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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纸桑

【神里神】我心匪石(1)

失忆梗+双人格危机

NOTE:一次失败的回传让神威失去记忆,小伙伴们决定向前看,只有一个人不这么想。


game:战双/Punishing

pairing:神威/里 无差

warning:原作向,慢热,个别私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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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


  70xx年3月2日   01:13 am

  

EDEN.云端系统登入


    身份确认:构造体 里

    型号:BPN-06 ...

失忆梗+双人格危机

NOTE:一次失败的回传让神威失去记忆,小伙伴们决定向前看,只有一个人不这么想。


game:战双/Punishing

pairing:神威/里 无差

warning:原作向,慢热,个别私设。


————————————————————————————

CHAPTER.0

 

  70xx年3月2日   01:13 am

  

EDEN.云端系统登入

 

    身份确认:构造体 里

    型号:BPN-06 

    优先等级:一般

    访问权限:一般

 

欢迎使用云端链接

 

  加密档案>>>>突击鹰战队>>>>代号神威

 

  正在开启生物识别…

  禁止访问,错误代码004

  警告:权限不足

 

  重新开启生物识别…

  禁止访问,错误代码004

  警告:发生错误,不明程序入侵,指令修改中…指令遭到恶意篡改,正在向中枢系统上报错误…终止上报

 

  生物识别成功…身份:?

  作战记录读取中…选择日期:2月28日 01:44pm

  读取失败,意识上传错误,该资料永久丢失…

  读取失败…

  读取失败…

  意识修复中,请耐心等待…修复失败,该资料永久丢失

  意识修复中…切换手动修复模式

  …修复失败

  …

  …

  该资料永久丢失

  正在销毁云端访问记录

  销毁成功

 

 

  ————————————————————————————

 CHAPTER.1  通讯记录


  库洛姆的留言

 

       文件存档时间:   70xx年3月7日   00:13am

       录音保存时间:70xx年3月7日    00:13am

       录音开始时间:70xx年3月6日    11:59pm

       通讯对象:指挥官 25955487 私人频道

       优先等级:一般

 

 

  下为录音:

  灰鸦小队的指挥官,晚上好,鉴于理事会新发布的指挥官去个性化倡议,容我不以名讳称呼,话说回来我本来也不记得你的大名。原本我想接入视频通讯,考虑到你们人类时常宣称自己计划规律作息(即便很少做到),便决定不贸然在深夜打扰。我知道你很急切,但请别一看见留言就开二倍速,留声设备有电磁音,快进时听起来就像濒临报废,别问我怎么知道的。

  我刚刚参加完科学理事会的会议,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个,你和你的队员已经辗转打听好几天了,阁下在高级实验室门口截住阿西莫夫强烈谴责的事迹早已传开,我听闻科研人员私底下都叫你超胆侠,这一绰号倒是新鲜,我从词库中只查到寥寥数条结果,关联到律师和古人奇装异服的电影,姑且推测这是夸奖的意思,你和我想的一样年轻气盛,还有里,他连续数次神不知鬼不觉地黑进空中花园的中枢意识系统,昨天才被发现,尼科拉朝工程技术工会大发雷霆,他向来坚持空中花园的系统坚不可摧,我本来也如此以为,直到里凭一己之力让中央花园迎来了一次紧急更新和更多暴躁且秃顶的技师。不知道该说里是天才还是傲慢,他自己研究了新的算法,也许是还想做最后的尝试,意识领域的技术过于精细,专家团队都不敢保证修复意识模型能总是成功,结果屡战屡败,他的检讨报告已经攒够其他人两年的量了。我刚刚从会议室出来,露西亚和丽芙早就守在门外,感谢你们为神威做的一切,他毕竟不是灰鸦小队的正式成员……

  关于科学理事会决定神威重启的会议,我希望你听到这条留言时已经知晓表决结果有多惨淡,我不想做第一个告知你这一消息的构造体,如你所知,构造体在机体毁坏前意识回传可以做到金蝉脱壳,也将会导致人类思维模型永久性偏移,神威的意识海回传没有彻底完成,记忆录入中断,大片记忆缺失,残缺的意识没法接入新的机体。勉强修复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但大多研究员们认为这太花费时间,结果难以预料,不如直接启用中枢意识海的备份覆盖残缺的意识,这样一来既能确保他足够强大,又节省成本,简单的说,他会重启,但不会记得遇见过我们,这也是我们可预见的最好结果。请不要沮丧,如果没有你据理力争,他可能一点机会也不会有,你在实验室门口拦住阿西莫夫说的那些傻话令人钦佩,我必须指出,你多次提到的“人权”并不适用于构造体,要知道历史上和构造体有关的官司,我们从未上过原告席。但我赞同你的说法,他是一名英雄,在我的概念中,你也是。

  再次感谢你们所做的努力,请向你的队员转告我的敬意,今后如有需要,我会尽力帮忙。

  p.s.即使如此,下次你再胆敢申请神威调队,我也是不会答应的。另外,阁下的留声提示令我印象深刻,今后会避免使用你的私人频道。

  完毕。

      

 

 

  70xx年3月7日  0:23am

 

 

库洛姆队长:

  没敢睡着,我已知晓,感谢相告。关于决议的结果,我先前已然设想过,坦白说,我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我、露西亚和丽芙早早说好,不论发生什么,神威都会是灰鸦小队的伙伴,至于里,我想他不发表反对意见就是赞同了…神威不来,宿舍里还真冷清了不少,我们都觉得不大习惯,希望他早日归来。至于上次发去的调队申请,那是我和神威打赌输了的结果,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真的没有主动挖墙脚的意思。

  p.s.留声提示是民族摇滚金曲串烧,你可能知道摇滚,但不知道民族,人类已经消灭民族几千年了,这些歌属于非物质文化遗产,有空务必多听听,有助于陶冶意识海。

   

  G.R.指挥官

 


CHAPTER.2 他不想忘记的事

 

露西亚

 

  记录保存于70xx年3月6日   8:25pm

  优先级:日常

       生化识别:BPL-01

  加密:已完成

 

  露西亚已上线,机体状态良好,功率使用率13.7%,室内温度25℃,内存占用率……

  这里是露西亚,受到神威那件事的启发,为防止有一天遭遇同样的状况,今天起使用内置记忆程序记录要事,每日上传至私人云存储,留给未来的露西亚作参考,如果她还需要的话。

  内置程序由里开发,目前还在测试中。根据渡边和神威的说辞,他们和我曾经在训练中分属同一小队,同行的还有另一名构造体,而我对此毫无印象,深感惭愧,更觉记录日常有所必要。

  距离灾难性的事件已经过去7天,昨夜20时30分,决定神威重启的会议就此召开,指挥官意料之中地未在与会名单中,尽管他近来凭着一场略显鲁莽的辩论名声远扬,引发不小话题,更成功地把理事会随意“重启“构造体的行为摆上台面,迫使内部的秘密变成一场公开表决,他也还只是一名无权无势的指挥官而已,对此他倍受打击,我觉得他现在这样就很好了,要是他哪天突然励志叱咤官场,那才是真的完蛋了(话虽如此,如果他希望那样,我们一定会支持他到最后的)。

  这几日宿舍里气氛焦灼,小队的成员无不挂心神威的状况,他的意识海要是直接毁得不能再毁了,对我们来说倒是更容易些,得知他还有希望完全复原,但这一点儿希望要指望斤斤计较的理事会高抬贵手,不确定性反而比确定的绝望更令人难以接受,这让我感到疑惑。我把我的感想告诉指挥官,他好像很欣慰的样子,说我越来越像人类了,不知道像人类有什么好的,但我喜欢他那时候的表情。

  里一得空便闷头研究他那引人注目的巨无霸电脑,深蓝色外套完美地和电脑融为一体,以至于我们有时都察觉不到他的存在。指挥官根据主机尺寸推测,里可能是想黑掉高级实验室的电脑,气死阿西莫夫,以达到推迟会议的效果,我指出这是极其不严谨的猜测。随后指挥官表示自己只是开了个玩笑,就是通过不完全实事求是的言行逗我开心的意思:)。根据丽芙的观察,构造体表现出开心时机体温度会有细微上升,因此开心是相对不节能的状态,神威大部分时间都处于这个状态。指挥官点点头,说:所以我们都很喜欢他。

  听到这句话,里终于舍得屈尊看过来,欲言又止,好像被踩到了尾巴,不知道他是觉得赞同,还是和以前一样唯恐被算进“都很喜欢神威“的范围里。想起神威大大咧咧的模样,我心里竟然涌现出一丝感伤。如果他真的把我们完全忘了,这些日子以来我们经历的种种将只是单方面的事实,我甚至怀疑,如果一个意识海彻底破坏,理事会再从备份中抽取一份同一模型的意识,两者真的能算是同一人吗?

  会议将要开始,指挥官起身走向镜子,把他的制服仔细打理平整,倒好像他要去开会似的,紧接着又郑重地邀请我们在会议室门外旁听,连外出申请书都拟好了。丽芙有样学样,去镜子前拢拢本就整齐得能上广告牌的发型,小声和我嘀咕:“这是不是他们说的约会啊。”我毫不留情地指出:“哪门子约会这么多人的?”丽芙眨眨眼,大概是扫描了指挥官一遍:“心率98/min,呼吸23次/min,血压正常,轻度紧张。”她接着说,“指挥官约会都是这么多人的啦。”于是一手挽起我,一手挽起正在深呼吸的指挥官,好像我们要出门逛街。只有里无动于衷,临行前我们问他是否同去,里停下摆弄电脑的动作,眼睛里反射着屏幕的白光,看起来比平时更构造体了,他沉默了约莫半分钟,好像被人按了暂停,最后他不自觉地握住胸前两块金属铭牌,咬着下唇,做了他最擅长的事之一──不挑场合地讲出真相,他说:“我不想泼冷水,但不用去也能猜到结果。”

  就这样,我们三个一同走出宿舍,我不明白,为什么里努力使自己看起来丝毫不关心这件事,最初理事会内部决定直接抽取备份数据秘密重启神威,就是他第一个得知,转而告诉了我们。我问他具体是通过什么手段知道的,他神秘兮兮地说:“这是分析型构造体才知道的秘密。”“在我看来,这更像魔法。”我忍不住问,“指挥官一早跑去在众目睽睽之下谴责阿西莫夫,你和他说了什么?”令我意外的是,里反问我:“你觉得他需要我怂恿才会这么做吗?”言下之意,他知道指挥官一定会为神威争取机会,才告诉指挥官这回事。“人类的心才是魔法,我什么多余的也没有说,要我看,那个笨蛋重启了说不定才会变聪明。”他如此定论道,好像这一切都不是他的主意,而是那天的他突发神智错乱才顺便逛了几个机密文件一样,要不是今天早上听说他这些天来对空中花园中枢系统的所作所为,我们都会被他蒙在鼓里。

       行至半路,指挥官突然改变了主意,他让我们俩去旁听就好,听到结果马上告诉他,如果是坏消息,务必委婉一点转达──毕竟指挥官是个人类,人类的心总是变幻莫测,被魔法操纵,让他们做出些和真实想法相反的举动。在指挥官离开的瞬间,丽芙露出一脸苦恼的笑容:“真拿他没办法呀。”我点点头,说:“他已经很努力了。”丽芙伸出一只手指,指了指我:“1,”又指了指她自己,“2。”

       在我一脸茫然中,她又小声嘀咕:“约会。”顾名思义,约会就是两个人,相约一起去开会,我恍然大悟,现在的确是约会了。

 

 


指挥官

 

  70xx年3月7日  00:10am

       天气:稳定?不论最先决定日记必须记录天气的是谁,他肯定没想过有一天人类恨不得离开地球远远的

  优先级:日常

  加密:已完成

 

    加密功能到底有什么用,我的队员都能入侵空中花园的中枢系统了,还有什么他们办不到的,只要加密就很安全是本世纪最大的谎言!

    如里所料,神威终于还是要被备份重启了,尽管内心深处我觉得事情已无可转圜,但一丝希望吊在眼前怎能不令人坐立难安,昨晚我拐带两位队员一起去旁听会议,半路突然感到十分不妥,如果结果不理想,如果与会的五十多位当今最颇负盛名的有识之士都不觉得一个勇敢的战士理应完完整整地归来,我要怎么面对我那些过于理性的同类,于是我落荒而逃,托付我那两位可靠的队员把结果委婉转告即可。

    我折返回宿舍,见大门敞开着,正准备摸进去,突然一连串枪声炸响,吓了我一大跳。进门一看,里终于不再和角落里的电脑较劲,想来是系统升级后终于无计可施了,他泄愤般朝着墙上的靶子快速射击,把枪靶挂在宿舍已经不合常理,他连射了几十发子弹,每发都正中红心,看着怪吓人的。

    里看到我回来还挺惊讶,随便聊了两句,他说要回培育装置里关一会儿机,这几天都没见他休眠过,想必早就是负荷运转。我点点头,一个人在宿舍等着露西亚她们的消息。她们也果真十分负责,第一时间就应我要求发来足够委婉的简讯,第一条赫然写着:

 

    没有决定不重启神威,节哀

                    -R*

 

紧接着,丽芙又发来一条简讯:

 

     QAQ  

                                                                                 -L

我盯着那三个字母好半天,终于看明白这是没有眼泪的构造体自学的表达悲伤的代码。气恼归气恼,事情终于彻底告一段落,我心知神威很快就会活蹦乱跳地回来,只不过不再是回到我们身边罢了,至少神威还活着就是我最该庆幸的事了。通讯器叮咚好几声,我打开简讯查看。

 

    阿西莫夫向你问好……可他看起来并不是问好的样子?

                      -R

    ………

                                                                                   G.R .Cap

    请别难过,就算不记得,神威也是灰鸦小队的伙伴。

                                                                                   -R

    等神威回来后我们去看看他吧,说不定还有印象呢!

                                                                                   -L

    好,回头一起去。

                                                                                  -G.R.Cap

    突然想到我会不会有这么一天,不想忘记你…们,拜托也不要忘记我。

                                                                                  -R

    那就从今天开始写日记吧,万一哪天你忘了,我们就拿出日记让你想起来。

我肯定不会忘记你的,我只会挂掉哈。

                                                                                  -G·R.Cap

    ……这是另一个玩笑吗?我会努力变强不让你挂掉的。

                                                                                  -R

    丽芙要开始记日记了,听说人类撞到头也会失忆,指挥官是不是应该以身作则呢•ᴗ•

                                                                                   -L

    ……你又看了什么电视剧,丽芙,咱学点好的。

                                                                                   -G.R.Cap

    里不在通讯频道,你有转告他结果吗,虽然他早就猜到了。总觉得他这几天好像哪里不同了…用来形容构造体好像不太对,就是,神不守舍的?

                                                                                  -R

 

    不得不说露西亚的语言造诣越来越强了,可不就是神不守舍么,想到要转告里这个消息,我不禁感到心头沉重。我想起一周前里告知我神威将被重启时,曾问我打算怎么办。我当时正感到气愤,没多想,便问他我能做点什么。

    他当时的回答很有意思:“理智上,我建议你什么也别做,换做别人也会这么干的。”我在震惊之余,没想过他话里有话,还想着:里怎么能这么想呢?于是我一大早找上阿西莫夫,进行了一场不成体统的谈话,嗨,不提也罢。

    而里这段时间以来,出完任务就回到他的隔间里忙活,为了提高算量,还给自己外接了好几台主机,看样子价值不菲,当时我就该感到事情不妙了,但想到里通常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我也就没放在心上。哪知道昨天上午我醒来,他面无表情乖乖坐在一边,递来司令部的一纸警告,喝茶请帖一张,附赠待签字的手写检讨一摞,还有一句真情实感的抱歉。我才知道他是忙着作奸犯科,把空中花园的中枢系统当成自己家,几进几出,尝试赶在不可挽回前修正神威的意识海,结果都没成功。我当时一边颤抖地签着检讨书,一边还挺骄傲的,我的队员们有令人发指的才华,胆大包天,心地善良,还都长得很好看,有他们在,还有啥办不到的,就算是从头来过,神威也总会再次和我们成为伙伴。

    在司令部的办公室,尼科拉朝我们发了一通火,好在哈桑议长心态积极,说黑客才是防火墙的建造者,我们才能从轻受罚,只增加了工时。里一人认领了全部责任,又帮忙补上了系统漏洞,这事才算过去。

    现在想来,表面上里和神威最不对付,整天吵嘴挑刺,可他要是真的希望我作壁上观,打从一开始就不会告诉我这回事了。越想越发觉,我根本是在他预料之中,如他期待的那般,在他的刺激下,为他的尝试争取了时间。我怎能没有早点发现,也许他才是我们之中最不希望神威改变的那个。我在里的培育装置外来回踱步,琢磨着他何时醒过来,怎么开口转达结果。过了没两秒钟,装置打开了,里从中走出来,礼貌地朝我一点头。还没等我开口,他以一种特有的平实语调,轻描淡写地终结了我的忧虑:“不用愁眉苦脸的,那个笨蛋又不是死了,意识海被备份覆盖,并没有破坏意识的唯一性,他还是他自己。”

     我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才发现,我居然接连被构造体朋友们安慰了,也许正因为他们是科技造物,变故当前总比人类要看得开,但我知道他们并不总是理性和逻辑的捍卫者,否则要怎么解释里明知故犯的黑客行为呢。仿佛看穿我在想什么,里又一次道了歉:“连累你一事,对不起,指挥官。”他说,“我贸然答应那家伙,要尽力让他完整地回来,他自称有不想忘记的事,在我看来,作为一个为解放人类而生的构造体,这是不够成熟的想法,但我既然答应了,就要遵守承诺。”

    “不想忘记的事,真像他会说的话啊。”我感叹道,忍不住好奇会是什么事,就在一周前,神威面临险境之际,我们纷纷无从得知,只有里用工作间的电脑和神威远程链接,看到了事情的全程,实际上我们所知的和新闻上刊登的,都是里转述的版本。我问:“里,他最后和你说了些什么?”

     里犹豫了一瞬间,原本注视着我的双眼竟四下躲闪起来:“你知道那家伙,头脑简单,只讲了一些废话罢了。”

     听他这样说,就好像又回到了神威还在的时候,里不怼神威两句就不舒坦,如果构造体也有讣告可写,里说不定会自告奋勇,写出一篇以神威为主角的军旅讽刺文学来。我还以为随着相处时间增加,他们俩关系会更好些呢。

     正想着有的没有,露西亚和丽芙又发来了简讯。

 

   难得在任务之外获得外出许可,丽芙想带露西亚逛逛商场,有什么要帮忙带回来的吗?

                            -L

    去吧,里说买两套BNP-06原装的乱数散热装置,宿舍里还缺点装饰,以后你们要是想出门就叫我,你们的指挥官我别的不行,写申请书最拿手了:)

                                                                            -G.R.Cap

    对了,上次在衣柜夹层里看见了好多宿舍币,不知道是谁藏起来的,问了里和丽芙都说没有,不如拿来装修宿舍吧。

                                                                            -R

  好的。

                                                                            -G.R.Cap

 

    说到藏宿舍币,绝对是神威最喜欢干的事,他以前酷爱串门,经常把不知道是从哪搜刮来的民脂民膏藏到角落,就像到处埋过冬粮食的松鼠。构造体拿着货币也花不出去,他一高兴就掏出来送给我们改善条件,从此更加正大光明在我们这儿蹭装备器材,好像他已经变成我们的一员。于是我偷偷把宿舍的培育装置多安装了一个,现在并排摆着四个,方便他蹭了维生仓还能顺便睡在这(这也是库洛姆始终认为我就是蓄意挖墙脚的理由之一),里对此颇有微词,几次故意敲击培养装置的红色玻璃想把他吓醒,被吵醒的神威能把嘴撅得老高,那表情实在太好笑,大概是这样的:¦•ˇ₃ˇ•。)他还会故意转身背对着里继续休眠,从旁边看去就跟面壁似的。希望这个培育装置有生之年还能用上,希望他还会和以前一样经常来看看我们(并带着更多宿舍币,当然),就像来自己家一样。

    我打算把夹层的宿舍币掏出来收着,没想到他藏了约莫三四十枚,一个没拿稳,金币撒了一地。里见状,自觉地过来帮忙捡拾,最远的宿舍币滚到了墙根,藏在沙发和盆栽之间,我以不怎么优雅的马步蹲下寻找,捡起硬币的时候,仿佛受到召唤,我抬头见到沙发边的墙壁上留下的一个弹孔。

    “里,你什么时候开的枪,这离客厅的靶子也太远了吧?”刚说完我就想起来了,这分明是神威留下的弹孔,同时也是我们宿舍的一大未解之谜。

 

 

 

    好几个月之前,突击鹰部队进了一批新装备,给每个成员配备了一把半自动元素手枪,神威的几次测试始终用不顺手,就来找我们灰鸦号称“从不浪费一颗子弹”的神枪手──里讨取经验。里听说他要学枪法,先照例挖苦了一番:“元素手枪子弹少,射程远,倒是能弥补你的短板,但用起来需要精准计算,不是你的风格。”神威也不是等闲之辈,也还嘴道:“所以才来请专家指点啊,没想到里哥居然这么没有自信,我还以为你包教包会呢。”

   里果然露出不悦之色,睨着他道: “我什么时候答应要教你了?”

    “你到底答不答应,不答应我就去找更强、更自信、更百发两百中的枪手了,是不是啊,指挥官,指挥官──”

    “你是笨蛋吗,元素子弹对人体有影响,指挥官只能使用物理手枪,怎么教你枪法?”

    “谁让你不答应教我。”

    “我也没说不答应吧。”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之间,里已经拿起了元素手枪,我那时得以逃离漩涡中心,就在一旁观摩学习。里先是使用了一大串专有名词介绍枪械设计,神威双手抱胸,听得直皱眉头,里结束解说后,示范了标准射击动作:“你是初学者,建议你双手握枪,手臂伸直,锁住关节,减少手臂抖动……”说着以挺拔利落的动作,开枪正中靶心。手枪来到了神威手上,气势瞬间垮了一半,里颇为不满意,口头纠正了几次姿势还嫌不够标准,干脆亲手摆弄他。里先是从后边搭上神威的肩膀,一条腿伸进神威站立的双腿之间,朝两边用力,增大两腿间距,直到和肩膀齐宽,又用手绕过神威的身体,勒紧腹部,逼他摆正躯干,接着那只手臂缓缓向上抬高,卡在初学者躯干与两处上臂之间,稍一发力,迫使肩关节达到理想的角度。神威忽然有些不自在,整个人当场僵住,不知道是怕动作改变,还是紧张里靠得太近,不得不说,从我的角度看,他俩那时的姿势和拥抱无异,也许神威都能感觉到里的脑袋在哪──如果非得形容,那还是一个循循善诱、十足有力的拥抱。

    我听到神威忍不住出声:“等……好了没!”他倒还催促起来,果不其然里对站姿更加严格要求:“还早呢,用这种难看的姿势开枪,敌人躺在地上你也只能描边。”我怀疑里说话时两片嘴唇带起的风能吹到神威脖子上,因为后者的表情一度精彩非常,甚至向我投来求救的眼神,我本想提醒一下里,但我为什么要打断自己找乐子呢?吃瘪的神威可不常见,我肯定已经把嘴咧开了。里伸手把神威的脸扭到正对前方,继续他的教学事业,他伸出双手调整神威的双肘,由于个头稍微矮上几厘米,不方便从后面定位,他便转战侧方,摆平学生的双臂:“我让你锁住关节,不是让你锁住姿势错误的关节…你怎么能这么僵硬,是忘记上油了吗?”神威抿紧嘴唇,纠结着要不要反驳,事情越发有趣起来,里摆弄几次,总感觉神威的双臂无法对称,这引发了他的探索精神,为了验证他的猜想,他把脑袋放在受害者肩膀上,拧动那两个已然失去本体控制权的可怜关节,神威绝望而努力地伸着脖子好假装自己还有点私人空间,而里又换到了另一边重复这个动作:“果然,你并不是打不中,你这个笨蛋,居然没发现自己的肩膀少装了两个调节器。”破解了一大难题,里抬头看向神威,不料神威听说自己零件不齐,也往那边看去,距离实在太近了,神威头上的角戳到了里的头发,四目相对一两秒钟,两人都是一愣,里终于想到要撤退,而神威吓得闭上了眼睛──他就是这个时候甩动了自己的手臂,又扣动了扳机,开出那无影无踪的一枪的。他连着道歉几次,就声称要修理零件,撇下我俩落荒而逃。我认为他只是一时不敢面对里了,里则不然,在他眼里,构造体甚至没资格害怕,更别说是面对同类了,而零件缺失兹事体大,必须先去解决。那之后我们曾四处找寻弹孔,但遍寻不得,长久以来,没人知道他究竟打中了哪里,直到在他注定要忘记我们的今天,终于被我给找到了,也许这是什么命运的预示,我不禁感叹道:“他是怎么打到反方向的?高难度啊。”

     “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神'枪手了。”在里走过来,俯下身,将拾起的宿舍币交给我的瞬间,他胸前的铭牌随着重力悬落在我的眼前,这样的铭牌每个构造体拥有两块,一块记录部队名和机体、循环液型号,一块刻着构造体自己的名字和意识海坐标,以便战场上辅助构造体能迅速作出判断,如果一个构造体死去了,他的战友就会把铭牌带走。我清楚地看到,眼前的一串名牌分明有三块,我伸手将它们一一展开:GreyRaven 乱数-BNP-06、里、神威。

   里不动声色地把铭牌放进T恤领口,铭牌滑落进布料,呤叮一声没了影,就像某种心情被小心地藏了起来。我突然感到一阵鼻酸:你什么时候弄到的啊。

   “黑野特别行动组负责重回现场查看证据,上面指派了我一起,因为我知道他当时在哪里,顺手拿的。”

   “我们明天去实验室看看,你会把这块铭牌还给他吗?”

   “没有这个必要,他们已经做了一个全新的。”我不知道里说的“全新的”到底是指新的铭牌,还是新的神威,里接着说,“旧的那个总得有人妥善保存好。”他的手隔着衣料放在铭牌上,那里正是人类心脏的位置。

    突击鹰的库洛姆队长给我发来一段留言,比起谈论神威的牺牲,他更多地试图表达感谢──对于我们的徒劳的努力,就像一个尽力开导后生的长辈,我突然产生一种错觉,就好像构造体比人还显得有人情味。

    憋住眼泪花了我很大力气,我努力让它们变成鼻涕来掩盖我很感动的事实(里还问我怎么突然感冒了),我本以为我的队员们,还有其他构造体们,也许只是接近人类,而不像我所想的那么善于人情,可种种迹象表明,除去生理因素,我的构造体朋友们已然和人类无异,他们还学会了互相惦记,却对此毫无自觉,每每用上个别人性化的措辞,都要仓促辩解“虽然用这个词形容构造体怪怪的”,好像生怕僭越似的。构造体们拥有人类不及的力量,却只用来解放人类,拥有人类的情感,却只用来表达好的,从来学不会坏的,就如同用现代技术打造的一群普罗米修斯,想起理事会对构造体重启的轻描淡写,也许妄图凌驾于他们之上的我们才更应该感到羞愧。

    丽芙和露西亚回来的时候正看到我猛吸鼻子,露西亚也问我是不是感冒了(才不是呢,但被误解成感冒还比较好),丽芙扫描了一通,一边给我递来纸巾,一边学着不太像摸人类的摸头动作。我抬头忽然看到露西亚的购物袋里有一副极其卡通的青蛙眼罩,她真的很喜欢青蛙。注意到我的视线,她把眼罩戴在脸上,青蛙眼又大又圆,还画着代表笑容的弧形,于是原本冷峻的脸都有了喜感,这一定是她迄今为止最夸张的表情了:“这是还给你的玩笑,指挥官,你今天送了我两个。”于是我字面意义上地破涕为笑,我说:“是啊,露西亚,谢谢你,但玩笑是不用还的,没想到你还挺有幽默感。”我听到“咔嚓”一声,丽芙忘了关她的照相音效,而里,他正吐槽构造体不需要眼罩(但最后在姑娘们的盛情邀请下试戴了一次)。我们讨论了一番宿舍装修风格的问题,我带姑娘们参观了“幽灵弹孔”,现在它是我们宿舍的名胜古迹了。丽芙提议道:“干脆就这样不换墙壁了吧,白色也蛮好看的。”大伙儿都没反对,这事就这么定了。

     时候不早,我要去回复库洛姆队长的留言了,那家伙甚至公然嫌弃我的留声音乐,我要写一封邮件教训教训他。我现在有种感觉,只要我们都还在,未来一切都会好的,人类会解放,生态会复苏,神威也会回来,他搞不好明天就回来了。

     晚安,地球,晚安,空中花园。



CHAPTER.3 孤鹰还巢

  露西亚

  

  记录保存于70xx年3月7日  8:15am

  优先级:日常

  生化识别:BPL-01

  加密:已完成

  

  露西亚已上线,机体功能状态良好,开始新的一天。

  走出培育装置,扫描周边环境,室温25度,闹钟机器人正在对指挥官进行暴力叫醒服务,据悉里这项创新意在保障闹钟的高效率和及时性,果然,指挥官马上就醒了,捂着脸一一向我们问好。

  丽芙用嘴型和我说话,话说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呢,我一个字一个字读取她的嘴型:

  今·天·的·露·西·亚·很·可…爱??

  说、说什么呢!

  丽芙两只手指向自己的头发,是了,她在提醒我呢。昨天,在丽芙的提议下,我俩购入一对同款星状发卡,丽芙的是白色,我选了红色,后来,丽芙指出,为了搭配发卡,还应该挑选与之搭配的服饰、发型、涂装,这和指挥官为了一个新沙发换掉全套装修的做法极为相似,很可能发卡只是一个人类行为触发陷阱。

  回来路上,丽芙突然说道:“露西亚,我们来打个赌吧。”真稀奇,赌博并不是我们小队常见的休闲环节,我问她想赌什么。她眨眨眼,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赌指挥官会怎么评价我们的新造型?”这个问题并不难,我粗略分析,指挥官的行为模式具有相当的可预测性,多半会采用“很适合你”“不错啊”等等没实际意义的内容。而丽芙毫不犹豫地说:“他肯定会说实话,实话就是──露西亚真的很可爱。”

  昨天一晚上,我和丽芙默契地在指挥官面前频繁晃悠,他却什么也没有发现,为了达成赌约,我还暗示道:“指挥官,我看起来是否哪里不妥呢。”

  指挥官上下打量一番,笑眯眯地说:“哪有啊,露西亚不是每天都这样吗。”

  也许迟钝也是一种优点吧,到今早上,我已经决定放弃赌约了,于是用手势向丽芙比划道:指挥官、瞎的。

  今日第一项日程是陪同指挥官去实验室探视神威,指挥官昨夜替我们拟好了外出申请书,里表现得并不关心:“确认以后的合作对象思维功能正常是必要的,读性能测试报告就可以了,没必要特地去探视。”

  虽然这么说,也没有见他很不想去,里以前就这样,又爱叫我们别惯着外人把宿舍当自己家,又要算在神威回来之前把维护仓调到最合适的数值,就像他对我们做的那样,丽芙背地里偷偷说过:“偶尔觉得里很小孩子气呢”,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吧。

  他们俩吵归吵,和对方有关系的事儿一件没见落下,神威暂时离开我们的那天,就是里一直和神威远程通讯,陪着他直到最后。当时我刚从训练场去到工作间,想换一套关节轴芯,远远听见里喊着:“神威!神威!”我赶过去一看究竟,工作间终端和神威的链接却已经断开了。

  后来才听说神威身处电磁信号屏蔽区,无法联系空中花园,好在里从前给他改装的内置专线量子通信装置还能用上,在里的帮助下,神威才能继续执行任务。量子通讯设备原本是里专为灰鸦小队设计的,意在防止信号干扰,当神威提出想要装一个同款,里马上宣布:“已经在上一秒绝版了,恕不再放送。”没想到这么快暗地里又再版了。凭着这条专线,即使隔着两个地球也不会丢失对方的信号,里不喜欢神威和灰鸦完全混为一谈,又不让神威骚扰指挥官,就把那条通讯的另一头连在自己的频道上。神威也是通过这条专线,才能绕路经过灰鸦的终端进行意识回传的,也许这就是他没能完全回传的缘由。通讯中断瞬间,里站起身往控制台上砸了一拳,那可能是我记忆中里最懊恼的时刻,工作间的金属台上多了一道浅浅的凹陷,里在第二天戴上了一副手套。两天后,凹痕不见了,手套下受力的痕迹也修复完毕,我猜,那天的里也成了绝版。

  指挥官早就摸清了队员的路数,顺着里说:“我们这次主要是去参观最先进的机体和新研发的武器,看看有没有什么用得上的,顺·便·看看朋友嘛,是吧?”我和丽芙对视一眼,拼命点头,里这才没有意见。

  走到半路,指挥官突然醒悟了什么,说道:“啊,丽芙,露西亚……”我们俩一个激灵,凝神以待,“你们俩换造型怎么不告诉我。”

  这话说得就像他自己生来就没有眼睛、只有耳朵似的。我有点不好意思,问他有什么感想。他左看右看,用上可能是他这辈子能想到的最生动有力的夸赞:“实在太太太适合你们了!完全适合。”

  本以为他的词汇量不至于这么可怜的,就这样,我赢了这个赌,但不知怎么的,感觉输了会比较开心。

  来到实验室门口,指挥官迫不及待就刷卡溜进大门,丽芙迈着欢快的碎步,一手牵着我紧随其后,我注意到里有些踌躇,这一路上他安静得很,也没宣读实验室参观须知一二三,难道他也会紧张吗?

  我回头问他:不进来吗?

  他迎头跟上。

  实验室就像一个巨大的科技商场,各种测试中的武器装备展示在透明的悬浮台上,埋头工作的阿西莫夫一看到指挥官,立马两眼放光,昂首挺胸,露出一个意在向我们展示鼻孔的微笑,看起来阴险又热情:“哦哟,看看谁来了!”指挥官一下子蔫巴下去,露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一个劲地“您好您好,久仰久仰”,阿西莫夫双手抱胸,好像很满意的样子:“超胆侠今天不准备骂我啦?我还想找机会吵赢你呢。”附近几个伏案操作的研究员发出几声嗤笑,我们的指挥官真是美名远扬。

  好在阴阳怪气也就一照面,当他开始介绍……更确切地说,炫耀他们团队的最新成果时,马上又展现出超凡的专业,新式的元素短刀、增强杀伤力的短程火炮、概念中的大气层净化装置……在悬浮台后方播放着电脑模拟的蓝天和星空。我去过地球上三百五十一座在CPF的庇护下苟延残喘的城市,每一座都有着同样的天气,头顶同样的阴云,从没见过一点蓝色、一颗星星,不禁对阿西莫夫的深谋远虑多了些敬佩。想起长居地球的渡边竟然还信誓旦旦对我们说过:“至少夜晚的星空,还是值得一看的。”边说边戏剧性地举起一只手伸向半空,神态陶醉,也许遗忘者领袖只是兼职,他本质是个流浪诗人。

  指挥官和里很快就被吸引住了,里每看一个产品,就要下载一份资料,挨个给指挥官分析优缺点,以免他一激动说出“咱全都氪了”,里虽然没有说,他那种眼神分明写着:不错,值得一拆。丽芙小跑去治疗设备体验区观看,我怕她走散,就跟着她顺路看看。等大家逛得差不多,指挥官终于提起来正事:我们是不是还应该看看新的构造体?

  敢情他的外出申请书里压根没提“探视神威”,就想着来了再提要求,难怪今天对阿西莫夫态度端正,还夸了这位首席科学家一路。

  阿西莫夫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用鼻子指了个方向:“他现在正在装载意识海,来吧,让你见识见识你极其反对的备份重启有多成功。”

  我们从实验室尽头的感应门走进另一片区域,这里的工作室被设计成多个鸟巢状,我们每个灰鸦、突击鹰、白鹭、黑野,都是从这片钢铁丛林中新生和再获新生的。

  “他的各项数值都超过了优秀,昨天的测试里不论反应速度还是执行力,都比以往数据还高。”阿西莫夫扫瞄虹膜,打开一个研究室,说着,“现在我们给他重新设计了暗能机体,性能再次升级,就等意识海装载好,看能否适配了,想看这件杰作动起来,得再等会儿。”

  “您说得好像神威也是一件新武器。”我听到指挥官这么说。

  “可不就是么,你们灰鸦的几位也是的。”阿西莫夫让指挥官随便找地方坐着等,转头就回去前台实验室继续工作,留下一句“失陪”便不管我们了。

  研究室正中间横卧着一个蛋状的舱室,还未上线的神威就在里边安安静静地睡着(里纠正说这是待机),我们几个围了上去端详起来:神威的机体外观没什么变化,额角的逆原装置更挺拔了,几乎戳到玻璃舱壁,由于难得不吵不闹,神态安详,瞧着怪顺眼的,从暴露的黑色线路看起来,内部的确是有所改进。丽芙和指挥官就像在看摇篮里的幼崽一样夸张地打招呼:“嗨,神威,好久不见!”“醒来要第一个看到我呀”。那样子就好像在医院的产房跑来了两个陌生人争着当孩子父母,引得工作人员侧目而视。里一脸无奈地指出:“他现在还不在那里。”说完,他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舱室看了起来,一副格外入神的模样,可能是又产生了想拆开看看的念头。

  过了好一会儿,神威的意识海开始装载,他的眼帘抬了抬,就没动静了,过会儿,又抬了抬,没睁开,便又继续睡着,装载还在继续。里俯下身打量他的脸,研究室里光源充足,培育液水纹摇曳,把每个人的脸都映得明潋潋的,也许是光学的奇迹,我看到里的眼睛藏在碎发后边,悄悄闪动柔和的光芒。

  培育液里冒出气泡,引起轻微震动,神威的逆原装置一下一下轻轻戳着舱壁,里伸出手,在玻璃外层按住那个位置,在我的角度看起来,就像用掌心在轻轻触摸独角兽的尖角。

  两分钟后,神威终于迷茫地睁开眼睛。

  “欢迎回来。”我和丽芙异口同声地说,指挥官才反应过来,跟着接上:欢迎回来!

  “噢,噢…”神威眨巴着眼睛,“早安各位。”

  里又恢复成他平常那难以接近的样子,双手抱胸,音容端肃,因故作严厉,反而更显得语调轻快。

  “现在是世界时间上午10点17分,已经不算早上了。”

  “早安,笨蛋。”他说,“你已经离线太久了。”

  

  

CHAPTER.4 

  神威

  

  

  记录保存于70xx年3月11日 6:35pm

  

  生化识别:BPF-72

  主题:如何赶走讨厌的室友

  加密:已完成

  

 ──加密对我没用的。

 

  闭嘴!你这家伙为什么连别人记录日志都要出现,我不要隐私的吗。

  

 ──屁的隐私,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谁要跟你混为一谈,我是解放人类的好构造体,你是个暴力狂、反社会、恐怖分子、偷看日记的变态。走开!

 ……

  

  终于安静了。

  我必须得谈谈这件事,我目前最大的困扰,我,神威,勇往直前的突击鹰,极有可能是历史上第一个被迫双卡双待的构造体。为了不让别人以为我已经精神故障,这件事至今还是个秘密,我连最最最关心我的队长大人都没告诉,他知道了一定会觉得我问题很大、给他添乱,还不宜出门,我可不想一辈子关禁闭,或者被当成危险分子销毁重造。别看我说话直来直去,我还是很会藏事儿的。

  

 ──对我除外。

  

  你,马上滚去睡觉,越远越好,最好立刻滚出我的意识海,不送!

  ……

  

  是的,就像这样。我最大的困扰是有一个讨人厌的室友,人人都有过讨人厌的室友对吗,如果你和一个自大狂住在一起,你可以容忍把自己的PSP或者床底下珍藏的一大堆影碟和他分享(我毫无看过它们的印象了,我到底为什么要收藏他们?)或者把自己的时间也分一部分给他,但你绝不会想把自己!也分享给他!

  我的室友,卡穆,就住在我的意识海里,在我进行性能测试的时候,他冲动地用了我的身体,把成绩单刷上了新高。我甚至能和他说话,最开始我还没习惯这件事,开口把意识中对他说的话真的讲了出来,就在别人的面前,这也太尴尬了,今后要避免这种事情。

 

 ──我已经厌烦这个环节了,我不是室友,我就是你。

  

  喂,你是复读机吗!

  

 ──被你逼的,快点对我臣服,打破这个该死的循环。

  ……

  无视他无视他无视他。

  事实上由于最近经历了一次意识回传,我不大记得以前的事情,吊诡的是,卡穆对我的过去一清二楚,可我要是问他,他就只会说:“你个弱者!人类不可信任!嗷呜嗷呜嗷呜,力量才是王道!blabla”说得好像人类陷害过我似的,据我所知,我是自己选择牺牲机体回传的,和人类一点关系也没有,就算以前有,开心也是过一天,不开心也是过一天,至少我现在还好好的,也早该放下了。何况作为一个构造体,除非人类不要我了(这是不可能的),难道我还有什么比保护人类,为人类而战更有意义的事吗?他就是不明白,只想着出去大杀特杀,现在我已经放弃和他好好沟通了。

  

 ──你以为你像条狗一样忠诚,在人家眼里你只是个电动牙刷。只有强大的力量,才能保护想保护的。

  

  我们能别吵了吗,卡老兄,你的恐怖分子宣言我听腻了,我是不会屈服的!何况我也不是电动冲刷,也有人类关心我来着,比如灰鸦小队的指挥官……他叫什么来着,没有人记得住他的名字,据说我以前经常和他们合作,灰鸦的成员都对我出奇友善……除了那个里,现在他快成为我第二不喜欢的对象了,第一是卡穆。

  

 ──嚯,稀奇。

  

  你又知道什么?

  

 ──我开始觉得你很可怜了,另一个我。

  ……

  

  无视他无视他无视他。

  说到灰鸦小队,我的意识海刚刚装载入这幅机体的时候,他们就围了我一圈,我一睁开眼都懵了,他们每个人都低着头看我,培育仓里的治疗光就从下而上照着他们的脸,稍微有点毛骨悚然的效果。不过,不得不说,我还挺感动的,人类婴儿刚出生时看到的大概也就是这幅景象吧,那感觉,就好像我是作为一个人类来到了这个世界一样,怪不得他们刚出生都要大声哭呢,如果我有眼泪,可能也当场哭出来了。

  

 ──没出息。眼泪属于弱者,我不需要,另一个我也不需要。

  

  你什么毛病啊,你就不能让我自己待着。

  

    ──你跟我待着,就是自己待着。

  

  ……

  

 ──继续讲灰鸦。

  

  灰鸦小队一共四个人,三个构造体,一个指挥官。指挥官长得平平无奇,是个让人看一眼就忘掉脸的特别的人类,但你看到他,就会觉得他与众不同,特别有亲和力。露西亚呢是攻击型构造体,穿着红裙子,梳着双马尾,打扮得很漂亮,虽然她姿容冷峻,但你盯着她超过五秒,她会移开视线,问你是否哪里不妥。丽芙是我见过最美丽的辅助构造体,职业习惯使然,一见到我就把我扫描了个遍…至于那个里,他就是阿西莫夫提过的,黑进中枢系统里对我的意识海动手动脚的家伙。

  意识海这种复杂的科技,他要是也能掌握的话,那不就能做到思想控制了吗?也就是说,我的意识海很可能本来没有卡穆,就是他给我瞎搞,搞出了一个反社会副本,甚至啊,谁知道他会不会给我设计了什么暗号,比如,只要他学一声狗叫,我就会跪下来对他言听计从一类的。

  

 ──印象深刻。

  

  卡穆也说过,要对别人多提防,这句话也是有点道理的,于是,趁着其他人去写武器申请单,只剩我和他两个人的时候,我就努力严肃起来,把不高兴都写在脸上了,可能稍微有点用力过度,我就问里:“你这家伙,是不是对我的思维模型做了什么。”

  这个里本来就没什么表情,那会儿看着更是冷若冰霜:“做了你自己希望我做的,看样子没有成功,别指望我为这个向你道歉。说到底,会变成这样都是你自己有思考工具却不用害的。”

  好在我马上意识到,他嘴里这个“我自己”,到底是我神威,还是你卡穆呢,如果是卡穆指使他来改变我的意识海,好让自己登堂入室,霸占机体,狼狈为奸,岂不是我差点就这样变成坏蛋,为祸人间?

  而在这之后,他还好几次变着法挑我的刺,有时候我不知道哪句话惹到他,他那双眼睛一瞪我,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哪了。再迟钝也能察觉到,这不是和我有仇,就是在生我的气吧。

  

 ──精彩的推理。

  

  我问:“我以前和你是不是经常吵架,关系很差?”他盯着地板,犹豫了两秒钟,点头说:“算是吧。”

  一点也不意外,真是用螺丝想都能得出的结论,我没好气地说:“我想也是,我现在就已经开始不喜欢你了。”

  那个里沉默了一小会儿,终于转动那颗高傲的天才脑袋,用一种我看不懂的表情看向我,他问:“神威,你对自己忘记了重要的事有什么感想?”

  

 ──悲哀,弱小,渴望力量!

  

  我说:“为人类收复地球的伟业奋斗,感觉每一天都充满了动力。”

  他又问:“其他的呢?”

  我说:“既然过去没剩什么值得留念,就只好一直往前走了。”

  那个家伙听完,居然好像更不对味了,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你说他什么意思啊。

  

  卡穆?

  喂?

     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不想和白痴说话。


  我还不想和你说话呢。等我想到办法,一定要把你扫地出门。

  

  不过话又说回来,失去记忆也是有好处的,比如说,以前看过的电影再看一次也不会猜到接下来的剧情,通关过的游戏再次打开又是新的挑战,最重要的,当我开始做这些事,卡穆总是显得怏怏不乐,他说自己已经旁观过无数遍了,待他无聊得夹着尾巴躲回意识海,短暂脱离这个室友,我方能感觉自己仍是个身心健全的构造体。

  话说“身心健康”这个词和构造体搭配好像有些奇怪,假如身体上的健康是指机体运转正常而尚且合用,至于心理,则从未有人研究过构造体心理学,也就没人知道碰上有人想和你双卡双待该怎么办了。大伙儿也都习惯于我们没有心这件事,自打我记得以来(虽然一共也没记得几天),还没看到有谁和构造体打招呼会问“你今天过得怎么样”的呢,不论是人是机,大家都只会问“你修好啦?”“任务还顺利吗?”。哪怕是最最好的库洛姆队长,他会在任务中特地call我只为了确保我不迷路(帮大忙了),每次回来都让我做一次大检查,可昨天我试探性地问起他“万一构造体出现反社会倾向怎么办”这个问题,他好像觉得我又在奇思妙想,理所当然地讲道:“这是不可能的,构造体就算有,重启一遍多半就能治好了。”

  我当然知道队长不是那个意思,可心里总归还是稍稍有点受伤,怎么说呢,大家对自己是物品这件事是不是太理所当然啦?坏掉了,就拿榔头敲一敲,中毒了,就重启一下试试看。如果还不能表达其中的荒谬之处,那么试着把同样情景的主角换成人类,就好比医生对病人说:“问题不大,先生,经过诊断,您患有癌症晚期,投胎一下就治好了呢。”

  在这件事上唯一一个表现正常的人,大概就是我们的大讽刺学家里了。

  他固然目中无人、吹毛求疵、难以接近、平生最擅长挑我的刺和其他一切事情,但他也是唯一一个问过我“你有什么感想”的人。不管他有多不讨喜,因为这句话,我都没法真正讨厌他。但是也别想和这个人好好相处…拜托,他要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就不能直接告诉我吗!

     有一瞬间,我甚至觉得,如果这世上谁能帮我弄清楚卡穆从哪来,一定是无所不知的万能的里。

  ……

  

  啊,队长发简讯来了。

  

  突击鹰,归队!

 

  

TBC


注:在简讯中,R=Russia露西亚,L=Live丽芙,G.R.Cap=Grey Raven指挥官。感觉他们的名字很有意思XD

库洛姆使用的指挥官 25955487 私人频道,是我的游戏ID【喂!欢迎加我玩!刚入坑没几天就写了,今天是入坑第10天的小菜鸟,有哪里OOC请谅解。

做了一大堆官方剧情和设定的笔记,然而没有用上

在彼空谷

心碎 完全心碎
p2截个特写

心碎 完全心碎
p2截个特写

茉莉

我遇到渚薰时,电车到达了终点

电车到达终点时,我遇到了渚薰。整箱列车只装有我和他。一开始我没有发现渚薰,是他自己就那么手插着裤袋向我走过来,然后若无其事地在我身旁坐下。我面对别人时,总是下意识感到尖锐,无处可藏,只能用缄默来应答,不做任何辩解。好在渚薰总是勇敢的,他是第一个站在边缘对着深渊呐喊的人: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呀?渚薰的眼睛是没有棱角的红宝石,这样一双眼睛看过来时,就像是被神明注视一样。也许是因为这样的眼神,也许是因为那个人是渚薰。这个深渊终于舍得从无限寂静里掏出一声微弱的响动:我杀了人,所以我要逃跑。连我自己都没察觉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掺杂了什么杂质,我只是把它抛出来,丢上去,然后安静地看着渚薰,等待着。

渚薰笑了:...

电车到达终点时,我遇到了渚薰。整箱列车只装有我和他。一开始我没有发现渚薰,是他自己就那么手插着裤袋向我走过来,然后若无其事地在我身旁坐下。我面对别人时,总是下意识感到尖锐,无处可藏,只能用缄默来应答,不做任何辩解。好在渚薰总是勇敢的,他是第一个站在边缘对着深渊呐喊的人: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呀?渚薰的眼睛是没有棱角的红宝石,这样一双眼睛看过来时,就像是被神明注视一样。也许是因为这样的眼神,也许是因为那个人是渚薰。这个深渊终于舍得从无限寂静里掏出一声微弱的响动:我杀了人,所以我要逃跑。连我自己都没察觉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掺杂了什么杂质,我只是把它抛出来,丢上去,然后安静地看着渚薰,等待着。

渚薰笑了:那我们要赶快逃跑才行,这里已经是终点站了。渚薰接住了它,对此我感到逃过一劫并由衷欢喜。

 

我们收拾好一切,在乘务员到来之前下了车。我们看着掉了漆的站牌,看着恍恍惚惚往回走的电车,终于彻彻底底地被世界丢下了。但是这没什么。我鼓起勇气转过头去对着渚薰说:我要跑到海边,跑到世界的尽头,跑到一个谁都不会发现的地方,你要跟来吗?

这是我第二次对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提出邀请。以前我跌过跤,贸然撞进别人生活里惹得一阵埋怨,然后我就明白,就如同勇敢和真心,并不是所有在字典上被归为褒义的词语都会被好好接受。可是就在刚刚,渚薰接住我时,我就知道渚薰是一个值得我相信的人,我可以把自己最血肉淋漓的内里扒出来给他看,把我落了灰的勇敢和真心一起放在他手上。

果然,渚薰伸手过来握住了我:好啊,那你带我走。他的掌心是炽热的。

我带着我的书包、地图还有握着我手的渚薰出发了。我用红笔在地图上把路线勾勒出来。这是条好路线,只要一直沿着铁轨走,就会遇到大海。我的书包里有装满味增汤的保温壶,车站便利店买的梅子饭团,从爸爸那里得到的随身听,还有一张泛黄的合照。我来到这个世界14年了,这就是我从世界得到的所有物。轨道旁边生长着五月的麦子,人们注视时,只觉得温暖、美丽。我们行走在一片生机勃勃之中,走向已知道路的迷途中央。

渚薰告诉我,他的名字是渚薰,nagisakaworu,他还说,渚在中文里是指水中陆地。我在心里反复咀嚼着。真好呀,真好,这个名字就像渚薰一样,永远温柔,永远立在那里。然后我也开始正式自我介绍。我说我叫碇真嗣,lkarishinji,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我就读于第三新东京市市立第一中学,今年14岁了。然后我就再也掏不出什么东西。我慌慌张张想要从回忆里东拼西补一些有趣的事交给他。不行,没有。我张口又闭口,最后只得把一切还给沉默。

 

太阳下山时,我们在麦地里分享了梅子饭团和味增汤。然后我们倒下去,等待同一片夜空笼罩在我们脸上。好奇怪,我能够听到风吹过山谷,听到蟋蟀在麦地里弹跳。甚至还能听到血液流过躯壳,但是我唯独听不到渚薰。于是我开口了。渚薰,你还在吗?我在呀。那我们听歌吧,我带了随身听。好。我从空荡的书包里拿出随身听,把另一边耳机塞到他的耳朵里。我忘了,我的随身听里只有一首歌,但是渚薰并没有说什么,我们在夜幕之下反复循环着同一首歌曲。

最后我知道我必须说些什么了,就只好把那些不愉快的事翻出来。应该怎么开口呢,那就从随身听开始入手吧。

渚薰,这个随身听,是我的爸爸送给我的。与其说是送,不如说是扔。他离开家的那一天把所有东西都带走了,只剩下这么一个随身听。也许是忘了,也许是不需要了。不知道。反正我就像这个随身听一样被留在了那里。我的妈妈在我有记忆时就去世了,经过反复波折,我被交到一个叫做葛城美里的女人手里,匆匆忙忙就长到了青春期。她比我年长许多,但却总是没有大人样,所以我从来没有把她当做是我的妈妈。实际上,我其实也并不知道妈妈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形状。我就这么苟活着,在学校里交到两两三三个朋友,一起上下学,一起分享着便当里的章鱼香肠。就在我学会在生活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时,爸爸出现了。他像他离开时一样没有预兆。我多么高兴啊,我真的以为他是来接我的,他终于原谅了我,开始像世界上所有普通的父亲一样开始去爱自己的小孩。我的心房为他空了那么多年,就在我以为补偿要来时,他却告诉我他已经有了新的家庭,也有了新的小孩。那么我呢,我对你来说算是什么呢,我把自己藏在舌根底下那么久的话喊出来,扔向他,他却不为所动。你以为你是谁?你什么都不是。他是我记忆里永远翻越不了的白色高墙。我恨他,我恨我自己,恨我的懦弱无能,必须要对他低头索要事物才觉得完整。我,我恨所有事情,我要撕裂,他。

我咽了咽口水,终于把之前见面时所说的第一句话补充完整。于是我砸破了那面墙。我杀了他。

风吹过麦子,我听到一个季节的颤抖。渚薰笑了一下,不是嘲笑也不是无所适从的冷笑,他只是咧开嘴角,代表着他都听到了。他把我的故事好好折叠整理,放在一个最妥帖的位置。

渚薰说了什么我不太记得,也许他说什么都不重要了,反正后来我越说越多,从最主要的爸爸讲到和我同居的葛城美里再到我学校里交的那些朋友。其中有两个女孩子,一个叫明日香一个叫绫波丽。明日香不喜欢我,总是和我作对,谩骂我,说我是胆小鬼、懦夫。其实她说的也没错,所以我很少还嘴。绫波丽不喜欢说话,让人感觉很冷漠。但她给我的感觉。我顿了顿。很像我的妈妈。我从书包里拿出那张泛黄的照片,那上面有着我、爸爸还有妈妈。丽和妈妈长得很像,但发色却是不同的。丽的发色更像是。我转过视线,落在渚薰头上。是和渚薰一样的月色般的银发。

到最后我说无可说,我把自己长达十四年的人生,所遇到的所有人和事都浓缩在一个小小的夜晚上的单方面对话中。那么渚薰呢?渚薰的过去是怎么样的呢?怎样的人和事才会锻造渚薰这样的男孩子出来呢?

嗯……渚薰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会儿,才笑着对我说:我不记得啦。

骗人。

是真的,在遇到真嗣君之前的所有事我都不记得了。

骗人。

也许我就是为了真嗣君才出现的吧。

我不说话了,只是沉默着把手伸过去,握住渚薰,然后我们共同仰望着那片星空,耳朵里单曲循环着那首欢乐颂。十四年,五千一百十一三天,我从来没有像今天那么轻松、开心过。我把过去全部都倒掉,现在就和刚出生一样干净透明。

要是能早一点遇到渚薰就好了,不是在列车上,不是在麦地里。要是渚薰早点儿出现,可能一切就都会不一样了吧。我对着无穷尽的宇宙,数不胜数的恒星行星,对着即将碾压而来的世界低语:可能我一直在等的人就是薰吧。

 

 

动身时我把随身听和照片放进了背包里,然后高高举起它,往前用力一掷。在我记忆中我很少做出这个动作,它显得决绝又果断,不应该出现在我身上。我转身,牵住渚薰的手往前走。我们掀开密集生长的麦子,再次回到了那条轨道。往前走吧,往前走吧,顺着道路总会走到尽头的。

我想我最喜欢渚薰的一点,就是他从不表露多余的好奇心,但又能恰到好处地让我感到他的在意。他没有避而不谈我昨晚提到的那些人,这不代表他想了解那些絮絮叨叨的过往,他提到只是为了能够让我更好的说下去。他没有过往,没有记忆中生动鲜活的有趣故事可以告诉我,那么就从我这里拿走吧。我会成为渚薰的过去和现在,成为他生命中永恒的一部分。

我们经过了一辆又一辆行驶的电车,到最后再也没有东西出现在铁轨上,索性我和他就走到了铁轨中央。渚薰告诉我,感受到铁轨在震动时,就意味着电车驶来了,这时候就要马上跳下去。我想,哪怕不跳下去也行。

但那辆会让铁轨震动的电车一直没有出现。我们走了一天,没有吃没有喝。人类可以饿一个星期,渴四天。我们还没有到极限,因此也不觉得难熬。我们倒下去,倒在和昨天一样的麦地中,在星空之下说只有神明能够听到的悄悄话。我翻到他身上,低下身凑近了看他的眼睛。天太黑而星星太远,光来不到这片小小麦地上,他的红色眼睛变得深邃。我盯着他出了神,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搭在他的脖子上。他的脖子看起来纤细,苍白,让人不经生出想要折断的念头。渚薰没有反抗没有挣扎,他还是用那副笑容看着我。我急急忙忙地松开手,为自己的无知觉懊悔。

渚薰支起上半身问我:真嗣君,你真的杀过人吗?

 

第三天,我们开始累了,准确的说只有我累了。我开始怀疑自己画的路线是否正确。其实这时候对于我来说,麦地还是大海都已经没有区别。我倒在麦地里,尸体会喂养整片大地,来年还可以变作麦粒重新生长;去到大海,鱼虾会啃食我腐烂的尸体,带着我的部分游向远方。无论哪种,我都为社会做出了最后一点贡献。但是既然我答应了渚薰,就必须要把他带到那里。所有人都可以对我失望,可以辱骂我、痛斥我。唯独渚薰不可以。

这么久了,我的脸色一定灰暗又难看。但是渚薰仍然鲜活。他是我活了这么久所看过最美的人。最恶劣的人顶着这副皮囊都会有无数人争相献出自己的头颅,更何况渚薰的内里远比外在动人。比起渚薰,这个世界上更难以想象的是讨厌渚薰的人。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走下去,但铁路很快就到了尽头,连麦子都在某一时刻不约而同地和我们划清界限。夜幕降临时,我终于看到夜色下滚动的白色浪花。在我遇到大海之前,它只是我脑海一个意义模糊的名词,是场人人都可编纂的骗局。直到它在我面前沿着天地完全展开,我才清晰地意识到:原来大海是真实存在的。

我为这一确定性,更为自己真正办到一件事而感到快乐。海风带着腥味扑面而来,重重地砸向我们。我对渚薰大喊着:熏,是大海啊!涛声和风声一同灌进我们的耳房,他能够听到百分之几的我呢?

如果一直注视着大海,就会觉得包容,宽阔。再看久一些,就会感觉到有所不同。渚薰拉住我的手时往回走时,海浪已经覆盖到我的腰际,我们被迎面击来的浪花击打得快要立不住脚。上岸后我们不置一词,只有彼此的双手仍然紧握。

我最后还是失败了。在带上渚薰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注定要失败。渚薰多聪明呀,他一定早就明白我的意图了,但他还是愿意陪我到这里。我靠过去轻声对他说:谢谢你。

想了想还是补充一声:我没有杀人。

就像明日香说的,我是个胆小鬼、懦夫,永远只敢对自己抽刀。那天我只是慌了,手足无措地逃回了自己的房间,等我打开门时,父亲早已不见踪影。我还能怎么做呢,又像以前那样站在电话面前等待他施舍一份在意吗?小学时候,同学们都会牵着家长的手和我一一道别,只有我留在教室里,等待着门口一声永远迟来的呼唤。后来我发现它根本不存在,更不用说迟来。我被同学、老师、爸爸妈妈丢在了这里,爱去哪去哪吧。人只要需要有饭菜、睡眠再加上适度的光照就可以好好生长,我就是这样活下来的,没有人爱也无所谓,没有人在乎也可以。其实都怪我自以为是,觉得自己可以一直那么生活下去。结果爸爸一个电话打过来,我就原形毕露,轻而易举上了勾。我太懦弱,太愚蠢,被击碎时连眼泪都不会流。我被逼到了角落,失去了长久以来的避风港。那么就永远地逃离吧,从那个只有我在等待的教室,从这间他出现过的房子。我装满味增汤,在地图上选好路线,带着饭团、随身听还有合照登上了那辆列车。一切都按照计划行事。可是渚薰,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呢?

 

从逃离那天起,我的眼泪第一次流了出来。

 

如果能成为熏这样的人就好了,哪怕只有一点点相像,我可能就会比现在好上一千倍一万倍吧。

 

为什么想要变成我这样呢?

 

因为想要被爱吧。

被爸爸、妈妈、明日香、绫波丽、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跌倒了会有人扶起来,走不动了会有人伸手。被大家围在中心,用尽全力地拥抱。

 

真嗣君真的是一个笨蛋。渚薰伸手过来,温柔地擦拭我满是泪水的脸颊。爱明明就在这里啊。

 

神明一样美丽的渚薰,永远站在那里为你伸手的渚薰。我躺在他的手心里,像条落水狗一样呜咽起来。

 


梦糖
大概是我心里常服的小樱桃了 可...

大概是我心里常服的小樱桃了

可爱,想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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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敬德 / 李世民 / 秦叔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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