矮他十几公分正巧抬头看他的刘耀文对视上,诘问的话在看到他那双黑漆漆却闪着一点暗光的眼睛时便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了。

 

主动权交换,他反而成了被动方,安静的房间里只剩刘耀文有些低哑的声音。

 

他的喉结滚动一下,盯着宋亚轩艳红的唇开口,

 

“宋亚轩,如果现在我不叫你哥的话,就可以亲你吗。”

 

亲一次也是亲,亲两次三次也是亲,反正错都已经犯下了,宋亚轩低着头双手搭在他肩上,眼睛不受控地连眨几下,内心挣扎了几秒后还是顺从地微张了嘴。

 

太亲密,呼吸交缠着,整个房间的信息素都在翻涌,高配适度的信息素双向安抚着,哪怕只是简单的亲吻也有种极乐感,宋亚轩舒服的闭上眼从鼻腔里发出两声咕哝,刘耀文也没忍住咽了下口水,在不小心咬到他的舌尖时退了两秒,口腔的温度下去了些,失去甜蜜的亲近后宋亚轩迷茫地睁开了眼,眼神空空地却带着一丝干净的渴求,刘耀文看着他漂亮的眼睛,心里怒骂了自己一声后还是没忍住,随即更凶地吻了上去。

 

好累,接吻也是件累人的活,宋亚轩承受着他的支配,顺从地同他纠缠,总有种涎水快要顺着红肿的唇落下的错觉,宋亚轩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腰身也不自觉地开始往下弯,刘耀文发觉后便伸出手覆在他的腰窝处要他更近地贴向自己。

 

宋亚轩实在吃不消了,还是先一步卸甲投降,他伸手挡在自己的嘴前隔开他和刘耀文后老实认输,

 

“不亲了,我好累。”

 

刘耀文弯了弯眼角亲了下他热乎乎的掌心后拉开了他的手,和宋亚轩又恢复了原本的亲密距离,这下倒没那么失控了,他和宋亚轩嘴对着嘴温柔贴了一会后便侧过脸环住他的肩,在一个干净、不带任何汹涌的拥抱里开口,

 

“哥,真想一直亲你。”



(感情朦胧期感情朦胧期,捅窗户纸还需要两章)

卡夫卡的熊

【极禹】山城失衡

—一点点航禹


—伪现实向


“索性张极接住了他。”


【1】

  

  张泽禹好像又做噩梦了。

  

  梦里他只身陷入空洞的海面,巨大的浪花将他吞噬,无数的砾石汹涌着打在他脸上,溺水的无力感让他头晕目眩,混沌的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张泽禹在一片黑暗中挣扎着去听,可什么也听不见。

  

  “张泽禹,张泽禹。”面前的张峻豪凑得很近,见张泽禹突然睁开眼睛被吓了一跳,随后便松口气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见你睡了很久,左航让我叫你下去吃晚饭。”

  

  “泽禹,我可以进来吗?”

  

  张泽禹靠在床头,抓着被子的指尖用力到有些泛白。张峻豪看出他的不对劲,...

—一点点航禹


—伪现实向



“索性张极接住了他。”


【1】

  

  张泽禹好像又做噩梦了。

  

  梦里他只身陷入空洞的海面,巨大的浪花将他吞噬,无数的砾石汹涌着打在他脸上,溺水的无力感让他头晕目眩,混沌的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张泽禹在一片黑暗中挣扎着去听,可什么也听不见。

  

  “张泽禹,张泽禹。”面前的张峻豪凑得很近,见张泽禹突然睁开眼睛被吓了一跳,随后便松口气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见你睡了很久,左航让我叫你下去吃晚饭。”

  

  “泽禹,我可以进来吗?”

  

  张泽禹靠在床头,抓着被子的指尖用力到有些泛白。张峻豪看出他的不对劲,坐在床边往他那边靠靠,刚想试探性地伸手碰碰张泽禹的额头,就被门口的几声敲门声给打断。

  

  搞什么,明明自己会来还让他过来叫人下去吃饭。张峻豪收回手撇撇嘴,门口的人见没人应声便推门进来,看着他的眼神已经变相给人下了逐客令。

  

  “还是不舒服吗?”

  

  左航说话的声音很轻,他抬手遮住张泽禹的眼睛,随后打开了床头柜上的台灯。张泽禹的视线从一片黑暗中感受到昏昏暗暗的黄,随后便对上左航关心的目光。左航把他拥进怀里,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张泽禹感受到左航胸腔里的心跳。

  

  是平静的,像是风平浪静的海面。

  

  张泽禹没来由地生出这样的念头,房间口的门又开了。张泽禹探出点脑袋去看,和门口的人对视后得到一个大大的笑容,他刚想张口说点什么,左航伸手把他蓬松的发顶压下去,回头和那人对视。

  

  “我们一会儿就下去了。”左航的语气平平淡淡,“进别人的房间前要先敲门,张极。”

  

  “再不下去饭就要凉了。”张极抱着胳膊倚着门框答非所问,转身的动作顿了顿又添上一句,“买了皮蛋瘦肉粥,热饭的话太麻烦了。”

  

  房间的门又被关上,左航没应话,他拿过一旁凳子上的外套披在张泽禹身上,随后弯了眼眸捏捏张泽禹的脸颊。

  

  “走,下楼吃饭了。”

  

  张泽禹披着外套下楼,夏秋衔接之际天气忽冷忽热,客厅的凉气忽地和卧室的暖空气相撞,惹得张泽禹打了个喷嚏。张极刚好端着碗从厨房出来,他把热乎乎的粥放在桌子上搅了搅,随即往张泽禹面前推了推。

  

  “感冒了?”

  

  “没。”张泽禹摇摇头,把披在身上的外套紧了紧,“天气变凉了。”

  

  张极点点头,坐在张泽禹对面有一搭没一搭划着手机。他借着手机屏幕抬眼看张泽禹,张泽禹鼓着腮帮子吹了吹勺子里的粥,小心翼翼地送进嘴里。随后他拿起筷子对着盘子里的菜看了看,夹了一筷子腌萝卜。

  

  然后他就对上了张极的眼睛。

  

  张极握住了他的手腕,虎口力气太大惹得他有些迷茫地皱了皱眉头,松开时张泽禹的手腕上已经有了一圈淡淡的红印。

  

  “你不吃腌萝卜的。”张极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你对萝卜过敏,小宝。”

  

  张泽禹的眼神看起来有些无措,客厅里的其他人都看过来,张极深吸一口气,继续重复道。

  

  “你以前不吃萝卜的,小宝。”

  

  “张极,要不先……”

  

  苏新皓站起身子走到张极身边拍拍他肩膀,张泽禹愣在那里,手里的筷子一直没有放下去,看见苏新皓站起来,有些犹豫地把筷子放下回头看着左航。

  

  “看着我,张泽禹。”

  

  张泽禹听到自己的名字看过去,眼前的人按着他的肩膀,他不得不抬起头去和张极对视。

  

  “你真的记不起来了吗?”

  

  

【2】


  出道后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

  

  网上的言论铺天盖地,好的坏的林林总总掺杂在一起向张泽禹袭来,无边的谩骂和脏水刺得他眼睛生疼。他试图让自己改变,从每天一杯的牛奶到练习室不断增加的时长,黑暗中有无数藤蔓张牙舞爪,将张泽禹拖进漫无天日的深渊。

  

  张泽禹觉得自己在忘记很多东西。他翻箱倒柜找出抽屉里之前没动过的笔记本,在封面写上小宝二字,笔尖顿了顿又规规矩矩写上张泽禹三个字。他叼着笔帽想了半天,最后只写下一句话。

  

  你好,张泽禹同学。总不能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吧。

  

  第一个发现这件事的是张极。录制采访任务的时候他有些迷茫地看着工作人员给出的格里芬提示的纸条,随后将求助的眼光投向张峻豪。张峻豪正忙着和朱志鑫较真上场游戏归根结底谁是赢家,张泽禹将纸条攥进手里,慢慢迈开步子回到座位席,他环顾一圈观察了所有人的神情,然后伸手打算将牌子贴在离自己最近的人身上。

  

  “贴给我。”

  

  张泽禹表情一滞,眼疾手快拐了个弯将手里的牌贴在出声的人小臂上。最终游戏以他们组胜利取胜,旁边的苏新皓捶着胸口大喊张极你也太菜了,张泽禹回头看,张极胳膊上的牌子在明晃晃的灯光下反着光,他把胸口的麦重新别回嘴边,摊开手不服气地说我又不会玩怎么能怪我。

  

  录制结束张泽禹终于松了口气,跟着工作人员回化妆间卸妆,化妆间是两人一组的,门口贴着他和张峻豪的名字,见左航进来他先是一愣,下意识出口问道。

  

  “你怎么来了?”

  

  “张峻豪说想和朱志鑫一间,换了个位子。”左航看了看一旁的工作人员,随后又指指手里的手机。

  

  张泽禹低下头,刚刚在卸妆没有注意,微信对话框里左航连着发过来好几条讯息,最新的一条是左航刚刚发的。

  

  “采访好累,来找你好不好?”

  

  门口的门被推开,张泽禹一惊急忙按灭了手机屏幕,进来的是朱志鑫,旁边还跟着张极。朱志鑫大大咧咧往他旁边的沙发上一坐,翻着手机说极总今天请客,问他喝奶茶还是水果茶。

  

  化妆间的沙发太小,坐了两人后位置明显不够。张泽禹往旁边挪了挪腾出一小片空位,张极在他旁边坐下,刚想说点什么又看见镜子前正在卸妆的左航,抿抿嘴唇低下头去看手机。

  

  张泽禹又打开手机去回左航的消息,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删删打打最后问左航想喝什么。

  

  “点两个你想喝的。”

  

  左航回得很快,像是从一开始就在等他的消息。

  

  张泽禹拿着手机纠结地皱起眉头,他下意识地往张极那边看,张极正在刷微博,用的应该是公司不知道的小号。张泽禹挪开眼,随后注意到张极又换回了之前的透明手机壳,背后好像塞了什么东西。

  

  最终结果是在朱志鑫的强烈推荐下,他点了一杯水果茶一杯奶茶,把订单给左航截过去后发了个十分纠结的小狗表情包。

  

  “没事,正好点的是我想喝的。”

  

  左航回过来一个和小狗击掌的表情,成功把张泽禹逗得弯了眼睛。

  

  饮料来的时候是要输了游戏的张峻豪下去拿的,张峻豪苦瓜着脸说他一个人根本拎不动这么多东西,拉着张泽禹胳膊撇嘴喊宝哥,张泽禹拗不过他,只能点点头答应和他一起。

  

  “看你们俩那胳膊估计也拎不动,我下去领吧。”

  

  张极原本已经换好了睡衣,现在在外面套了一件风衣外套。张泽禹不明就里,晕头转向跟在张极后面看他摁电梯的按钮,不明白这样他为什么还要一起下去。

  

  “拿好了。”

  

  张极看着饮料装模作样纠结了半天,最后把自己的手机塞到张泽禹手里。

  

  “你拿手机,我拿饮料。”

  

  张泽禹本想说要不给他拿饮料也可以,后来想了想张极请客还是张极最大,乖乖跟在人后面拿着手机进了电梯。

  

  手机嗡嗡地亮起屏幕,张泽禹下意识把手机翻过去,张极看他的动作笑了笑,说看了也没关系,应该是朱志鑫他们在催了。

  

  张泽禹点点头又摇摇头,低下头盯着手机背面发呆。

  

  他突然想起今天在化妆室里看到的张极的手机壳,之前那个手机壳张极很喜欢,有事没事都要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那是为什么换掉了,这个问题问出口似乎有些无厘头,好奇心驱使他回过神,这次他看清了张极手机壳背面塞着的东西。

  

  是游戏时他贴在张极身上的牌子。

  

  张泽禹觉得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嗡嗡作响,电梯到达的声音叮地响起,他抬头去看张极,只能看到人的背影。

  

  张极似乎很在意他。



【3】

  

  客厅中的氛围僵持了许久,苏新皓使了个眼色把剩下的人赶回房间,留下他们三个在客厅里面面相觑。

  

  张泽禹没有再去动那盘菜,他只是中规中矩地一勺一勺喝着碗里的粥,期间左航给他夹了几筷子菜,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嘱咐他多吃蔬菜才能营养均衡。

  

  他喝完最后一口粥,左航把他的餐具和自己的叠在一起端进厨房,水流和陶瓷碰撞的声音很大,张泽禹坐在那里,想着是要自己先回去还是等左航一起回房间。

  

  张极仍旧站在那里,他的手机放在桌子上,张泽禹瞥见他还是用着那个透明手机壳,里面塞着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牌子。

  

  只是两个碗和几个盘子,左航却洗了很久。他出来的时候看见张泽禹还坐在那里,和张极对视一眼后又换上平常那副温温柔柔的腔调。

  

  “要上去吗,泽禹?”

  

  “今天要去舞蹈特训。”

  

  张极把声音提高了一个度,双手揣在口袋里看着人。

  

  “他在休息。”左航看他一眼,拢拢张泽禹身上的外套让人先回房间,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才开口,“张极,这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

  

  “你只是不想让他想起来。”

  

  “下午的训练你帮我也请个……”

  

  “左航,你不想让他想起来。”张极打断了他的话,他在左航面前坐下,椅子拉开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可他会想起来的。”

  

  “你想让他想起来什么?”左航对于张极的话有些恼火,他双手撑在桌子上盯着人一字一句道,“想起来那些诋毁还是谩骂,想起来他们说他并不属于舞台,是吗?”

  

  “他现在找到了精神依靠,张极。”

  

  “是我而不是你。”

  

  张泽禹从来不是什么喜欢诉说的性格,在他不知道独自闯过了多久昏天暗地的日子里,他已经可以游刃有余地面对所有的黑暗。他的神经似乎一直处在那个没出道前的紧绷状态,高强度的精神压力快要让他痛苦得支离破碎。他在一片黑暗中挣扎着寻找出口,未知的前程几乎要把他击垮。

  

  在这段他选择遗忘的日子里,左航理所当然地成为张泽禹的救赎。他带着几分私心和捏造的身份接近毫无防备的人,顺理成章在众人和张泽禹眼中成为他忘记的那部分记忆中最重要的存在。


  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是从想不起来之前和他的合作舞台开始还是很明显拿错了不属于他的餐具,张极想不明白。在他的世界里张泽禹应该有属于他自己的乌托邦,他试图在现实和张泽禹的世界之间达成一种平衡,他要张泽禹走向更大的舞台,又希望他永远清明透彻。

  

  可现实不是童话。

  

  左航说,张极,这就是现实。

  

  乌托邦坍塌断裂,少年步入深渊。

  

  

【4】

  

  有些事情是无法改变的,张泽禹很努力地在回忆着很多事情。

  

  可他仍旧在遗忘。

  

  舞蹈室里他把帽子盖在脸上靠着镜子喘气,一遍遍回忆在笔记本上写下的内容。

  

  张峻豪的小名是顺顺,叫起来很像小狗的名字。朱志鑫和苏新皓总黏在一起,因为苏新皓说不喜欢一个人。舞蹈老师喜欢穿黑色衣服,戴帽子的话说明对他们的训练成果有点不满意。

  

  他要记住的东西太多太多了,张泽禹想。他靠着公司上传的物料来辨认每个人的名字和性格,试图从这些视频里找到一些存在过的相处证明。

  

  张泽禹很明显地感受到,他的遗忘周期正在渐渐变短。老板很慷慨地给他放了一个月的假期,对外声称在进行闭关训练。所有人都安慰他说他忘记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张极进来的时候他正在有些笨拙地分辨地上的矿泉水瓶,来人很自然地在他身边坐下,从角落里靠在一起被折了角的两瓶矿泉水中拿了递给他。张泽禹低下头,下垂的眼角被遮盖在厚重的刘海之下。

  

  “谢谢你。”

  

  “干杯。”

  

  两句话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回响,在对视的第五秒张极先笑起来。张泽禹扭过去照镜子,翘起的呆毛直挺挺地立在脑袋上。张极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伸手去压张泽禹的脑袋。张泽禹去握他的手腕,肌肤相处的温热从虎口传来,张极说张泽禹,怎么这么憨呀。

  

  “不许压了,会长不高的。”

  

        “那就不做需要长高的事情。”张极大大咧咧在地板上躺下,侧着头看他,“只做现在的事情。”

  

  张泽禹隐隐约约觉得这句话在哪里听过,大脑神经高度运转袭来难捱的疼痛,记忆里模糊逆光的身影站在那里冲他招手,可他看不清楚。

  

  再回过神来时眼前是张极放大的脸,张泽禹慢慢放开抱着脑袋的手,两条手臂无力地垂在身边,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呜咽,最后抱起膝盖把脑袋埋进怀里。

  

  张极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张泽禹的脑袋,他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握紧,有些急促的呼吸在偌大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看见张泽禹抬起头,平日里弯着的眼角痛苦又悲伤。

  

  “张极。”

  

  “冬天快要到了。”

  

  窗外的风很大,前一晚睡觉的时候左航来替他检查门窗,确定窗户全部关好后又给他掖了掖被角。床头的灯光昏昏黄黄打在左航脸上,张泽禹困得迷糊,隐约间听见左航和他讲话。

  

  冬天快要到了,泽禹。

  

  冬天快要到了,要穿臃肿笨重的棉服,可以和大家一起吃热乎乎的火锅和关东煮,张峻豪说叫声顺哥就给他买他喜欢的糖葫芦,朱志鑫和苏新皓会带回来一大袋刚出炉的烤红薯。

  

  张泽禹注册了新的微博账号,从自己的小号里零零碎碎翻找出上一年冬天的记忆,他掰着指头数下来,其中有一条微博怎么也看不见,于是他在登录界面尝试很久,最终找到了那条被设置了权限的微博。

  

  那是一张平平淡淡的雪景,不远处有个人影向这边招手,张泽禹放大了去看,记忆中那个人影和笑得露出小白牙的人重叠起来。

  

  下面有个人评论他,明年跟你回北方看雪。

  

  他点进去看,却发现那个账号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冬天就快要到了,当最后一片树叶摇摇晃晃从树上掉落,他是不是会忘记所有东西。

  

  张极的个子比张泽禹高一点,于是现在他很小心地往前靠近,试图把面前抱着膝盖不抬头的人环绕进他的安全圈。张极的动作很轻,掌心垫着人脸颊往上去看张泽禹。他用指腹擦去那温热的、断了线的东西,然后把张泽禹整个人拥进了怀里。

  

  “小宝。”

  

  张极还是喜欢叫他小宝,在张泽禹不知道的地方,他小心翼翼守护着亲腻昵称,在张泽禹的世界中固执地开掘出一片属于自己的不同。

  

  “冬天会过去的。”

  

  他还记得之前在众人面前明目张胆夹给张泽禹的那块桂花糕,那块咬了一半的糕点被张泽禹小心翼翼地送进嘴里,眉眼一弯得出味道不错的结论。你总要记得这个吧,张泽禹。镜子被两人呼出的热气惹得模模糊糊,张极伸手去擦,看见张泽禹像几年前那样,因为练习失误就坐在角落里抱着膝盖安安静静地自责。

  

  “春天也会来的。”

  

  张泽禹抬起头,张极看着他的眼神很坚定,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字一句地重复着。

  

  “张泽禹,春天会来的。”

  

  

【5】

  

  今年冬天真的很冷,至少张泽禹是这么觉得。

  

  抽屉里的笔记本已经被零零散散记了大半,张峻豪总是有事没事就过来找他,挠着脑袋装作不经意地提起很多以前的事情,张泽禹听着他磕磕绊绊的话总是笑,憋得张峻豪满脸通红发誓下次一定不来,结果第二天又会准时出现在房间门口。

  

  新年的时候大家破天荒地得了几天空闲时间,朱志鑫和苏新皓开心地要在房间里翻跟头,张峻豪在旁边对这两个人的行为嗤之以鼻,转头问左航明天可不可以出去玩。张极站在他旁边,趁人不注意勾他的小手指,冲他眨眨眼睛直笑。

  

  “关东煮还是糖葫芦?”

  

  两个人一拍即合,裹着厚重的棉服戴了口罩去巷子口的小吃街,不一会儿张泽禹的怀里就被塞进了很多吃的。好像真的要过年了,张泽禹跟着张极在街角的桌子边坐下,眼睛亮晶晶地被桌子上的美食吸引,嘴上却仍旧数落着张极买这么多怎么吃得完。

  

  “吃不完带回去给他们,你先尝尝。”

  

  张极撑着胳膊看他,表情理直气壮得很。张泽禹被他逗笑,自顾自地低头去吃刚买的关东煮。浓郁的汤汁在嘴里回味,他就着筷子把关东煮推到张极面前,鼓着腮帮子含含糊糊说让张极也尝尝。

  

  张泽禹的眼睛很漂亮,张极想。他的眼睛亮亮的,像是冬天囤了很多食物的松鼠,小心翼翼举起爪子递到他面前和他分享。可是又好像小狗,眼神湿漉漉,怎么会有人拒绝他。

  

  张极这样想着,温热的手心自然而然把张泽禹的手握在手里,吃掉他夹起来的那块丸子。张泽禹弯着眼睛看他,笑眯眯问他好不好吃。

  

  外面天气太冷了,张泽禹一只手掂着袋子,另一只手不断在嘴边哈气。张极把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一圈一圈戴在张泽禹的脖子上,最后打上一个漂亮的结。张泽禹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他,在长达三秒的对视之后,张极心中有什么东西彻底融化掉,于是他伸手把张泽禹空着的那只手揣进自己的口袋,另一只手去摸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冷有些泛红的耳垂。

  

  回家的路似乎要被无限拉长,张泽禹一路上在讲很多东西。他讲张峻豪说他们第一次参加综艺节目时紧张得直发抖,讲左航说他爸妈见到他时拉着他们的手说两个人都要好好长大,讲朱志鑫和苏新皓吵架时总爱找他评理,最后两个人不超过一个小时又要黏黏糊糊在一起。

  

  那为什么不讲我呢,小宝。张极握着张泽禹的那只手紧了紧,试图把手心的温度透过肢体接触传达给他。

  

  张泽禹私下里的话不是特别多,似乎只会在人很多时才会充当大家中的欢乐源泉。所以他每说一句话张极就点点头,可是为什么不讲我,张泽禹。他被这个问题困扰太久,以至于直到家门口张泽禹喊他名字,他才从一层层无法言说的精神状态中回过神来。

  

  给他们开门的是左航,本来眉头紧蹙的人在看到张泽禹后又变得平静。张极不自觉看向张泽禹,被注视的人毫不知情,正眨着眼睛给左航递上手里刚买的冰糖葫芦。那串冰糖葫芦在一众大大小小的袋子里显得十分显眼,张极拿着手机在前面付钱,扭头问张泽禹要不要再买几串。张泽禹笑得很开心,摇摇头说大家都不太喜欢酸酸甜甜的东西。

  

  所以那串被张泽禹掂了一路的糖葫芦,最终归宿是左航。关于张泽禹为什么出门没有和他打招呼以及为什么不接电话的讨论成功因为张泽禹一个眼神落下帷幕,张泽禹把那串糖葫芦放在左航嘴边,左航耐着性子停下话头去咬,在人小狗般期待的眼神中败下阵来,最后只能乖乖一边听张泽禹保证下次提前报备一边被人推进客厅。

  

  糖葫芦在他这里没有任何意义,张极固执地认为。真正有意义的是黑色塑封盒子里的一小块桂花糕和关东煮里热气腾腾的鱼丸。可是张泽禹会忘记的,忘记这些只属于他们之间的回忆,乌托邦守护者悲观地想。他再一次穿上了臃肿厚重的棉服,张泽禹却没有要带他回北方看雪。

  

  张峻豪说过年就是要放烟花,朱志鑫第一个响应,把客厅快翻个底朝天才找出来去年剩下的几根仙女棒。几个人挤在二楼的阳台上拿着仙女棒许愿,左航提议说拍个小小的vlog,苏新皓兴高采烈地下楼去拿高脚杯和纯牛奶,朱志鑫在后面喊他脑阔似不似有病塞,干杯环节却笑得最开心。张极端着杯子,透过一众人去看另一边的张泽禹。不知道被谁碰掉了几根剩下的仙女棒,张极蹲下身子去捡,指尖碰到相同温度不自觉一愣,抬起头正好和张泽禹对视。

  

  新年钟声敲响,电视里传来恭贺新年的音乐,天空中烟花绽放。互道新年快乐的声音太嘈杂,张极感觉到胳膊被人碰了碰,张泽禹把双手握成小喇叭,笑眯眯和他讲话。

  

  “新年快乐,张极。”被叫了名字的人仍旧愣愣地看着他,张泽禹没忍住笑,伸手拽了拽人衣角,“新年要许愿望的。”

  

  “诶,许了愿望可别说出来,会不灵的。”

  

  烟花的声音实在太大了,张泽禹想。他看着张极慢慢举起手,于是那几根被捡起的仙女棒又孤零零跌落在地上。张极把手和他一样握成喇叭的形状,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

  

  “小宝,新年快乐。”

  

  张泽禹看见灿烂的烟花印在张极和他对视的眸子里,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起在街上张极围给他的那条墨绿色围巾,以及在口袋里紧紧握着他的那只手。

  

  “张泽禹,一定要忘记我。”

  

  张极有时候会固执地守着一些零落见解,他说小宝,新年快乐。张极喜欢把名字念在前面,他想要张泽禹永远快快乐乐,在新年之前,以及新年之后。他在张泽禹面前无条件守护乌托邦,所以他小心翼翼地说出自己的新年愿望。

  

  说出来的愿望一定会不灵的吧,张极想。神明掌管的愿望实在太多,他重新去捡起那几根散落的仙女棒,划亮一根火柴去把它们点燃,等待橙色烟花再次升起的那一刻,张极闭着眼睛又许下一个愿望。

  

  这次是悄悄的,不说出口的。

  

  张泽禹,一定要记得我。

  

  

【6】

  

  等到冬天快要过去的时候,抽屉里的笔记本已经被张泽禹写满了文字。

  

  冬天真的要过去了,张泽禹想。他合上那本已经被翻得有些旧的笔记本,房子里已经开始供暖,温暖的环境总归让人产生不切实际的幻觉,张泽禹每晚睡觉前总是想着,明天是什么样子,等他一觉醒来会不会可以想起很多东西,或者记起那些他开始遗忘的缘由。

  

  冬天的空气太冷,屋子里的盆栽已经蔫了下去,张峻豪三番两次来催他浇水,最后也没能挽留那盆盆栽。那这又象征着什么,张泽禹把它从房间里搬到门口,试图逃避这个问题。逃避的后果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后退与坍塌,张泽禹的房间会有很多人来,左航来的最多,有时候他会在张泽禹的房间待整整一个下午,咬着笔帽填他的rap词,被张泽禹问起也只是说这里的创作环境更好。

  

  假期的最后一天张极去了趟南京,走的时候箱子里什么也没带,回来箱子却装得满满当当。一众人围在行李箱旁边对着张极带回来的特产目瞪口呆,很自觉地你一个我一个瓜分起来。张极从他们中间挤出来,把一个包装精美的袋子塞进张泽禹手里,张泽禹拿起来看,沉甸甸的,一整袋新鲜的桂花糕。

  

  “桂花糕,你喜欢的。”

  

  张泽禹笑起来,拆开一块放进嘴里。他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吃过这种东西,只是觉得口感很熟悉,这种感觉仿佛像是在荒漠里抓到了什么渺小的稻草,张泽禹又拿起一块咬了一口,见张极盯着他看,下意识把另一半举到他嘴边。

  

  张极没有动,他只是看着张泽禹。张泽禹不知所措地眨眨眼,回想起那个记满了琐碎事情的笔记本,张极有很轻微的洁癖。等他想起来时张极已经先他一步,十分自然地咬下剩下半个桂花糕。张泽禹不明就里,张极把他的袖子往上拽,郑重其事地给他手腕上带了个红色的手链,末了又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给人放下袖子,在张泽禹开口前解释道。

  

  “买桂花糕送的,买一送一。”

  

  红色的手链下面挂了个金色的珠子,张泽禹认出来是转运珠。张极的借口幼稚得像在哄幼稚园小孩,张泽禹笑得眯起眼睛,学着张极的样子也认真地点头。

  

  “下次放假一起去买,让老板也送我一个。”

  

  下次是什么时候。下个周末,下个月还是下次过年,张极在关于张泽禹的问题上总是忍不住变得纠结,他不喜欢下次这个词语,仿佛给人带来数不尽的希望幻想之后又被狠狠揉碎。他把时间擅自约定在下个假期,张泽禹可以和他一起去南京,去看金黄的银杏,买新鲜出炉的桂花糕。

  

  这是一个月假期的最后一天,张泽禹坐在桌子前翻看那本笔记,第一页的字迹依然很清晰。他有些庆幸,最后也是没有忘掉名字的,这算不算是一个伟大的胜利。晚饭的时候张峻豪上来叫他去吃饭,他匆匆应了一声合上本子,最后一页还没有填满,他要记住的东西太多,到底以什么结尾让他纠结起来。可是日子还有好多好多,张泽禹索性不去想,他有时候会思索左航告诉他的话,有些事情忘掉了是因为它本该被遗忘。

  

  晚饭的氛围有些奇怪,张泽禹碗里的饭堆得很高,张峻豪一个劲给他夹菜,苏新皓主动接管了张泽禹的洗碗任务,张泽禹被朱志鑫推上楼,张泽禹盯着他看,朱志鑫支支吾吾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件事没有人和我商量。”

  

  “本来就没有商量。”左航的语气很强硬,“也没有人和我商量,是公司让这么做的。”

  

  楼下说话的声音太大,朱志鑫拗不过张泽禹的眼神松开门把手,张泽禹推开门站在楼梯口,看见左航对面的人有些颓丧地坐在沙发上。

  

  “那还会回来吗。”

  

  “他们没有告诉我。”左航蹲下来去看张极,张极的眼睛被遮盖在刘海下晦暗不清,“我也不知道,张极。”

  

  张峻豪不合时宜地在房间里搞出不明声响,两人循声望去,张泽禹就站在那里,他低着头一声不吭,左手握成拳头紧紧靠着墙壁。

  

  事情似乎比预期进展得顺利,左航眉头皱得紧,他还在思考要怎么对张泽禹说出那番话,张极已经跟在张泽禹后面进了房门。房间的锁落下咔哒一声,左航握着门把手低下头,盯着门口张泽禹搬出来的那盆已经枯萎大半的绿植。

  

  张泽禹觉得自己没什么要带走的东西,他把空荡荡的行李箱摊开在地上,抬头去看自己塞的满满当当的柜子。假期地点从公司改到家,时间从一个月变为无期限。那会在那里度过多少春夏秋冬呢,张泽禹想。他开始叠自己的衣服,从春天、夏天到秋天、冬天,他要把重庆的四季带离这个城市。

  

  可要带走的东西好像又很多。张泽禹的房间零零散散放了很多东西,他把屋子收拾得像家里一样整洁,或许是因为他从没想过要离开。张极跟在他旁边帮他叠衣服,房间里的氛围太过压抑,张泽禹抿抿嘴唇开口,声音有些生涩又沙哑。

  

  “张极。”

  

  “嗯。”

  

  “重庆离哈尔滨太远了。”

  

  重庆离哈尔滨实在太远了,张泽禹把这几年来所有的痕迹都留在这座山城,如今他就要走了,带着鼓囊囊的行李和一张机票,把所有的印记和风一起留在这座弯弯绕绕的城市。

  

  张极没有抬头,他强迫自己忽视掉张泽禹话里的意思,囫囵吞枣将这归咎为三千多公里的距离。他把张泽禹可能需要的东西一件一件放进行李箱,把箱子装得满当后又去考虑袋子和书包。他不要去看张泽禹,看见张泽禹那双总是笑着的眸子里流露出看不到未来的悲伤。

  

  “冬天也快要过去了。”

  

  张极这么说着。他想说重庆到江苏只有一千四百公里,张泽禹忘记要带他回北方看雪,那他就带张泽禹回南方看西湖和夫子庙。他想说春天就要到了,天气会渐渐变暖,不用再戴厚厚的围巾和手套,可以一起去郊游和放风筝。

  

  可他只说出那一句话。张极觉得喉咙涩得发痛,张泽禹试图重建的乌托邦里会不会有他。在张泽禹逐渐遗忘的日子里,会不会尝试努力想起和他有关的很多事情,哪怕只有一点点。这个冬天实在太冷了,张极不想永远被冻在这个没有张泽禹的冬天里,他想要春天快点到来。

  

  张泽禹就这么看着他,张极零零碎碎开始说一些嘱托,掰着指头一一列举不能忘记的事情。说到最后似乎把所有的事情都讲了个遍,他把最后一件东西放进张泽禹的行李箱,抬起头和张泽禹对视。

  

  “不要忘记我们。”

  

  张极不是张泽禹最亲近的人,无论是名义上还是实际上。左航抢先一步占领他斟酌许久才舍得向前迈进的位置,他只能毫无章法地一再退后。他想说不要忘记我,最后还是从唇齿间挤出一个发音标准的我们。我们似乎是形容他和张泽禹之间关系最好的代名词。

  

  张泽禹首先向他张开手臂,他当然无法拒绝。张极站起身子,把张泽禹整个人拥进怀里,张泽禹的下巴硌得他肩膀生疼,他不由得想起初次见面时张泽禹也很瘦,小小的一个站在那里,脆生生地介绍他的名字。

  

  张极身上的温度总是比他高一点,张泽禹从进一步拥抱中得出准确结论。他感受到张极的心跳在逐渐变快,和左航风平浪静的海面不同,张极像是波涛汹涌翻滚的浪花。

  

  他像是整个人被关进暗无天日的潮湿地牢,左航递下绳子把他拉上来,张极却试图让整个地牢消失殆尽,他要张泽禹永远不会再陷入深渊。

  

  张泽禹迫切地想要自己想起点什么。他们都是成年人,许下的诺言一定会实现。于是他勾起张极的手指,看见张极滑落的袖子下藏着一根黑色的转运珠手链。张泽禹眨着眼睛和张极拉勾,最后大拇指挨在一起按了手印。

  

  “春天来的时候一起去吃桂花糕。”

  

  等春天到来的时候张泽禹是不是会忘记很多东西,张极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可他们之间还有数不尽的春天,仍旧会有很多很多的回忆可以去填补那些被张泽禹遗忘的空白。

  

  张泽禹总会记得一个和他差不多年龄的男孩,手腕上带着串黑色的转运珠,和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总是对他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

  

  重庆的记忆好坏参差,狭小漫长的现实空间和乌托邦之间永远无法达到平衡,在乌托邦断裂坍塌的时候张泽禹无法抵抗,他从沉重的泥潭摔下,现实世界完全失衡。

  

  索性张极接住了他。

  

  

【7】

  

  笔记本最后一页终于填满,张泽禹合上笔盖,把笔记本塞进箱子的缝隙。

  

  “我会记得你。”

  

  “张泽禹会记得张极。”

  

  

  

  

  

  


  

  

  




  

李温凉

【文轩】纯情而已 1

wb:微恙Shee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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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烟

长风吹08

.市井混混x乖乖学生

.相互救赎,HE


乌天黑地的雨没完没了得下,小城的道路被淹,宋亚轩是淌着水到医院的。


陪了自己十七年的母亲,就那样盖上了白布,什么都没来得及叮嘱,就落了花。


宋亚轩渴望自由,渴望离开宋梅,可真到这个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生活的支棱点丢了,他哭得很大声,跪在医院的门口,医生的白大褂被他紧紧攥着,宋亚轩手臂的青筋带着褶皱刚起,就被刘耀文握住牵了回来:“轩儿,别这样。”


刘耀文很少会有觉得无力的时候,太早混入社会识得的冷暖太多了,人心叵测,趋利避害,可这个时候他却觉得无力感充斥整个胸腔。


他...

.市井混混x乖乖学生

.相互救赎,HE





乌天黑地的雨没完没了得下,小城的道路被淹,宋亚轩是淌着水到医院的。

 

陪了自己十七年的母亲,就那样盖上了白布,什么都没来得及叮嘱,就落了花。

 

宋亚轩渴望自由,渴望离开宋梅,可真到这个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生活的支棱点丢了,他哭得很大声,跪在医院的门口,医生的白大褂被他紧紧攥着,宋亚轩手臂的青筋带着褶皱刚起,就被刘耀文握住牵了回来:“轩儿,别这样。”

 

刘耀文很少会有觉得无力的时候,太早混入社会识得的冷暖太多了,人心叵测,趋利避害,可这个时候他却觉得无力感充斥整个胸腔。

 

他没办法让怀里哭成泪人的小宝贝开心起来,只能不停告诉他。

 

“我在呢,轩儿。”

 

“轩儿,别怕。”

 

宋梅的葬礼很简单,没有人,依旧是磅礴的大雨天,墓前的白花被雨打得七零八落。

 

在宋亚轩拼命走向更好的自己的第十七轮夏天。

 

他变成了没有家的人。

 


 


 


 

*

 

宋亚轩搬出了江舸家,走得那天江舸父母送的他,小轿车的后座坐宋亚轩一个人绰绰有余,可是他却缩在角落,手肘搭在车窗沿上,被窗外飞速滑过的景色晃的眼晕。

 

“小宋,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告诉我们。”

 

宋亚轩从后备箱拿出东西,他知道刘耀文正在前面的路口等他,宋亚轩整理好东西要走时才开口说话:“我没偷你们钱,你们可以回去问问你们的好儿子。”

 

“感谢你们。”宋亚轩没用敬称,对江氏夫妇深深鞠了一躬,转头走了。

 

离开江家那个窄小的储藏室于宋亚轩来讲,是某种意义上的解脱。

 

宋亚轩在转角看到了刘耀文,刘耀文头靠着墙,一只手捏着烟,一只手随意插在裤兜里,有些积水的坑洼水泥地上已经散着三四根被摁灭的烟头。

 

痞帅痞帅的,可宋亚轩却觉得那样的刘耀文很落寞。

 

“别老抽烟,你这一天抽这么多。”刘耀文闻声看见拖着个大箱子和大包的宋亚轩,他摁灭了烟头,两步上来帮宋亚轩提东西。

 

“不是跟我说在这等吗?我还以为你一下车我就能接到你了,自己提这么多东西也不嫌累。”

 

宋亚轩手里的东西一下都被刘耀文给接走了,宋亚轩嘟囔了句:“我力气很大的。”

 

“力气大就用在别的地方,这种粗活哪能让我们小漂亮做呢。”

 

宋亚轩被逗笑,他跟着刘耀文一步一步往新家的方向走,路上坑洼的水晕在日光下,照出了新的颜色。

 

宋亚轩抬脚去踩水坑,一个,两个,三个,宋亚轩记得那天到刘耀文的房子的时候,他踩了十八个水坑,刘耀文被他嘣的一裤脚水,可自始至终刘耀文都没说他一句,只温声提醒他别摔着了。

 

宋亚轩站在阳台上看天,刘耀文正在房间帮他整理东西,他们的衣服放在了一个衣柜,本来全是酷黑风的衣柜中中夹杂了清新的颜色。

 

雨后的天空干净得像是一面琉璃镜子,宋亚轩记得地理老师告诉他们,玻利维亚的乌尤尼盐沼被称为天空之境,他当时还挺想去看的。

 

他还想去南极,也想去加拿大的丘吉尔城,那里有三百个夜晚可以看见极光。

 

当然他还要回到他的家乡,把妈妈的骨灰扬在生她养她的地方。

 

“宋亚轩,加油,往前走吧。”宋亚轩给自己打气,“总会看到太阳的。”

 


 


 


 

*

 

高中的紧迫压力让宋亚轩必须很快回归到学习轨道,班主任经常找宋亚轩谈话,希望他不要因为母亲的离世而耽误学习,宋亚轩一般都不说话只是点头。

 

他只觉得人类的悲欢真的不能共通。

 

但是好在,宋亚轩的身边还有刘耀文,刘耀文从来不会说风凉话,他只会站在宋亚轩身后,默默陪着他。

 

刘耀文依旧会不间断得在学校门口按时接宋亚轩回家,手上总会带点零食或是宋亚轩爱吃的烧饼。

 

巷道的路灯把两个人接吻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夏风从东吹来,鼓起了刘耀文和宋亚轩的T恤。

 

宋亚轩有天晚上睡得很晚,他破天荒的失眠了,刘耀文睡在他的旁边,宋亚轩一动刘耀文就会伸手轻轻拍他,哄他。

 

透彻的夜里,月亮从小窗户偷跑进来,挂在旁边的时钟已经被刘耀文修好了,刘耀文还自己打了一个桌子专门给宋亚轩写作业,摆在光线最好的窗户旁。

 

宋亚轩有时候写作业写累了就会抬头,窗台上种了盆薄荷,还有宋亚轩喜欢的多肉。

 

宋亚轩闭上眼,嘴角扬起了笑,他往刘耀文怀里缩了缩:“刘耀文,谢谢你,又给了我一个家。”

 


 


 


 

 


*

 

“宋亚轩儿,晚上想吃什么?”刘耀文给宋亚轩剥了鸡蛋,放在他碗里。

 

宋亚轩又把剥好的水煮蛋的蛋黄剥出放在了刘耀文碗里:“不吃,我最近长胖了。”

 

宋亚轩说着还比了比自己的腰。

 

刘耀文习惯得接过宋亚轩不爱吃的东西,他不赞成的摇头:“你就该胖一点,你本来太瘦了,不健康,而且你学习压力这么大就要多吃点补充营养。”

 

宋亚轩眨了眨眼睛,撅着嘴:“你好像我妈啊,刘耀文。”

 

“好好说话,我是你男朋友,还有你现在都不喊我文哥了。”

 

“不喊不喊就不喊。”

 

刘耀文扬了扬下巴,眼神变得危险:“小家伙,你越发飘了。”

 

宋亚轩拿了豆浆,利索得插上吸管,吸了一口,不紧不慢道:“文哥惯的。”

 


 


 


 

*

 

刘耀文从宋亚轩住进来之后,他就开始去找工作,以前一个人的时候,打打架,玩玩牌,还能凑活养养自己。

 

可是他现在需要养宋亚轩,他需要一份稳定的工作,刘耀文托朋友替他找了一家修车洗车的厂子,一般送宋亚轩到学校后,他就会直接去厂里上班。

 

重庆夏天入暑很快,几场雨一下,就越发闷热了起来。

 

水泥地翻腾的热气,刘耀文躺在木质板上,在货车的地盘下熟练得运用扳手。

 

背被大地考得火辣辣的,刘耀文实在憋的受不了,才钻出来透了会气,整个背心汗湿,手臂上也沾满了汽油。

 

刘耀文修好货车,去露天的水台灌了口自来水,坐在店面前的矮凳上休息。

 

“吃饭去?”老板给刘耀文递来瓶冰水。

 

“不了,我等会把那边车洗了。”刘耀文摆了摆手,他中午好凑活,这边的饭不便宜,一份盖饭就要十来块,刘耀文觉得这十来块省给宋亚轩买吃的更好。

 

“这哪行,你这年纪正是吃饭长个的年纪,不吃饭等会受不住。”

 

“没事,我个够高了,我体质好得很,受得住。”

 

“你是不是很缺钱啊?”老板脚勾来了个矮凳,坐在刘耀文旁边跟他聊天。

 

刘耀文拧开冰水,灌了口,舔了舔被水润的嘴唇,没否认:“缺啊,要养老婆。”

 

“啊?”老板没懂。

 

“我老婆是未来准大学生。”

 

老板笑了声:“那你女朋友是好福气啊。”

 

刘耀文手捏了捏后颈:“是我好福气,八辈子都修不来。”

 




————————————

大家久等了~



 


 


 


 


 


 


 


 


 


 


 


 


 


 


 



闻烟

白搭05

.先婚后爱,HE


刘耀文给宋亚轩脱衣服,宋亚轩醉了之后有点粘人,下巴一直耷拉在刘耀文肩膀上,刘耀文半俯着身子,让宋亚轩搭得舒服点。


他给宋亚轩解衬衫扣子,他解一个宋亚轩扣上一个,刘耀文被气乐了:“你洗不洗澡?”


“不洗。”宋亚轩很干脆。


“脏小孩不能睡床。”


“这是我家,我爱睡哪就睡哪。”


“哦?”刘耀文赞同得点头,“是的,治你这种就得买个新房子,做婚后财产,你不洗澡就不给你睡床。”


“不要。”宋亚轩老觉得刘耀文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先婚后爱,HE







刘耀文给宋亚轩脱衣服,宋亚轩醉了之后有点粘人,下巴一直耷拉在刘耀文肩膀上,刘耀文半俯着身子,让宋亚轩搭得舒服点。

 

他给宋亚轩解衬衫扣子,他解一个宋亚轩扣上一个,刘耀文被气乐了:“你洗不洗澡?”

 

“不洗。”宋亚轩很干脆。

 

“脏小孩不能睡床。”

 

“这是我家,我爱睡哪就睡哪。”

 

“哦?”刘耀文赞同得点头,“是的,治你这种就得买个新房子,做婚后财产,你不洗澡就不给你睡床。”

 

“不要。”宋亚轩老觉得刘耀文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宋亚轩洗好澡,吹好头,被安顿在被窝的时候已经快要一点了,刘耀文上衣湿透,裤子也没干的地方,都是某个安稳睡觉的酒鬼的杰作。

 

 

刘耀文把湿衣服脱下随意冲了个澡,躺在宋亚轩旁边,右手臂环过宋亚轩的头发,时不时捏捏宋亚轩的耳垂。

 

宋亚轩嘟囔一声,他就停下,不嘟囔了他又继续揉,揉完耳垂开始给宋亚轩揉太阳穴,他动作很轻柔,宋亚轩迷糊得在梦里追寻手掌的主人,像小猫一样蹭着刘耀文的大手,咕扭着抱在了怀里。

 

刘耀文放下手机侧过身看宋亚轩,喝了酒的宋亚轩虽然难伺候,但真的很可爱。

 

只是一秒,刘耀文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宋亚轩每一刻都是可爱,让他看到就忍不住心软的。

 

刘耀文定个闹钟,依着宋亚轩抱着他的手,以不太舒服的姿势抱着宋亚轩睡了。

 

秋天,真是个好季节。

 

 


 


 


 


 

宋亚轩第二天是被刘耀文叫起来的,刘耀文从学校做完实验特意买了饭回来跟他一起吃,宋亚轩很不理解,这不累吗?

 

他在刷牙的时候还在思考这个问题,这么大费周章的干什么,也不嫌累,可是宋亚轩又承认他有点开心。

 

他洗漱完出来的时候,三菜一汤已经被摆好放在桌子上,宋亚轩咬着筷子看给他拨饭的刘耀文:“你今天不忙了?”

 

刘耀文手一顿,他总觉得宋亚轩这是内涵他:“再忙也会陪你的。”

 

“我才不要。”

 

“哦?”刘耀文了然得点头,“那你今晚一个人睡。”

 

“一个人睡就一个人睡,我又不是小孩还怕黑吗?”

 

刘耀文没否定宋亚轩的话:“你喝酒了还一个人回来也真不怕遇到危险,下次要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你不是陪美女呢吗,那车有什么好的,我的顶那三辆。”

 

刘耀文被宋亚轩阔气得意的样子逗笑,撑着下巴看他:“真了不起。”

 

 

 

 

“不过我跟那女的不熟,一点也不熟,昨天回来太晚没车了,搭的朋友的顺风车,你天天张嘴就来,一会一个我冷暴力,一会一个我陪美女,你是真能想。”

 

“我没想,亲眼见着的。”宋亚轩义正言辞道。

 

“你喝那么多酒,我是谁你分的清吗,还亲眼见着的,是别人是不是也就把你拐走了,你到时候还给人输密码门密码呢。”

 

“我又不傻,而且我酒量好着呢。”

 

“那你记得昨晚说了什么吗?”刘耀文故意问的。

 

“我当然记得。”

 

“那你说说看?”

 

“我说你回家太晚了这不好。”宋亚轩把希望刘耀文陪他换了一种说法。

 

“还有呢?”

 

“没了呀。”

 

“你还说要我抱着你睡,不要把手抽走,还要我给你晚安吻,还说....”

 

“滚呐,你别胡扯,我昨晚没断片。”

 

“你不记得了。”刘耀文点了点头,“真的,我不胡诌。”

 

“我信你,我才傻.....”宋亚轩嘴上这么说着却没底气,他不会昨晚真稀里糊涂乱说话了吧。

 

刘耀文看宋亚轩纠结的样子,就明白自己胡诌成功百分之七八十了。

 


 


 

刘耀文吃完饭就要去学校,宋亚轩从卧室里出来,没像往常那样穿西装,穿的很休闲。

 

宋亚轩把车钥匙在手里抛了一下:“我送你去学校。”

 

两人到了车库,宋亚轩平时很低调,除了隆重的商务场合外他都不会开自己那辆跑车,一般都开二十来万的奔驰。

 

今天,他特意开了跑车,刘耀文觉得宋亚轩的小心思很可爱:“我们学校外面不准停豪车。”

 

“我送完你就走,谁要停外面。”

 

刘耀文没再反驳。

 

到学校门口时,宋亚轩如他所说的一样,把人送了就打算走,刘耀文利落得下车,关上车门没和宋亚轩说话。

 

宋亚轩微微失神,继而满腔的失落,什么意思,他送他,连句感谢的没有?

 

他低着头看着方向盘,没一会就听到车窗被敲的声音,刘耀文站在车外,宋亚轩克制不住得欣喜,他摁下车窗刚想说话,就被刘耀文勾着下巴结实得亲了一顿:“辛苦了,奖励你送我上学。”

 

 

宋亚轩不买账:“你一个吻这么贵啊?”

 

“那我再多亲几次?”

 

“才不要。”宋亚轩被逗笑。

 

宋亚轩的豪车实在引人注目,一会就有不少人来围观,周围人议论声传到了宋亚轩耳朵:“那不是刘耀文吗?”

 

“他刚刚好像跟车里男的接吻了?”

 

“刘耀文是同性恋啊?被包///养了吗?”

 

“我怎么知道,好多女孩都追过他,都没成功,原来他喜欢男的。”

 

议论声越来越多,刘耀文却恍如未闻,专心得跟宋亚轩说话。

 

宋亚轩却觉得不好,担心刘耀文会被影响,催了几句,刘耀文笑了声:“帮你宣誓主权。”

 

宋亚轩干咳了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木讷得说了句,他要回去了。

 

刘耀文叮嘱了句让他慢点开车,注意安全。

 

 


 


 

宋亚轩从刘耀文学校打弯直接去了机场,秋淮估计一会也就落地了,他在大厅等了会,秋淮一如既往的骚包,这个天还穿着露锁骨的衣服。

 

秋淮典型的富二代,这辈子不需要努力也能过得比很多人好,他经常旅游,各种热带岛国来回玩,最爱做的事大概就是旅游途中给宋亚轩写明信片。

 

说什么在异国思念挚友,宋亚轩能不知道秋淮的意思,说白了就是单纯的炫耀,我能去玩,你却在工作。

 

 

因此那些明信片的归属就是跟不用的杂物堆在一起放在仓库。

 

“你那小男友呢?”

 

“上学。”

 

秋淮刚上车就拿了根烟在嘴里咬着:“真厉害,宋亚轩,连研究生都能搞到手。”

 

宋亚轩听不出这话有几分意思:“你可闭嘴,嘴里吐不出好话。”

 

“我给你买了新婚礼物,还在空运,明天给你送来。”

 

“你给我银行卡上打一百万,我就接受。”

 

“你两到哪步了?”

 

“婚后夫夫该做的。”

 

“觉得花宁好还是他好?”

 

“你再恶心我,我就把你丢在高速上。”

 

“人长得怎么样?”

 

“比你帅一千倍。”

 

“地球上还有这样的人?”

 

秋淮听到宋亚轩轻笑的一声,继续道,“不过感觉你很在乎他啊,人家年轻人晚回几次家,有人就耐不住寂寞,受不了委屈了。”

 

“想笑,我是那样的人?”

 

“真的假的?那今晚必须喝到两点。”

 

宋亚轩扬扬眉:“我怕你猝死在酒吧。”

 


 


 


 


 

两人说好,就去了秋淮家,秋淮补了个觉,宋亚轩也在沙发上睡了个午觉,两人睡到自然醒,吃了点东西,就开始了夜场。

 

快十月了,天黑的越发快了,宋亚轩一边感叹今年的秋天很好,一边还是忍不住伤感,如果这个城市没有秋淮,也没有刘耀文的话,他好像确实没什么依恋。

 

他太慢热了,商战场上没有真朋友,生活上他也不愿意去社交,他总觉得,挚友一生本来就不可多求,能有一个已是幸运。

 

宋亚轩跟秋淮喝酒会有点不把握分寸,但是也不会把自己喝得真不省人事,这一直是他喝酒的原则,不能把自己喝断片。

 

只是今晚他却不一样,他想到刘耀文对他说,会陪着他,会来接他回家。

 

他就忍不住测试,刘耀文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一杯接着一杯灌,秋淮酒量没宋亚轩好,秋淮醉了的时候宋亚轩还有意识,宋亚轩醉酒上脸,脸粉扑扑得,握着大酒杯,嘲笑秋淮没用。

 

醉酒的美人一笑就能俘获所有人的芳心。

 

美人倒在包厢的沙发上,给新婚丈夫拨了电话:“接我。”

 

“你别打电话,我送你。”秋淮抢宋亚轩手机。

 

“滚,别碰我。”

宋亚轩朝电话那边继续说道,很不客气,“来接我,我命令你。”

 


 


 

刘耀文赶到酒吧的时候就看见宋亚轩跟一个他不认识的男的,头歪在一起睡着了,他面上没什么表情,把宋亚轩搂在怀里又喊来服务员找人送走秋淮。

 

宋亚轩出酒吧的时候,被秋夜的晚风吹了清醒,他看着刘耀文的侧脸,忍不住得开心:“你真的来接我了?”

 

“秋淮呢?”

 

刘耀文思考了下,明白宋亚轩说的是刚刚躺着的那个人,语气淡淡:“情敌见情敌,你说会怎么样?”

 

“啊?他才不是你情敌。”

 

 

刘耀文给宋亚轩开车门,等人坐好,又给人系上安全带,拐到驾驶座坐好,绑安全带的时候冷冷得来了句:“小没良心,昨晚跟我说不陪你,中午没休息都在做实验,你倒好,又出来买醉?”

 

刘耀文弹了弹宋亚轩脑门,很轻:“你这是又在伤哪门子感,觉得我又不爱你了,还是没陪你,还是又看见我约会哪个美女?”

 

宋亚轩被训却不生气歪着头眯着眼笑,老老实实道:“都不是,就是单纯想喝。”

 

“还笑呢?回去把你绑起来揍。”

 

宋亚轩手轻松解开安全带,整个人还有点晃,他手支在车椅上,探了个身,搂着刘耀文的脖子咬上了刘耀文的嘴唇。

 

“你来接我,我好开心。”

 

“没有人接过我。”

 

“我都不敢喝醉。”

 

“会回不了家。”

 

刘耀文捏了捏宋亚轩下巴:“小坏蛋,又拿捏我,说这种让我心疼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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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祝大家中秋快乐~

记得吃月饼哦


 


 


 


 


 


 


大满

何处惹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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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呦,小伙子,这是去哪里旅游啊?”



常州的机场总不缺乏旅人,来来往往,熙熙攘攘。



刚刚张泽禹进来的时候看见一个女人,她很胖很胖,脖子上系了个老式的花巾,身后背着一个大竹篓,里是个约...

3.1W+万字预警

极禹,苏朱,豪涵   ||   狗血青春抓马剧情

BGM张泽禹、张极—流浪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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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涵】线番外二分之一的生命 有极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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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禹】线番外2幸有远方客 











1.

“呦,小伙子,这是去哪里旅游啊?”



常州的机场总不缺乏旅人,来来往往,熙熙攘攘。



刚刚张泽禹进来的时候看见一个女人,她很胖很胖,脖子上系了个老式的花巾,身后背着一个大竹篓,里是个约莫一两岁的小孩子,手边还领着一个更大一点的小姑娘,扎两个麻花辫,明明已经仲夏,可他们好像还穿着开春的衣服,女人佝偻着后背,一边走一边用浓烈的口音说,“走喽,我们去接爸爸喽!”



那个女人和周围能在星巴克,麦当劳里消费的人丝毫搭不上关系,格格不入,她一定是经过长途跋涉,从泥泞的乡间路走到了高楼满驻的柏油马路,一看就生活的很艰难。



有那么一瞬间,张泽禹的恶念浮上心头,想,他们在这繁华尽显相聚又离别的机场里应该是永远也接不到他们的爸爸了。



“呦,小伙子,这是去哪里旅游啊?”



他候机的时候坐在他身边的一位老爷爷问他。



老爷爷头发花白,一丝不苟的梳着背头,身着西服,脚上一双皮鞋锃亮,手上拄着一个凤头拐杖,凤眼像是一种玛瑙,张泽禹好像在哪里见过。



张泽禹打量一番身边的老人,岁月的痕迹在他脸上尽显,可他依然一副风霜傲骨的模样,不免惹人遐想,他年轻时究竟是如何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



半晌,张泽禹才把堵在嗓眼的已经蹩脚的东北话说出来,“回东北。”



没错,是回。



老爷爷看他,眼神温柔慈祥,好似一湖温柔的水,似乎从这短短三个字就足以看出这是一场横跨长江黄河的冒险,他像是想起了他亘古冗长的过去事。



“回东北好,回东北好啊!”



他的声音沧桑又饱满,似在时间长河里捞起一把金子。



张泽禹晃了晃手里的咖啡,一口饮尽,苦涩逼得他舌根都痛,咖啡因的刺激直直撞碎他的心,连呼吸之间都带了点黄连的味道,胡乱的点个头,“嗯,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飞机即将起飞的提示音传入张泽禹的耳廓,干净利落的女声从音响里传来,他听见时已经没了人情味儿。



张泽禹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失重,强烈的推背感来袭,他感觉自己不是在上升,而是在无限下坠。



下坠到一个叫张极的无底深渊。




2.


初识张极那会儿,张泽禹连半句江苏话都不会说。



他是与家里闹了很大的别扭,带着那几年赛车赚来的钱,一身孤胆,在某个旅行APP上随机抽了一张机票,就像鹰击长空,巨大的翅膀遮住了半壁阳光,从东北孑然一身到了江苏常州。



命运的齿轮转动,注定安排他与张极邂逅。



他两手空空,什么行李也没有,从机场出来的那一刻他只觉得太阳烤人,花了三四十在机场旁边的奶茶店里点了杯冰饮。



他几口喝完还是觉得不能解暑,奈何他的经济条件并不允许他再随便造次,扒开冰饮的盖子,仰头吃掉里面的冰块,他用力嚼,牙齿和冰块打在一起发出干脆的声响,嚼碎的是他的倔强和远处撞不烂的南墙。



末了低头看看脚上好几万的鞋,越发觉得自己可笑。



用身上仅剩的几个钢镚儿去坐公交车,上车一看才发现没有空座位,他被人挤着往车厢里面走,陌生人身上的体温擦得他恼火,车厢里的味道属实不好闻,浓烟与火像一阵阵热浪往他身上拂。



张泽禹堪堪站稳,身体随着公交车摇摇晃晃,透过车窗他看见外面层层的高楼,只是速度太快,连一个完整的残影都没留下,几个小时前他也在那钢筋筑的笼子里。



有人往张泽禹身上贴,他是个东北人,虽然车厢里很乱,但他不拘小节,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过了半晌他发现不太对,身后的人怎么在摸他的腰,甚至手掌还在往下……



张泽禹转身,一个比他高一点的男人留着一头长发,此刻手掌正放在他的胯骨上,男人在冲他挑眉,似乎就差把“一起去酒店”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张泽禹想都没想,一脚踹在男人胸口上,“你他妈有病啊!”



男人往后一倒,一边“哎呦”的哀嚎着,一边顺势带倒了一片人,一套操作熟练得很,是个惯犯了。



被男人带倒的人骂骂咧咧,说着张泽禹听不太懂的江苏话,替男人抱不平的,说自己太倒霉的,什么都有,但多数都是咒骂张泽禹的。



男人还在装作一副受伤的模样,捂着自己的胸口,半晌不起来。



“他是个变态!”张泽禹无力的反驳。



司机见状把车停到了一边,又听他口音是个外省的,直接叫他下了车。



张泽禹自认倒霉,独在异乡为异客,低声骂了句“操”就头也不回的下了车。



他自顾自漫无目的的走,越想这事越觉得艹蛋,他居然被电车咸猪手骚扰了,全然没有发现身后有个人与他一同下了车,并且一路跟着他。



张极看前面的人边走手边插着兜,脚还不规矩踢踢路边的石头,越看越像一九年的封神电影哪吒,没忍住笑出了声,“张泽禹?”



前面的人没反应,还低着头走。



“张泽禹!”张极字正腔圆,又叫了一声。



前面的人脚步一滞,这才停下。



张泽禹觉得自己幻听了,有人叫他的名字。



这人生地不熟的常州,难道还有和他同名同姓的人?



“张泽禹。”第三次叫他,张极往前迈了一步,正好站在张泽禹身后。



张泽禹一转头,鼻子直直磕到了张极的嘴巴,他鼻子闷酸的疼,低头去捂,可别流鼻血了,他想。



张极的状况也没好到哪里去,被张泽禹撞的嘴唇磕到牙齿,嘴唇磕破了,渗出点儿腥甜的血丝,“你干嘛突然转头啊?”



张泽禹眉毛都要拧到一起了,还真是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缝儿,“你怎么不说你突然站我身后啊!”



他抬头,面前的人正龇着白牙在舔自己的嘴角,有点幽怨的眼睛黑白分明,玻璃珠似的瞳仁,如果张极表情亲和点估计张泽禹会用明眸皓齿来夸他,但是现在只能用面目狰狞来形容。



“你谁呀?咱俩见过?不能啊,我印象里没你这号人啊?那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你不是什么贩卖人口的吧?光天化日你可给我惜命啊!”



张泽禹一顿嘴炮输出,还倒退了半步,给张极问懵了不说,还想起一句歌词,你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



其实张泽禹还有一个猜想,这人高马大的,不会是他爸妈派来抓他回去的保镖吧?



不过听他口音又不像是东北的,排除这种抓马剧情,啊不是,排除这种抓宝剧情。



张极不与张泽禹废话,摸摸裤兜,掏出一张用过的机票和一个身份证,然后当着张泽禹的面念起来,“张泽禹,出生年月日……”



“停停停!”张泽禹眼疾手快拿回自己的身份证并且顺便用机票堵住了张极的嘴,“我谢谢您嘞,谢谢您嘞行吗!”



张极吐出已经被揉烂的机票,踹进了张泽禹的裤兜里,动了动牙床,“你刚刚踹人的时候挺帅的呀,都不知道自己东西掉了?”



张泽禹摇摇头又摆摆手,“人在气头上哪还管的了那么多!”



“怎么就让你生气了?”张极摸出烟,草莓爆珠的,给张泽禹递过去。



张泽禹愣了一下,接过手就顺着路牙子坐了下去,“那人,妈的,多少有点病。”



说这话的时候张泽禹的表情像吃了二斤黑蒜,得把肠子吐出来才能好。



张极也顺势坐在他身边,只是腿太长,曲着有些难受,他给自己点烟,又给张泽禹点,“有病?”



后来张泽禹记不清张极的声音了,但每每想到这一段都觉得张极多少是第一眼见他就目的不纯,总引导着他说更多更深的东西。



因为在心理学上说,重复一个人的后半句话,他就会说出更多的东西。



“他,”张泽禹摆手拒了张极的火苗,“他摸我的腰。”



张极一愣,本来还想说你不用火机要不咱俩对烟,但听完张泽禹的话只剩下无情嘲笑了,“哈哈哈哈哈,怎么摸?这样吗?”说着张极就把手顺上张泽禹的腰,然后狠狠拍了一把。



“我靠,你谋杀啊!”张泽禹看这人露出一口白牙憨着笑,怎么看怎么像地主家的傻儿子,人嫌狗憎的。



“听你口音不是这边的人吧,刚下飞机?行李都没有,找亲戚的吗?”



张泽禹去揉腰,面露愁容,“哎呀,离家出走,叛逆着呢!”



张泽禹去看张极的表情,很平静,就像他刚才说的话是今天菜市场香菜免费送一样平静,于是张泽禹放下了戒备心,“你知道有什么便宜又干净的旅店吗?长住的那种。”



张极伸手拿回了张泽禹手里的烟,“不会抽就不接,你是自由的,”但直到后来张极才明白,张泽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自由的,所以他接烟,却不点,“我就是开旅店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跟我走?”



张极递了张名片给张泽禹。



张泽禹接过一看,黑底的烫金牡丹花纹,张极。



他叫张极。



“这大牡丹,”张泽禹用拇指使劲蹭了蹭,“你整的挺东北啊!”



张极笑了笑,“富贵。”




3.


张极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拍拍张泽禹的肩膀,“不坐公交了,带你奢侈一把。”



张泽禹挑眉,这也算奢侈。



随后又想起自己的支付宝余额,确实奢侈。



张泽禹和张极一起坐在后面,大腿贴着大腿,就算车里开了空调,对方身上的体温也足够粘稠了,但没人挪开。



出租车拐了几个弯,红绿灯前停了几次,最后才依依不舍停在一家旅馆面前。



张泽禹伸伸腰,刚坐完飞机又坐车,他这会后背都跟着尾椎骨一起疼,他下车,抬头看牌匾,古色古香的,很符合他心中江南小桥流水人家的模样,牌匾上几个墨字,勾了金边,“八万里”,他念,挺文艺,旁边还有烫金牡丹的花纹,富贵,张极说的。



“支付宝到账六十六元”



冰冷的机械报账声在张泽禹耳边响起,这数还挺吉利,他想。



“苏新皓,登记了!”



一个白色T恤的少年身影在张泽禹面前一闪而过,下一秒就稳稳站在前台,眼神带着自然的微笑,桃花眼迷人,他灵活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机械键盘的声音真好听。



“请问您要住几天?”



“把三零二的房间备给他。”张极替张泽禹回答。



“三零二?三楼?”另一个声音响起,很不友好。



张泽禹顺着声音找过去,这才发现角落里还有个坐在轮椅上的人。



他眉眼间太凌厉,下颌线紧致的能当刀使,张泽禹向张极投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顺顺别闹。”



“真有意思,上个月苏新皓捡回来只猫,今天你又捡回来只狗,三楼不是只有我们才能住的吗?什么时候成动物收容所了?”



被称为顺顺的人说话带刺,熟练的转动轮椅,按了上楼的电梯,不知去了几楼。



“他怎么……”张泽禹问。



张极摇了一下头,“我弟弟,不懂事。”



其实张泽禹是想问他为什么坐在轮椅上,但很显然张极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张泽禹寄人篱下,话到了嘴边舌头转了好几圈,最后问出一句,“我看着像狗吗?”



张极上下打量他一番,视线与张泽禹下垂的眼角擦过,最后眼神定在张泽禹的鞋上,“狗不穿那么贵的鞋。”



张泽禹怎么品都觉得这话不太对味儿,却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至少他见到的狗的确不穿那么贵的鞋。



苏新皓朝张泽禹招手,晃了晃手里亮晶晶的钥匙串,“走啦,带你去看房间!”



这人说话声音太轻巧,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听着很是舒服,但张泽禹听不出他是哪里人,心里约莫着也给苏新皓按了个江苏常州的地名。



张极伸手拍了一把张泽禹的后背,“快去吧,等会下来别忘了交房费。”



张泽禹咂咂嘴,“我干体力活抵债行吗?”



“你?”张极很不屑,“少爷命,我可不敢用。”



张极的手机适时响起微信提示音,是顺顺发来的,隔着屏幕都能从他的字里行间感觉到他的怨气,“怎么,你嘴角上的血丝是被狗啃了吗?”



张极给他回,“你乖,过两天的你的乐高就到货了,到时候陪你拼。”



张泽禹不跟张极贫嘴,三两步跟上苏新皓,“咱怎么不坐电梯啊?”



“那是专门给顺顺用的,他有洁癖,连张极都不让用,上次有个小孩不小心跑了进去,他硬是逼着张极把整个电梯重修了一遍,后来又喷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消毒液这事才算完,要不是张极好求歹求,顺顺得让张极直接把电梯拆了重装一个了。”



“啊?不敢惹不敢惹。”张泽禹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敢情他十九年的人生里第一次遇到少爷脾气比他大的,他甘拜下风,“那他大名就叫顺顺吗?张顺顺?”



苏新皓笑他,“希望他顺顺利利才叫他顺顺的,他大名叫张峻豪。哎,你呢?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张泽禹,你可以叫我大禹,也可以叫我宝哥!我就叫你苏哥,怎么样?”



张泽禹太能自来熟,像个新买的弹力球,轻轻一扔就能混的滋润有味,风生水起,这连二十分钟都没认识上的人,已经开始叫哥了。



“行,宝哥。”苏新皓跟哄小孩似的。



三言两语之间就到了张泽禹的房间,苏新皓转动钥匙,“三零一是张极,三零三是我,别去三零五,三零五是顺顺的房间,张极可不想再搞装修了。”



张泽禹进门,还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连单人浴卫都有,“那三零四呢?”



苏新皓一顿,苹果肌就鼓了起来,“朱志鑫住在三零四。”



“朱志鑫?”张泽禹看苏新皓一副灌了蜜的样子,决定大胆搏一把,“你捡的小猫儿?”



“算是吧,他还是个小屁孩,没高考呢。”



张泽禹觉得自己有个大心脏,他这半天的经历可堪比上世纪末的古惑仔小说,他现在能安安稳稳坐在床上肯定是他上辈子积德了,他决定哪天得空了要去拜拜菩萨。



“苏哥,我要是在这儿长住,交多少钱合适啊?”



“你看着交,张极能让你住三楼,肯定没想在钱上为难你,让顺顺看着过得去就行。”



张泽禹听这话眨巴眨巴眼,觉得顺顺小心眼儿。



苏新皓阅人多了,看张泽禹的小表情就猜到他在想什么,“顺顺不是小心眼,他生病了,”苏新皓停了停,思考怎么解释,临了他摇摇头,双肩像压得千斤重,“其实也不是生病,他火气大,太容易伤肝,我们都让着他,希望他能顺顺利利。”



张泽禹点点头,希望他能顺顺利利,这句话已经出现第二次了,可是他还是好奇张峻豪为什么坐轮椅,但现在绝对不是一个问问题的好时机。



张泽禹一拍大腿,“走,交钱去!”



张泽禹让苏新皓把收款声音调到最大,希望张顺顺能听见,他也不是白吃白住的。



张泽禹转了六万块钱过去。



张峻豪听没听见他是不知道,但张极肯定听见了,张极查账的手一停,“你是把小半辈子都投进来了吗?”



张极的话的确是有点夸张,但张泽禹依然疑惑,“六万块钱,很多吗?”



虽然张泽禹觉得自己现在穷,但六万块钱他也是真没觉得多,毕竟还没赶上自己那双鞋的价钱。



张极笑他傻。



也是,人傻傻一块儿去了。




4.


满打满算,张泽禹都在八万里住了一个星期了,摸透了张顺顺生人勿近的脾性,一开始张泽禹还主动和张顺顺说几句话,可是张顺顺眼睛长在头顶上,看也不看张泽禹一眼,鼻子里呼出的气都是冷的,惹得张泽禹也没了好脾气,干脆来者相见不相识,也省的张极为他俩排解。



只有苏新皓,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掰扯着日子,今天朱志鑫该放假了。



张泽禹看苏新皓又是买鱼又是买虾的,“苏哥,平时看你的日子都是按秒走的,朱志鑫回来就这么开心?这得花不少钱吧?”



张极接过苏新皓手里的菜,“呦,小少爷还知道这得花不少钱呢?”



“你不酸我是能掉块肉吗?我现在就是个落魄的平民,衣服都捡你们穿过的,哪个少爷穿二手货啊?”



张泽禹跟着进了厨房,偶尔也帮苏新皓打打下手,他拿着一把西芹冲洗了几下,转身就往张极身上甩水,报复性的。



张极一边躲一边伸手去抓那人不老实的手,还没正式开始做饭,俩人就已经在厨房里闹成一团。



苏新皓脸一黑,推着两人送出了厨房,“不能帮忙别捣乱!”,然后关上了门。



没两秒又把门打开,一把夺过还在张泽禹手里被无辜迫害的西芹,又把门关上。



张泽禹看看自己空落落的手,又看看张极,两人大眼瞅小眼,突然都觉得心里也空落落的。真奇怪。



张极看张泽禹穿他的T恤,太大,走走路锁骨就露出半截,想着什么时候带他去买衣服,夏天的,秋天的,冬天的,还有春天的。



可是转念一想,他只是离家出走,又不是无家可归,也许明天他就心血来潮,一班飞机飞回东北,像他来时那样轻松,什么行李也不带,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也乐得快活。



“哥,我回来了!”



见到朱志鑫那一刻张泽禹终于明白为什么张顺顺要叫他小猫儿,他下三白的眼睛像极了打探世界又充满好奇的猫眼,他很漂亮。



真的漂亮。



“张泽禹,新晋股东,可以叫我宝哥,毕竟这一屋子都是你哥,东北人,能唠嗑,久闻大名了朱志鑫同学。”



朱志鑫书包还没放下就看到远处一个人伸着手来和他握,人走到面前话也说完了,就是这手才刚被人握过去。



苏新皓刚摆完桌,腰上的围裙还没来得及拿下来,就忙过去帮朱志鑫解围,“你别吓着他。”然后熟练的把朱志鑫的书包拿下来挂在衣架上,把人领到餐桌前。



这一套操作简直是乱花渐欲迷人眼,给张泽禹看迷糊了,他向张极投过去一个求知若渴的眼神,他苏哥在他心里的高大形象不能这么……



他在来自重庆的客人那里新学了一个词,叫“耙耳朵”,怕老婆的意思,觉得这个词和苏新皓又搭又不搭。



张极只给张泽禹耸耸肩,上楼去叫顺顺吃饭。



好不容易见到了个新人,张泽禹被张顺顺憋坏了的东北唠嗑基因此刻是尽数显现,听他小嘴巴一刻也不停的说着东北的好玩的,说着近来的旅客,说得他渴了喝了好几口草莓汁,挂在嘴巴上晶莹剔透的。



此后张极每每想起这个画面,都觉得无比温馨,像夏日的冰镇雪碧里细小气泡撞击在玻璃杯上的声响,绵密又悠长。



张极兀的就说出,“去买衣服吧,朱志鑫和张泽禹,我带你俩去买衣服吧。”



“哥,我穿校服,用不着,别浪费钱。”朱志鑫说。



张极给朱志鑫填满饮料,“长身体了,以前的衣服小了,买新的。”



“哎呀,有这大便宜你不占我占,去买,买最好看的!”张泽禹拿着杯子和朱志鑫碰杯。



苏新皓自是看透了一切,一边剥虾一边说,“哎呀,有些人呐,就拐着弯儿吧!”



张顺顺突然撂下筷子,“我吃饱了。”转着轮椅又上楼了。



张泽禹给他的背影一个大大的白眼,“难伺候。”



张极拿筷子点了一下张泽禹的头,“没大没小,吃你的饭。”



朱志鑫没在八万里待上两天就回学校了,他快要高三,要忙的事情一堆,苏新皓去送他,告诉他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叮嘱他睡前喝点牛奶,一定要休息好。



张泽禹在一边酸酸的,“苏哥,又不是你去高考。”




5.


张泽禹离家出走有两个月了,他爸妈硬是一个电话都没给他打过,没问他过的好不好,是不是吃饱穿暖,他现在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充点话费送的。



不过他爸妈不管他想是他这性格和咋呼劲儿在外头是吃不了亏的,张泽禹自己也乐得清闲。



夜里月光太凉,总让他想起不愉快的回忆,像前几年网上流行的,到点了,该网易云了。



张泽禹那时候拿着职业赛车手的证书兴冲冲给他爸妈看,他期待夸赞与认同的眼神里只剩下一只手的残影,他爸牟足了劲给了他一耳光,鼻血唰的一下就染红了雪白的地板。



他爸妈恨铁不成钢,明明张泽禹有一个聪明脑袋,可就是想着花里胡哨的事情,他们一个独苗,还想着让他继承家业,他却只想当个车夫,连高考都没参加,他爸要送他出国留学,张泽禹一气之下离开了家。



凌晨两点,张泽禹还没睡着,他来常州第一次失眠。



他听见门外有脚步声,想着朱志鑫还在学校,要么是苏新皓要么就是张极,他心血来潮,想找人唠嗑,一开门,那人站着的身影消瘦高挑,又熟悉又陌生,正在慢慢的往楼下走,脆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随风散掉。



张泽禹搜刮着记忆,这背影怎么也对不上任何一张脸,但就是熟悉,是小偷吗?但他总不能和小偷熟悉啊!



他默默跟上去,看见那人熟练的穿过前厅,去拿矿泉水。



张泽禹大为震惊,这屋子里唯一一个只喝矿泉水的洁癖症患者只有一个,那就是张顺顺。



那人转头,张泽禹借着月光看他紧致的下颌线,真的是张顺顺!



“你……你你你能走路!”



张顺顺瞥他一眼,见怪不怪,甚至还有点笑他刘姥姥进大观园,真掉价,“我又没说过我是瘸子。”



张泽禹心脏扑通扑通的跳,鼻子怪酸的,呼吸一快一慢,是感动也不知道怎么了,上去一把抱住张顺顺,“太好了,你能走路!你能走路!”



张泽禹发誓,这一刻绝对是他来常州之后最开心的一刻,甚至比他开赛车还要开心,尽管他和张顺顺并不怎么对头。



“卧槽你他妈离我远点!”张顺顺手忙脚乱的把他身上像个八爪鱼似的张泽禹扒拉下来,他有洁癖。



张泽禹还没能平复心情,像平静湖水里投进去一粒小石子,层层涟漪荡漾不止。



“可是,你为什么要坐轮椅啊?张极苏新皓和朱志鑫是不是也知道,怎么都不告诉我,我还以为你……”



“以为我怎么了?以为我天妒英才?以为我命途多舛?你又没问他仨为什么要告诉你?”



张顺顺几个反问句给张泽禹整不会了,仔细想想也确实有道理。



“我刚来的时候也不敢问啊,你跟个东北二蹄角似的,不用点都能着,怕触你霉头,苏新皓说你生病了,又说你没生病,我还哪敢想啊?”



“我本来就没生病。”



“那你坐轮椅?”



张峻豪低眸,想了想,眼神在夜里看不出暗涌,“我就愿意坐,你管的着吗你!”



张泽禹闭嘴不说话了,毕竟张顺顺能走路这个事情已经让他很开心了,没必要再给张顺顺添堵。



张泽禹试探的问,“我……我送你回去?”



张顺顺看傻逼一样看张泽禹,“你抱我吗?有病。”



临了临了,张顺顺都走过一节楼梯了,却又转头和张泽禹说,“给你个忠告,别谈恋爱。”



如果你不想瘸的话。



但后半句话,张顺顺没说出来。



当然,张泽禹也没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第二天一早张极下楼就看见张泽禹拿着板凳当方向盘,腰板挺得溜直,手腕转的一包带劲,“你这是小脑康复训练?哪家医院这么人性化,道具随手就能抓到。”



张泽禹给他飞去一个眼刀,“这叫赛车,你个乡巴佬!”



“没见过无实物表演。”张顺顺从电梯里出来,还是坐着轮椅。



张泽禹不免感叹,张顺顺也真能坐的住,这要是换了张泽禹,轮椅得被他扭坏好几个,但他也心照不宣的,不与张极苏新皓说这件事,毕竟他俩知道。



“以后要是有机会带你去东北,我们赛车基地,我教你开怎么样?”张泽禹对张顺顺说。



这倒是震惊了张极和苏新皓,虽然只有一句话,但他俩关系确实好了不少。



仿佛一个晚上,一个奇迹。



苏新皓和张极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他们老了,小年轻的友谊他们不懂。



张泽禹还在扭着板凳,边扭边配音,像前些年的电影,飞驰人生里的张弛。



“朱志鑫是不是快期末考试了,江苏试卷难,要是没考好你记得开导开导他。”张极和苏新皓说。



苏新皓点点头,手指灵活的在机械键盘上飞舞,头也不抬的盯着电脑屏幕做记录,“我相信他可以。”



张极摸摸鼻子,觉得自己话说多余了,转头去看张泽禹的无实物表演,他好像看到了张泽禹戴着头盔在赛道上挥斥方遒浪遏飞舟的样子,一身豪胆,无惧无畏,再高清的快速摄像机也抓不住他的残影,是天上的雄鹰,展翅就能遮住太阳,他到之处无不是阴凉。



太自由。



也太疯狂。



是他曾经也有过一段,但被碾碎而且已经过了的时光。



朱志鑫的确考得挺好,江苏试卷魔鬼命题,期末考试朱志鑫考了班级第三,他自己没怎么满意,但苏新皓乐开了花。



苏新皓本想着去下馆子庆祝一下,但是又想到张峻豪,最终还是决定买点好吃的自己做,在家庆祝。



张泽禹去拿啤酒要给朱志鑫倒,苏新皓握住了瓶口,“他未成年,不能喝酒。”



张泽禹啧啧啧几下,“恋爱都能谈酒不能喝了?苏哥,多少是有点驰名双标了。”说罢就给朱志鑫倒酒。



朱志鑫脸一红,眼睛瞪的大大的,心想张泽禹怎么知道。



“我这心里明镜似的,你俩那点地下情我还能看不出来?”张泽禹贱兮兮的说,“哎,亲过了没?”



张顺顺朝张泽禹碗里扔了个排骨,“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八卦一下怎么了,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大家开明着呢!”张泽禹夹起排骨就啃。



张极看着,是挺像小狗儿的。



他们酒足饭饱后玩走七,张极和朱志鑫总输,苏新皓就替朱志鑫喝酒,张极也喝了不老少,张泽禹是个东北人,喝酒这事太在行,喝到兴头上拿起一个已经空了的盘子当方向盘使,沾了一手油,又开始无实物表演了。



饭局最后也就剩下他和张顺顺还算清醒。



张泽禹左边肩膀挂着朱志鑫,右边肩膀挂着苏新皓,他把手上的油往两人身上一抹,留了两个大手印子在他们身上,艰难的依偎着往楼上走,他嫌分开送人麻烦,干脆把两人都扔在了三零三,关门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干了件特伟大的事,给自己点了个赞。



他自己迷迷糊糊,不知道开了哪间房门,倒头就睡。



张峻豪和张极还在餐桌上。



借着酒气三分,张峻豪问张极“哥,我是不是你的累赘啊。”



明明是个疑问句,硬是被张峻豪说出了肯定的语气。



张极听这话酒醒了大半,“你说什么呢?”



“那你们为什么捡了两个小的回来啊?一个比一个生龙活虎的,是等着代替我吗?”



“哥,我要是死了是不是你就不用那么累了。”



张极嗓子发紧,“顺顺,你是我的命,你死了我怎么办?你不能再丢下我了。”



张极捂脸,湿润的液体从他指缝流过,尘封记忆的那层薄冰应声而碎,内里暗涌的万千思绪被剖析开来,过往的一幕一幕电影般按着关键帧走,“顺顺,你从来都不是累赘,你是我在这世界上的寄托。”



“我以为你们都不要我了。”张峻豪脸上全是悲伤,有一万斤那样重,眼底浮浮沉沉,延绵曲折,“你们都要离我而去了。”



他害怕他的存在是张极人生的阻碍,害怕成为拖油瓶,他有自己的骄傲,有自己的骨气,他不想成为任何人的怜悯对象。



但是他也害怕再次被人丢下。



他不是不喜欢朱志鑫和张泽禹,他是不喜欢自己。



但是现在,或许他正在与自己和解。



张泽禹是在张极床上醒来的,睁眼的时候他的手还摸在张极胸上,“哇,这个胸肌!”



他不怀好意,捏了好几下。



“再捏起反应了。”张极被张泽禹闹醒了,想着东北人怎么酒醒得那么快,他现在脑子还有炸裂的感觉,眼皮都睁不开,可是张泽禹却是鸡犬升天,除了发型乱点看不出来昨天喝酒的样子。



张泽禹一巴掌拍在张极胸上,骂他一句“不要脸”就走了。



可张极依然看到张泽禹熟透的耳垂。



有些东西,该发芽破土了。




6.


属于朱志鑫迈入高三前的最后一个暑假开始了。



后来朱志鑫再回想起来这个暑假时,总有一种“佳期如梦”的感觉,他隔着一条宽宽的岁月长河,在迷雾里望对岸的灿烂阳光,听对岸的欢声笑语,有张泽禹心血来潮种下的常青藤,有张峻豪拼完整的乐高,有张极手里释放的孔明灯,有苏新皓握着他的手。



他一生一世都无法忘记那样静谧又温暖的假期,一生一次的假期。



张泽禹看了看旅馆外的墙壁,是土褐色的,他说丑。



张极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少爷有何见解啊?”



“我想在墙边种点东西,种点牡丹怎么样?富贵。”张泽禹又摇了摇头,“种牡丹他也不往墙上爬啊,种葡萄吧,在门口搭个架子,来年夏末还能吃葡萄,一举两得,怎么样?”



张顺顺一边拼乐高一边对他进行无情打击,“你是觉得自己种的葡萄能吃还是门口过道太宽?平常看着也不傻,怎么这时候跟吃错药似的。”



“唉唉唉,不带人身攻击的好吗!不能种就不种嘛!”张泽禹划拉手机,试图找一种十全十美的植物来掩盖一下他说太丑的墙壁。



半天,他突然拉起还在写作业的朱志鑫,“走走走,咱去趟花鸟市场,我知道种啥了!”



他没看见身后张极翘起来的嘴角。



朱志鑫笔都没来得及放下就被带跑了,出门那一刻他还听见苏新皓喊他俩,“带够钱没啊?”



张泽禹没听见,拉着他跑得比春风还轻快,如果这是一场电影,那此刻他们的脚步都应该是慢放的镜头,他们的头发一颤一颤,衣襟在风里飘摆,天上有云,路边有花,一切都青春极了。



张泽禹问朱志鑫,“你猜我要买什么?”



朱志鑫答非所问,“苏新皓问你钱带够没。”



“不是,我现在是穷,但是也不至于一分钱都没有吧?”过了一会儿张泽禹又说,“实在不行挂张极头上,让他赊账。你还没说我要买什么呢!”



“我刚刚写作业呢,哪还记得你说的话呀?买花?”



“常青藤。”



常青藤,常青藤。



常青,长青。



朱志鑫细品这两个字,细品这两个词。



他见过的人没有苏新皓见过的多,身边能与长青常青两个词搭边的人似乎只有张泽禹。



朱志鑫看张泽禹眼底的连天乱火,熠熠生辉,比朱志鑫还要年轻几分,他该是白山黑水里劫富济贫的救世游侠,背上两把阴阳刀,霸气魄力还有痞气,脚踩千里快哉风,一个背影即是永恒,逍遥自在人,什么也束不住他。



“想什么呢?”张泽禹在朱志鑫面前打了个响指。



朱志鑫摇摇头,“我在想常青藤会不会爬上我们的阳台,顺顺会不高兴的。”



“他一身怪病,等爬进去的时候再说吧!”



“他不是一身怪病,他是痴嗔有瘾。”



朱志鑫说话声音太小,张泽禹只顾着打探常青藤的卖处,并未听到。



张极听见张泽禹叫他的时候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王熙凤的身影,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声音中气十足响亮无比,叫得张极头疼。



张极出门看,张泽禹还差七八米才能走到旅馆门口,和朱志鑫抱着几盆绿叶子,走得慌忙又着急。



“这什么呀?”张极问,去接张泽禹。



张泽禹把常青藤往他怀里一塞,花盆上的泥土就弄脏了张极的白T恤,“常青藤,好养活,生命力顽强,跟我一样!”他说着还炫耀了一下自己的肱二头肌。



张极笑他,“小胳膊小腿。”



苏新皓也跟着出来帮忙,他接过朱志鑫怀里的常青藤,“你快去学习吧,我们来种。”



“不用,我们来种,你放墙边,快去整理住户信息吧!”



张泽禹说的我们,是张极和他。



张极心里又甜又痒,却也装模作样朝张泽禹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张泽禹理直气壮,“整个旅馆就咱俩个闲散人,你不种谁种!”



张极认命般蹲在墙角,任由张泽禹差遣,活像地主家的柴房小厮。



却也算得上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屋里张峻豪在拼乐高,拼一个过往的梦,朱志鑫在写作业,写一个未来的梦,苏新皓的手指依然灵活的在键盘上飞舞,屋外天光大好,张极与张泽禹在种常青藤,常青藤长得快,常青藤好养活。



暑假最后几天,屋外的常青藤长得一米多高了,张峻豪的乐高也拼完了。



六个小人,一个旅馆,旅馆外有常青藤,有牡丹花。



张极看着愣了半天,最后什么也没说,把乐高摆到了收藏柜里,一进门就能看到的位置。



张泽禹问张顺顺,“多出来那个人是谁啊?”



张顺顺不搭理他,扭着轮椅要上楼。



张泽禹只在张顺顺转头的时候瞥到了他眼底淡淡的悲哀,薄薄一层,像春日的浮冰,晶莹剔透的明镜,可是张泽禹却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塌陷下去一块。



淡淡的,巨大的悲哀。



张泽禹看着张顺顺的背影有点无措。



他一直都知道他们都有秘密,尽管张泽禹已经和他们亲密无间,但那些秘密也没有向他敞开心扉。



每个人都有过去,他知道也明白,不必要执着于他不在的过往,就像张极也没有问过他为什么好好的少爷不当非要离家出走。



不过他看张顺顺,他看张极,很显然,他们都没有走出过往,就像一场盛大的迷宫盛宴,他们迷路了。



夜里张泽禹第二次爬上张极的床,张极看他透亮明澈的眼睛,里面明明全是疑惑,但张泽禹一个问题也没问,只是与他对视,半晌钻进他的被窝,去搂他的腰。



张极却把张泽禹的手拿下来,只身从被窝里出来,把张泽禹一个人卷进被子,“你知不知道这在古代叫偷人?”



张泽禹手上还保留着张极皮肤的触感,皮肤不平整的触感。



张极腰上有疤。



张泽禹从床上跳起来,抖掉身上的被子,“不让偷就不偷,谁稀罕!”



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张泽禹看看自己的手,火辣辣的,张极很疼的吧,那疤不小。



他决定赌一把。



他去敲朱志鑫的门,朱志鑫还在写数学题。



“张极身上有疤你知道吗?”张泽禹坐在朱志鑫的床上,拎着两条长腿晃悠晃悠,看着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还有顺顺多拼出来的一个人。”



朱志鑫把笔尖抵在食指上,越来越用力,给食指按出一个又黑又深的小点子,房间里安静了半天,然后他放下笔,深呼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去锁了门,关了窗,又拉了窗帘。



“我都是断断续续听苏新皓说的,串在一起就是个很难过的故事了。”



“那时候张峻豪还没有顺顺这个名字。”



“张极曾是童模冠军,家里是房地产大亨,他曾是个实打实的少爷,也是个实打实的落魄少爷。”



张泽禹安静听着,朱志鑫娓娓道来的那些他没参与的过去像散落的黑白漫画书,被记忆缠成长长的线,一页一页翻过去,定格动画似的缓慢播放。




7.


张极是童模冠军,还是第一届鼻祖,家里有钱,也舍得往他身上砸,至于家里的小儿子张峻豪,喜乐无忧便好。



那时候张极是一匹崭新的马驹,正是要在社会里敞开奔跑的年纪,生活却拿着大大的蹄钳,卸下了他的月牙蹄掌,从此他只能被关在笼子里,永远不能再奔跑起来。



张极出国深造的第二年,他弟弟张峻豪谈恋爱了,谈得不是别人,是与他家常年有合作的余氏公司家的二公子余宇涵。



他父母开明,觉得这也没什么,甚至还想着喜结连理,商业联姻与真正的爱情都有了,一举两得。



可是仅仅过了一年,余宇涵就被查出患有肝衰竭,偏偏张峻豪的肝与他能匹配上。



是,没错,张峻豪年少轻狂,一腔浪漫与热爱,背着家里签了捐赠书,不是全部,是一半。



手术服穿在张峻豪身上的时候余宇涵已经病得不省人事了,他唇色苍白,像个天使一样睡得安详。



张峻豪牵起他的手贴在脸上,冰凉的像走廊里的扶手,“你马上就能生龙活虎的站在我面前了,我把我的肝分给你一半,我们永远也不分开好吗?你要陪我十年二十年,你要陪我一辈子,你还要跳舞给我看,我们一起跳。”



滚烫的眼泪给余宇涵的手度去了一些体温,他好像感受到了张峻豪,动了动青葱一样的手指,那是他最后一次告诉张峻豪,他爱他。



张峻豪依稀记得第一次见到余宇涵是在家族舞会上,他替他姐姐参加,男扮女装,好看的不似人类。



他人前乖巧大方,转身却去卫生间里抽烟还低声骂操,蓬蓬裙被他塞进了里面的沙滩裤,一双小高跟被他踢在一边,很久以后张峻豪再想起那一幕,依然认为那是上帝鬼斧神工,才雕出那么好看的人。



张峻豪好奇心作祟,故意邀请余宇涵跳舞,没想到他的舞步转呀转,转到了张峻豪的心尖尖上。



张峻豪说他是项羽,遇到了自己命定的余姬。



可是他忘了,虞兮虞兮奈若何,不见玉颜空死处。



张峻豪死乞白赖追余宇涵追了足足半年,什么软磨硬泡霸王硬上弓都用了,万万没想到最后居然是他一脚踹进垃圾桶里腿拔不出来了才博得美人笑,余宇涵玉口一松,这才答应和他交往。



张峻豪腿上还有从垃圾堆里带出来的脏水,激动的站在路灯边语无伦次,“我肯定对你好,我早出早归,我守男德,我不沾花惹草,我不去酒吧,我就天天和你在一起,你去哪里我去哪里,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是,我是说,我太喜欢你了……”



他磕磕绊绊词不达意,是上前抱余宇涵不是不抱也不是,手舞足蹈,踌踌躇躇半天,还是余宇涵踮着脚亲了他的侧脸一口这欢快的愚人剧才算落幕。



那时候少年多美好,爱上层楼,爱上层楼。



可惜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韶华不为少年留,天妒英才,他的余美人红颜薄命,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青春狗血的爱情故事实实在在发生在张峻豪身上,他也实实在在顺着狗血剧情往下走了。



生活给张峻豪安排的剧本可是被他演得甚好。



但他却没想到余宇涵一家拿的是反派角色。



也没想过他自己才是虞姬,真虞姬。



肝移植手术很成功,余宇涵立马就被转移到了韩国的私人医院,准确的说,是他们一家都移民到了韩国,并且离开的时候留了一大笔资金漏洞给张家。



而分了一半肝给余宇涵的张峻豪却在手术中大出血,陷入了昏迷,医生说他情况不容乐观,可能会昏迷几年,也可能会昏迷一辈子。



张峻豪没有脱离危险,那时候的一辈子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下一秒的事。



但他在昏迷的日子里做了一个好长好长关于余宇涵的梦,梦里余宇涵健康快乐,长命百岁,他们穿着纯白的西服在教堂里接吻,神父为他们送上祝福,他们在海上流浪,在沙漠数星星,他们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所以后来张峻豪睁开眼睛哑着嗓子说的第一句话是,“余宇涵健康快乐了吗?”



张家没想到合作多年的伙伴会埋下这么大的一个骗局,一时间所有的钱都被拿去填补漏洞,股市自从余氏移民就一直在跌,董事会召开了一次又一次,撤资的股东一个又一个。



大难临头,狡兔死,走狗烹。



张爸爸一边忙着处理公司的事情,一边又得防着不让张妈妈知道自己小儿子的事情,短短几个星期就白了头发。



直到催债的人爬进了张家别墅的围墙,张爸爸迫不得已给远在美国的大儿子张极打了电话。



张极当时正在准备一场很有权威的走秀,他有极大的可能进驻到米兰的秀场,他的白人导师威逼利诱告诉他前程在此,家人不比个人重要,但张极还是最后看了一眼T台,放弃了那样优越的橄榄枝。



那是中国人骨子里流露出的责任与担当,他的脊梁挺的直,他的肩上有整个张氏,有他的弟弟,他当天订了回国的机票,横跨海峡。



飞机上螺旋桨的轰鸣声绞碎了他的模特梦,碎的连渣都不剩,风一吹,散的一干二净。



可是张爸爸没能等到他的大儿子回来就被人从楼顶推搡下去。



那只是三楼的位置,顶多摔断腿,但人各有命,阎王让人三更死就不可能留人到五更,张爸爸直接七窍流血,一命呜呼。



要债的人遂找上了张妈妈,她一个女人,原本家庭美满,两个儿子各有前路,她阔太太做的舒服,早些年巾帼不让须眉的职场气质和铁骨铮铮老谋深算的劲儿早在岁月流沙里被消磨干净,像她眼角怎么也抹不平的细纹,这人生俯仰之间,她不过是普通女人中的普通女人,被人逼问的血压直升,半句话也说不出。



要债的人哪管三七二十一,字里行间带了她小儿子苟延残喘的消息,张妈妈崩溃了,无尽的绝望将她淹没,就连呼吸都成了一种罪过。



张妈妈的双腿像灌了铅,从楼梯间一步一步爬到了公司楼顶,她看车流,看这城市的钢筋水泥,想起小时候算命的人说她有福,她苦笑,连小儿子的最后一面都没敢去见,脱了脚上新买的红色高跟鞋,一跃而下。



空旷的楼顶除了一双红色高跟鞋,什么也没留下,仿佛没人来过。



人的成长往往都是一瞬间的,那一瞬间里可能就是过了一百年,足够给少年带来折磨。



张极刚从机场风尘仆仆赶到公司,一开车门就看到一个残影从楼顶落下,厚重的砸地声音震聋了他的耳朵,半晌他才能把目光聚焦起来,他的母亲就这样死在他的面前。



于是成长被来自地狱的火焰淬炼成了长成。



他连眼泪都没来得及流,就成为了家里唯一一个大人。



一天之内,张极失去了双亲。



葬礼不敢大办,很简单,张极除了脸上难以掩盖的哀戚,硬是忍着没掉一滴眼泪。



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回来看了他父母最后一眼,然后转身的时候唾沫横飞,说什么哪个孩子死了父母能不哭的,他也太没心没肺。



张极听这话是什么心思已经无从去猜,但那一刻他已经不是孩子了。



孩子只有他的弟弟,孩子只有张峻豪。



张极变卖家产,散了公司,一时之间他从少爷变成平民,唯一的寄托就是还在昏迷中的张峻豪。



那年张极也学着应届毕业生到处投简历,可是好像每个公司都知道他的身份,飞黄腾达的时候巴不得攀上个亲戚关系,如今落魄了就避之不及,他出国留学的漂亮简历如同石沉大海,杳杳无回音。



他没办法,只能做最苦最累的活来保证张峻豪的医药费。



他白天去工地搬砖,晚上在小饭馆洗碗,他不沾阳春水的手被砖块硌出了细口子,又在洗碗水里泡的伤口泛了白,他想去摸摸张峻豪的脸,了了看了一眼惨不忍睹的手掌,他叹了口气,最终用光滑的侧脸去碰了碰张峻豪。



张极有的时候会给张峻豪读故事,什么海的女儿,什么卖火柴的小女孩,什么胡桃夹子,他像哄小孩一样,他问,张峻豪,你打算什么时候醒过来呢?



有的时候他也会给张峻豪讲讲他的打工经历,他说他还是挺怪爸妈的,只教会他怎么当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阔少爷,没告诉他刨除这个身份他连搬个砖都会被人笑话力气太小。



昨天晚上他给客人送餐,客人说没要香菜为什么面里会有香菜,他想反驳那是厨子的错,可是为了保住工作硬是被人骂了好久,路过的人看着他一个一米九的男人低声下气求饶,有指指点点教育自己孩子说不好好学习长两米你也得被人骂的,甚至还有想拿手机录像的。



他想起前些年流行的网络语,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他说张峻豪,以后叫你顺顺吧,希望你顺顺利利醒过来,希望你顺顺利利康复。



他又说顺顺,我觉得我好像变矮了,我觉得我好像驼背了,可我照镜子又没发现什么变化,真奇怪。



日子像指缝里的沙,流得快,抓不住,顺顺的病房从特护转到单人间又转到普通病房,张极看周围的人生百态,摩挲着手上的新茧和水泡,他说顺顺对不起。



可是顺顺却醒了,他睁眼,“余宇涵健康快乐了吗?”



张极眼睛红了。



张极日盼夜盼他的弟弟醒过来,可是却忘记理清思路和顺顺解释他已经沉睡一年半了,他已经没有爸爸妈妈了,他已经没有余宇涵了,他只有张极了。



这一刻张极才不得不承认,他的表达能力一点也不好,他先是告诉张峻豪他给他起了个新名字叫顺顺,又支支吾吾半天。



支离破碎的情节被张峻豪串联起来,张峻豪不信,说哥你别开玩笑。



张极不说话了。



张峻豪艰难的转动脖子看窄小的病房里五六张床,空气里弥漫的是难闻的药草和馊了的饭菜的味道,他突然觉得天旋地转,脑子一片空白,胸口却撕心裂肺。



他谈了个恋爱,谈没了心,谈没了肝,谈没了爸爸妈妈,谈没了哥哥的梦想。



他十恶不赦,他罪孽滔天。



张极用还算柔软的手背擦掉张顺顺的眼泪,“医生说你要好好复健,要好好锻炼,保持一个好心情,爸爸妈妈会保佑我们的。”



张顺顺还是摇摇头,更多的眼泪从他眼眶里被晃出来,“哥,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张极贴上张顺顺的额头,“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



但现实告诉他们,是会好起来,可好起来太难了。



张顺顺躺了太久,身体筋骨已经僵硬,张极每天得空就会帮他按摩,照着医生说的活动他的关节,小到指节大到腿弯。



可是张顺顺太安静了,什么话也不说,张极就自顾自给他讲故事,讲那些张极已经给他讲过无数遍的安徒生童话。



直到张顺顺听烦了,说一句,“哥,我困了。”张极这才闭嘴,道一句晚安。



其实那时候张极就已经知道他们和以前再也不一样了,以前他们有欢笑和疼爱,有畏惧和信念,可是现在他们对世界对自己都怀抱着淡淡的悲观和绝望,活着是一件太痛苦的事情,命运曾经给了他们许多偏爱,可是后来也都无情收走,于是张极越发珍惜这仅剩的弟弟。



当然张顺顺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他偏偏和张极走向了两个极端。



张顺顺终于能顺利活动上半身了,他还不能熟练转动轮椅,总是转着转着就撞到墙壁,他当年玩滑板的时候都没觉得轮子那么难驾驭,这个巨大的轮子此刻就承载着他的生命。



他自认是个废人,不想成为张极的累赘,趁着张极不在的时候多方打听,问到了去天台的路径。



没有电梯能直通楼顶,他只能坐到倒数第二个楼层,电梯的门一开,看到的是张极面无表情的脸。



“你上来干什么?”



“你不是走了吗?”



“我手机忘记拿了,回来的时候没看到你,找了一圈发现你在问路,你……”



“对,我不想活了!”



张峻豪打断了张极的话,说出了自己心里真实的想法。



他太骄傲了,怎么能接受得了自己婴儿般的身体,怎么能接受得了自己成为张极的拖油瓶,张极可以活得不那么累的,如果没有他的话。



“你……”



张极的手掌高高扬起,就要给张峻豪落下一个重重的耳光,可是张极硬是改变了方向,拍在张峻豪的轮椅上,很响亮。



张极蹲在张峻豪面前,伸手去摸张峻豪的手,“你想像妈妈一样丢下我是吗?顺顺,你摸摸,摸摸我的手掌,上面有厚厚的茧,一开始是没有茧的,是水泡,可疼了,我不想去搬砖也不想去刷碗,可是顺顺还需要我,等着我买更好的药来,于是我就用顺顺吊滴流的针头把水泡扎破,挤出里面的脓血,我看着床上熟睡的你,想着你或许明天就醒过来了,我就不那么疼了,也更有劲了。”张极用手背蹭了蹭张顺顺消瘦的脸颊,“一个一个明天累计起来,你终于醒了,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你不能学妈妈,她生下我们她很伟大,可她是个懦夫,顺顺答应我,要做勇敢的人。”



张顺顺的眼泪掉在张极手掌的老茧上,茧太厚了,张极是感受不到的,张顺顺擦掉张极掌心的眼泪,“哥,我错了。”



后来张顺顺真的开始认真做复健训练了,也慢慢能站起来走路,可他还是坐在轮椅上。



张极说他该多走走,张顺顺反驳,坐着比较舒服。



一眨眼到了张顺顺的生日,那天张极没去小餐馆刷碗,早早买好蛋糕,在工地卸下了安全帽,想快点去医院陪张顺顺过生日。



工地经常刁难他的刺儿头喊他,“小张蛋糕拿来大伙儿一起分啊!”



张极赔笑脸,说这是给家里小弟买的,下次再请大家吃。



刺儿头似乎心情不好,抓着张极不放,三两步踩过地上散落的石块,“我今天就是要吃!”



那一瞬间张极觉得刺儿头很可怜,他也是被生活刁难的人,于是他成为了和生活一样不愿意让别人好过的人,他装上青面獠牙,用张牙舞爪打压别人来获得快感,他在自己的世界里是英雄是救主,可在张极眼里他是个等着被人悲悯的小丑。



张极看了一眼时间,算着蛋糕店应该还没关门,把手里的蛋糕递给刺儿头,“行,请大伙儿吃。”



刺儿头把他手上的蛋糕打掉,奶白的蛋糕霜洒落一地,可塑的奶油摔出不规则的形状,看上去和刺儿头一样可怜,“怎么?大少爷是施舍我们这些人吗?听说你前几年是个模特,要不给大伙儿走一段?”



很显然,他就是来找事的,张极自嘲着和他打笑,“没有没有,早都忘了,搬了这么久的砖,哪还会啊。”



“你这话是瞧不起工地的人吗?”



刺儿头说话五句里面三句不离“大伙儿”,听得出他给自己壮胆,没有“大伙儿”他什么也不是,所以他把自己和众人捆绑,企图营造墙倒众人推的局面。



他身后的明眼人给他台阶下,说他差不多行了,小张还有事呢。



这话反倒让刺儿头爆发了,他一把推倒张极,要与张极扭打在一起。



可是张极却闷叫一声,倒在地上起不来。



刺儿头上前踢两脚,说你别想碰瓷儿。



眼尖的人看到地上有血迹,喊着赶紧叫救护车。



张极的后腰被工地上的钢筋划穿,在张顺顺过生日这天,从此以后,张峻豪不再过生日了。



生活要好起来,真的太难了。



张极明明已经向生活低头,收起最无用的倔犟,低眉顺眼的活着,可是生活却想方设法把张极笔直的脊梁骨压弯打断,在每一节碎掉的骨头上用雕刀篆刻出血和泪的交织花纹。



张极终于明白,小时候有太多话都是美好的谎言,比如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他寂寂无名的模特生涯,他拼命活着的苦涩年岁。



古人问,峨眉婉转能几时?



给出的答案是须臾鹤发乱如丝,谁还会记得依稀红颜美少年呢?



现实剥夺了美少年的红颜。



但生活中总伴随着不如意的侥幸,余家似是听闻了这对落魄少爷的可怜事迹,派人来送了一笔不小的财钱。



按张极以前的性格是绝对不可能要的,但他太累太累,生活是巨大的绞肉机,他已经太血肉模糊,他接过银行卡,嘲笑一句,“我弟弟的肝就值这点钱,不觉得少了吗?”



张极的话无疑是一句重拳,却偏偏打在了空气中。



送钱的人没说话,转身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这事他没敢告诉张顺顺,他不想让张顺顺再想起来那个人,那个他连见都没见过的人。



张极和张顺顺转移到了三人间的宽敞病房,就是在这里遇到了苏新皓。



苏新皓的腿被打上了石膏,张极问他怎么了,苏新皓只告诉他人不能太狂。



张极不问了。



“哥,你哪来的钱?”



“工地赔偿的。”



张顺顺没再说话。



后来他们合伙开了家旅馆,张极说名片要印上牡丹花。



苏新皓说他太俗。



张极说他不懂。



牡丹,吉祥圆满,浓情富贵,生机盎然。



生活从这一刻,重新开始了。



张顺顺也许是太厌恶多人病房的酸臭味,他身体好了以后就开始患有间歇性的洁癖症,也不喜欢从轮椅上下来,他独缺的那一份安全感,似乎只有那一方轮椅能保全他。




8.


“所以张峻豪从来没有生过病,他很健康,我想他不愿意从轮椅上下来可能是想给张极安全感吧,毕竟他当初有过轻生的念头,他坐着轮椅,就永远不可能独自走上楼顶。”



听完朱志鑫讲述的过去已经是后半夜了,张泽禹的心被挖空了。



他走的时候已经听不清朱志鑫说的什么,双腿麻木挪回自己的房间,门一关,他倚着门重重滑落下去。



张泽禹心里的洪水决了堤,淹得他不能呼吸,抽丝剥茧,他胸腔里空荡荡的,脑海也空荡荡的,没有想哭的感觉,可是一眨眼就啪嗒掉下两行清泪。



什么岁月静好,诗人就是喜欢放屁,张极的岁月不好,一点也不好。



他想起第一次与张极相见,他说离家出走叛逆着呢,张极会是什么心情呢?张极连家都没有,张极不能叛逆。



张泽禹突然好想开赛车,一脚油门踩到底,这世界抓不住他,连他的影子都抓不住。



夜里他湿漉漉的眼睛像初初入世的林中小鹿,九死不悔的撞进张极的剧目里。



张泽禹想起一句话,大雨里百鬼夜行,又想起另一句话,我想做你的神明。



第二天一早张泽禹就把张极从床上薅起来,张极人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张泽禹扔来的衣服糊了个脸,“怎么了怎么了?世界末日你要带我去流浪吗?”



“我们去买孔明灯吧,去跟神仙许愿。”



“你跟我许愿吧,我是神仙。”张极眼睛都不睁,又一头倒进床里。



“哎呀你快起来!年纪轻轻的咋这么懒呢?”张泽禹去拽张极的手,他手上经年的老茧已经褪去,但仍留下细小的疤痕,掌纹很深,张泽禹不看都能摸出他的掌纹有多乱,需要多久才能抚平张极的掌纹呢?



张极用力一拽就把张泽禹圈进自己的怀里,“不着急,再睡会儿。”



张极身上独有的草莓爆珠味道不由分说钻进张泽禹的鼻息,张泽禹埋了埋头,“不是说不让偷人吗?”



“我偷你可以。”



张极在撩他。张泽禹想。



事实证明张极的确很懒,张泽禹本来是清醒的,被人抱着太长时间居然也泛了困。



十点多的时候是张顺顺推开了张极的门,看着床上交叠的两个人愣了一瞬,然后一脚踹在门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随后喊道“你俩打算睡到地老天荒吗?”



苏新皓在楼下喊他们,“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张极这才拨了拨乱如鸡窝的头发,拉着张泽禹下楼吃饭。



苏新皓拿筷子拍张极去抓馒头的手,“你洗漱了吗就上桌?”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张泽禹兴致上头,和朱志鑫说,“赶在你开学之前我们去放一次孔明灯吧,许个愿,祝你金榜题名,怎么样?”



“好啊,不过在哪放呢?”朱志鑫其实对常州这个地方并不熟悉,他几乎就是学校旅馆两处跑,除了旅馆里来来往往的顾客他还没真正了解过常州。



“有个小广场,走走去也就一个小时,当散步了。”苏新皓附和,放孔明灯这事太浪漫,能在朱志鑫正式步入高三前放一次也是个不错的回忆。



“一个小时?走路?”张顺顺露出看一帮傻子的表情,眼神迅速扫过他们几个,这时候他必须得当那个人间清醒,必须得给他们泼一盆凉水。



张泽禹过去搂张顺顺的肩膀,“放心吧,哥几个轮流推你!”



“艹,把你那抓鸡腿的手离我远点别抹我一身油!”张顺顺的洁癖症又犯了。



“知道啦知道啦!”



白天的炽热逐渐褪去,晚风吹起大朵大朵的蒲公英,路灯把几个人的身影拉的老长,长到了彼此的时光。



他们说说笑笑走到小广场的时候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了,天色太晚,正赶上欢乐散场,连跳广场舞的阿姨们都依依不舍的收了音响,三五结群的离开了。



没有灯,他们摸着黑把蜡块放到孔明灯中央。



“黑点儿是黑点儿,但这氛围也不是天天都能有的,跟包场了一样。”张泽禹说。



太难得,张顺顺没有反驳张泽禹的话。



朱志鑫看着张极手里逐渐明亮的火光,映得他的脸更漂亮了,“我们许的愿上帝能听到吗?”



“上帝肯定是听不到了,毕竟孔明灯这块不归他管,国籍搭不上边,他不能干涉他国政治。”张顺顺总能一句话戳到人的肺管子,他没戳张泽禹,他戳了朱志鑫。



“顺顺说得对,放孔明灯你得对着中国的神仙许愿。”张极已经点完了孔明灯下面的蜡块,手扶着让灯快点鼓起来。



“对菩萨许愿吧,我觉着她管的挺宽的。”张泽禹发自肺腑。



苏新皓瞪大了双眼,“你说这话也不害怕得罪菩萨。”



“我是个唯心主义者,菩萨不会那么小心眼的。”



张极看张泽禹笑眯眯的眼睛,里面装了浩瀚银河,装了山川湖泊,装了酒糟梨酿,也装了张极。



张极松了手,孔明灯停滞几秒,给每个人的面庞映上了微红的薄光,小广场上一片空旷,他们就是温暖的中央,孔明灯缓缓上升,那天夜里一颗星星也没有,他们却捧着一颗炽热,装点了整个夜空。



苏新皓的目光追随着孔明灯,手却握住了朱志鑫的手,没用力,但松不开。



“快许愿!快许愿!等会儿它要飞没了!”张泽禹双手交叉放在额前,上一秒还咋呼下一秒就安静,太跳脱,太青春。



张极看他,也默默的闭了眼。



张极已经不做唯心主义者很久了,他许过的愿望神仙从来没实现,或许是他不够真诚,于是他投身到马克思主义的怀抱,不过这一回,他决定再相信一次。



张峻豪看着四个人,觉得这个氛围对他不是很友好,他抬眸去看孔明灯,直到看不见,他在心里问了一句,韩国的天空也能看到这盏灯吗?思念能够延长到那里吗?



或许可以吧。



当张极想点第二盏孔明灯的时候他们身后传来了一嗓子响亮的制裁声音,“就是你们燃放烛火的吗?”



朱志鑫定睛一看,一排保安服上的反光条太明显,三五个手电晃来晃去,打眼一看像是一排闪光灯,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就先喊了一声“跑!”



苏新皓推着张顺顺的轮椅就冲在最前面,朱志鑫捡起地上的落料纸就跟了上去,张极也不点蜡块了,右手拿着打火机和孔明灯,左手拉着还没反应过来打算许第二轮愿的张泽禹就跑了起来,也不知道保安有没有追来。



他们大步的奔跑,急切的将一切不愉快都留在身后,常州夏日夜晚的清风很凉,或许真的能吹走很多事情,他们急切的与过去挥手作别,渴望未来的光景,匆匆又匆匆。



张极在那一刻感受到了,他从未体验过的,他姗姗来迟的,在这个奔三的年纪,张泽禹为他带来的,青春期。



张泽禹在心里一遍一遍的默念,一遍一遍的祈祷,菩萨啊菩萨,如果你管不过来人间的心愿,那么请你让我做张极的守护神吧,我来实现他的愿望,一次就好。



可是后来张泽禹才明白过来,他看菩萨多妩媚,菩萨看他却不是这回事,菩萨问他,你是人间的什么牛马?还想当守护神?



于是,一生一次的夏天跟随着孔明灯还有常州的风一起飘远了。




9.


兜兜转转,这人生是个圆,分岔路口有人挥手作别,有人停滞不前,但这来日汹涌,每个人各有前路,错纵交横的地图里谁又能说得准下个路口会不会见面呢?



入秋的第一场雨染紫了门外的常青藤,张泽禹看着说,“张极,常青藤怎么和墙顺色了?”



张极往他身上披一个外套,“知道什么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



张泽禹给张极翻了个白眼,秋风有点凉,还好他有外套。



张峻豪的手机响了,苏新皓问他,“又是10086?”



张峻豪看着那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自己也挺纳闷的,他的社交圈子算上他自己也才一共五个人,他们有微信为什么要打电话,他看着手机响了好久,终于按下了接听键。



“张峻豪。”



张峻豪的大脑放空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无数次在张峻豪的梦里响起,一时间无数的回忆被秋风刮来,不由分说将他拖入过往的漩涡,他曾夜里醒来,彻夜难眠,黎明的光亮起,又是一天。



张峻豪屏住了呼吸,怕这是梦,梦醒的太快。



“不是我自己要走的,我好想你啊。”



“我就快回来了,你要等我。”



张峻豪一句话也没说,半晌他挂了电话。



他在无尽的妄念里流浪,他胸口似吹了个气球,就要爆掉。



好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哥,他说他要回来了。”



张极查账的手一滞,好半天没反应过来,末了双手握紧拳头,青筋一起一伏,张泽禹猜到了一二,去摸张极的手,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张极抬头去看张顺顺,他的小顺顺此刻眼里湿润润的,有光,有期望,有试探,他已经很久没看过那么鲜活的小顺顺了,他鼻子一酸,动了动牙床,反手握住了张泽禹的手,像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一个“嗯”字从他的鼻息里探出。



张顺顺转头去看收藏柜里的乐高,六个小人。



入秋的第一场雨染紫了门外的常青藤,也送来了一个不知是好还是坏的消息。



张极看外面雨过天晴,希望菩萨能听见他的虔诚,希望菩萨能实现他的愿望,他再次投身唯心主义,希望那扇门能为他开启。



余宇涵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张泽禹不知道,也不好问。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号码。



“小兔崽子死外边没?”



他爸一开口就是老东北爹训儿子了。



“我是兔崽子你是啥!”张泽禹和他爸贫嘴,气得他爸一口气调不上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想回去了,”半晌他又说,“除非你答应让我开赛车。”



他说这话的本意是他想开赛车还是觉得他爸不会同意他开赛车就不会同意他回去,一瞬间的想法他已经记不得了。



“还想跟老子谈条件?你饿死在外边你都别给我回来!我跟你妈再练个小号,就当你是个白眼狼!”他爸这么说着就挂了电话。



张泽禹现在是胸口跑小孩,真闹心,他快二十了还得多个弟弟或者妹妹,要是像朱志鑫那种小乖孩也就算了,像张峻豪这种他不得被活活气死。



一瞬间他好像理解他爸了。



“支付宝到账五千元”



冰冷的报账声响起,张泽禹一看,是他爸转过来的。



以前五千块钱他觉得没什么用,什么也买不了。



现在五千块钱他依然觉得没什么用,他用不上了。



他去看窗外,一双燕子依偎在电线杆子上,入冬的时候他们的巢又在哪里呢?



张泽禹往自己的被窝里窝了窝,挺暖和。



冬风萧瑟,十二月份来了,寒意像响尾蛇一样从地洞里爬出来缠在人的腿上,沙沙的声响,怎么也甩不掉。



树叶光秃秃的,一起光秃秃的还有常青藤。



余宇涵还没回来,也没再打过电话,张顺顺就在前厅门口坐着,一坐就是一天。



张泽禹说他都快成望夫石了。



这变相的关心只换来了一个锋利的眼刀。



于是张泽禹只好去拿一个小毛毯盖在张顺顺腿上,“你要是得了老寒腿就真得被人推着了。”



张顺顺一把掀开小毛毯,嫌弃张泽禹多管闲事。



张泽禹翻了个白眼又说,“等你们老了他去跳广场舞你就只能在一边看着他和别的小老头儿有说有笑!”



张顺顺又把小毛毯盖在腿上,小声说了句谢谢。



张极看着两人冤家一样的相处模式,有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离不开张泽禹了,他没办法让顺顺听话但是张泽禹可以。



可是张泽禹的家在北方。



张极鬼使神差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回家?”



张泽禹动了动耳朵怕自己听错了,“什么玩意儿?你这是要撵我走吗?您这小庙六万块钱还不够我住半年的?你小心我告你标价与实际不符欺骗消费者!”



张泽禹转身上楼了。



苏新皓看着有点手足无措的张极冷笑一下,“你就作吧,到时候还得自己哄。”



张极抓起账本去扔苏新皓,“就你懂的多。”



张泽禹一整天都没和张极说过话。



半夜张泽禹推开了张极的房门,张极看他,“又来偷人了?”



张泽禹把整个人扔到张极床上,“常州没有暖气,我太冷了。”



“不是有电褥子吗?”



“坏了。”



“明天去买新……”



张极话没说完,嘴就被张泽禹捏住了。



张极问,“干嘛?”



张泽禹说,“有死皮。”



“用嘴。”



“什么?”张泽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卷进张极的被子里。



张极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我说用嘴。”



张泽禹反应过来脖子一红,“流氓。”



然后张泽禹往张极唇上靠,就在马上要碰到的时候,他对着张极的唇“呸”了一下。



他吹出的气息像羽毛,拂过了张极的唇,拂过了张极的心。



张极笑了一下,“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说完把张泽禹搂得更紧,“你脚怎么这么凉?”



“都说了我冷。”



“我听见了。”



“听见啥了?”



“你心跳太快了。”



“不要脸。”



电褥子没坏,是没开。



张泽禹去摸张极后腰上的疤,想,我要实现张极永远的幸福。



张极跟菩萨说,不要让他回家。



张极跟菩萨说,顺顺要一直顺顺利利。



张极跟菩萨说,我就自私这一回。



然后漫长的寒假来了,朱志鑫回旅馆的这天夜里常州下起了雪。



已经要打烊的旅馆又重新开了灯,一点灯光只能照亮门前的一小方,远处看着怪温馨的。



“我的妈呀,我以为常州不会下雪的!”



张泽禹一头扎进雪地里,连伞也不打,鹅毛厚重的雪花一片一片落在他的头发上,他也不嫌凉,光着手团了一个雪球往张顺顺身上扔,张顺顺本来坐的舒服,结果硬是被张泽禹激怒了,跳下轮椅也去团雪球扔张泽禹。



他俩打闹间隙误伤了一边观战的张极苏新皓和朱志鑫,于是五个人像没长大的孩子在雪里你追我赶。



长长的青春,长长的情感。



常州的雪从来下得含蓄婉转,像林妹妹的眼泪慢慢的落,可是张泽禹来这一年,雪下得声势浩大,雪下得浪漫瓢泼。



后来的每个下雪天,张极撑起伞,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出的就是张泽禹俊秀漂亮的侧脸,他抬眸看雪,带着点笑意,伸手去接雪花。



他想象着月光洒在张泽禹的半边侧脸上,隐隐发着微光,像是看不到的月球背表一样吸引迷人。



寒假的第一天,雪停了,张泽禹开旅馆的门,一双燕子冻死在雪里。



燕子没有窝,还是燕子没来得及飞回自己的窝。



张泽禹觉得日光晃眼,扯碎了他心里温暖的角落,他捧着一双冻死的燕子,埋在了已经冬眠的常青藤脚下。



来年常青藤再次发芽,就会有一双燕子重生。



温热的液体在雪地里砸出一个小坑,张泽禹抹了把脸,想他什么时候如此多愁善感了。



燕子到死也是成双成对,圆满了。



张顺顺在一旁看着他,“赶紧去把手洗了,指不定有什么细菌呢!”



这变相的关心也终于轮到张泽禹回张顺顺一个锋利的眼刀了。



张极看着张泽禹给一双燕子下葬,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问张顺顺要了上次拼乐高剩下的边角料,拼了一双乐高燕子送给张泽禹。



张泽禹把燕子也放到了收藏柜里,“这也算是永恒吧。”



它们明明几个月前还在电线杆子上依偎着吵闹,张泽禹感叹,生命微薄,世事无常。




10.


春节前两天,张泽禹组织众人大扫除,他拿一个鸡毛掸子塞给张顺顺,“赶紧去把你那破电梯扫了,搁监控都能看到里头的蜘蛛网了,你不有洁癖吗?”



张顺顺用衣袖裹着手拿鸡毛掸子,“你知道我有洁癖就不该叫我去打扫!”



“一身臭毛病赶紧去!”张泽禹态度僵硬。



张顺顺瞅了张泽禹一眼,拿了个凳子转身进了电梯。



张泽禹去看门外的牌匾,烫金牡丹的花纹在冬日阳光里发着淡淡的光,他问张极,“为什么是八万里啊?”



张极牵了他有点凉的手搓了搓,又放在嘴边呵着气,“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张泽禹还不能明白,“那怎么不叫八千里?”



“因为八万里比八千里更累。”



张泽禹去看张极平静的眼睛,丝毫看不出来他曾经的撕心裂肺与荒芜萧索,张泽禹永远无法与他感同身受,只能拼命向他靠近。



“那牡丹呢?”



“牡丹,吉祥圆满,浓情富贵,生机盎然。”



还是充满希望的。



“张顺顺你到底掉了多少乐高,这一会儿我都扫出来一小摊了!”屋里朱志鑫蹲在地上看那拌着灰的乐高,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愁容满面。



“你说啥?”电梯里传来一声闷喊。



苏新皓笑着摇了摇头。



 除夕来了,新的一年开始了,旅馆里难得没有客人。



傍晚时分张泽禹提着一小袋面粉进屋,喊苏新皓包饺子,他说新年新气象。



张泽禹明明不会还非得要掺一手,苏新皓和面的时候他也把手伸进了没成形的面糊里,再拿出来的时候已经沾了一手的面疙瘩,他不怀好意,去欺负朱志鑫,往他脸上抹。



朱志鑫躲不掉,干脆也去掺一手面粉,追着张泽禹跑。



张极看着张泽禹朝自己跑来,眼睛眯成一条好看的线,嘴里喊着“张极救我!”



张极下意识伸手,那人就撞进自己怀里,独属于张泽禹的味道扑了他一身,刚想关心一句一只手就糊到了他脸上,张泽禹不怀好意的从他怀里挣脱,笑的脸都皱在一起了。



“张泽禹,你今儿遭了!”朱志鑫下意识说出一句重庆话,不过还好,除了苏新皓停了一下和面的手,没人注意到。



苏新皓一边和面一边提醒他俩别摔倒了。



张极倒没像两个小的一样去掺和一把面糊,低着头笑,不知道在计划些什么。



张泽禹人菜瘾大,居然还想去给张顺顺也来一下,隔着好几米张顺顺就开始喊,“你敢动我你就完了!”



不过很显然,张泽禹没听进去,用手掌上仅剩的面糊去找张顺顺的脸,张顺顺一躲,手掌印子就抹了他一身。



张顺顺就的画风就比较奇特了,他直接抓起一把干面粉往张泽禹身上扬。



“眯眼了眯眼了!顺顺我要瞎了!”这是朱志鑫喊的。



面粉太轻,扬不到那么远,刚跑到张顺顺身边的朱志鑫遭了殃,只好飞快的眨眼睛。



张极一把捞过围着前厅跑了一圈又回到他身边的张泽禹,“这下还跑吗?”



然后张极捧着张泽禹的脸缓缓靠近,就快要唇碰唇的时候苏新皓喊了一句非礼勿视,然后朱志鑫就用手臂挡住了眼睛,张顺顺翻了个大白眼,估计是在想好好一个哥被傻逼给拱了,可是张极把头一偏,脸贴上张泽禹的脸,把面糊糊又蹭了回去。



“张极!”张泽禹气急败坏,耳朵烧的烫。



“怎么?失望了?”张极一脸痞笑,然而张泽禹只想对着他的脸来一拳。



年岁越增长,越觉得人生一遭不过是沧海一粟,俯仰之间就是永远,这一刻就是永远。



多年后张极曾很用心的描绘出这一幕画面,暖黄的灯光温温柔柔,苏新皓在和面,三个小孩儿吵闹又追赶,他静静看着张泽禹,扬在空中的面粉像一层薄雾,被光晃出好看的纹路,窗外适时响起鞭炮和礼花的声音,万家灯火通明。



张泽禹的耳朵在鞭炮声里辨别出自己的手机来电的提示音,他也不管手上黏糊的面粉,直接划了接听键。



“儿子,你爸说你玩儿够了再回来也行,他拍了你一巴掌自己也不好受,他说自己是个老古董,不懂你们小年轻那一套逍遥玩乐的,他让你开赛车了,还给你卡上打了钱。”



“妈,新年快乐,记得和爸说一声。”



张泽禹挂了电话去看张极,企图在他好看的脸上找一点乱了方寸的表情,可张极只淡淡望着他,似乎张泽禹说什么他都能平静接受,临了张泽禹装不下去了,对着张极笑,“我爸说我可以不回去。”



好一个断章取义,但的确没什么毛病。



张极在新的一年里收到了一个最坏最坏的消息,张泽禹可以不回家了,可是张极好开心好开心。



他说菩萨谢谢你,他来还愿了。



可能是外面烟花礼炮的声音太大,张顺顺没有听见自己的手机也响了,半晌之后又归于平静,一条短信出现在他手机屏幕上。



“张峻豪,烟花声音太大还是有人与你嬉闹啊?都没接到我的电话!今年小满我就回来,你等我。”



好,我等你。




11.


南方城市雨水多,三两场就回了温,张泽禹还没享受够冬天某人温暖的被窝就脱下了棉袄,屋外常青藤发了芽,又一双燕子不知从哪里飞来,依偎在电线杆子上吵闹着。



张泽禹去花鸟市场买了个小鸟窝又在里面垫了软草按在八万里牌匾旁边。



张顺顺说他是个爱操心的,估计燕子看他跟看傻逼一样。



张泽禹上下打量一番盖着小毛毯坐在轮椅上的张顺顺,回他一句那也比望夫石强。



不久燕子就住进了窝里。



朱志鑫回学校之前不知道和苏新皓说了什么,苏新皓连着好几天都闷闷不乐,连敲键盘的手都慢了好多。



张泽禹想着都快高考了,朱志鑫肯定不能那么不懂事说分手这种话,于是姑且当做小情侣间的别扭拧巴,他没问,约莫着过几天就好了。



这天张泽禹手痒,又拿着板凳当方向盘开始无实物表演,他问张极附近有没有赛车场。



张极眸子淡了淡,胡思乱想了半天,“没有。”



“哎呀真可惜,感觉我都手生了,拿不了冠军了可怎么办!”



夜里张极去搂张泽禹,张泽禹说他要喘不过来气了。



张极问他,“你为什么跑来常州?”



张泽禹笑他,“怎么?终于憋不住问我了?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问呢!”



“猜了个大概,猜不到了。”



“我喜欢赛车,我爸妈非要送我出国留学,我一气之下抽了个机票盲盒,然后就遇到你了,这叫什么?这叫命中注定。”张泽禹一拍胸脯,比了个大拇指。



张极把他的手拉倒自己的腰上,“有多喜欢赛车?”



张泽禹想了想,“比你多。”



“比什么我多?”



“明知故问啊?”



“比什么我多?”



“比……想你多,行了吧!”



行吧,想他也很好。



嘴硬。张极想。



五月初,朱志鑫高考前最后一次回旅馆,第一次抱怨着江苏的高中怎么跟监狱似的,他就差在里边缝纫机了。



苏新皓依然熟练的去接朱志鑫的书包,脸上却挂了点尴尬的表情。



厨房里苏新皓把借着帮忙过去捣乱的张泽禹赶了出来,张泽禹走了两步发现自己手机扔在里面,又折步回去,门半掩着,他的脚步顿住了。



五月的日光太强,他迎着有些晃眼,苏新皓和朱志鑫两个身影交叠在一起,忘情的拥吻,朱志鑫的眼角挂了点水痕。



张泽禹赶紧转身,他的脸烧了起来,有蚂蚁在爬过他的脖子,啃噬他的皮肤。



“你吃辣椒了?”张顺顺问他。



自从进入五月份,张顺顺就异常兴奋,话也多了起来,都能主动和张泽禹吵上几嘴了。



张泽禹拍了拍自己的脸,“天太热了。”



张顺顺朝他扔了瓶水,张泽禹接过就吨吨吨的喝完了,把瓶子一扭扔到了垃圾桶。



“你水牛啊!”张顺顺鄙夷。



张泽禹不搭理他的话,“他什么时候回来?你都快等半年了,再等下去真要石化了。”



“我愿意等你管的着!”



“也是,好几年都等了也不差这几天。”张泽禹往前台一倚,抱着手臂,一副欠揍的样子。



“他说小满回来。”张顺顺不去看他二五八万的表情,划拉着手机上的短信读了又读。



“难怪你这几天跟吃错药似的,敢情是小满快到了。”



越临近小满常州的天越热,蝉鸣个不停,一滴雨都不舍得下,炙热的阳光把地面都要烤得裂开缝隙,不远处的河水几多蒸发,路面上又有被烤干瘪的青蛙,夏天早早来报道了,人都说夏天生机盎然,可是张泽禹只看到了生命的消逝。



张泽禹叫张极拎着一桶水出来浇常青藤,常青藤也被热的失去了生机,但仍倔犟的舒展叶子,还没发出的肉芽像一双燕子正在展翅,抬头看,常青藤已经爬到了二楼的位置。



张泽禹感叹一句,“果然好养活。”



张极伸手抹掉他鬓角的新鲜汗珠,附和他一句,“对,跟你一样。”



张泽禹掐了一把张极的腰以示警告,黑溜溜的眼珠子瞪他,“什么时候下雨啊!我都要被烤干了!”



“快了。”



但是如果可以,后来的张泽禹希望那场雨永远也不要下起来。



日历一页一页的撕开,“小满,宜归,宜嫁娶,宜修造……宜归,宜归,宜……”



张泽禹挠了挠后脑勺,整张脸都皱在一起,心烦意乱撕下他记错账的纸揉成一个团去打张顺顺,“你别念叨了,有你这样大早上就给人洗脑的吗?我都记错三张了!”



张顺顺今天难得没坐着轮椅下楼,除了这他和平常没什么区别,可就是看着给人不一样的感觉,那双眼似乎更亮了些,嘴角也勾着有点好看的弧度。



张泽禹翻个白眼,那人都还没落地呢就甜蜜蜜成这样,好像当初在床上昏迷一年多的人不是他一样,还真是应了那句什么什么虐他千百遍,他还待他如初恋。



“人不行别怪路不平,你都还没过门呢就想着掌握我家财政大权?”张顺顺怼人技能又上升了一个水准,捡起脚边的纸团做了个投篮的动作,精准的砸进垃圾桶里。



“你放屁,按身价来说也得是你哥过门到我家!”张泽禹耳朵红了,他一个东北大老爷们儿净整些羞人的表情,总觉得这事不太对劲,怎么说也应该是张极更容易脸红才对。



结果张极抽走他手里的笔,绕着他左手中指根部歪歪扭扭画了一圈,“你不是说不回去了吗?我还怎么过门到你家?”



张泽禹愣愣的看着手指上那一圈细线,他和张极都出身大户人家,不可能连这点礼仪都不知道,完了,脸也红了。



“你……多少有点草率了吧?”



“草率了你别笑啊。”



张极真烦人。



那一圈随时会被水洗掉的细线,就此栓住了张泽禹的心,或许他早就不自由了,爱人嘛,彼此俘虏罢了。



来自北方的鹰在常州天空盘旋几圈,最终找到了自己的窝。



这一天似乎过的很快,小满的傍晚却吹起了冷风,天上的云鱼鳞一般聚集到太阳落山的天地交接处,晚霞洒落的光仿佛是给天撕开了几道口子,看着像是有一只火红的凤凰展翅翱翔。



可是余宇涵还没回来。



张顺顺肩膀有些低垂,倚在门口望着远方的霞光,眼里映出了漂亮的日落。



张极去拍拍他的肩膀,“或许他先回家了。”



“对呀对呀,你告诉人家你的新住址了吗?没准他都找不到你。”张泽禹一个跳高蹦到张极后背上,膝盖夹住了张极的腰,一个大大的人形挂件。



张极只能去捞背上人的腿弯,“挺沉。”



苏新皓在屋里好心提醒,“宝哥,张极腰不行啊!”



“别瞎说,你才不行!”张极立马反驳,但也确实往后踉跄了几步。



张泽禹这才想起来张极腰上有伤,扭了几下身子从张极背上下来了,转而从后背去抱住张极。



张顺顺闭眼感受了一下晚风,风里带着点鱼腥的味道,“要下雨了。”



他转身穿过前厅走进了电梯。



张泽禹闷闷的声音从张极后背传来,“他会回来的吧?”



张极看张顺顺的背影,张泽禹的话穿透他的胸膛,震痛了他的肋骨。



噩耗是和暴雨一起倾泻而来的,一个鸣雷,从天上倒下来一片海。



小满那天唯一一架从韩国飞往内地的飞机坠机了。



无人生还。



张顺顺捂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喘气,那里满目疮痍,蝗虫过境般萧然,不是说宜归吗?



黄历也是骗人的。



“哥,我不要他回来了,我不要他回来了,他在韩国待着就好……我真的不要他回来了!”



张顺顺说着就弯下了腰,跪在地上肩膀抽搐着,嗓子里支离破碎的呜咽声绞着张极的心,他去擦张顺顺的眼泪,怎么也擦不完,张极每擦一下,张顺顺的心里就随之裂开一条缝隙。



张泽禹和苏新皓手足无措,只能陪在一旁。



张泽禹去看收藏柜里的乐高燕子,怎么这人世沧桑,还比不上一双冻死在雪地里的燕子。



屋外雨下得激烈又狰狞,崩乱又荒诞,好像有把常州淹没的趋势,一道闪电晃过,紧接着是一声巨雷,似要把天劈出个口子才肯罢休。



张顺顺再也忍不住,趴在张极臂弯里对着暴雨杜鹃啼血般放声哭泣,他的肝痛,下雨了他的腿也痛,他浑身都痛,他像一块布满裂痕还藕断丝连的玻璃,下一秒就要应声碎掉。



张泽禹蹲下身去抚摸张顺顺的头,看着他浑身的骄傲和期待在这一刻落成灰,张泽禹好像感受到了,张顺顺本就不鲜活的心再次死亡了。



人生微苦若浮萍,悲哀到最后只剩下哭泣。



哭吧顺顺,不要再用身上的倒刺来掩盖狼狈和惶恐,你丢失的一年半,你丢失的爱人。



这生活狼狈不堪,这生活苟延残喘。



这世界天大地大,好不容易慷慨给他们一个容身的家,却不肯给他们的心一方归处。



张极只能用力抱紧张顺顺的肩膀,用力搂住他,张极怕他再次消散。



张顺顺眼底的秋风萧瑟和巨大的水幕厚实的压在张极身上,压得他肩膀疼痛,压得他脊椎酸胀。



好久好久过去了,窗外雨小了,窸窸窣窣的飘着,仿佛刚才的雷震轰鸣都不曾存在过。



苏新皓端着一碗热乎的粥给张顺顺,“喝点舒服。”



张顺顺接过连吹都没吹一饮而尽,比他体温高的粥烫的他胸口滚热,但好像这样心也能暖和点。



张顺顺起身走进电梯,那是苏新皓最后一次看见他通红的双眼,最后一次。



电梯砸下来的一瞬间世界都安静了,张极似一道残影去扒电梯已经变形的门,用力喊着顺顺的名字。



苏新皓打电话给119和120,声音颤抖,手也颤抖。



张泽禹的眼泪夺眶而出,他永远也不能和张极感同身受了,他永远也不会是张极的守护神了。



黎明来了,雨依然在下,一道光打在张泽禹身上,好像告诉他,你救不了他的。



这一次张顺顺永远沉睡了。



医生说他不是醒不过来,是不想醒过来,气结于胸,肝脾相争。



他不是霸王项羽,他是睡美人,可是王子永远也回不来了。



张极坐在张顺顺床边,日复一日讲着安徒生童话,张泽禹陪在他身边,他们还是会相拥,可是张泽禹好像怎么也走不进他的心了,他拼命去敲张极的心门,张极不知道自己把门焊死了。



旅馆里只剩苏新皓一个人打点着,可他也有心事。



日子流淌,岁月匆匆又悠悠,一切看上去是那么按部就班,那么如此应该。



朱志鑫高考完这天才知道张顺顺的事情,他急匆匆去医院看了一眼,难过之余却与张极和张泽禹道别。



“你要去哪里?”张泽禹问他。



“回重庆。”朱志鑫眼眸低垂,几滴水珠挂在他的睫毛上。



“回?那苏新皓怎么办?”



“是回去,我早告诉过他了,大学也报在重庆,那边有我需要承担的责任,我让他等我,我会回来的。”



他的话戳痛了张泽禹的心,张泽禹想起他开学那时苏新皓的落寞还有厨房里带着眼泪的拥吻,“我会回来的,余宇涵也是这么说的,可你看看他,你看看顺顺,你凭什么说走就走?苏新皓在你眼里算什么?你不要有恃无恐了好吗?他有多喜欢你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朱志鑫眼泪啪嗒啪嗒的掉,砸在地板上崩出小水花,他说,“张泽禹,我得回去,我也会回来。”



他不断重复着会回来这句话,然后哽咽着上前拥住张泽禹,他问为什么都说人是个体却总要与不想再见的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为什么人活在这世界上就要有无数的责任,世界说要有担当,而我只想当个胆小鬼,可是胆小鬼也要砥砺前行,我必须得回去才能真正和苏新皓在一起。



张泽禹感受到自己的肩膀湿润了,伸手去拍朱志鑫的背,说不出话了。



那时他想了很多。



好像旅馆里除了他每个人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只有他是过着真正无忧无虑的生活,唯一不如意就是他爸的巴掌和禁止他开赛车的命令。



他是个误入祭祀坛的小白鸦,放肆胆大的在张极肩上停留了好久,他才是有恃无恐的那个。



张泽禹看张极的背影,墨水画似的黑与白混在一起,他想再从后面抱抱张极的背,可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步也迈不动了。



爱是什么形状的,无可奈何又是什么形状的。



张泽禹终于心痛,原来一开始他和旅馆就格格不入。




12.


七月份的常州空气里都是蒸花朵的味道,馥郁浪漫,又香又热,一只红色蝴蝶被缠在蜘蛛网上,奋力挣扎,张泽禹将它捻下,却把蜘蛛网扯了个口子,小蜘蛛挂在一边,从肚子里吐出细丝默默填补,两全其美终没有。



“张极,新赛季开始了,我爹同意我开赛车,我要回去拿奖牌了!”



张泽禹说这话的时候尽量显得自己轻松,可他眼里多少带了点雾气,表情真的很难看。



张极嘴角挂着淡淡的笑,伸手摸了摸张泽禹的发顶,太温柔,“好啊,赛车手就是要驰骋沙场的嘛,你一定会赢到最后的。”



“张极,”张泽禹突然上前捧住张极的脸,张泽禹手心有细汗,很烫,他慢慢靠近,眼里波光粼粼,却在要吻上的那一刻朝张极“呸”了一句,“张极。”



张极,我不能做你的守护神了。



他们如此心照不宣,一个没说会回来,一个没说会挽留。



这情缘怎么像露水,他们还没说过爱,他们还没吻过嘴。



世事变迁,生活总把爱变沉默。



张泽禹走之前给苏新皓转了一大笔钱,苏新皓说你这是在往张极心上抽鞭子。



张泽禹苦笑,看看左手中指,那条细线早就被洗掉了,可为什么还会隐隐作痛呢?线长进了肉里。“抽吧,疼死他。”



“你不再去看看……”话到了嘴边苏新皓又转了个圈,“不看看张顺顺吗?”



“他现在,估计梦里和余宇涵约会呢,不打扰了。”



张泽禹什么行李也没带,就像他来时那样,孑然一身,两袖清风,鹰击长空。



他看一眼收藏柜里的乐高,六个小人,旅馆外有常青藤,有牡丹花,有一双燕子。



他出门,常青藤只剩下几根枯黄的枝条趴在墙边,那晚的雨太大,一双燕子没有重生。



他抬头,牌匾旁边的小鸟窝里有两三颗燕子卵,他突然明白这世界总有野火烧不尽。



他挥手,一年多的时间就这样被他抛在身后。




13.


苏新皓给在医院的张极打电话,“张极,他现在还没起飞,你真的不给他打电话吗?”



“他是来自北方的鹰,常州的天不够他展翅,我们没有输给现实,我们输给了自由。”



“张极,你自愿被顺顺捆绑住的那条线,真的叫自由吗?”



电话那边愣了好久,最终支离破碎的音节从张极喉头呜咽而出,“怎么办,苏新皓怎么办,我已经在想他了。”



梦想被绞碎的时候他没哭,父母离开的时候他没哭,后腰被划破的时候他没哭,张顺顺被困在电梯的时候他没哭。



几年他都没哭。



可是张泽禹走了,他的肩膀再也止不住地颤抖。




14.


张极跟菩萨说,不要让他回家。

张极跟菩萨说,顺顺要一直顺顺利利。

张极跟菩萨说,我就自私这一回。



“为什么是八万里啊?”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那怎么不叫八千里?”

“因为八万里比八千里更累。”



“那牡丹呢?”

“牡丹,吉祥圆满,浓情富贵,生机盎然。”



我要实现张极永远的幸福。



他说菩萨谢谢你,他来还愿了。


























【豪涵】线番外二分之一的生命 有极禹

【苏朱】线番外果果 

【极禹】线番外1何枝可依 

【极禹】线番外2幸有远方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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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局草草,但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

前前后后删删改改几万字,一发完的长篇真的太累了

一开始我只做了个关于ZYZ坐飞机的梦,写下来才发现一发不可收拾

张顺顺捐半个肝那个片断有无科学依据我不知道,但是12年的韩剧走出迷雾上下两部有讲过这个事情,韩剧,永远的狗血来源,余宇涵的星座是私设

放孔明灯的片断是我写这篇没了灵感去操场散步,看到有新生在放孔明灯,结果刚放了几个就被保安叔叔制裁了

一开始的设定是堆雪人,可是堆雪人太安静了,五个人骨子里都不是能安安静静的人,所以打雪仗更适合他们

一双燕子的灵感来自初秋的最后一只蝴蝶,我看她被风带着飘,最终落在地上,扑腾几下翅膀还是归于平寂,可是冬天没有蝴蝶,于是燕子问我要出场费

左手中指戴戒指代表订婚,ZJ很草率的给ZYZ画了一圈线

我自己是个俗人,不爱玫瑰偏爱牡丹,我觉得牡丹比玫瑰更加真实,玫瑰是理想,牡丹是生活,所以个人觉得牡丹更适合这里的六个人

文里我总张顺顺和张峻豪的名字穿插着写,但后半部分全以张顺顺来称呼,一是在他自己的故事里他只是张峻豪,二是ZYZ刚开始接受不了张顺顺这个炮仗,我应该给他写得再偏执一点

文里留白很多,关于苏朱的故事,关于张顺顺为什么会电梯失事,会写苏朱和豪涵的番外,也许还会掉落ZJ和ZYZ的番外



不是为了写文而写,是觉得这个故事适合这对cp

开赛车的ZYZ多帅啊,模特出身的ZJ多帅啊

富二代的ZJH多帅啊,男扮女装的YYH多飒啊

小苏和小朱的故事就先埋个笔,大家可以猜一猜



故事太长,我太啰嗦,感谢阅读



闻烟

遥遥万里18

.一线顶流男星x南极科考员

.破镜重圆,HE


宋亚轩睡觉之前没见到刘耀文,睡得也不是很安稳,一直反复不停做梦,被噩梦扯回现实的时候才发现被子掉了一半,还好房间空调开得足,没怎么冻着,他起床倒水才发现嘴里长了口腔溃疡,疼的难受,连碰水都难受。


他又在药箱里找了几片清火片吞了,打算回屋再继续睡,却听到对面传来争吵声,邻里间的抱怨声此起彼伏,都在埋怨是谁这么晚了不睡觉。


宋亚轩定心一听发现是丁晚的声音,他从阳台往对面看也只能看见对面客厅亮着灯,佟迟也醒了,揉着眼问他,是谁这么吵。


宋亚轩回房间裹了件羽绒袄就往外跑,佟迟喊他他也没回应,...

.一线顶流男星x南极科考员

.破镜重圆,HE



宋亚轩睡觉之前没见到刘耀文,睡得也不是很安稳,一直反复不停做梦,被噩梦扯回现实的时候才发现被子掉了一半,还好房间空调开得足,没怎么冻着,他起床倒水才发现嘴里长了口腔溃疡,疼的难受,连碰水都难受。

 

他又在药箱里找了几片清火片吞了,打算回屋再继续睡,却听到对面传来争吵声,邻里间的抱怨声此起彼伏,都在埋怨是谁这么晚了不睡觉。

 

宋亚轩定心一听发现是丁晚的声音,他从阳台往对面看也只能看见对面客厅亮着灯,佟迟也醒了,揉着眼问他,是谁这么吵。

 

宋亚轩回房间裹了件羽绒袄就往外跑,佟迟喊他他也没回应,出来后才觉得穿少了,冷风顺着露着的脚踝开始鼓满全身。

 

他一步三个楼梯的到了刘耀文家,门大敞着,客厅没人,争吵声是从刘耀文房间传来的,自从两人年少时的事被撞破后,他再没去过刘耀文的房间。

 

“你现在二十多岁了,你以为你还是当时的十六十七吗?”丁晚的声音传来,宋亚轩的脚步也随之停住。

 

“所以呢,我多大和我喜欢谁冲突吗?我十六岁喜欢宋亚轩,二十六岁也会喜欢,三十六岁也会,永远都会。”

 

“对,你只要你自己舒服,你自己好过,你自己的一时新鲜感,你根本不会考虑你的母亲每天被游街示众的感觉。”

 

“我养你,我把你培养成巨星,我希望你能争口气,让你那个当初抛弃我们的男人明白没了他我们能过得很好,可是呢,你只想着自己,你根本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我。”丁晚歇斯底里的声音在整个筒子楼响着,宋亚轩从客厅的矮阳台已经能看见有几家亮着灯了。

 

“你能不能不要给自己这么多的枷锁,你管他干嘛,你现在的日子过得好不就行了。”

 

“可我过得不好!我每天一想起你和个男的在一起我就恶心,我恶心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我怕那些邻居用奇怪的眼神看我,而我却一句能辩驳的话都没有。”

 

刘耀文自此开始保持沉默,宋亚轩走进了几步,听见丁晚因为嘶吼过度而哑了的嗓子轻轻道:“没事,我不在乎了,你自由了,我不会再管你了,你真自私,刘耀文。”

 

宋亚轩听不得别人这样说刘耀文,他刚想进去跟丁晚说几句,就看见颤颤巍巍走出来的丁晚,两人都没想到会突然见到对方。

 

宋亚轩刚想打招呼,就被丁晚扯住胳膊拽着走,宋亚轩比丁晚高很多,力气也大,如果他不想走,丁晚根本扯不动他,只是他当时没反应过来就被扯着走了。

 

“你来了,你来看我笑话吗,他选择了你。”

 

宋亚轩不知道说什么,因为当时丁晚的笑和神情都有点吓到他。

 

“你知道吗,那扇窗户被我封了。”丁晚指的是刘耀文房间里的那扇窗户,透过那扇窗可以直接看到宋亚轩的房间,“你们都该死,你不让你妈好过,他也不让我好过。”

 

“阿姨,我们...”

 

“嘘...”丁晚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没关系,你们不会幸福的,你们永远都不会。”

 

“不过你们自由了,我不管了,我不管...”丁晚一边说一边走,一直到破旧的阳台前,宋亚轩想去扯丁晚的时候已经晚了。

 

随着邻居的尖叫声和肉砸到水泥地的闷重声,丁晚死在了小寒的第二天,腊月初四。

 


 


 


 

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在整个巷道响起,刘耀文跟着警察走的,宋亚轩身为第一案发地点人却没被带走,他觉得很不可思议。

 

刘耀文被警察带走后整个房间都安静了,只有外面议论声和楼下警车的声音,宋亚轩往刘耀文房间走才发现房间的窗户真的被胶带完全从里面封住。

 

墙壁上贴着的都是宋亚轩高中时期写给刘耀文的小纸条,只是每一张都被撕碎然后用胶带狠狠扒在上面,后面的墙纸些许脱落,白墙灰堪堪掉落。

 

大概是刘耀文曾经撕下来过,但是丁晚又贴了上去,就像在...在禁同所一样,那些人拿着宋亚轩的照片一定要刘耀文说出,他会改。

 

整个房间像是一种神秘祭祀,丁晚要让刘耀文在这里服罪,宋亚轩不能想象刘耀文每次回家看到这个房间的心情,他那时候告诉他,丁晚让他回来重新过个生日。

 

是不是每次生日,丁晚都会说,看宋亚轩不要你了,你还不懂吗,你的喜欢一文不值。

 

只是想想,就让人窒息。

 

宋亚轩得承认,他长这么大悲悯心很重,他见不得生离死别,可是他却无法为丁晚的离开感到悲伤。

 


 


 


 

路上的血已经被处理干净,宋亚轩回家时丁虹已经醒了在厨房做早饭,宋亚轩看着丁虹的背影,却又觉得,如果丁虹因为自己恋爱选择自杀,那么他一辈子都会愧疚。

 

刘耀文也一定会吧。

 

叶虹对上宋亚轩,吞吐了句:“衣服也不好好穿,喊你同学吃饭了。”

 

“妈。”宋亚轩把想哭的那股忍回去,“以后我就是刘耀文唯一的家人了。”

 

叶虹没再说话,只是又强调了一遍让宋亚轩喊佟迟吃饭。

 


 


 

宋亚轩在快午饭的时候,警察上了门,叶虹马上出来:“我儿子不会杀人的,你们搞错了。”

 

警察倒很好说话:“我们知道,我们知道,我就问几个问题。”

 

宋亚轩那时候才知道,丁晚有精神分裂,一直在长期服药。

 

问谈在一声声叹息声结束,警察走后没多久刘耀文就回来了,宋亚轩一直扒着阳台上看,刘耀文刚进小道,宋亚轩就跑了下去。

 

刘耀文蹲在丁晚摔下来的那块地前,那是第一次,宋亚轩觉得刘耀文是那样的脆弱和孤独。

 

他站在单元门前看着,很多邻居又探出了脑袋开始谈论:“妈死了,小孩啊,都说养儿防老,这倒好把妈给逼死了。”

 

“丁晚也是倒霉,天天看着开心,却摊上这么一事。”

 

“她不是爱炫耀吗,一打麻将就要说她这儿子怎么怎么样。”

 

宋亚轩脾气很好,他很少发脾气,甚至别说去骂人,但这个时候他一点都不能忍:“你们能不能闭嘴,中午饭吃多了吗?”

 

楼上几个妇女还想回嘴,宋亚轩就又怼了回去:“去年你不还要我保佑你孩子今年复读吗,当妈的一定要注意嘴,不然菩萨来了孽力都会反噬。”

 

“我说话管我孩子什么事,你会不会...”

 

“哟,这会儿会分割个体了,我还以为你四十多说话不带脑子呢,原来是区别对待啊,宽以待己,严已律人。”

 

妇女没想到一向看着静默的宋亚轩嘴这么厉害,各各把窗户一关,宋亚轩回头时刘耀文已经站起来了。

 

“哥,你别难受。”宋亚轩这话说得再也没有刚才的气势,温柔的很。

 

“嗯。”

 

“还有我呢,我一直都会陪着你。”

 

人生有八苦,其中爱别离最苦,宋亚轩在腊八回上海的高铁上一直在想,刘耀文是爱丁晚的,所以即便需要面对那样的房间和氛围,他也在听到她一句,想给他重新过个生日选择回家。

 

可丁晚爱刘耀文吗。

 

这个答案宋亚轩在小年那天看到刘耀文手机的聊天记录有了答案。

 

宋亚轩和刘耀文的接吻照是丁晚给媒体的,丁晚以此威胁他们两分手。

 

助理和宋亚轩说,当时刘耀文看到后就知道丁晚一定会那样做,他只好当天去纹身然后选择自己公开,以再续五年全身合约跟公司商谈,让公司站出来替宋亚轩说话。

 

丁晚不爱刘耀文,丁晚爱自己。

 

刘耀文爱丁晚,爱宋亚轩,却没爱自己。

 

不过还好,佟迟把没来及收回房间死掉的虎皮兰扔掉时说:“还有宋哥你爱他啊。”

 

虎皮兰整个宽头都发黑了,很可惜,被遗落一时的虎皮兰没有平安度过那个冬天。

 


——————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