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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塵

【冰秋】美丽的误会

人物归墨香,bug、ooc、私设归我

时间线为番外《蜜月记》后

会引些许原文

写的很卡,大家看看就好(捂脸)


---分界线---

00

沈清秋心想:「臥槽,这剥皮魔也太帅了吧!」


01

自那日洛冰河被沈清秋拒绝用捆仙索绑著做上一回,他便默默盘算该如何让师尊答应他的请求。原本他打算自己造个梦境,在不惊扰师尊的前提下先「练习」几遍,毕竟与师尊探讨多回,师尊大概会有什么反应,他已能掌握八九成了。


殊不知他将莫名其妙被拉入原《狂傲仙魔途》里,一个快被作者及资深读者忘掉的小场景。


02

两人於剥皮魔消散后又在城中逗留几天,逛逛集市,有意无意地听听八卦,日子过得相当惬...

人物归墨香,bug、ooc、私设归我

时间线为番外《蜜月记》后

会引些许原文

写的很卡,大家看看就好(捂脸)


---分界线---

00

沈清秋心想:「臥槽,这剥皮魔也太帅了吧!」


01

自那日洛冰河被沈清秋拒绝用捆仙索绑著做上一回,他便默默盘算该如何让师尊答应他的请求。原本他打算自己造个梦境,在不惊扰师尊的前提下先「练习」几遍,毕竟与师尊探讨多回,师尊大概会有什么反应,他已能掌握八九成了。


殊不知他将莫名其妙被拉入原《狂傲仙魔途》里,一个快被作者及资深读者忘掉的小场景。


02

两人於剥皮魔消散后又在城中逗留几天,逛逛集市,有意无意地听听八卦,日子过得相当惬意。随后两人决定御剑离开双湖城,毕竟坐马车去幻花宫要花好一段时间,他们也不可能坐马车回魔界北疆,倒不如御剑省时且方便。


洛冰河虽名为幻花宫宫主,待在幻花宫的日子实则寥寥无几。沈清秋提议他们可以在幻花宫暂住几天,让洛冰河处理一些公务,两人再一同回去北疆。幸好最近魔界还算安定,否则两人也没那个心思与空閒重游旧地。


洛冰河欣然接受沈清秋的提议,反正只要师尊能在他身边,除苍穹山外,他其实不太介意他们身处何地。他平日也没少处理魔族的卷宗,那五年更是花了许多时间待在幻花阁里办公,所以清掉累积的卷宗应该不用花去太多时间。处理不完的事项顶多讬人处理或转知他即可。


他唤人打理他们晚上要入住的房间,并亲自去厨房为师尊备好点心与茶水。将师尊安顿好后,他便前往幻花阁办公。一方面是避免自己分心,想赶紧将事情处理完;另一方面,他也可以趁独处的时候好好构思梦境,以免师尊察觉到不对劲。


03

宫主临时回归,弟子们刚开始有点手忙脚乱,但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事,该做甚么就做甚么。几人很快地磨墨、备毛笔,打理好桌面后洛冰河便挥手让他们退下。不消片刻,幻花阁中只剩洛冰河一人。


洛冰河一手提笔,打开第一份卷宗,準备凝神查看。出乎意料地,那份卷宗上的字是用一种不知名的墨水写的,虽然字迹已干,那墨水的香气依旧飘出纸面,被洛冰河灵敏的感官捕捉到了。


他一开始没多想,只短暂疑惑了一下那人居心何在,毕竟那卷宗的内容与其他几份并无太大差异,不外乎是宫内的例行事务,只需他过目并簽字核准罢了。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洛冰河一口气读了十几份卷宗,正计画著要先小憩一番,构思梦境内容,再接着奋斗一下,才能赶得及给师尊準备晚膳。殊不知那墨水的香气无形中对他造成影响,待他闭目往后靠著椅背休息,不消片刻,原本安静的空间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他倏地睁眼,站了起来。此时映入眼帘的景象却不是堆满了卷宗的桌面,而是略为眼熟的废弃荒宅。荒宅前的两人也很眼熟…那不就是师尊与年少的自己吗!?


洛冰河来不及细想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便看到前些日子已消散的剥皮魔再次偷袭门口的两人,并迅速将人拖入屋内,一如当年将师尊用捆仙索绑住,再将自己绑在柱子上,宁师姐也尚未清醒。


洛冰河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几个大步跨入屋内,并抬手送出一记魔气暴击,那剥皮魔还来不及尖叫就化为一团黑雾,消散在空中。修雅剑也「匡当」一声,跌落地面。由此可见这并非现实,否则「蝶儿」也该留下痕迹,而非直接消失。


洛冰河準备俯身取修雅剑,眼角余光却白光一闪。随即他惊讶地发现屋内只剩他与被绑住的师尊,其他两人不见踪影。


洛冰河手中握着修雅,正犹豫是否该先唤醒师尊再帮他松绑,还是直接来时,沈清秋微微颤动的羽睫及缓缓睁开的双眸便替他做了决定。


沈清秋醒来后有点晕乎乎的,但当一双靴子及修雅的剑鞘撞入他的视线范围,他便瞬间清醒过来。臥槽,说好的简单模式呢?劳资连初阶任务都还没破就要死了吗?咦,身上怎么感觉凉凉的?先不管这个,先弄清剥皮魔的身分,至少也要试着垂死挣扎吧。不知这妖魔如何对付洛冰河与宁婴婴,反正系统还没发话,洛冰河又是男主,目前应该没事吧…


各种想法在沈清秋脑中挤成一团,但当他仰头看见「剥皮魔」俊美无俦的脸时,忽然脑袋一片空白,一句「臥槽,这剥皮魔也太帅了吧!」险些脱口而出。不对,管他帅不帅,保命要紧!


他凝视著「剥皮魔」欲言又止的模样,一边冷汗直流,同时狂敲系统,系统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剥皮魔」抿了抿唇,咽了口口水,开口道:「师尊,我这就为你松绑。我不是剥皮魔,我是…你还没遇到的徒弟冰河。」


沈清秋心中「哼」了一声,想着你以为我这么好骗,你说你不是剥皮魔我就会信?话说剥皮魔不应该是女的吗?但刚刚可能偷袭我的除了眼前这位,也没看到其他人啊。不过这逆天颜值应该只有男主大大才有…该不会是打飞机菊苣当初不小心把剥皮魔设定的太帅,后来潇洒地砍了这个设定,结果现在被他「有幸」遇上了吧。真是脑阔疼!为什么要坑我这个来到这个世界不久的人!


洛冰河见沈清秋不说话,当他还没恢复过来,随即抽出修雅,三两下便将沈清秋身上的捆仙索斩成数段。这时沈清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刚才被绑住了,毕竟肾上腺素飙升时没啥感觉。


洛冰河收修雅回鞘,蹲下身一手握剑,一手帮助沈清秋坐起身。把剑放回沈清秋手中后,他立马解下外袍,盖住沈清秋的上身,同时避开沈清秋疑惑的眼神。


沈清秋盯着那人发红的耳尖及自带柔和效果的侧脸,有种莫名想要逗弄他的冲动。他拉拢刚被披上的衣服,清了清喉咙,道:「你的意思是…你是未来的洛冰河?」如果真的是…会是哪个时期的啊?看这墨色外袍,怎么想都是已经从无间深渊练级出关的冰哥才对,可是他对自己的态度不可谓不好,连披个衣服都非礼勿视…


洛冰河缓缓把脸转过来,沈清秋才发现他脸上升起两团红晕,更加困惑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洛冰河尽量专心於沈清秋脸上,不去看被綑仙索勒出痕迹的白皙皮肤,毕竟这时候的师尊对他的心意毫无头绪,他也好像回到出任务时的自己,不想也不愿冒犯最敬爱的师尊。


他怯怯地「嗯」了一声,两人双双陷入沉默,就这么望入对方的眼中。


洛冰河本想收拾一下掉落的红绳,争取思考的时间,顺带打破尴尬的氛围。殊不知他一拾起那红绳,眼前的场景一转,竟然变成幻花宫里两人晚上要住的房间。


04

沈清秋原本一边享用徒弟準备的点心,偶尔喝几口茶解渴,顺便思考有没有办法筹措修缮山门的费用。我堂堂清静峰人才辈出,搞不好可以让弟子们画几幅画,让安定峰的弟子拿去卖卖看,说不定有人会成为名画家呢…之类的。这方法感觉有点不靠谱,再想想別的方法好了…


洛冰河突然出现在房内,手中还拿着几天前出现过的綑仙索,让沈清秋差点将口中的茶喷出来。幸好他憋住了,赶紧做几个深呼吸,疑惑道:「冰河,你从哪里进房的,为师都没察觉。你手上那是…?」


洛冰河从呆愣的状态回过神来,赶紧将那截红绳收起,接着走到桌边一手牵起沈清秋的手,一手帮他拍背。确认他没事后,他坐到沈清秋身旁,一五一十地从那份用奇怪墨水书写的卷宗说起,至方才他拾起红绳,莫名被传送至此的过程。


沈清秋沉吟一会,摸了摸洛冰河手感极佳的头,笑说没事就好,待会他们用晚膳时可以再多讨论这事。幻境中的时间并没有占用现实的时间,所以他让洛冰河再回幻花阁里处理今日剩下的公文,不必过於担心。


洛冰河想了想也觉得无不妥之处,於沈清秋手背落下一吻后,他又返回幻花阁完成原定计画。


沈清秋等洛冰河离开视线,才隐约想起洛冰河所描述的墨水在原文中的功用。那墨水的由来如下:某个女N号的幻花宫弟子,曾在仙盟大会被洛冰河救过一命,却苦无表明心意的机会,洛冰河便为了对付黑月蟒犀奋力一战,之后被打入无间深渊。那名女子难过了好一阵子,五年后得知洛冰河没死,还成为幻花宫宫主,便找来一种墨水,将自己的心意写成一封信,还将仙盟大会时携带的丝绢一并夹带在公文中,为了让洛冰河能看到自己。


那墨水可以让闻到的人对身边或脑中一样物品产生幻觉,重现发现那样物品的场景,而打破幻觉的方法便是碰触幻境中的那样物品,即可传送到物品主人所在地。从此之后,那名女N号顺利成为后宫的一员,那墨水却找不到了。


沈清秋已无力吐槽这墨水的由来,还有他又接了妹子戏分的事。他甩甩头,决定将这件事先搁一旁,继续操心筹钱的办法。


至於当晚沈清秋被拉入某人的梦境,最终节操掉了一地,探讨一番綑仙索的妙用,以及隔日某魔族圣君止不住的笑意,让幻花宫的弟子们不禁好奇发生了什么事等等的后话,在此不便多做透露。


fin.

墨辄水云烟

【冰秋】渡山春(五十三)

       尚清华站在清静峰的一片飒飒竹林之中,心情十分复杂。
  几天前,沈清秋给他发了封灵信,让他今日来清静峰,说有要事相商。
  出于人身安全的谨慎考虑,尚清华下意识想推脱。因为谁也说不准,沈清秋那日没暴揍他,仅仅是因为没回过神,如今一个月过去,沈清秋精神养的差不多,正好和他来一次“亲切友好”的长谈,算算总账。
  怀着五味杂陈的心态,尚清华踌躇了几天,最后还是心怀悲壮的过来了。
  没想到,他人是来了,沈清秋居然不在。
  引他前行的弟子面露歉意:“尚师叔,师尊几日前去昭华寺听无尘大师讲谈佛理,至今未归。不过师尊曾...

       尚清华站在清静峰的一片飒飒竹林之中,心情十分复杂。
  几天前,沈清秋给他发了封灵信,让他今日来清静峰,说有要事相商。
  出于人身安全的谨慎考虑,尚清华下意识想推脱。因为谁也说不准,沈清秋那日没暴揍他,仅仅是因为没回过神,如今一个月过去,沈清秋精神养的差不多,正好和他来一次“亲切友好”的长谈,算算总账。
  怀着五味杂陈的心态,尚清华踌躇了几天,最后还是心怀悲壮的过来了。
  没想到,他人是来了,沈清秋居然不在。
  引他前行的弟子面露歉意:“尚师叔,师尊几日前去昭华寺听无尘大师讲谈佛理,至今未归。不过师尊曾说今日就会回来,尚师叔不如在竹舍稍作等候?”
  昭华寺?无尘大师??讲谈佛理???
  尚清华表情僵了片刻。
  瓜兄啊……你实在是……就算……也不至于如此吧!
  你单枪匹马在我评论区喷出百层高楼的气魄呢!!??
  你一边炸霸王票一边指天骂地的风骨呢!!???
  只是和冰哥谈崩了而已!一切都还可以商量的吧!!!
  怎么就如此想不开!!!
  太让我失望了!
  尚清华略带试探的问那名弟子:“那个,师侄我问一下哈,你们师尊……最近精神状态如何?你们洛师兄遇难,他受了打击,这一点非常可以理解。但应该不至于……”
  把“出家”两个字憋了下去,尚清华听那弟子回答道:“回师叔,师尊这一个月来一直不太开心,那日幻花宫的公仪师兄来,师尊才略有点笑容……可能是想起了洛师兄吧。”又道:“尚师叔不要见怪,这段时日,师尊时常去昭华寺与无尘大师喝茶清谈,掌门师伯和柳师叔来了几次,也没有见到人。”
  尚清华:“幻花宫?送灵石的?”
  弟子点点头,目露光彩:“是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灵石。可惜师尊一颗也没有要,全都分给苍穹山诸峰了。”
  尚清华道:“等一下。安定峰似乎没有收到?”
  弟子道:“师尊说,安定峰本来就掌管钱财物资,一律皆是掌门师伯批给,这些根本就不缺,不必多此一举。其余十峰,正好每峰一千灵石……师叔?您没事吧?”
  尚清华心中悲愤不已。
  这是什么逻辑?
  安定峰虽然满山钱财物资,但根本就不归安定峰吧!
  守着金山银山,还不是要恭恭敬敬累死累活按时打包送去给你们这些大爷!
  安定峰就不要花销的吗!!
  人手劳务费结算一下啊!!!
  说白了,沈清秋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这厮就是没打算给他。
  尚清华在心里发誓,他若是还有键盘在手,一定要好好考虑评论区那栋“求阉沈清秋”万民请愿楼的实现可能性。
  在竹舍里坐不住,尚清华走出门,在周围的竹林里绕了一阵子,突然听见前面的竹林掩映间有说话声。仔细一听,便认了出来,似乎是沈清秋一男一女那两个宝贝弟子。
  宁婴婴和明帆一左一右,正守着一头咔咔啃东西的短毛怪物,一个蹲在面前喂竹子,另一个在边上帮忙递竹子。但说话的内容,却没有眼前这副场景那样和谐。
  宁婴婴蹲在短毛怪前,摸了摸它的头,话却是对明帆说的:“你老是跟着我干嘛?”
  明帆道:“小师妹,你和我说几句话吧,别一直憋着,让人担心……”
  宁婴婴撑着胳膊,不肯转脸:“谁要你但心了!你走开。”
  尚清华啧啧啧啧。
  他写出来的这两个角色,一个无限倒贴男主的无脑恋爱少女,一个智商掉线性格蠢坏的炮灰大弟子兼反派跟班。这二人吧,本来有青梅竹马之谊,可惜在光环瞎眼的男主洛冰河出场后,基本上就剩下了眼前这样的相处模式。
  尚清华见怪不怪,在心里给明帆点了个蜡,准备开溜,又听见明帆软声道:“小师妹,我那天不该对你说重话。我给你赔罪,别生气了,好不好?”
  宁婴婴道:“我生什么气啦?师兄你说话可真奇怪。”
  明帆跟着她蹲了下来,小心翼翼地道:“自从洛冰河那小子……掉下去后,我看见你每天都在掉眼泪,还自己偷偷一个人过来喂他养大的短毛怪,也不叫上我。小师妹,我,我怕你……你本来和我说过,以后不再想那小子了的。”
  宁婴婴腾地站了起来,咬牙跺脚道:“阿洛是我师弟!他不在了,我难道不能为他哭吗?大师兄你总是这样不讲道理!”她抽了抽鼻子,眼眶又红了:“我心里好担心师尊。他为阿洛伤心,我也为师尊伤心……你反正也不懂我在想什么。”
  明帆连忙抓住她的手,再三保证:“我现在懂了!小师妹,是师兄错了。你以后要哭,就不要对着短毛怪哭了。它什么都不懂。你要哭,就对着师兄哭吧。”
  宁婴婴看了他一眼,噗嗤一声,破涕为笑。
  明帆垂头道:“小师妹,我就是怕你心里还在想着那小子。我是比不过他,可是这次仙盟大会排行上,也有我的名字……”
  宁婴婴突然红了脸,重新蹲了下来,把竹子喂到短毛怪嘴边,低低地道:“明帆师兄,我果然最讨厌你了。你……你把我当成什么人啦。”
  躲在后面的尚清华:“……”
  冰哥啊,你为什么混到了如此地步!
  我给你安排的后宫,你心里只有你师尊,不去推可以理解,但也不至于被你少年时期的死对头捷足先登吧!
  你的男主魅力呢???你的百分百被倒贴光环呢?!
  正感叹唏嘘,突然觉得肩膀上被人用东西一拍。
  尚清华浑身一震,猛地回头,沈清秋顺势将手里的折扇一展:“打飞机巨巨,兴致不错啊,看什么呢。”
  尚清华伸手一指竹林,说了刚才心里想的,沈清秋奇怪道:“冰哥不去推,难道还不准别人推?走了,去竹舍喝茶。”
  二人一同走入竹舍,尚清华观察沈清秋气色脸色,居然还不算太糟糕。见沈清秋居然还给他倒茶,尚清华一把握住茶壶:“瓜兄,你还好吧?”
  沈清秋道:“茶洒出来了。我好不好,你不如猜猜看?”
  尚清华道:“沈大大,我必须要说明一下,告诉冰哥实情,我也是迫不得已,我……”
  沈清秋面无表情打断:“我没怪你。这件事,本来应该我自己告诉他。”
  尚清华道:“你真这么想?”
  沈清秋没有回答,道:“你安定峰的活都忙完了?”
  尚清华摊手:“哪里有忙完的时候,安定峰什么时候养过闲人?”
  沈清秋点头表示赞同,“那就别忙了,我请掌门师兄给你放个假,怎么样?”
  尚清华警惕的看着他,半晌大惊:“卧槽!瓜兄,千万别。我承认我是做了很多不地道的事情,但那都是系统和情势所迫,我还是努力在做一个好人的。至少还没有到让掌门清理门户的地步。”
  “……”沈清秋道:“我是说,你想不想出去走走散散心?咱俩可以结个伴。”
  半日后,清静峰山门外,尚清华一扬马鞭:“我怀疑你让我陪你出门走走,其实就是想找个车夫给你赶车。”
  沈清秋扔给他一个碧绿瓷瓶:“拿着。”
  尚清华伸手一接:“这是什么?”
  沈清秋道:“仙盟大会赢来的灵药,大伤小伤,一擦即愈,不留疤痕,比灵石值钱。看你被漠北君一日三揍的,确实值得同情。”
  尚清华愣了愣,感动了:“瓜兄你真是太义气了。”说着勒紧缰绳:“去哪?”
  沈清秋道:“白露山上白露林。还有印象吧?”
  尚清华想了一会:“要说我自己的设定,确实印象不深。但是我依稀记得你和我说你上一世的事情的时候,提起过这个地方……草,你要我陪你去取日月花露水?那东西现在对你还有什么用?”
  沈清秋:“……日月露华芝。自己设定出来的东西,至少把名字记清楚了,别丢人。它对我没用,对别人就不一定了。”
  他并不在车厢里窝着,和尚清华一起坐在赶车位上,一路指点路线,路上歇了几次,终于在第三日接近日中的时候,看见了一片熟悉的灵气充沛的深林。
  尚清华道:“瓜兄,我刚刚看了看地图,怎么都觉得这地方在幻花宫的版图里,至少蹭了个边。你刚薅走了幻花宫那么大一把羊毛,老宫主现在肯定对你感情深厚,我们还来偷人家地里长的瓜,不太好吧?”
  沈清秋笑而不语,走到一颗苍天大树下,手指轻轻一扣,一个灵音咒被放出来,发出一声悠扬的响声。
  片刻,一个白衣挺拔的少年从一片深丛中绕出,对沈清秋抱剑一礼:“沈前辈。”

………………………

进度接近大结局。

墨辄水云烟

【冰秋】渡山春(四十九)

        此言一出,满坐哗然。
  苍穹山派众人反应最大,齐清萋呛了一口茶,柳眉一竖,眼刀就扔了过来。柳清歌冷哼了两声,直接去看坐在不远的岳清源。岳清源的目光平缓的移过来,微微意外,却没有说什么。
  老宫主无话可说,站起来,道:“沈峰主如此慷慨,幻花宫自然不会扫兴。”
  押宝还在继续,有人押下仙灵宝器,也有人拿奇珍灵兽做赌注,众人的注意力又被重新吸引了过去。
  沈清秋走到岳清源身边,低声道:“掌门师兄不必担心,稳赚不亏。”
  还不待他说话,齐清萋在边上先啧他一脸:“你要是输了,咱们苍穹山就只剩十一峰了...

        此言一出,满坐哗然。
  苍穹山派众人反应最大,齐清萋呛了一口茶,柳眉一竖,眼刀就扔了过来。柳清歌冷哼了两声,直接去看坐在不远的岳清源。岳清源的目光平缓的移过来,微微意外,却没有说什么。
  老宫主无话可说,站起来,道:“沈峰主如此慷慨,幻花宫自然不会扫兴。”
  押宝还在继续,有人押下仙灵宝器,也有人拿奇珍灵兽做赌注,众人的注意力又被重新吸引了过去。
  沈清秋走到岳清源身边,低声道:“掌门师兄不必担心,稳赚不亏。”
  还不待他说话,齐清萋在边上先啧他一脸:“你要是输了,咱们苍穹山就只剩十一峰了。沈清秋你真是好大的脸!”
  沈清秋摸摸鼻子:“齐师妹这是何意?”
  齐清萋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输了你能陪得起?你的清静峰还不被连根拔走了!”
  卧槽,好犀利!完全无可反驳!
  他下重注的原因,一是为了薅全修真最有钱的组织一把羊毛,二来也的确是看幻花宫老宫主不太顺眼。不过既然以后幻花宫会被洛冰河收入囊中,那他这算不算羊毛薅到了自家身上?
  岳清源看着他,微微一笑,低声道:“师弟,你当真十分看重他。”
  沈清秋还没来得及回答,岳清源又温和道:“输了也无妨,算我的。”
  沈清秋心里突然涌出一种莫名的滋味,摇着折扇,半开玩笑道:“掌门师兄,赢了也算……算苍穹山的。”
  派首前辈们在高台上下注的下注,喝茶聊天的喝茶聊天,而在绝地谷内,参会弟子们之中,“清静峰峰主为座下首徒一掷万金”的消息早已飞快传开。不少人的目光一直在洛冰河身上,纵然身处危机四伏的境地,也还是忍不住心中好奇,想看一看这位让自家师尊下巨注的弟子究竟实力如何。
  有胆大又暗自心中仰慕的女弟子,这时故意走在洛冰河身边,低低柔柔地搭话道:“洛师兄,我听说沈峰主为你押下一万灵石,赌你这次摘冠呢。”
  她原本想的是,洛冰河虽然自入场以来不太和人谈笑,听了这句话,也会心情大好,至少会对自己报以和气一笑,自己也能借机谈话两句。
  没想到,洛冰河闻言却毫无反应,脸上表情都没有变化,仿佛没听见一样。女弟子讨了个没趣,讪讪地回到女伴的队伍中去了。
  弟子们被分成十二批从不同的入口进入绝地谷,但无论是从哪个入口进入,都要走过一段尚且还能照见日光的平地。在这里弟子们还犹有空暇打闹谈笑,直到走过一道灵力设下的结界屏障,周围景色顿时变幻,天光顿时暗淡,才算是真正进入了古木参天,魔物潜行的绝地谷之中。
  所有人被森冷幽暗的气氛感染,都自动停止了笑闹,打起十分的戒心,分散开来行动。
  弟子们一开始行动,高台上的金字榜就变化起来。渐渐的,十个人的名字金光闪闪,升到了前面。
  沈清秋喝着茶,目光往金字榜上一扫。
  和上一世不一样的是,从一开始,洛冰河的名字就遥遥的排在第一位,流光溢彩,而公仪萧的名字却排在洛冰河后面一名,数字紧追不舍。
  “啧啧啧,沈峰主果然好远见。”
  “毕竟是亲手教养的徒弟嘛,自然是心里有数的。”
  “公仪萧也追得紧,这才哪到哪。我看最后谁赢还不一定。”
  “那是,你我只管看着就是……”
  耳边关于“洛冰河和公仪萧哪个胜算更大”的问题讨论不休,沈清秋完全不在意,目光盯着金字榜上洛冰河名字后的那个数字,总觉得有些奇怪。
  这个数字,升的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他深知按照洛冰河前期的性格,并不会一上来就锋芒毕露,而是会更加谨慎,等待之后更大的魔物boss。再外加一点白莲花性格作祟,顾及一下抱大腿的幼弱病残,杀死魔物的数量根本不可能升的这么快。
  ……除非洛冰河是真的抛下一切干扰和顾虑,全心全意地在厮杀。
  湍急的瀑流旁,洛冰河催动正阳剑,灵光流转之间,毫不客气的刺入了一只腾空跃起的独目青鱼的眼中。与此同时,另一把灵剑也呼啸而来,扎穿了怪鱼的鱼尾,速度甚至比正阳剑还要快一些。
  独目青鱼张开獠牙,口中竟然发出人一般的尖啸,掉进水里翻腾了一会,不动了。一颗念珠从青鱼体内浮出,朝着瀑布后的岩石而去。
  岩石旁边,一个白衣少年表情错愕,正是公仪萧,看见念珠向自己手上的珠串飘来,赶紧一伸手截住。
  洛冰河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收回正阳剑,什么也没说,转身要走。
  公仪萧连忙叫住他:“洛公子!”把手中的珠子递过去,真诚地道:“独目青鱼要刺穿眼睛才能致命,这颗念珠应该是你的。”
  洛冰河不冷不热道:“判给你的念珠再给我,是舞弊。”
  公仪萧心中惭愧,叹道:“那这颗珠子就作废吧。”伸手一捏,将念珠在手中用灵力捏散。
  守在晶石镜前的前辈们纷纷感慨。这两位最瞩目的少年新秀,不仅修为高强,性情也如此磊落正直,实在是难得,修真界日后有望!
  沈清秋揉揉太阳穴。
  诸位啊……你们口中的两位少年英才,谁能想到曾一个成了修真界最大的对头,在魔界呼风唤雨,另一个更是还没来得及崭露头角,就直接半路挂了啊!
  晶石镜内,公仪萧捏碎念珠后,和洛冰河分头扬镳,更加谨慎小心的寻觅魔物的踪迹,有意不去猎杀那些弱小的魔物,将它们留给灵力低微的弟子。
  沈清秋看着公仪萧的背影,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上辈子公仪萧的死,说起来是因他而起,这一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相同的事情发生了。
  时辰逐渐过去,高台上升起一轮明月,晶石镜里映照出的场景清晰度却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只不过是场景由白天变为了暗夜。
  夜晚人的目力受到影响,也就意味着更加的危险。然而由于不少魔物喜欢昼伏夜出,收获也比白天更为丰富。洛冰河的手腕上已经密密麻麻的排满了念珠,依然丝毫不显疲倦,凌厉挥剑刺杀的动作已经麻木,脸上更是毫无表情。
  沈清秋看着洛冰河独自一连解决了数只需要几人联手才能斩杀的高级魔物,直看得腮帮子发酸。
  洛冰河斩杀魔物的手段,虽然快,但也的确残忍。沈清秋在心里为遇到洛冰河的那些魔物暗掬一把辛酸泪。
  看了半天,他隐隐觉得,洛冰河的动作,不像纯是为了获得念珠,反而像是……在泄愤。
  泄愤?
  沈清秋想到这一点,握茶杯的手掌都抖了一下。
  他没有哪里招惹洛冰河吧?走之前甚至还被这小混蛋打劫了一次,洛冰河按理来说完全没有生气的理由。
  ……其实细想一下,这一世的洛冰河,的确有些心思深沉,喜怒无常。沈清秋之前一直认为是孩子到了青春叛逆期,外加之前心中的恋慕一直说不出口,才会这样,但又总觉得不止如此。他曾经试图问过几次,洛冰河却并不愿意说,或者用其他的话题岔开,他也只好作罢。
  所以一直到现在,他也没有真正搞清楚,有时候洛冰河那种突然莫名其妙的情绪是哪里来的。
  沈清秋揉揉眉心,之前那种不好的感觉又升了上来,被他自己强行压了下去。
  他面前的那块晶石镜转移了视角,洛冰河的身影看不见了。算算时间,离最终的魔物大暴走开始,还有不到一个时辰。
  沈清秋突然想到了什么,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将怀里的那个锦囊拿了出来。
  没想到,他只是轻轻一捏,之前一直被灵力封住的锦囊,居然自己解开了!
  一颗蓝莹莹的珠子滚在手心里,被擦得很亮。沈清秋只看了一眼,立马就认了出来。
  这玩意他不是没见过,几年前在山城携弟子历练,他和洛冰河在溪水中与井妖纠缠,曾在一片黑暗里,看到一点幽幽蓝光。
  沈清秋满身冷汗。
  这东西……是百岁嫿魍的眼珠啊操!!!!!!

墨辄水云烟

【冰秋】渡山春(三十一)

  沈清秋心想这孩子问这个做什么,下意识地回答道:“没有。”
  确实是没有。
  他记得清静峰上有魔族记载的书,好像只有几本吧?而且最多不过是记了寥寥几笔,至于那种单独介绍魔族甚至是魔道修炼术法的书,清静峰的藏书阁里是不会收录的。
  而且就算有,肯定也是绝对的禁书,哪里能让人轻易找到。
  闻言,洛冰河的目光几不可见的滞了一下。沈清秋反问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洛冰河不由自主地走近一步,追问道:“师尊,真的没有吗?”
  沈清秋心想这孩子莫非是遇上梦魔了,温声解释道:“魔族书籍在修真界本就是禁书,清静峰藏书阁不予收录,也不足为奇。”
  洛冰河低头垂睫,遮住眼中神色:“...

  沈清秋心想这孩子问这个做什么,下意识地回答道:“没有。”
  确实是没有。
  他记得清静峰上有魔族记载的书,好像只有几本吧?而且最多不过是记了寥寥几笔,至于那种单独介绍魔族甚至是魔道修炼术法的书,清静峰的藏书阁里是不会收录的。
  而且就算有,肯定也是绝对的禁书,哪里能让人轻易找到。
  闻言,洛冰河的目光几不可见的滞了一下。沈清秋反问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洛冰河不由自主地走近一步,追问道:“师尊,真的没有吗?”
  沈清秋心想这孩子莫非是遇上梦魔了,温声解释道:“魔族书籍在修真界本就是禁书,清静峰藏书阁不予收录,也不足为奇。”
  洛冰河低头垂睫,遮住眼中神色:“师尊,修真界不屑收录魔族典籍,甚至将其划为禁书,难道魔族之于修仙正道,真就如此不齿不堪,不共戴天吗?”
  哦,看来是真的遇上了梦魔,叫这孩子陷入两难境地了。
  沈清秋卡了一下,一番惊世骇俗的装逼语录堵在嘴边,犹豫不决。
  他上一世吃尽了关于这个问题的回答的苦,“啪啪”打脸不说,还伤尽了小白花的心,真是装逼一时爽,自圆火葬场。
  所以这次面对相同的场景,沈清秋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地想一想措辞了。
  沈清秋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道:“这个问题,为师也没有办法回答你。毕竟,人分好歹,魔有善恶。”
  洛冰河的眼神微动,抿了抿嘴。
  沈清秋接着道:“那些世人眼中两袖清风的人界正道,他们真就全都是正人君子了?谁又能知道?这个道理,人如是,魔族亦如是。人间正道尚且不一定都是君子,魔族又难道全都十恶不赦吗?灵力魔力,本就是为修道者所用,关键在于怎么用罢了。”
  洛冰河的头慢慢地低了下去,声音极轻地喃喃:“是吗?师尊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洛冰河手中的灯盏烛火摇晃了一下,将两个人的身影都照得隐隐约约的。
  沈清秋叹了口气。
  他当然是这么想的!
  要是剧情不打脸就更好了!
  洛冰河听到沈清秋的叹息,心中发紧,刚要去看沈清秋的脸,就被沈清秋接下来的话给定在了原地。
  “但是,人界与魔界素来仇深似海,世人对魔族弃之恶之,不共戴天,的确是事实。修炼魔道之路充满坎坷艰险,即使有所成就,也定会受尽世人唾弃。若能选择,谁又愿意看见本门弟子,自己倾力栽培报以厚望之人,踏上这条路呢?”
  沈清秋笑了笑:“众仙门对魔族典籍讳莫如深,这或许也是原因之一吧。不过,路都是自己选的,任何人都无法干涉,历经艰难万苦也好,日后有所作为也罢,全系自己一人身。”
  他这番话,说得其实很巧妙。既摆明了立场,又打了把感情牌,让洛冰河日后不至于觉得自己两面三刀,最后还隐晦地激励了一下——要变强该怎么做,自己由心选择去吧。
  沈清秋太清楚此时的洛冰河对于变强的渴望,听了最后那句话,可能真的就一意孤行不管不顾的修魔去了,正好符合剧情的走向。
  其实吧,他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
  不知道为什么,沈清秋觉得有时候自己的一言一行,总带着点算计洛冰河的味道。虽然这种事情以前良心丝毫不痛地暗搓搓干过不少,但是事到如今,他已无法再将洛冰河单纯地看成书中角色,也就对这种“算计”存了一股莫名戾气和抵触。
  ……要是没有系统就好了。
  洛冰河听着沈清秋的话,心里的波澜几乎要将他整个翻覆。
  “若能选择,谁又愿意看见本门弟子,自己倾力栽培报以厚望之人,踏上这条路呢?”
  洛冰河觉得,自己多年来心里始终无法释怀的一个结,好像那一瞬间被解开了,一时间眼泪都要掉下来。
  原来……其实师尊从一开始就是在乎自己的?
  师尊当初将他打入深渊,真的是为他痛心疾首,一时激愤,而不是觉得教出了魔族,辱没了苍穹山派的门楣,或者是其它什么原因。
  而自己当年却错怪了师尊,甚至一度失去理智,对师尊说出那样的话,做出那样的事情。一直到师尊自爆之前,都没有得到自己一个真正的笑容。
  洛冰河猛地抱住了头。
  他……他真的……
  彻骨的后悔滋味和方才的狂喜同时在心里汹涌碰撞,洛冰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拼命的压抑着体内不受控制的魔气冲撞,忍到瞳孔都在微微发红,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师徒二人各有心思,沈清秋回过神来,看见洛冰河抱住头,神色痛苦,心中一惊:“冰河?”
  而下一秒,沈清秋就觉得自己的双手被扣住了。接着一股大力将他推在了经纶堆满书架上,洛冰河的脸已经近在咫尺。
  沈清秋毫无防备,后背咯得生疼。
  十四五岁的洛冰河身高与他相悬并不大,扣住他的手几乎用了蛮力,看着那张白皙的脸贴得越来越近,沈清秋忍着呲牙咧嘴的冲动,斥道:“洛冰河!”
  胆子也太大了吧!
  沈清秋不知道这孩子突然发了什么疯,正考虑要不要把人一脚踹开,却发现洛冰河一双眼睛赤红得可怕,身体也在微微的发抖。
  沈清秋毅然出手,“刷刷”几道灵流打入洛冰河的体内。
  后者浑身一颤,一下子如同失去了支撑,松开了手,虚软地倒在了他身上,喃喃道:“师尊……”
  洛冰河将头埋在沈清秋脖颈里,慢慢地收紧手臂,抱住了沈清秋。
  沈清秋皱着眉头拉过洛冰河的手腕一阵探查,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掰过洛冰河的脸,认真地问道:“冰河,你告诉为师,你是不是最近练功 ,出了什么岔子?”
  洛冰河下意识地摇头,沉默半晌,眼珠转了转,又点了点头。
  沈清秋估计,洛冰河现在的状况可能和梦魔有关,而洛冰河修炼魔族术法的时间,也许比他想象得要更早。
  心里有了大致的猜测,沈清秋强行罔顾掉此时二人的姿势,正色教育道:“为师知道你向来刻苦,但是修炼之事本来就是水到渠成,若是一味强求,走火入魔,便会极其危险,最后得不偿失。这个道理,为师希望你能牢记在心。”
  洛冰河沉默地听着,在他怀里闷声道:“弟子明白,让师尊担心了。”
  沈清秋拍拍他:“起来。”
  洛冰河语气虚软,抬头看着他,委屈地道:“师尊,弟子身上没力气,站不起来了。”
  ……腻。
  真是太腻了。
  沈清秋被洛冰河那略带撒娇的调调腻得毛骨悚然。
  也不知道为什么,洛冰河这次受伤后,黏他的程度简直上了一个新的里程,言行举止之间,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暧昧。
  沈清秋看着自己身上黏黏糊糊的那只,觉得无比无奈,却到底没有把人推开。
  这种诡异的感觉,一直持续了两年。
  一直到洛冰河长到快十七,黏他的程度却并没有随年龄的增长而减少分毫。
  这两年洛冰河的身形拔高了一大截,几乎能与沈清秋平视,抛却那股青葱的少年气息,很是有日后身长玉立,出众挺拔的身架子。
  孩子长大了,没什么不好。唯有一点,那就是洛冰河毕竟不能再算是懵懂幼稚的孩童,两个人若还是毫无顾忌地缠在一块,怪奇怪的。
  而沈清秋有时候刻意避开洛冰河过分的亲近,一看见洛冰河那一副玻璃心破碎的神情,便顿时心软,由得他去了。
  这两年过得风平浪静,沈清秋呆在清静峰上每日过着混吃等死的日子,偶尔和柳清歌出去出出任务。虽然每次回来,他总觉得洛冰河总会隐隐不高兴许久,却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还有一件事,让沈清秋不得不担忧。
  自从有了正阳剑之后,洛冰河的修炼得到了极大的辅助,整个人变得更加的刻苦起来。
  虽然这孩子平日里缠着他时,总是一股黏乎乎的小姑娘调调,在修炼上却丝毫不见马虎,对己身要求十分严苛,甚至到了近乎残酷的地步。
  好几次沈清秋半夜醒来,看见洛冰河坐在院子里,身上沾满夜露,却还在全神贯注研究心法。
  沈清秋注意到洛冰河手腕上的於痕,便揭开了他的衣服,发现他手臂和后背上,全是被剑气给荡扫出的伤痕。
  看得沈清秋胆战心惊。
  为此,沈清秋又气又心疼地教育过好几次,到后来几乎是疾言厉色,然而这种情况却丝毫没有好转。
  洛冰河就好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修为倒是突飞猛进了,平日里却遮掩伤口,一副若无其事小白花模样,让沈清秋无奈不已。
  明明上一世也没有这个样子啊。难不成是他教育失败,让孩子心理变态了?

作者的一点点话:
同志们端午快乐!!!

墨辄水云烟

【冰秋】渡山春(完)

  洛冰河伸出手臂,将他抱进怀里,却不敢用力,带着一点小心翼翼。
  他道:“我,我以为……师尊你还在生我的气。”
  沈清秋点头:“不错。刚才那个问题,为师现在也想问你。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回清静峰?”
  洛冰河解释道:“无间深渊那时,我那样就跳下悬崖,不听师尊的解释,还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我怕师尊从此生了大气,甚至都不想再见我。所以我不敢一回来就去见师尊,索性将魔界收了,勒令他们不准骚扰人界。日后见了师尊,好让师尊高兴。反正也用不了多久。”
  沈清秋头疼的叹气:“洛冰河,都这么多年了,你真是……”
  洛冰河声音里又带了几分哽咽:“我知道我这样不对,我也知道,师尊想说我一点长...

  洛冰河伸出手臂,将他抱进怀里,却不敢用力,带着一点小心翼翼。
  他道:“我,我以为……师尊你还在生我的气。”
  沈清秋点头:“不错。刚才那个问题,为师现在也想问你。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回清静峰?”
  洛冰河解释道:“无间深渊那时,我那样就跳下悬崖,不听师尊的解释,还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我怕师尊从此生了大气,甚至都不想再见我。所以我不敢一回来就去见师尊,索性将魔界收了,勒令他们不准骚扰人界。日后见了师尊,好让师尊高兴。反正也用不了多久。”
  沈清秋头疼的叹气:“洛冰河,都这么多年了,你真是……”
  洛冰河声音里又带了几分哽咽:“我知道我这样不对,我也知道,师尊想说我一点长进都没有。今日看见师尊还肯认我,我就知道,又是我多想了。我总是忍不住。”
  他一把握住沈清秋的手:“师尊,我今后再也不会了。”
  沈清秋用另一只手揉揉他的脸:“嗯。师尊不怪你。”
  想一想,其实无论这一世还是上一世,如果他早早就把话说清,坚决果断地站在洛冰河身边,洛冰河也不会如此患得患失,即使两人之间早已确定感情,也依然在习惯性地惴惴不安。
  沈清秋的目光,落在了洛冰河背后的那把剑上。
  洛冰河道:“师尊,心魔剑我找到了。你放心,我从没有哪一次,觉得它比现在更听话。我什么都不怕了,它再也不能反噬我。”
  沈清秋微微一笑,重新将洛冰河抱住:“它当然不能反噬你。”
  沈清秋道:“为师也有很多话,要和你说。书和系统的事情,为师不是有意瞒你。”
  洛冰河从他肩上抬起头,黑润润的眼睛盯着他。
  沈清秋道:“被卷入这本书里,是个意外。为师在自己的世界里,原本有着很安定的生活,也没有想过,有一天能与自己读过的书里的人有什么故事。在我读的那本书里,洛冰河,你的确不太可爱。”
  洛冰河默默地收紧抱他的手臂,声音低低地:“我知道。”
  沈清秋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起初,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做好一个师尊,也想尽力在维护那个故事原状的同时,不违背自己的本愿。其实现在想来,为师的本愿,便是不伤害你。只是很多时候,无能为力,也无法开口和你说明原委。只能眼睁睁看着很多事情一发不可收拾。那种滋味,并不太好。”
  洛冰河原本已经褪去红意的眼眶,又逐渐湿润了起来。沈清秋缓声道:“但是,我觉得这辈子遇到的最好的事,便是进入这本书里,成为你的师尊。”
  “最不后悔的事,就是遇到你。”
  沈清秋道:“系统和那本书,就当不存在吧。从今往后,一切都过去了。”
  

  上一世,沈清秋兢兢业业,终于填完了所有的坑,摘下的勋章可以挂满一片墙,系统也十分客气,直接大手一挥,要奖励他回城。
  而这一世,沈清秋在最后总结了一下自己的功绩,似乎也不错。
  在他将无尘送入那道深缝的时候,系统发出了提示,苏夕颜,天琅君,以及竹枝郎这三个隐藏人物的剧情,被百分之百的补完了。
  至于沈九,沈清秋后来查询系统时,发现关于这个人物隐藏剧情的解锁进度条,竟然也是满的。
  对此,沈清秋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系统做出解释道,沈九的人物解锁基于原主的记忆找回,由于他有上一世的记忆,所以在本世剧情的一开始,沈九这个人物的填坑进度,就已经完成了。
  而无论系统升级到哪个版本,有一条规则是不变的:完成主线剧情,解锁完所有的隐藏人物后,玩家达成成就,将自动被遣送回城。
  然而,再来一世,或许谁也承受不起了。
  好在,系统规定的填坑项目,还有一个——
  苍穹山的山门外,沈清秋道:“诸位不必送了。又不是不回来。”
  齐清萋呸道:“谁送你啊?苍穹山出了这么个百年难闻的奇事,做师父的竟然被徒弟拐跑了,当然要过来看看热闹。沈清秋你敢不回来你就完了!出去和那小子游山玩水的时候,千万别说你俩是苍穹山的!”
  木清芳道:“师妹,其实说不说,也没多大区别。金兰城那一出后,如今全修真界都已经知道了。”
  众人皆点头道是啊是啊。
  齐清萋怒道:“那也不能宣扬!”小声嘀咕道:“我还当溟烟那些个乱七八糟的话本是胡扯八道,不知道扔了多少,你竟然给我坐实了。我苍穹山要真被人叫那什么山,说出去脸往那儿搁啊……”
  沈清秋呵呵笑着,洛冰河站在他身后,说不出的乖巧。
  沈清秋道:“柳师弟,你有没有什么和我说的吗?”
  柳清歌:“哼。”
  沈清秋讪讪然。好吧,虽然只有一个字,还是个语气词,但总比没有的好。
  岳清源走上前,微笑看着他。
  沈清秋敛了敛脸上的神情:“掌门师兄。”
  两人离开吵吵闹闹的人群,来到苍穹山门前的一颗苍天巨树下。
  沈清秋道:“师兄,那日金兰城,多谢你替冰河解围。”
  岳清源:“我帮他,当然是为了帮你。”
  沈清秋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岳清源之前虽然从没有问过他这方面的问题,但掌门慧眼如炬,哪有看不出的。虽然看了出来,却从不揭穿,只是在背后默默的支持。
  他心里正感动,岳清源突然道:“小九。”
  沈清秋心里一紧,岳清源看着他,低低地道:“你这些年,性情比以前平和了许多。我想了又想,这种改变,似乎是因洛冰河入清静峰而起。洛冰河,当真是你命中一缘。”
  虽然说法有误会,但沈清秋没有反驳。岳清源看着他,目光深邃:“小九,多年前的那一件事,我想今日告诉你,无论你信与不信。”
  沈清秋毫不犹豫道:“不信。”
  岳清源面露无奈:“小九……”
  沈清秋道:“无论之前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往事,都不要再说给我听。”他直视着岳清源:“我只相信现在。掌门师兄,日后,还是叫我清秋吧。”
  无论你骗没骗过沈九,都不重要了。
  在另一个世界里,在你为他奔赴那场昭然若揭的死局的时候,当年的真相对沈九来说,就全都不重要了。
  岳清源看着他,目光似欣慰,又似惘然:“是啊……清秋。”
  

  沈清秋曾答应过洛冰河,在他回来之后,便陪他去天涯四海任何想去的地方。两人倒是游山玩水逍遥自在,而修真界,却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在金兰城外洛川冰封的某一夜,幻花宫老宫主突然暴毙,讣告发遍了仙门百家。
  沈清秋不在修真界,消息闭塞,听说这个消息时,还是在某座城的小茶楼内。
  邻座的人眉飞色舞,茶碗在桌上磕碰得像惊堂木:“一点迹象都没有!就那么死了!你说新鲜不新鲜。”
  “不会是年纪大了吧。”
  “怎么可能?那些个修仙的,还能有年老体衰这一说法?况且也不怎么老。”
  “总之稀奇。你们想想,幻花宫那么大一个修真门派,掌门人说暴毙就暴毙了,依我看呐,多半是牵扯到了什么恩恩怨怨,被仇家悄悄的……嘿嘿。”
  “他娘的,谁还能有这本事?”
  “哎哎,轻声。这种事还是小心些……”
  沈清秋听了半天,若有所思,洛冰河给他添满茶,淡声道:“虽然我曾经想过这么做,但这次,不是我。”
  沈清秋沉吟道:“既然不是你,那么也就只有一个人,最有可能。”
  洛冰河不动声色,沈清秋道:“看来,他已经恢复了。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洛冰河微笑道:“看谁?”
  沈清秋心中叹了口气。唉,算了,来日方长。
  沈清秋岔开话题,道:“老宫主暴毙,那么现在幻花宫宫主之位上的,应该是公仪萧了。”
  洛冰河垂了垂眼睫,突然漫不经心地道:“师尊,之前我在南疆整管作乱的魔族,在人界与魔界的边界之地,曾经看见过一个人。”
  沈清秋:“是谁?”
  洛冰河道:“秋海棠。”
  沈清秋脸上的表情一顿,洛冰河道:“边境之地,只有修真界一些无名的修真小派愿意驻扎。我见她在那里,人并无什么异样,似乎还是某个帮派的堂主。”
  沈清秋心里暗暗舒了口气。幸好幸好,相比上一世秋海棠在圣陵里落得疯癫至死的结局,这个结果,实在是好太多了。
  沈清秋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洛冰河道:“弟子见师尊之前似乎对她颇为上心,思来想去,她的消息,我不想瞒着师尊。”
  他话是这么说,眼中还是有隐隐委屈的神色。
  沈清秋好笑又欣慰地捏了捏他的手,等洛冰河付了账,往外走去。
  洛冰河紧紧跟着他,茶楼外是一片景色优美的江水,二人沿着江岸,并肩而行。
  江面上停着一只只画舫,歌女们坐在船头,抚琴而歌,招徕来来往往的游人。
  一座画舫在江边停靠,一个大眼睛的女子正在弹琵琶。
  沈清秋心情甚好,等她弦停了,问道:“姑娘,我们一路走来,发现大街小巷,市肆歌坊,都在弹唱这支曲子。姑娘可知是为何?”
  船上歌女停弦,掩口轻笑:“仙师还不知道?几年前那极有名的话本《春山前传》,前不久终于完成了最后一章目,说是接下来,就要开始连载正传——《春山恨》了。这首曲子,便是给前传作个结,顺带勾出正传来,不久前才流传出来,人人争唱。大伙儿都十分期待,这书里真正的故事,终于要开始了呀。”
  怎么春山恨这个梗绕不开了!
  他果然不该嘴贱去问!
  沈清秋有点尴尬,忍不住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洛冰河。
  洛冰河的眼中一片柔和,也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沈清秋问道:“那么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歌女幽幽道:“不知春意山中藏,非要借着一股东风引渡,方才山水尽显,情意尽露。这不正像洛沈二人的故事?这首曲子,便起名叫做《渡山春》了。”
  说罢,不再多言,转轴拨弦,朱唇轻启,琵琶曲调在江面轻荡。
  “问人世,几多风流,几回红尘翻覆。
  多判是,经年思暮,一朝错误。
  无那正阳人间,偏多秋声簌簌。
  前尘旧梦几多时,春山遗恨去西风。
  怎知他,春宵帐里,虚情世间,翻云覆雨手。
  稗文野笔不关情,空书那巫山云雨歇复骤。
  总不敌,世人悠悠口。

  再人世,千山云岫,万般欲说还休。
  才道是,七载障情,一叶障目。
  芸芸求鱼缘木,几人裁冰剪雪。
  故人临渊辞故人,东风可曾谢东风。
  方念他,秋水如空,前尘尽梦,周旋飘零苦。
  新声曲度再转轴,可叹那春山几渡情与误。
  合卷时,道是君归处。”

                                       全文完

  …………………………………………

  后记:

  时至今日,伴随着倒了一堆的打脸flag,《渡山春》全文完结。
  这是一个洛冰河和沈清秋重来一世,变成更好的彼此的故事。
  墨辄并不打算用更多的语言来解释这个故事,在这之后,也不会自我评论这个故事,因为这个故事从我笔下脱离的那一刻,所有关于这个故事的一切感受和理解,全部属于我的读者们,也就是你们。
  写完《渡山春》这个故事的经历对于我个人来说有着很深的意义。这是我写文道路上的第一个长篇故事。我自认为我是幸运的,因为在我的写文道路的开篇,这一路我不是一个人,从未冷冷清清,一直都有那么多人在等待着我,鼓励着我,给我热度。虽然平时不曾表述,但是我对于这种鼓励和关注,一直怀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感激涕零。我知道渣反圈很多人在关注着这篇同人,很多时候想来,都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当初写渡山春的时候,我的粉丝只有几十个,到现在的两万多,看到那么多人渐渐地靠来,给我以青眼,这个过程非常美妙,也是支撑我坚持写完这个故事,从未想过弃坑的重要动力。
  除此之外,站在沈清秋的视角,写下了这么多的文字,我对于冰秋的感觉,尤其是沈清秋这个人物的感觉,也逐渐达到了一种奇妙的境地,沈清秋这个人仿佛被刻在了我心里,有一种非常的亲密和亲切。对于渣反这个圈子,我也有着深厚的感情,觉得很多年之后,无论走到何处,我再回首想起这个圈子,它都会是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没错,将《渡山春》完结,我觉得自己终于向渣反圈交出了一个完整的答卷,也代表着我和渣反圈一个长久以来固定的联系,就这样被切断了。让人怅然若失,又有终于献上打磨完工的礼物的欢喜。
  在之后的日子里,我也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继续写属于冰秋的故事,也许会在奇思妙想浮上心头时写一两篇,总之未来不可知。渣反圈一定还会有源源不断的有新的血液,墨辄也会渐渐的淡出所有人的视线,但还是很希望,很久之后大家在推文的时候,能够偶尔有人想起《渡山春》,想起墨辄水云烟这个名字,想起我写下的其他的关于他们的故事。
  或许你们之中,有人在每一次更新后都热情的评论点赞,有的则默默关注,悄悄喜欢。但墨辄真的真的很想在渡山春完结的评论区,看到一路来守护这个故事完结的你们的评论,或者对墨辄本人说几句话,也很好。
  最后一句话。
  每时每刻,你们在为我笔下的故事动容的时候,我也在因你们而动容。

墨辄水云烟

【冰秋】渡山春(五十六)

  看见那个身影,沈清秋的心一下子被提得极高,然后,又慢慢地沉下来。
  对面的那个人,正和他隔着月色飞叶遥遥对视,谁也没有说话,却谁都也没有移开目光。
  一下子,沈清秋有一种云开雾散的感觉。
  突然觉得,什么都不必再想,也什么都不必再问了。
  众人顺着沈清秋的目光看去,都看到了那个白衣人影,面面相觑。
  柳清歌站在墙头上,皱了皱眉:“沈清秋,那是不是……”
  沈清秋没有回应,向前走了两步。那道白衣人影也动了起来,从高楼上跃身而下,瞬间便到了眼前。
  洛冰河背后背着一把被缠得严严实实的长剑,站在众人眼前。碎发飞扬里,一道鲜红的天魔印,在额间流转着红光。
  洛冰河垂...

  看见那个身影,沈清秋的心一下子被提得极高,然后,又慢慢地沉下来。
  对面的那个人,正和他隔着月色飞叶遥遥对视,谁也没有说话,却谁都也没有移开目光。
  一下子,沈清秋有一种云开雾散的感觉。
  突然觉得,什么都不必再想,也什么都不必再问了。
  众人顺着沈清秋的目光看去,都看到了那个白衣人影,面面相觑。
  柳清歌站在墙头上,皱了皱眉:“沈清秋,那是不是……”
  沈清秋没有回应,向前走了两步。那道白衣人影也动了起来,从高楼上跃身而下,瞬间便到了眼前。
  洛冰河背后背着一把被缠得严严实实的长剑,站在众人眼前。碎发飞扬里,一道鲜红的天魔印,在额间流转着红光。
  洛冰河垂在身侧的手,指缝里还夹着一枚灵光未褪的青叶。
  有人一下子就认了出来,惊呼出声:“洛冰河!”
  仙盟大会之后,修真界还有谁不认得这个名字的。三个字在人群里炸开,人群顿时议论纷纷。
  “看清楚了?真是苍穹山清静峰首徒洛冰河?”
 “老子绝对没认错!这等样貌的还能有第二个吗?”
  “他,他额头上的是……魔族?!”
  “这怎么可能?苍穹山派怎么可能会收一个魔族为徒??”
  处于议论中心的洛冰河没有说话,目光紧紧落在沈清秋身上,像是很想走上前去,却又在犹豫着不动。
  柳清歌从墙上跃下,挡在沈清秋面前,遮住二人的视线,乘鸾出鞘:“你是魔族?”
  洛冰河道:“不错。”
  柳清歌厉声道:“那你还敢回来?”
    岳清源走上前,压了压柳清歌的肩。看向洛冰河,沉稳缓声道:“前段时日,我有所听闻,魔族南疆自当年天琅君被镇压后,原本一直四分五裂,扰乱人界。而几月之前,一支势力却异军突起,势如破竹,将南疆各族一一收服妥帖。就连如今北疆,也有归附之意。”
  洛冰河点头道:“嗯,是我做的。”
  岳清源又道:“据闻,南疆各部统一,又收服北疆之后,与人界相安无事,就连常年搅乱修真界的魔族小教派,也全都烟消云散。”
  洛冰河淡声道:“是我的意思。”
  岳清源道:“那么阁下今夜出现在此处,敢问又是何意?”
  洛冰河道:“南疆最不中用的一个小部族不服统一,生出异心,想要以金兰城的百姓作为口粮,用以充实反叛南疆统一的物资。我亲自来收服。”
  岳清源温声道:“阁下出身我苍穹山派,仙盟大会之后,既然没有身陨一说,那么为何不返回门派?”
  洛冰河简单地道:“并非我不愿回去。”
    有人听出话中意思,听不下去了:“岳掌门,你这是何意?洛冰河既然承认自己是魔头,苍穹山岂还能承认他是门下弟子?”
  一位女掌门道:“你这话说得也太不讲情面。金兰城魔族行凶,我们束手无策,方才似乎也是洛冰河压下的吧?”
  立即又有人反驳道:“一码归一码!魔族与修真界水火不容,洛冰河既然暴露了魔族身份,苍穹山身为四大门派之一,难道还要和他论起同门情分不成?那成了什么?修真界成了什么了?”
  有人犹豫道:“岳掌门方才不是说,洛冰河并未帮助魔族危害修真界,反而还……”
  一位帮主怒声道:“魔族能有什么好人?现在不害修真界,谁知道他日后会不会?我看说不定今日就是他串通魔族,故意骗取我们的信任也不一定!”
  “就是,苍穹山既然身为修真界表率,岂能同魔族同流合污!”
  有人摇了摇头,一语中的:“苍穹山派认不认洛冰河,关你什么事?又关我们什么事?”
  一时间,一片寂静。
  岳清源淡淡道:“多谢诸位关心。但此事的决定,并不在我。”
  他转过身,目光投向始终没有说一句话的沈清秋。
  沈清秋觉得四面八方的目光都跟着落在了自己身上,审视的好奇的严格的,各种各样。
  不要这样啊他压力很大的!!
  有人小声道:“我听闻,清静峰峰主与他爱徒之间,曾传闻有……”立刻被人捂住了嘴。
  洛冰河抿了抿嘴,目光向他看来。
  沈清秋深吸一口气,道:“洛冰河是我的徒弟。”
  他走上前,与洛冰河并肩,声音不大,却很坚定:“我认他。”
  洛冰河的眼里,燃起了一簇极亮的光。
  有人含嘲带讽道:“沈峰主,你未免也太因公徇私了。洛冰河在你座下这么多年,你就一点都不知道他的身份?”
  沈清秋愧声道:“一开始就知道了。只是未能告知苍穹山同门。”他转头对岳清源道:“师兄,对不起。”
  岳清源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柳清歌脸黑得难看:“……喂!”
  岳清源道:“我师弟是清静峰主人,他既然没有将洛冰河逐出师门,那么苍穹山派的名册里,洛冰河的名字,名正言顺。”
  沈清秋简直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纵容包庇的也太明显了。
  这不就是在直接说“我师弟说了洛冰河是他徒弟那就是你们不要再废话了”吧!
  周围有人冷冷道:“沈峰主,你与这洛冰河,可真是师徒情深啊。”
  他格外强调“师徒情深”四个字,让所有人都不由得往另一个截然相反的方向想去。
  柳清歌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恨不得拔剑而起,用乘鸾把他和洛冰河一起穿了,扔进金兰城随便哪条暗河里去。
  上一世面对这种情况,沈清秋都是能沉默就沉默,随他们说去,毕竟沉默万岁,沉默是金。
  而这一世,看着紧紧跟在他身边的洛冰河,沈清秋突然觉得,脸皮这种东西,反正也是要丢,丢的时候,还不如打个水漂取取乐。
  沈清秋道:“师徒情深,当然。但我维护他,不止是因为此。”
  “沈峰主这是何意?”
  沈清秋洒脱一笑:“洛冰河是我道侣。”
  众人:??????
  沈清秋理所当然地道:“所以,我不帮他,帮谁?”
  众人:“……………”
  够了。
  这实在是太……伤风败俗了!
  简直没眼看!
  这种事情,私下里被天花乱坠不亦乐乎地流传是一回事,被当事人自己亲口说出来,又是别样一番清奇滋味了。
  在当风凌乱,被九天神雷劈得找不到北的众人之中,沈清秋握住洛冰河的手,对岳清源道:“师兄……”
  岳清源温和地看着他,道:“去吧。”
  沈清秋郑重地点了点头,拉起一旁还在出神的洛冰河,飞身而起。
  沈清秋迎风踏上墙头,一跃落在了屋檐上,四下看了看,接着又腾身而起,带着洛冰河,在空中飞奔了起来。
  作乱的魔物被洛冰河一场摘叶飞花清理掉后,整座金兰城上方的魔气烟消云散。
  明月朗照,凉风如许,将两个人一青一白的衣摆吹得飞扬。
  洛冰河看着两人相握的手,像是还没有明白状况,愣愣地跟着沈清秋在高处飞奔。不由自主地将手握得更紧,渐渐地,又转为十指相扣。
  沈清秋找了一处城外的树林,远离了人群的耳目,带着洛冰河落了下来。
  洛冰河依旧一副茫然愣怔的模样,沈清秋无奈道:“还是一点都没变。”
  洛冰河低声道:“师尊,我是不是又在做梦了。”
  他方才面对岳清源,沉着淡定,应对自如,现在却是一副全然不知所措的样子,看着沈清秋,一遍一遍地问同样的问题。
  沈清秋被他问烦了:“要是在做梦,你准备什么时候醒?”
  洛冰河无声了几秒,眼眶顿时就红了。
  他哽咽着,带一点委屈道:“我不醒。”
  “……师尊,我不想醒。”
  沈清秋看了他半晌,习惯性地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柔声道:“醒吧。现实比梦更好。”

………………………

预计下章大结局。是真的这次不骗你们了!

墨辄水云烟

【冰秋】渡山春(五十五)

  从白露林返回,沈清秋把尚清华哄回去后,便接过马车,调转方向去了昭华寺。
  昭华寺宝塔下,无尘早已整顿好行装,远远对他双手合十。
  沈清秋还礼,无尘道:“看来白露林那一桩,沈峰主已经妥善解决了。
  沈清秋道:“不算妥善,还差无尘大师的一股东风。”
  无尘颔首,目光肃然:“昔日一段冤罪尘劫,老衲未能发觉阻止,心中一直有憾。如今老衲能有机会一解当年罪过,万死不敢推辞。”
  二人一路不歇,赶到了白露山脚下。沈清秋从怀里拿出一张图纸,上面龙飞凤舞的画着一副路线图,在一个犄角旮旯地方,潇洒的画了个对勾。
  沈清秋之前逼着尚清华冥思苦想,硬是让他想出了自己写的这个关押天琅君的地方...

  从白露林返回,沈清秋把尚清华哄回去后,便接过马车,调转方向去了昭华寺。
  昭华寺宝塔下,无尘早已整顿好行装,远远对他双手合十。
  沈清秋还礼,无尘道:“看来白露林那一桩,沈峰主已经妥善解决了。
  沈清秋道:“不算妥善,还差无尘大师的一股东风。”
  无尘颔首,目光肃然:“昔日一段冤罪尘劫,老衲未能发觉阻止,心中一直有憾。如今老衲能有机会一解当年罪过,万死不敢推辞。”
  二人一路不歇,赶到了白露山脚下。沈清秋从怀里拿出一张图纸,上面龙飞凤舞的画着一副路线图,在一个犄角旮旯地方,潇洒的画了个对勾。
  沈清秋之前逼着尚清华冥思苦想,硬是让他想出了自己写的这个关押天琅君的地方,还画出了地形图。
  沈清秋一看就皱起眉头:“真是这里?”
  “真是这里。”
  “这环境也太惨了。”
  尚清华拍拍他的肩:“你觉得幻花宫老宫主那样的人,能让搞大了自己徒弟肚子的野男人好过?当然是要往死里整。”
  所以当沈清秋抖出那张图纸时,无尘看了一眼,便闭目诵念佛号,声音悲悯。
  沈清秋道:“天琅君被关押在此地,已有十七年。”
  无尘道:“当年四大门派听信老宫主之言,一同出力镇压天琅君,结束之后,老宫主却执意不肯告知众门派天琅君的关押之所。若是此地被众人知晓,至少昭华寺当年,必定不会赞同。”
  进了白露山,沈清秋一路用剑劈开挡路的树枝荆棘,护着无尘大师往山深处走。越走,越觉得周围一丝山林灵气都无,白露林那丰沛的灵力,被完全阻隔在外。
  沈清秋仔细判断地形,终于确定了一个狭窄的深谷,艰难找路进去之后,就被其中的寒气激得头皮发麻。
  深深的山谷下中有一道狭长岩石缝,被各种草木掩盖,黑深不见头。沈清秋看了看地图,又将地图叠了回去。
  然后挥手放出一个结界,把一道猛地扑来的白色长形影子挡在了外面。
  沈清秋定了定神,低声道:“是我。”
  蛇人在地上艰难翻过身体,缓缓向他爬来,沈清秋蹲下来,温声问道:“天琅君可在里面?我请这位……故人,来看看他。”
  竹枝郎睁着眼睛看他,半晌,缓缓挪开了地方。
  沈清秋站起来,无尘大师道:“沈峰主,可否让老衲独自前往,去见一见这位天琅君?”
  沈清秋想了想,把修雅剑解下来,交到无尘手中:“天琅君性情不定,大师要自己小心。”
  无尘轻轻推回,长叹一口气:“沈峰主,他被关押在此,早已无力挣扎了。”
  说完,独自拄着禅杖,向洞中黑暗缓步而去。
  沈清秋目送他进去,转身找了块干净点的地方,在洞外席地而坐。
  竹枝郎也没有爬进去,默默的卷在了他的脚边。
  沈清秋道:“你为什么不跟进去看看?这么相信我?”
  竹枝郎湿润的尾巴尖,在他身边一块岩石上慢慢划着字,沈清秋认了半响,才勉强认出来那几个字:“日后报恩”。
  沈清秋赶紧摆手道:“不必了。”
  他看着竹枝郎,道:“日后,最多再过几年,这种日子就可以结束了。到时候,你不必来找我。我想,一个天琅君,就够你折腾了。”
  竹枝郎说不了话,沈清秋接着道:“也还请你告诉天琅君,我只能为他争取到尽可能最好的结果,若是他非要报复人界……这世上还有一个人的存在,那人不会让他这么做的。对上那个人,必败无疑。”
  沈清秋又想了想:“或者说是魔更恰当?”
  竹枝郎的目光里露出一丝疑惑之色,沈清秋也不管他,从乾坤袖里翻出了一大堆装帧花哨的小本子。
  竹枝郎:“……”
  沈清秋把它们叠整齐,放在竹枝郎卷起的身体中央,以免被周围的露水弄湿,道:“都是人界这些年最流行的话本。让他消磨接下来的日子,大概足够了。”
  竹枝郎把身体卷得更紧,缠住了那一堆画风格格不入的话本。在沈清秋看不到的角度,一大滴泪水,从露水一般的眼中滑出。
  竹枝郎抬起尾巴,又在岩石上一笔一划地写字:“为何”。
  沈清秋温柔地道:“为了谢谢他。”
   无论有心还是无意,天琅君到底将洛冰河带到了这个世上。
  沈清秋在外面等了很久,一直到山谷里光线暗淡到几乎不存在,判断不出时辰的时候,无尘的身影,才从深缝中出现。
  无尘的眉上都结了一层白色薄霜,袈裟被露水打湿大半,下摆也泥泞一片,神色却从容平和。
  沈清秋引了个火符为他烤衣服取暖,一边扶着他,往来时的路走去。
  沈清秋问道:“大师与天琅君,谈得如何?”
  无尘道:“老衲将所知的往事,一字不隐瞒,尽数说与他听。天琅君听后,沉寂良久。老衲本想用佛法与他开解,面对此情此景,竟无从开口。”
  沈清秋道:“天琅君得知当年真相,也在情理之中。”
  无尘道:“昭华寺曾藏有一册上古药书,记录了日月露华芝培育之法,可促露华芝尽快成熟。老衲便将此法诵与他,好助他早日脱离苦海。老衲还允诺,若天琅君日后若想安定下来,昭华寺愿意留他清修礼佛。”
  沈清秋道:“那么天琅君可说了什么?”
  无尘道:“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在最后,叫住老衲,问了一句话。”
  沈清秋:“什么话?”
    无尘双手合十,目露悲悯:
  “他问老衲——那个孩子,长得更像谁些。”

  从白露山回来后,沈清秋无所事事,清闲了一年多。
  期间,也无非是和柳清歌一起出门打打小怪,或在清静峰批批卷宗,或者去昭华寺,和无尘大师喝喝茶。
  至于那只婳魍之目,沈清秋托仙姝峰心灵手巧的仙子动动针线,改成了一枚剑缀。把修雅剑上原来的那个取下来的时候,突然想起那个好像也是洛冰河做的,又厚着脸,托仙子重新设法,将两枚剑缀合为了一个,再挂上去。
  说真的,平日里他把修雅剑挂在墙上,竹舍便以此为中心,各种蛇虫鼠蚁几乎绝了迹,威力不容小觑。
  沈清秋原以为这几年内修真界都不会有什么变故,某一日,他正在竹舍喝茶,竹舍的门却被人突然踢开。
  柳清歌看了他一眼,开门见山:“拿上剑,去山门。”
  沈清秋站起来:“出了什么事?”
  柳清歌言简意赅道:“金兰城。魔族行凶。”
  听到这两个词,沈清秋心头顿时被狠狠一戳。
  柳清歌的表述,直接点明了是魔族行凶,而不是“瘟疫”一类的词。这让他不得不思索,这究竟是系统新加的剧情,还是原本该三年后触发的剧情,被直接提前到了现在。
  沈清秋拿上剑就走,和柳清歌一起御剑到了山门,以岳清源为首的几位峰主早已等在那里。
  岳清源道:“情况紧急,来不及召集诸位集会商议。金兰城几日前开始,有百姓陆续失踪,且难查踪迹。据此地的仙门说,金兰城魔气十分浓烈,想来是魔族的手笔。金兰城城主连夜向四大门派发出求救急信,希望我们苍穹山派能施以援手。”
  沈清秋问道:“那金兰城,有无瘟疫的情况?”
  岳清源诧异地看他一眼,摇头道:“并没有。”
  柳清歌道:“义不容辞。师兄,我们立刻出发,前往金兰城。”
  一行人御剑飞驰,向北而去。在金兰城结界外,站在高处远远看去,洛川和衡川两条河流交界的那个点上,隐隐笼罩着一团巨大的黑气。
  沈清秋十分震惊。
  简直不要太明目张胆!
  这与白日昭昭地和修真界说“没错就是我们魔族在搞鬼你们怕了吗”有什么区别!
  岳清源低头看了一阵,沉声道:“我们下去。”
  几人站在城门外,金兰城的城门白日里也紧紧关锁,连守城的人都不见一个影子。
  岳清源道:“城中无故失踪的人越来越多,经常有人独自一人出了家门,便再不见踪影。所以,守连城的人也不敢过来站岗。”
  正门是不能走了,几人找到了那条商人们用来地下交易的暗河,乘船进入。
  下船的时候,沈清秋驻足回头,往河道看去。柳清歌问道:“你看什么?”
  沈清秋道:“没什么,走吧。”
  入城见了城主,早已有好几家修真门派守在此地。见了面,相互寒暄问候了几句,便切入了正题。
  岳清源问道:“那些无故消失的百姓,各位可查出了什么线索?”
  无妄大师道:“并无什么线索,眼下只知道是魔族所为。我派在金兰城外设立的针对魔族的结界,也不能拦住它们。”
       昭华寺的结界都挡不住?
       沈清秋问道:“那如今城内的情况如何?”
  城主满面愁容,道:“人消失的无声无息,有夫妻在家里睡觉,一晚上醒来,枕边人就不见了的。现在金兰城人心惶惶,谁也不敢出门。可你们说,不出门又有什么用?唉,谁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下一个。”
  木清芳沉吟道:“有没有什么魔物,是可以吃人于无形的?”说着,看向一旁的沈清秋。
  沈清秋思索片刻,摇头道:“不知道。况且,若那魔物真有吃人于无形的本事,又何必去吃人?”
    讨论无果,城主愁得双眼凹下去,还是礼数周到的安排修真各门派安顿下来,再作商议。
  金兰城商业发达,没有宵禁一说,即使晚上也十分热闹。但闹出了这么大一件事,夜色降临后,便再无人敢出门,整座城静悄悄的。
  沈清秋自然不会乖乖待在客房里休息,待到夜色深得差不多后,便从床上翻身而起。从墙上取下修雅剑,推开窗往外一跃,落在院子里。
  还没走两步,肩上就被轻轻一拍。
  沈清秋回头,柳清歌也一样衣服整肃,剑在手中,对他道:“同行。”
  两人在街上慢慢前行,仔细辨认风中的气息。沈清秋道:“柳师弟,你有没有发现,这座城中的魔气,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柳清歌沉吟了一会:“不错。”
  沈清秋还没来得及细想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了,柳清歌突然侧首倾听,抬脚便向一处深巷中走去。
  沈清秋赶紧跟上。二人站在一扇不起眼的铁门前,相视一眼。柳清歌一脚踹开门。
  门内,一派人声吆喝,灯笼高照。几十张赌桌前都围满了人,喝酒的喝酒,赌钱的赌钱,十分忘我投入,并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
  见有人来,赌场的小厮立马迎上来,嘿嘿笑着把二人往里面让。沈清秋一把抓住他:“金兰城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深夜聚赌,不怕出事吗?”
  小厮笑道:“客官您这就说笑了。来我们无虑坊的人,赌的就是个无所顾虑嘛。赌急眼了,别说老婆女儿,自己都能押进去,那些个魔魔怪怪的,还能碍得了我们做生意不成?”
  柳清歌“嗤”了一声,冷冷抱臂。
  小厮压低声音,对沈清秋道:“不瞒您说,这儿今夜生意这么好,是因为昨日有位不愿露面的大人物说,凡是今晚来这儿赌的,赢了算自己的,输了算他的。让我们把这消息放出去。这不,全都来了。怎么样,客官要不要来几局?”
  大人物? 什么大人物?
  沈清秋刚要问个仔细,沉重的铁门又一次被人一脚踹开。
  少年中气十足的爆呵从门口传来:“谁让你们又在这里赌钱的!全都给我滚滚滚滚回去睡觉!!”
  一听这风风火火的嗓门,沈清秋就知道是谁了。没想到,在暗河里没有遇见,今夜竟然会出现在了这里。
  小厮凑上来,赔笑道:“杨少东家,你小声些。今夜这些客人,你拿着棍棒刀枪,可是难赶走了。”
  杨一玄瞪着他,把手里的铁棍往地上一竖:“城主都说了不让晚上出门!你们这是要钱不要命!等那什么魔物来了,一抓抓一堆!赶紧都散了!”
  小厮不情不愿地小声嘀咕道:“哪儿能啊。那魔物都是一个个地抓,这儿人这么多,谅它也不敢来……”
  杨一玄不跟他废话,冲进人群里,一根铁棍舞得生风,见人就赶,见赌桌就砸,引得鬼叫一片。有人一手好注被搅个稀烂,气得大喊,扑过去要抓他,被杨一玄拿铁棍一掀,人就飞了出去。
  柳清歌哼道:“还不算虚张声势。”
  沈清秋正头疼要不要去帮忙,突然皱眉道:“不对。”
  柳清歌也察觉出不对劲,跃上一张桌子,用内力喝道:“都出去!”
   话音刚落,就有几人惊叫起来,“有人不见了!!”
  “刚刚还在一起赌钱的,他就站在这里,一会的功夫,就不见人影了!”
  另一个方向也传来了惊恐地叫声:“这里也有人不见了!”
  有人胡言乱语尖叫道:“我看清了!!是虫子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多虫子!!!咬成一块一块带到地下去了!!!!”
  整个赌场顿时乱作一团,魔气呼啸乱蹿,哭喊鬼叫声一片。
        从地底冒出的无数黑色飞蛾,聚成一团,在瞬息之间爬上人的整个身体,无声迅速将人肢解成小块后,又拖回了地底,连骨头毛发都不放过。
  若说之前这种魔物作乱,只是零零散散地吃人的话,那么眼下的整个赌场,就和鱼群里面放进了几条鲨鱼没差。
  唯一的好处,就是终于看清了作乱的魔物,可以动手了。
  沈清秋一甩手,放出一个灵力暴击,一面墙顿时倒塌。沈清秋喊道:“赶紧出去!”
  人群哭喊着一窝蜂地往外冲,沈清秋放出一个信号,示意修真门派众人,又伸手一抓,将被人群冲撞得摔倒的杨一玄提到了屋顶上。
  满天黑蛾追着人群飞扑而去,柳清歌乘鸾出鞘,剑气激荡,将眼前的黑蛾纷纷切成两半,对沈清秋道:“这些黑蛾,不对劲。”
  沈清秋冷静分析道:“它们想逃。但逃之前,要捞最后一顿。”
     黑蛾实在太多,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纷纷从地下冲天而起,四下逃蹿,一旦追上人,便一拥而上将其分食。
  沈清秋效法柳清歌,用剑气震杀黑蛾,婳魍之目的剑缀不停摇晃,他的四周,竟然没有飞蛾敢靠近。
   沈清秋一面设立结界,在街上挡住乱扑的飞蛾前进,一面抓起摔倒的或是落后的人,就往附近的窗内扔。
  突然间,一片绿叶飞过眼前。
  紧接着,是两片,三片,四片。
  沈清秋心中一震,慢慢抬起头。
  摘叶飞花!
  无数片细叶,在月光里从一个地方源源不断地飞出,追着乱飞的黑蛾而去,势不可挡,气势浩大,不一会儿,长街上就堆起了一层薄薄的虫尸。
  柳清歌也愣住了,头发被飞叶带起的风吹得凌乱,将剑在空中一收,猛地朝沈清秋回头:“怎么回事?是你干的?”
        沈清秋怔住,对他一摊手,否认道:“不是我。”
  无数片飞叶,便如柔韧无比的薄仞,十分巧妙地绕开了人,追着漫天乱扑的黑蛾,一切一个准。绿色和黑色交错交织,残翅乱飞。
       人群被这幅奇异的景象所震惊,连跑都忘记了,全都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渐渐地,飞蛾的数量越来越少,即使数量再庞大的飞蛾,也终于被无数片锋利小刀一样的树叶一一绞杀完毕。街道上,屋顶上,尽是黑蛾的残肢断翅。
  完成追杀任务后,上千片飞叶的凌利气势,顿时柔和了下来。
       在月光里,数不清的飞叶,竟然聚在了沈清秋身边。像无数飞舞的蝴蝶,纷纷绕着他打旋,慢慢飘落而下。
   修真各派众人赶到时,便被眼前这样一副景象给镇在了原地。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么多黑蛾,竟然全都……”
        “之前便是这些东西在作乱?”
  岳清源喃喃道:“摘叶飞花……清秋,这可是你做的?”
  沈清秋没有说话,伸出手,接住一片叶子。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捏紧手心,缓缓抬头看去。
  不远处的高楼上,一人负剑而立,身形修长,白衣如霜,正深深地看着他。

………………………………………………………
沈清秋道:“摘叶飞花算不得高深,最多算个小把戏,若是要学,也快得很。”
他将一片叶子递给洛冰河:“试试?”
洛冰河接过来,目光亮亮: “师尊真要教我?”
             ——《渡山春》十七

墨辄水云烟

【冰秋】渡山春(五十四)

  沈清秋也对他点头:“公仪公子。”
  公仪萧对他身后的尚清华行了个礼,道:“二位前辈请随我来,这一片在我派的阵法之下,若是走不好,可能会迷路。”
  尚清华被沈清秋赶进车厢里,揉了揉赶车许久发酸的肩,撩开一角车帘,对前面接过车绳的公仪萧道:“那个,公仪少侠啊,有一个问题我很想问问。你沈前辈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来给我们带路,你家师父知道吗?”
  公仪萧答道:“尚前辈,白露林并不算幻花宫的区域,只不过地界相接,又一直无门派看顾,幻花宫才代为照管。二位前辈在此地处理事情,我熟悉地界,沈前辈开口,自然要尽绵薄之力。”
  沈清秋心中呵呵。
  这个“代为照管”,言下之意就是把这一片...

  沈清秋也对他点头:“公仪公子。”
  公仪萧对他身后的尚清华行了个礼,道:“二位前辈请随我来,这一片在我派的阵法之下,若是走不好,可能会迷路。”
  尚清华被沈清秋赶进车厢里,揉了揉赶车许久发酸的肩,撩开一角车帘,对前面接过车绳的公仪萧道:“那个,公仪少侠啊,有一个问题我很想问问。你沈前辈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来给我们带路,你家师父知道吗?”
  公仪萧答道:“尚前辈,白露林并不算幻花宫的区域,只不过地界相接,又一直无门派看顾,幻花宫才代为照管。二位前辈在此地处理事情,我熟悉地界,沈前辈开口,自然要尽绵薄之力。”
  沈清秋心中呵呵。
  这个“代为照管”,言下之意就是把这一片划成了自己的地盘,幻花宫财大势大,谁敢有异议?白露林灵气充沛,它的产出,平时肯定也全都进了幻花宫的腰包。
  也就只有堪比傻白甜的公仪萧,才会信自家门派的这种说法。
  沈清秋没挪位置,换成了和公仪萧在马车前并排而坐,随口和他聊了几句天,故作漫不经心地道:“公仪公子,我记得几年前在双湖城的时候,与你们一起的那位秋姑娘,现在如何了?当然,若是不方便透露,也没关系。”
  公仪萧思索了一下,答道:“倒并没有什么不可告诉沈前辈的,只是此事有些奇怪。秋姑娘那日之后,昏迷不醒三日有余,我们以为她受了惊吓,便将她带到客栈,师姐妹们每日轮流照顾。第四日半夜,她突然醒了过来,却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
  公仪萧缓缓点了点头:“她一醒来就大哭大叫,一直在不断重复“不是我的错”,还有一些教人费解的胡言乱语。守着她的师妹想将她按住,却被她打伤。秋姑娘打伤了师妹后,便夺窗而出,一边喊一边往远处跑,自此再无讯息……那时大家都在休息,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人影了。”
  沈清秋微微皱眉,怎么都觉得,秋海棠的这种状态,居然和上一世在圣陵里的样子颇为相似。
  正待深入思考,突然见公仪萧正看着他,脸上神情欲言又止,始终犹豫着没有开口。
  沈清秋:“公仪公子?”
  公仪萧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道:“沈前辈,秋姑娘来幻花宫之后,家师曾经……让我查过一些事情。前辈日后,要谨慎为上。”
  沈清秋愣了愣,片刻心中雪亮,淡定一笑:“我猜你师父,一定对我颇有微词吧。”
  公仪萧道:“我相信沈前辈。”
  沈清秋逗他:“你相信我,那就是不相信你师父了?”
  公仪萧沉默了,露出一点忧虑烦扰的神情,很久后才低声道:“师父他老人家,毕竟于我有授业教养之恩……”话一出口,立马闭嘴,不再多言。
  沈清秋叹了口气。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记得上一世金兰城事变,老宫主一口咬死了他就是个人渣,带得一波好节奏,让他成为众矢之的,偏偏只有公仪萧,依旧愿意相信他是个人品高洁的人。
  也就是说,公仪萧并不相信他被扣上的罪名,即使这是自己的亲师父极力指证的。
  那时沈清秋心里就略觉奇怪,虽然不抛开公仪萧对他不知从何而来的谜之亲近尊敬的因素,在有着徒弟对师尊绝对信任服从的思想风气的修真界,公仪萧不仅选择了相信他,还选择帮着他逃跑,这种行为,其实已经相当于和自己师父对着干了。
  老宫主不是什么好人,这一点铁板钉钉没得说。公仪萧身为他最喜欢的首徒心腹,自然常帮他跑腿办事,其中说不定就有一些不太能见光的事情。尽管老宫主为了对内外维护正道派首人设,肯定会加以掩饰,或者不告诉公仪萧真实的目的,但公仪萧在他身边多年,若是看不出一点点端倪,那就不是傻白甜,而是真的傻了。
  沈清秋看他陷入沉默,正准备换个话题,突然听到在车厢里靠着车窗看风景嗑瓜子的尚清华爆出一声惊叫:“卧槽这什么!!!”
  公仪萧反应极快,立马凝神拔剑,被沈清秋轻轻按了回去。
  沈清秋回头掀帘:“你鬼叫什么?”
  尚清华伸出一只手,死死抓住他的胳膊:“蛇!!巨蛇!!!蛇人啊!!!草!!从车轮底下挤过去了!!”
  沈清秋把胳膊挣脱出来,安抚性的拍了他两下,“乖,只是个怪物而已,你什么没见识过。坐好接着嗑你瓜子。”
  公仪萧皱眉喃喃:“巨蛇……人?”
  沈清秋问道:“怎么?你曾听说过这只魔物吗?”
  公仪萧道:“并没有听说过。只是白露林一带有魔物存在,此事还是谨慎一些的好,以免伤害附近无辜百姓。”
  沈清秋道:“既然没有听说过,想来它也不曾杀伤过人命。若是它没有作恶过,公仪公子也准备解决掉它的性命吗?”
  公仪萧迟疑道:“可这毕竟是魔物……”
  沈清秋道:“白露林灵气充沛,我猜测它说不定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想借白露林苟且安生而已。又或者仅仅想借此地修炼。它安安分分活着,也没什么错。”
   公仪萧想了想,点头道:“前辈说的是。”
 白露林中曲曲折折,前面还有路可走,越到后面,马车越难以前行,三人下了马车步行,沈清秋走在最前面带路,不久就望见了一个熟悉的岩窟。
  尚清华看了眼黑洞洞的入口,果断凛然道:“之前遇到的那只蛇怪,说不定还在一直跟着我们,趁我们在洞里行动不便时,悄悄偷袭。沈师兄,公仪少侠,为大局考虑,我决定在洞口守住,以防那东西跟在后面潜进来。”
  公仪萧点头,沈清秋无语片刻,越过尚清华,招呼道:“公仪公子,我走吧。在洞中要加倍小心,以防那只魔物背后伤人。”
  公仪萧“啊”了一声,道:“不是有尚前辈在外?”
  沈清秋道:“你听我的就是。”
  就是有尚清华在才不放心!
  呵呵。别说挡住魔物,真到魔物当前的时候,尚清华不就地躺倒,开门迎客,就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沈清秋和公仪萧一前一后,在洞中前行,公仪萧道:“前辈,不如还是让我走前面开路吧。”
  沈清秋也没推辞,点了点头,两人换了个位置。在转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公仪萧的身影隐没,沈清秋停住脚步,慢慢低下头,看向缠在自己脚腕上的那一截软绵绵的苍白尾巴。
  沈清秋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你跟了我一路,有什么话要说吗?”
  半蛇半人的大半个身体隐藏在黑暗里,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有一丝急切。像是知道沈清秋听不懂他说话,拼命睁大了眼睛,努力要从眼神里流露出什么东西。
  沈清秋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对于竹枝郎,他一直抱着一种复杂的心态。就好像一个人非要对你好,却一直在你往前跑的时候在前面各种挖坑。把人坑下去后,还要对你诚恳的说,前面太危险了,还是呆在坑里好。偏偏还没办法怼回去,令人又无奈又憋火。
  但是竹枝郎死后,沈清秋心里的确还是有些发自内心的怅然若失的。想的是,若是都能活下来就好了。
  沈清秋压低声音,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帮你?”
  蛇人没有反应,依旧睁大露水一般的眼睛看着他。
   也对,竹枝郎现在的形态不能靠近阳光,这个洞窟估计从来没人来过,好不容易遇上了人,无论是好是坏,总要孤注一掷试试看,总比在这里年复一年干瞪眼要好。
  只是也不知竹枝郎是如何发现这个地方,以及知道这里的露华芝有奇效的。
  前面公仪萧的声音传来:“沈前辈?你跟上来了吗?”
  沈清秋俯身悄声道:“你既然一路跟着我,那就跟紧了,别到处乱爬。”
  竹枝郎目光里放出异彩,默默地贴住了黑湿岩壁根,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沈清秋跟了上去,带着公仪萧向石窟的中心走。不久看见一大片露水汇聚成的清澈水湖,中心一个长年被日光滋养的小洲,上面长着一小片仙灵雪白的肉芽。
  公仪萧呆呆看了半晌,扭头道:“这便是前辈要找的地方了吗?”
  沈清秋道:“正是。公仪公子,我想请你帮一个小忙。”
  公仪萧会意:“何劳前辈沾湿衣物,我去替前辈摘取吧。”
  说着将剑别在腰上,趟水向湖中走去。只觉湖水虽然清澈见底,却寒意透肌,泡在水里的身体都感觉被灵气滋养,清凉之感流向四肢百骸。
  公仪萧慢慢步到湖中,挑了几棵看起来粗壮些的肉芝,小心捏在手里。若有所思了片刻,便转身往回走。
  回过头,便看见沈清秋站在岸边,脚边居然多出了一只苍白畸形的蛇形怪物,似人非人,公仪萧顿时一惊,就要拔剑。
  沈清秋对他摇了摇头。公仪萧沉下呼吸,手还压在剑上,走到了岸边,见沈清秋并无反应,忍不住问道:“沈前辈,这……这究竟是……”
  竹枝郎自公仪萧走过来,就表现得极为激动,眼睛几乎要睁大到裂开来,向前挣扎着爬去。沈清秋伸出手,在它的头上轻轻一拍。
  竹枝郎安静了下来,抬眼看这个居然肯把手放在自己头上的人,将自己慢慢地蜷了起来,用身体遮住了脸。只剩一双干净的眼睛,还在死死盯着公仪萧的手。
  沈清秋道:“并不打算隐瞒公仪公子,这次前来,便是为了这位……咳咳。”
  “……”公仪萧道:“这位……咳咳,是沈前辈的故人吗?”
  见沈清秋不置可否,表情高深莫测,公仪萧隐隐明白了什么,将手从剑上放下,了然道:“既然是前辈的故人,我相信他先前必定不是这个模样。这些灵芝,便是可以助他恢复的良药吗?”
  沈清秋点了点头:“非它不可。”
  公仪萧望向竹枝郎的目光顿时有所改变,蹲下身去,将手中的肉芝递向竹枝郎。
  竹枝郎目光极亮,颤抖着张开嘴,小心地从公仪萧手中口中衔过。
  三人辞别的时候,公仪萧将马车交到尚清华手中,突然道:“前辈,我刚才仔细想了一路,觉得这个地方,我似乎曾在幻花宫某本的手札残篇上看到过。”
  沈清秋道:“是吗?原来幻花宫已经有人到过露水湖?”
  公仪萧道:“看来是这样。我见到那本手札还是许多年前,也记不太清了,刚刚去摘那些露华芝的时候,才突然想了起来。”
  沈清秋道:“既然幻花宫的人许多年前便已经知道了这个地方,怎么会一直都没有人来过?”
  公仪萧道:“看那本手札的内容,似乎是因为手札的主人并不欲此地被破坏,才没有说出来。说此地生长的灵芝,有某种奇效,却对生长坏境要求极其严苛,若是被人所知,定会被不断破坏,倒不如就这样一直隐蔽,说不定日后能发挥作用。”
  沈清秋心道,那手札的主人还挺有先见之明的。许多年后,他刻意保护下来的这片露水湖,真的发挥了关键作用。
  沈清秋道:“能发现这么隐蔽的地方,我想那手札的主人,也定是个喜欢寻偏觅奇的侠客。”
  公仪萧点头道:“这位幻花宫前辈,听闻生前的确是如此。”
  沈清秋:“生前?他已经离世了吗?”
  公仪萧道:“是的。这位手札的主人,便是曾经幻花宫的第二掌权人,苏夕颜苏前辈。”

  ……………………………………………………

  

注:

      苏夕颜当真是一个冷酷无情却妙不可言的人。

  见时,会带他们找各种珍稀的玩意儿,去各种有趣的地方。竹枝郎怎么也搜罗不到的禁书钞本;长在某个隐蔽溶洞里的奇特灵芝,流动的水晶般的露水湖;艳名并未远播,却弹得一手绝妙多情琵琶的烟花女子;不见时,却十天半月不见踪迹,怎么也见不着。

  ——————《人渣反派自救系统》番外《竹枝词》

墨辄水云烟

【冰秋】渡山春(五十二)

  沈清秋倒在地上,很久才渐渐缓过一口气来。
  他自认不是个泪腺发达的人,可此时此刻,自己脸上好像满是热热的液体,还在一个劲的往下流,难看至极。
  良久,沈清秋深吸一口气,提起袖子,准备擦一擦脸。
  他一动作,坐在他身边的尚清华立马松开扶他的手,迅速挡住了脸。
  “……”沈清秋无语:“你做什么?”开口声音沙哑,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尚清华继续挡脸:“沈大大,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爽,不过你是文化人,要文明解决问题,打人的想法是很不正确的。”
  沈清秋沉默了一会,踉跄的站了起来,慢慢走到悬崖边,捡起正阳剑。剑身还是雪亮如霜,一尘不染,只有剑柄处主人虎口握剑的地方,血迹斑斑。...

  沈清秋倒在地上,很久才渐渐缓过一口气来。
  他自认不是个泪腺发达的人,可此时此刻,自己脸上好像满是热热的液体,还在一个劲的往下流,难看至极。
  良久,沈清秋深吸一口气,提起袖子,准备擦一擦脸。
  他一动作,坐在他身边的尚清华立马松开扶他的手,迅速挡住了脸。
  “……”沈清秋无语:“你做什么?”开口声音沙哑,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尚清华继续挡脸:“沈大大,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爽,不过你是文化人,要文明解决问题,打人的想法是很不正确的。”
  沈清秋沉默了一会,踉跄的站了起来,慢慢走到悬崖边,捡起正阳剑。剑身还是雪亮如霜,一尘不染,只有剑柄处主人虎口握剑的地方,血迹斑斑。
  悬崖下是潺潺河谷,无间深渊已经彻底合闭了。
  沈清秋出了一会神,才转过身去,发现周围渐渐人多了起来,不断有人御剑落下,围着黑月蟒犀的尸体唏嘘议论。
  苍穹山众人到的最早,都沉默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没人出声,沈清秋一转过来,就和岳清源沉沉关切的目光相对。
  岳清源上前一步,紧盯着他的脸色,握住了他没拿剑的那只手,另一只手也移到他肩膀上。
  感觉到岳清源在探他灵脉,沈清秋道:“掌门师兄,我没受伤,不必担心。”
  岳清源犹豫了一下,声音压得很低:“清秋,洛冰河他……”
  沈清秋扬了扬手里的正阳剑,慢慢地道:“洛冰河为保绝地谷众人平安,独力斩杀黑月蟒犀,体力不支,坠下了无间深渊。”
  苍穹山众人不约而同的倒吸一口冷气,面色各异。
  宁婴婴刚从人群里挤进来,就听见了这句话,顿时呜咽一声,捂住脸蹲了下来,大声的哭声从交叠的胳膊里溢出来,肩膀颤抖不止。
  明帆也脸色发白,跟着蹲了下来,伸出手抱住了她。
  柳清歌站在岳清源身后,几次想要上前,对他欲言又止。
  沈清秋道:“柳师弟,我没事。”
  柳清歌道:“那你哭什么?”
  沈清秋一愣,好像自己的确擦干净了眼泪,但是眼底还是红的,暴露了痕迹,怪不得所有人都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真是太丢脸了。
  岳清源握紧了他的手,低切地道:“清秋,万事……都要想开。洛冰河也一定不希望,你为他消沉不起。”
  沈清秋没有接话,岳清源顿了顿,又低声道:“无间深渊如同蛮荒鬼蜮,凶险至极,且极难开启,清秋你定要理智,若是人进去,根本不可能回来………”
  沈清秋打断道:“洛冰河会回来的。”
  岳清源低叹一声:“清秋。”
  沈清秋笑了笑:“掌门师兄过虑了,我不会进去的。几年而已,我等他回来。”

  仙盟大会之后,沈清秋在清静峰几日,整个山峰都静悄悄的,连平时最爱打闹说笑的那几个弟子,这几日见了他也小心翼翼。人人路过竹舍,都是踮着脚尖走路,说话轻声细语,像是生怕打扰了他。
  怎么搞得他像成了重点保护动物一样!
  说实话,没了洛冰河在身边,的确是少了点什么。结果所有人反而都因此来不打扰他,搞得他老人家提前有了空巢之感。
  一想到洛冰河,沈清秋便觉得心中一阵闷闷作痛,像是心里堵了一口瘀血,不断深呼吸才能勉强压下去。
  沈清秋向后一仰,倒在床上,点出了系统,一项一项地查看数据。
  正在浏览,系统突然“叮咛”一声,弹出一个高亮对话框:
  【恭喜贵方完成无间深渊剧情,爽度加1000。是否兑换一次系统升级机会?】
  沈清秋想了想,道:“3.0这个版本的用户体验还不错,说起来还挺舍不得的。再升级一次,是不是就是4.0了?升吧升吧。”
  下载更新包的时候,沈清秋继续浏览数据,类似于哲学形象深度一类无聊的数据,都是走马观花的直接扫过,待看到爽度值的时候,惊奇的发现旁边多出了一个最新更新的选项,点开来,眼前便出现了一幅跌宕起伏的爽度值走向折线图。
  每一个曲折,都是洛冰河曾经的心境。
  沈清秋在折线起伏较大的时间点慢慢回忆,突然觉得,自己对于洛冰河的了解,在此刻居然是前所未有的深。
  正看得出神,系统又弹出一个对话框:【系统4.0竭诚为您服务。检测到您有一项福利一直未阅,请问是否立即查看?】
  沈清秋想了半天,才勉强记起来,自己在刚刚重生到这一世的时候,系统的确给了自己一个福利。但重生之后自己要想的事情太多,竟然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直到刚被新的系统提醒,才想起这么一茬。
  沈清秋:“那就看看吧。不过系统2.0给的福利,我不是很抱希望。”
  系统“叮”地弹出一个新窗口:
  【VIP玩家沈清秋在本世摘取勋章,达成荣誉成就较高,考虑到本世贵方与主角洛冰河为恋爱关系,故在游戏新开头奖励同时解锁双方前世记忆,希望贵方再接再厉,与主角携手并进!】
  沈清秋突然觉得心中前所未有的累。
  好在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在经历了一堆破事之后,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这个时候,居然也没有想要狂砸系统,或是写一万字差评投诉的强烈冲动。
  这几日他一直呆在竹舍里不曾外出,此时反而想出去走一走,刚一打开门,就看见明帆站在门外,准备敲门的手举在空中,吓了一跳:“师,师尊!”
  沈清秋揉揉眉心:“怎么了?”
  明帆小心翼翼地道:“师尊,幻花宫的人送灵石来了,师尊要不要亲自去接见?”又连忙道:“师尊要是不想去,弟子就推脱说,师尊此时不在峰中。”
  这孩子倒是机灵了不少。
  此次仙盟大会,洛冰河毫无悬念稳居榜首,尤其是在后期魔物大暴走后,榜单上的念珠数更是狂升不止,据说看愣了榜单前的一众仙门前辈。而至于最后的那只黑月蟒犀,经过各位前辈掌门的商议,直接又给洛冰河加了十枚念珠。所以算到最后,洛冰河的念珠数比第二名的公仪萧竟然多出一倍不止,摘下了本届仙盟大会金榜第一。
  幻花宫是数一数二的仙门大派,当然不会赖他的,不过虽然赌赢了,沈清秋心里依旧十分不平衡。
  幻花宫,真是有钱的令人发指啊!
  一万灵石的巨款,说赔出去就赔出去,还在几天之内就凑齐了送来,手笔绝非一般门派能比。
  沈清秋来到殿内,一个白衣少年已站在殿中等候,见他来了,立马露出一个笑容,对他一礼,目光明亮干净:“沈前辈。”
  沈清秋微微一愣,随即笑道:“真是没想到,这一万灵石,居然是公仪公子亲自运送。”
  公仪萧不好意思的道:“是我自己主动要求来的。我输给了洛师兄,这些给前辈的灵石,本该我自己送过来。”
  说到这里,公仪萧渐渐收起了笑容:“我听说,洛师兄他……沈前辈,还请节哀顺变。”
  虽然口中出言安慰,公仪萧脸上的神情,却也是掩饰不住的惋惜。沈清秋看了他两眼,突然笑了:“我记得之前曾答应过你,一定请你来清静峰上坐坐。”
  公仪萧一愣,道:“几年前的事情,沈前辈居然还一直记在心里?”
  沈清秋摇摇折扇,道:“自然没忘。清静峰的风景甚好,我叫弟子们带你玩一玩,若是玩累了,还可以来我的竹舍里喝茶。”
  公仪萧听他说完,激动的脸都在微微发红,目光生辉,道:“恭敬不如从命。”
  一直到日落向晚,沈清秋将公仪萧送出清静峰的山门,两人在曲折的山路上并肩而行。
  公仪萧从刚才一直流露出犹豫神色,分别之时,才终于开口:“沈前辈,洛师兄…虽然不在了,但前辈日后若有什么吩咐,我一定尽力而为,定不推辞。”
  他目光诚挚,沈清秋微微一笑,道:“公仪公子说的话,我可就当真了。最近正有一件事情,需要公子帮个小忙。”

墨辄水云烟

渡山春【番外】(洛冰河视角)

   完整版!!!!

  (一) 

  洛冰河茫然地睁开眼睛,一点天光正从残破的屋顶漏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不是幻花宫柔软宽大的床榻,身边亦没有那个最亲密重要的人。洛冰河眨眨眼,神志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本能却依稀记得这个地方。 

  环堵萧然的屋子,从没补全过的窗,旧锅破灶,草席土塌。 

  ……这是他前十年的苦涩折磨的年幼人生中,曾每日得过且过的地方。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洛冰河皱了皱眉,站起身来,视线却不同寻常的低矮了许多。走出破小的院子,来到那条溪水边,撞入眼帘的是少年瘦弱孤...

   完整版!!!!

  (一) 

  洛冰河茫然地睁开眼睛,一点天光正从残破的屋顶漏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不是幻花宫柔软宽大的床榻,身边亦没有那个最亲密重要的人。洛冰河眨眨眼,神志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本能却依稀记得这个地方。 

  环堵萧然的屋子,从没补全过的窗,旧锅破灶,草席土塌。 

  ……这是他前十年的苦涩折磨的年幼人生中,曾每日得过且过的地方。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洛冰河皱了皱眉,站起身来,视线却不同寻常的低矮了许多。走出破小的院子,来到那条溪水边,撞入眼帘的是少年瘦弱孤零,衣衫破旧的倒影。 

  洛冰河脚冰冷,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不可能是因为修炼失误,而撞入了一个自己的梦境。这些年他造梦的本事,这世上已无人能出其右,自然一眼便能看出其中差别。 

  这分明就是再真实不过的现世。 

  也就是说,一夕之间,时光倒退,他回到了最初的地方,一无所有。 

  也没有师尊。 

  不可能,他不信。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竟然回到了过去?! 

  在那一瞬间,洛冰河觉得老天在和他开一个很大的玩笑。千万种情绪积压在胸口,濒临崩溃。 

  这算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他历尽了人生的苦,尝遍了最痛苦的爱不得与恨别离,在无尽的深渊里咬牙一点点煎熬苦忍,又挨过了五年凄惨等候,可为什么最后他终于等来了甘甜,却在一夕之间,从头再来。 

  那日,洛冰河从夕阳满天,一直站到了夜露深重。 

  十岁少年的身体单薄孱弱,洛冰河的手已经冷得没有知觉,心却一点点的从麻木迟钝里找回些许热度。 

  他想到了师尊。 

  他不能垮下去,绝对不能。他已经承受过太多折磨,万事万物在他眼中已毫无分别,唯有对沈清秋的那颗心还是炙热的,只要师尊还在这世上,他就必须要过下去。 

  没错,纵然时光倒流,师尊却还在这世上。 

  只是……不认识他了而已。 

  (二) 

  洗衣妇的坟泥土未干,想来是新丧。时间过去太久了,洛冰河已经想不起当初的悲伤的情绪,只是说不出的压抑惆怅。 

  将那座新坟稍稍修整,他走上街头巷尾,满街议论纷纷,都谈论一件事———修真界第一门派苍穹山派正招收新弟子,无论出身地位,凡自认有灵根者,皆可去试炼。 

  还记得当年,他刚刚埋葬了养母,正是在满心悲伤不知何去何从之时,听见的这个消息,一时冲动热血,从此人生便彻底改变。 

  而这一次,洛冰河又从这个至关重要的转折再次开始了。 

  站在苍穹山的崖底时,洛冰河往上望去,几乎是一眼便看见悬崖边青衣执扇的那个身影。 

  这么多年,师尊似乎都没有什么改变,站在那里的时候一直如同修竹一般,不染凡尘,出尘夺目。 

  虽然对师尊已经无比熟悉,但是每次看见,洛冰河心中依然总是忍不住的震动,渗出一种微妙的欣悦。 

  沈清秋站在苍穹山仙气飘然的众人间,面色冷淡,也在往下注目。有那么一瞬间,洛冰河差点以为自己与师尊的目光对上了,连忙低头,奋力的挖起脚下的土来,用力到虎口作痛也不松懈,心里也在颤抖不止。 

  师尊,你若看见了我,就再多看我几眼吧。 

  同时,他试着暗暗运用心法调用灵力,虽然稀薄,居然真的让他运起了些许。有了灵力的助力,手上的动作便更加得心自如。 

  洛冰河全心全意的专注了起来,竟然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环境的变化,等到他终于觉得有些吵闹时,抬起头,沈清秋天人一般降下来的风姿正好落在眼里。 

  心跳剧震。 

  沈清秋是为他下来的。 

  那一瞬间,洛冰河看着沈清秋脸上淡淡的笑意,甚至错觉眼前的人便是已经与他同床共枕多年,最亲密无间的那个人。 

  被眼前场景狠击心脏,纵然不想在一开始就给师尊留下娇气的印象,洛冰河却还是忍不住,泪水滚滚而落。 

  受尽委屈,此时很想将眼前人一把抱住,亲吻他,一如既往的讨求属于他的安慰。 

  但是洛冰河站定在那里,除了伸出手牵住沈清秋一根手指之外,什么也没有做。 

  有很多事情,他还不能做。在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要克制住,什么也不能做。 

  等待这件事,早就变成洛冰河不得不接受的一种习惯。 

  (三) 

  在回清静峰的那条路上,沈清秋看他跟在身后走的艰难,对他伸出一只手。语气温柔,神色关怀,和当年毫不手软泼下滚烫茶水的那个人判若两人。 

  一举一动,都是他最熟悉的样子。 

  洛冰河隐隐的感觉到,这一世,似乎又一个不一样的开始了。 

  洛冰河有一瞬间的恍惚,那两个字便不受控脱口:“师尊。” 

  沈清秋从容的身形仿佛僵了一下,又仿佛并没有。 

  在这之后的很多次,洛冰河都有这样的错觉,觉得有时师尊对与自己的言行似有所感,却不肯过分流露。 

  很多年后他想,那么多次,如果他能有一次抓住线头,奋力不顾的去扯去拉,直到看到真相为止,是不是一切就会完全不同了。 

  洛冰河惯于刨根问底,尤其在面对沈清秋的时候。但上一世便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他对师尊逼迫良多,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这一世洛冰河不愿再如此,所以大多数的时候都强行忍住,不去问,不去管。 

  洛冰河安慰自己,没关系,只要师尊一直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再次回到在清静峰修炼的时光,洛冰河每日白衣整洁干净,长发规矩高束,把从前学的东西一点点拾起来。其实也无所谓拾起,那些心法剑术他早就滚瓜烂熟,一把木剑也能使地矫若游龙。清静峰的典籍,沈清秋看过的没看过的他全都读过,且早就印刻在心。 

  他要捡回来的,不过是修为而已。 

  对于这一切,沈清秋却丝毫不知,亲手为他注解基础心法,甚至还在竹舍前辟了一块空地,每日拿一根修长竹枝,一遍遍教他最简单的剑招。 

  不得不承认,这一世的师尊……的确是对自己颇为上心的。 

  朝夕相处多年,洛冰河早就摸清楚了自家师尊的脾性喜好,是故每日都寻着由头去缠沈清秋,哪怕是听他讲解那些最简单的心法,洛冰河都丝毫不觉得乏味。 

  有时候他甚至故意装笨,为的就是看见师尊那虽然略微无奈,却没有一丝不耐烦的温和神情。他知道师尊并不会因此厌恶他,而这样就能和师尊多待些时刻,多好。 

  他刻意装作不懂的样子,在沈清秋一遍遍解释后,故意露出沮丧挫败的神情,这时沈清秋的手便会摸到自己头上来,安慰性质的抚摸十分温暖,足以让洛冰河高兴一日。 

  说来奇怪,他早就和师尊做过了爱人间一切最亲密的事情,可如今沈清秋只是摸摸他的头,他还是能激动得心跳加速,仿佛自己真的变回了当年的少年,因师尊一个最简单的举动便能出神回味半天。 

  (四) 

  清静峰上似水流年的时光,洛冰河时常觉得如同梦境。 

  除了深夜时,总会刻骨思念那个会将自己抱入怀中温柔亲吻额头,虽然平日淡淡,但偶尔也会说说情话的沈清秋之外,洛冰河觉得这是一场干净的美梦。 

  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拥有过这样平静的生活了。 

  三年深渊熬炼,五年绝望等待,即使是和师尊在一起之后,也常常事务缠身,在幻花宫和魔界之间辗转,再也不能像少年时那样,简简单单的每日守着沈清秋,两人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被打回原地从头再来的刻骨不甘渐渐的淡去,洛冰河觉得,从头再来一次,似乎也没有那么糟糕。 

  然而这场干净的美梦,却在一日突然被狠狠打破了。 

  山城历练,遇险千钧一发时,洛冰河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推开了自己的师尊,却在之后被拖入了水中。 

  刚一入水,洛冰河立刻就感受了这种妖物的厉害与难缠,一阵心惊。一边努力与之周旋,一边在心里暗暗祈望师尊千万不要为自己入水。 

  然而他刚刚这样想完,周围的水流便是一震,沈清秋的身影在不远处浮沉,面容紧张,目光在一片混乱中寻找着自己。 

  洛冰河还没来得及觉得心中暖热,便看见修雅剑从沈清秋手里失手脱了出去,接着无数的头发趁机向他缠去。 

  洛冰河看得心急如焚,可身边纠缠的嫿魍头发层层缠绕围堵,他根本没办法靠去。看沈清秋的身影越沉越深,洛冰河突然生出了一种强烈的恐惧,简直快要急疯。 

  自上一世千万般劫难后,他无法忍受师尊在他眼前遇险,一点点危险都不能。 

  突然,一种强烈的灼烧感从他的身体里升起,即使周围的水温冰冷,洛冰河也觉得自己仿佛快要烧起来。伴随着这种感觉的,是突然生出的强大的力量。洛冰河太知道该要怎么调遣这份力量,本能一样地一掌魔力推出,震退嫿魍后,他不顾一切的游去抓住了沈清秋的手。 

  沈清秋的情况比他想象的好些,看来方才只是被纠缠住难以脱身,伸来抱住他的手依旧很有力量,在水底对他微微一笑,用口型对他说:“别怕。” 

  被沈清秋抱住往上浮的过程,灵力和魔气同时在洛冰河体内左冲右撞。他难受得生不如死,却紧紧咬牙死忍,不肯露一丝痕迹。 

  与此同时,洛冰河的心也如置冰窟。 

  他体内的魔族血脉就这样毫无预兆的被唤起,差一点在师尊的面前,像在无间深渊前那样现出魔相。 

  如果刚才真的…… 

  洛冰河不敢去想。 

  深夜躺在沈清秋身边,洛冰河心神无法宁静,入眠之时,梦魔果然寻迹而来,企图将他和师尊双双拉入梦境。 

  不愿师尊在梦境中受伤,洛冰河不得不再次遣用残余的魔力,与梦魔拉锯,到底护了师尊周全。 

  而这次使用魔力的后果,便又是剧烈的灵魔二气相冲撞的痛苦。 

  沈清秋已经入眠,睡得却并不安稳,这样松松抱着自己,还在输送灵力。 

  洛冰河怕因自己而导致师尊不得安眠,便悄悄挣脱出去,轻轻在那光洁额头上一亲,给他盖好被子,自己却了无睡意。 

  梦魔定会再来。 

  而再一次面对梦魔的时候,就是他要做出选择的时候。那便是这一世,究竟还要不要修炼入魔。 

  (五) 

  上一世,洛冰河心中曾有过一个十分强烈的想法。 

  他要变强。 

  因为只有变强,才能够把自己想要的东西,想要的人,牢牢抓在手里。 

  小时候,洛冰河想要的是温饱和体面;初入清静峰,他想像一个寻常少年人那样活得不卑不亢。后来他的眼中逐渐被那个青色身影占据,洛冰河想要的东西,便再也没有变过。 

  那种心情那样执拗,那样强烈,那样奋不顾身。 

  他当年下定决心修炼魔族心法,不过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与师尊站在同样的地位上,才有胆量和底气将那一份多年心事说出口;后来二人决裂,无间无间深渊归来,洛冰河竟变本加厉。无论是魔界还是幻花宫,若是可能,甚至是整个修真界,他都要收入囊中,只要能因此抓住师尊的一角衣袖,让他无从离开,洛冰河什么都可以做。 

  可是当师尊在埋骨岭与他相拥在一起时,在他耳边低声又真切地说的那些话,让洛冰河心里第一次产生了动摇。多年以来,他一直将自己遭受的痛苦归罪于自己的不够强大,可突然有那么一天,他隐隐的发现,好像一切并不是这样的。 

  原来自己即使不够强,也还是有人愿意要自己的。 

  黑暗混沌的埋骨岭里,他们二人紧紧相拥着准备共赴黄泉的时候,洛冰河也曾有那么一瞬间想过:要是当初他不曾修魔就好了。 

  要是他当年没有接过那本魔族心法,现在的他可能还在清静峰上与师尊朝夕平凡相伴,或许等到有那么一日,再一起携手归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多年等待好不容易等来两心相贴的美好温存,却须臾就要失去了。 

  当年生死一瞬间的想法,老天果真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 

  想到这里,洛冰河心里的天平逐渐倾倒,后来梦魔果然多次试图入侵他的梦境,皆讪讪无功而返。 

  这一世他与梦魔的唯一的一次交谈,还是在几年后双湖城的那场剥皮魔事故之后。 

  “小子狂妄,老夫不顾身份,多次欲与你在梦中来往,你都置之不理,不给老夫赔罪也罢了,竟有脸叫老夫去给一个来路不明的疯女人造梦?!” 

  洛冰河不为所动,道:“前辈今日帮我这个忙,前辈日后若有所求,我也不是不可以答应。” 

  梦魔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一团黑雾幻化不止:“这便是你求老夫的态度?” 

  洛冰河态度没有丝毫改变,道:“前辈不是也有求于我?既然都有所求,我何必要卑躬屈膝。” 

  梦魔哼了一身:“恭谦敬长,你那师父看着是个谦谦君子,教出来的徒弟着实和这四个字八杆子打不着,徒有虚名。”不顾洛冰河变冷的脸色,又道:“你这小子不简单。身上的修为不简单,心思更是不简单。我若是助了你,你再翻脸不认,又给老夫吃闭门羹,老夫又要找谁去说理?” 

  洛冰河微微一笑:“前辈要恢复肉身,非我不可,我要造梦,却还另有他法。前辈为什么不孤注一掷?” 

  那团翻滚的魔息凝滞了一瞬:“你怎么知道老夫要恢复肉身?” 

  洛冰河反问道:“前辈如今这样,难道还有别的所求吗?” 

  梦魔沉默了一会,终于叹道:“你让我给她造什么梦?” 

  洛冰河轻轻吸了一口气:“要她看一段之前不知道的往事。” 

  (六) 

  关于师尊那段从未与他提及的往事,上一世金兰城中秋海棠现身,洛冰河便立即在之后就探得知晓。 

  在映照往昔的梦境之中,洛冰河看着那个目光阴狠,浑身染血的少年,突然觉得不真实。除了容貌外,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二人联系在一起。 

  不。不可能。 

  他们怎么会是一个人?! 

  洛冰河看着那个手起刀落,浑身沐血在宅院里一路冲撞杀人的少年,立马就产生了这个近乎于直觉的想法。 

  一时间,居然没有震惊与心痛,只有深切的陌生。 

  但又怎会不是一个人?还记得上一世他刚来的那四年,师尊身上……的确是有眼前这人的影子在的。 

  洛冰河隐隐觉得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却又无从查起。 

  在和梦魔解释理由时,洛冰河道:“她是师尊的故人,我不杀她,却也不想让她继续纠缠陷害师尊。想来想去,不如让她自己看清真相,自生自灭。” 

  梦魔依他所言去做,在这之后,秋海棠便如人间蒸发一般,再不见消息。 

  而接下来一系列的事情发展,令洛冰河无暇他顾。 

  算算时间,离魔族入侵的日子已经不远。这两年洛冰河查阅典籍,甚至借着取卷宗的机会偷偷进入过穹顶峰上的苍穹山藏书阁,终于查清嫿魍的来龙去脉,确定了嫿魍之目的确有解毒功效,上了百岁的嫿魍之眼,更是能解开诸如无可解这一类的罕世魔族奇毒。 

  之前他主动自荐去嫿魍寒湖检查结界,正是这个原因。 

  临行前,洛冰河轻轻推开竹舍的门,趁着无人,在昏睡几日还未醒的沈清秋额上轻轻一吻,心疼和不舍几乎要溢出心脏。 

  师尊醒来后看不见自己,定是要失望了吧。 

  能否杀死婳魍,洛冰河心中并没有胜算。 

  若是他还有曾经的修为,猎杀一只百岁婳魍,并不需要费多少功夫,然而这次,洛冰河却几乎将性命都丢在了寒湖之中。 

  浸在寒湖中与婳魍小心周旋,在几乎就要得手的时候,突然混乱的内力却令洛冰河的动作凝滞了一瞬。 

  便是这一瞬,原本已受到重创的婳魍潜入了深深的湖底,令他彻底错失了良机。 

  从湖水中艰难的爬上来,洛冰河浑身湿透,脸色比湖水还要冰冷。 

  不知道为什么,曾经无论他是强是弱,命运似乎总会在这种事情上帮他,多少次孤注一掷,他都曾功成身退,如愿以偿。 

  而这一次却不灵验了。 

  刚才为了猎杀婳魍,在最危险的时刻不惜动用了体内本有的魔力,此刻暴蹿的两股不同内力在他的身体里汹涌,洛冰河难受的蜷在湖水边,握紧了拳头。 

  在剧烈的痛苦里,一瞬灵犀突然从他的脑海中闪过。 

  (七) 

  那一次,洛冰河受了不轻的伤,回到清静峰时,宁婴婴看到他的脸色,捂着嘴顿时就要叫,洛冰河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对她道:“师姐,别告诉师尊。” 

  宁婴婴睁大眼睛:“阿洛你,你要瞒着师尊?” 

  洛冰河点点头:“师尊会担心。” 

  宁婴婴气得跺脚:“你怎么不怕师尊生气!” 

  洛冰河道:“只要师姐不告诉师尊我回来了,瞒过这几日,师尊便看不出来了。” 

  宁婴婴瞪他半晌,道:“你也不用躲躲藏藏啦,师尊现在根本就看不见你。掌门师伯外出,师尊在穹顶峰帮他处理事务呢。” 

  洛冰河微微一愣,点了点头,转身要走,宁婴婴却突然叫他,神情欲言又止。 

  “阿洛,你还是去见一见师尊吧。你不等他醒来就离山,这几天师尊其实心里……心里……” 

  洛冰河觉得被一把小刀扎进了心口,来回搅弄。 

  可若是告诉了师尊自己受伤的实情,对战天锤时,师尊定不会派自己出战,又不知会生出什么意想不到的变故。 

  这一世,洛冰河绝不会再让变故发生。 

  这一次对上天锤的时候,洛冰河没有手软,在对方准备偷袭之时,闪身上去,直接一掌击碎了对方的天灵盖。 

  ……这便是他倒在寒湖畔时,想通的一点。 

  与其事事谨防,不如干脆让这件事不曾发生。 

  洛冰河其实已经很不好受,内伤闷闷作痛,一口瘀血积压在胸口,无比地想听得师尊几句柔声安慰,被摸一摸头,将温和的灵力送进自己体内。 

  他走到沈清秋身边,目光又温柔又明亮。 

  没想到,沈清秋却似心不在焉一样,简单对他吩咐了一句,便头也不回地御剑而去。 

  洛冰河仿佛被打了一闷棍,几乎打出他心头淤积的那口血来。 

  (八) 

  在洛冰河的掌心和心口处,曾分别各有一道疤痕。 

  他并不是习惯了伤害自己,而是想要抓住一切和师尊有关的事情,哪怕是伤痕也甘之如饴。 

  况且,他那时在心里一直抱着一种隐秘的幻想——要是他不让伤疤消失,若是师尊看见了,不知会不会有片刻心疼,或是片刻懊悔。 

  这种幻想就像是一种快感,一点的萤火之光,照他在无尽的黑暗里,硬撑着走下去。 

  纱华铃的红绫最后一次卷过来的时候,洛冰河一念之差,便没有躲。 

  那一次受伤昏迷后,洛冰河在梦境中被梦魔一番诘责。只是心中下定了决心,便对梦魔的话不为所动。 

  唯有最后那一番话,在他心里掀起波澜。 

  “前尘种种,你真的一切都弄清楚了?” 

  洛冰河那时的回答是:“我信他。” 

  上一世他与师尊解开心结,最后携手同归,便已打算不再问那些他心里其实还没有解开的诸多疑问。 

  从梦境中睁开眼,沈清秋正坐在他床边,目光里是不掩饰的深切担忧和心疼。 

  洛冰河和那双眼睛对视,一瞬间便心中悸动,呆呆地听沈清秋柔声对他说,已为他要到了万剑峰选剑的资格,除此之外,竹舍的偏室也已为他准备好,随时可以住进来。 

  被那双温暖手臂抱在怀里的时候,洛冰河觉得一切都太美好了,巨大的喜悦幸福滋味狠狠地撞击在他心上,整个人都如在云端。 

  与之相比,之前受的伤痛和委屈,便简直轻如鸿毛,不值一提。 

  (九) 

  洛冰河拿到了正阳剑后,凭借心中早就滚瓜烂熟的各路剑法心法,修为的提升几乎一日千里。 

  而每晚入眠时,心上人就在一墙之隔,每日师尊第一个看见的人便是自己,二人的关系也因此亲近不少。在那段日子里,他竟然觉得师尊对他的亲近之感,反而更像是两人许多年后在一起时的样子。 

  洛冰河为此心情十分快乐,连带看着清静峰上的那些弟子们也顺眼了许多,平日与明帆争宠,被百战峰的弟子围堵切磋,心中也没有那么厌恶,反而将其视为一种乐趣。 

  唯一有一点,那就是随着他年岁渐长,少年人血气丰盛的身体里那种特殊滋味,也逐渐开始有燎原之势。 

  他每日躺在师尊一墙之隔的地方,心中的煎熬几乎要将自己烧毁。他记得以前的自己,曾为此跳过冷水坑,在师尊面前丢尽脸面,而这一次若是再遇上那样的情况,或许自己只有去跳清静峰后山的那座悬崖才好。 

  于此同时,正阳剑给他带来的灵力修为的提升,令他身体里灵魔两种内力的不平衡越来越明显,走火入魔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前世洛冰河曾经用容器的方式引渡体内过剩的魔气,这种方法,这一世却不能再用。 

  面对这种状况,洛冰河根本没有办法,却绝不能停止提升自己的修为。 

  为了无间深渊的那一战,他绝对不能停下来。 

  关于无间深渊,洛冰河早已有了决断,那就是努力在十七岁前,将自己的灵力修为恢复至接近当年的巅峰水平,那么不露魔相击败漠北,就不是难事。 

  仙盟大会结束,他依然可以与师尊一起回清静峰,与师尊相守相伴。 

  蛰伏的魔族血脉蠢蠢欲动,在他每次境界提升时都趁虚而入,在周身左突右走,企图占据他的全身灵脉。 

  每一次,洛冰河都痛得浑身颤抖,眼前几乎不能视物。 

  纵然不愿让师尊发觉自己的狼狈,却还是被撞破了几次。到最后,沈清秋几乎是疾言厉色地在警告他要循序渐进,不准莽撞。 

  洛冰河嘴上答应,心里却一阵酸涩。 

  不能莽撞这四个字,是洛冰河在这些年里告诫自己最多的一个字。 

  不能莽撞,师尊会生气。 

  不能莽撞,会唐突了师尊。 

  不能莽撞,师尊会看出不对劲。 

  然而,在那个初冬的深夜里,他在竹榻上被师尊紧紧抱住,被周身熟悉的气息包裹的时候,这么多年负隅顽抗的理智却终于断了线。 

  这一次,洛冰河没有再去跳什么冷水坑,或是后山的悬崖。 

  和师尊终于嘴唇相贴的时候,那种熟悉的感觉几乎令他落泪。 

  沈清秋的震惊,无法接受,都在洛冰河的预料之中。但洛冰河却能感觉到,师尊看自己的目光里有各种情绪,甚至有隐隐的心疼,却独独没有反感和厌恶。 

  (十) 

  对于情爱这件事,洛冰河并不敢强求,却也不曾后悔那晚的唐突。 

  有时候他甚至会想,是师尊在得知自己心意的情况下,是否还会狠得下心来将自己推入无间深渊中。 

  洛冰河早就学会如何示弱装可怜,每日如常为沈清秋做饭,替他将一切处理地井井有条,并不逾矩。只是每日看向沈清秋的目光里,却带着一丝失魂落魄和隐隐期望。 

  沈清秋每每与他这样的目光接触,总是下意识躲闪,言行举止之间,甚至有躲避他的意思。 

  洛冰河何其敏锐,感觉出师尊虽然避他,却并无恶意,那双向来波澜不惊的眸子里,甚至有一丝心乱的神色。 

  洛冰河期冀又大胆的想,师尊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喜欢自己呢。 

  洛冰河陷在这种突然决堤的情爱里无法自拔,直到那一日,他一人坐在清静峰山门外的山石上,静静望着来路出神,却无意间听到了一段对话。 

  便是那段对话,从此彻底颠覆了他的整个人,整颗心。 

  洛冰河坐在树枝掩映的山石上,沈清秋和尚清华二人并肩坐在一辆马车外缓缓而来,两人相谈正切,没有人驾车,任马车自己缓慢的沿着漫长的山路前行。 

  洛冰河抿了抿嘴,看着师尊脸上是极少见的随意神情,心中更是不悦。凝神谛听,竟然让他听见了一段十分不同寻常的对话。 

  内容与他有关,虽然大部分内容洛冰河都听得云里雾里,直觉却告诉他,这其中藏着一个他不知道,师尊也绝不会告诉他的极大秘密。 

  一路听下去,洛冰河心里竟然升起一种强烈的恐惧感。 

  这种恐惧之心,超过了好奇之意,即使之后与师尊两情相悦,那种梦一样的喜悦之情,也没能冲去他心中想要得知这个秘密的迫切。 

  (十一) 

  两人在一起之后,沈清秋主动提出,要带他在双湖城游赏散心。 

  这几日心中萦绕的心结被暂时抛开,洛冰河看着穿了一身白衣的沈清秋,几乎移不开眼睛。 

  歌楼上房内,月色极好。两人借着酒意,地上榻间,一晌贪欢。 

  心迷意乱的时候,洛冰河想,要是能一直如此就好了。什么秘密也好,无间深渊也好,他都不愿去想,不愿去管了。 

  他所做的一切努力,承受的一切煎熬,不都是为了能与师尊这样相守相伴吗? 

  然而他刚刚产生了这种想法,那个秘密却突然撞到了他眼前,狠狠地撞破了他两世的梦。 

  “你师尊和你一样,你们都活了两世。” 

  “洛师侄,我这样说你懂不懂,若是有那么一本书,写着一个世界里的一批人,还有这个世界里发生的一切事情,突然有一天,这本书里的世界突然不再是纸上的文字,而变成真的了,你相不相信。” 

  “我和沈……你师尊,的确是同乡,这个同乡嘛,又不是一般所说的那个意思。我是写这本书的人,你师尊是读这本书的人,总之是这本书中世界之外的人。” 

  “啊,言下之意就是,你们,除了我和他之外的你们,都是这本书中世界里的人。洛师侄你就比较不一样了,你是这本书的主角,有光环加持的。” 

  “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会发生什么,我们都了如指掌,毕竟熟悉这本书嘛。哦对,你师尊可是忠实读者,这本书的魔物系统他能倒着背下来。” 

  “按理来说,我们的确是像先知一样的存在,但是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我们也很惨的。迫于系统的淫威,不能随便乱走剧情,还得做牛做马……系统是什么意思?师侄你就理解成管理这本书的神仙好了,还是不太讲理的那种,动不动就扣分,不完成规定任务,分分钟威胁要回城重造的那种。” 

  “回城?回城的意思就是,这个世界的身份已死,被遣送回原来的那个世界,再也不回来了。” 

  ……… 

  尚清华絮絮叨叨,眉飞色舞,洛冰河呆滞麻木的听着,觉得仿佛有无数根寒针,四面八方向他扎过来,无处遁逃,只能被明明白白的扎在心口上,分不清滋味。 

  待到尚清华走后,在湖静风软的凉亭里,洛冰河才渐渐觉出冷来。 

  蛰伏的天魔血脉在主人心神大乱时又开始暴蹿,洛冰河痛哼也不发出一声,蜷缩在凉亭的一角,感受一阵阵的凌迟。 

  方才,洛冰河问的最后一句话是:“若是我不去无间深渊,师尊会怎么样?” 

  尚清华道:“说不清楚。总之下场很惨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尚清华第一次抬头和他对视,眼里没有玩笑意味。 

  洛冰河轻声道:“我知道了。” 

  天魔血脉再次侵蚀他的时候,洛冰河并没有去压制。他不知道自己这么些年刻苦修炼,压制天魔血所受的痛苦,有什么意义,那个人根本就不在乎。 

  如此说来,曾经师尊其实是没有骗他的。 

  师尊是真的不在乎人魔之分。他是魔也好,人也好,在师尊心里都是一样的。 

  一样不过是书中之人! 

  洛冰河低低地笑了起来,擦了擦脸上的烫热液体。然后闭上眼睛,像之前无数次那样,努力汇聚精神,潜心调息,将暴走的血脉再一次收束,这次结束后整个人几乎脱力。 

  洛冰河想,既然一切从一开始就错了,那就将错就错吧。 

  (十二) 

  关于婳魍之目,虽然知道师尊已不会再中无可解,洛冰河却始终心有不甘,十六岁时曾又一次去了山城的寒湖,费了一番周折,终于将它猎杀,剖出来一颗莹润碧蓝的眼珠。 

  洛冰河犹豫了很久,一直不知该如何将他送出。 

  他知道,以师尊的聪明,其实早已看出了一些自己的端倪。一旦他送出这颗眼珠,师尊只要稍加推断,便能猜出他的不对劲。 

  洛冰河是有向师尊坦白两世记忆的打算的,只是觉得未到时候。 

  现在看来,师尊或许也和自己一样,虽然有所猜测,却一直不敢相信那种想法。 

  于是他们两个生生错过了整整七年。 

  可是现在的洛冰河,心中所思所想,已经完全不在这件事上。尚清华告诉他的那个秘密过于震颤,那日洛冰河回去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一时有点辨不清自己身在何方,自己是谁。 

  自己……是书中之人吗? 

  自己从小成长,生活的尘世,竟然都是别人用纸笔造出来的吗?那岂不是无足轻重,渺若浮云。 

  他甚至不知道该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他的师尊。 

  洛冰河几乎是逃窜一般地说,自己要去灵犀洞闭关七日。 

  走之前,他将婳魍之目装在一个锦囊内,指尖一点,落上一层定时灵封,交给了沈清秋。洛冰河算好了时间,仙盟大会开始后,锦囊才会自动打开。 

  等到这个锦囊打开的时候,他便对师尊毫无秘密了。 

  (十三) 

  在与世隔绝的灵犀洞里,寒气透骨,只能听见水滴落在石壁上的声音。 

  在那七日里,洛冰河想了很多往事。 

  清静峰,金兰城,圣陵,埋骨岭……往事如流云一样向他奔来,洛冰河甚至分不清身处哪一世。 

  他也想明白了很多事。 

  明白了为什么师尊会那场病后突然性情大变;明白了为什么师尊如此熟知甚至预知这世上的一切;明白了为什么师尊明明说不在乎人魔之别,却还是要将他逼下无间深渊;明白了为什么师尊在仙盟大会三年后重见自己,态度会冷漠如斯;明白了师尊为什么宁愿自爆,也不愿站在自己面前。 

  原来上一世,即使师尊与自己在清静峰上相处了那么多年,也从来没有相信过自己。 

  可是,明明自己从一开始就是一腔真心,满怀真意的啊。 

  自己为了师尊一个眼神便能心神大乱的时候,为他不惜拼上性命一战的时候,为了他撑过三年又五年的时候,对方的心里,不过是将自己看成书中一成不变的虚幻影子,先是加以利用,后又避之不及。 

  他以为师尊以前只是恨他,不喜欢他,却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 

  可是那么多年的温柔关怀,圣陵里的舍身相护,埋骨岭宁愿与自己共赴黄泉,却又不是假的。 

  他可以为了师尊不顾一切,师尊岂非也在一次次为了他赌上生命。 

  在空无一人的灵犀洞里,洛冰河竟不知是该哭还是笑。 

  (十四) 

  “你可以不下去。” 

  站在无间深渊前,洛冰河听见沈清秋的声音,清清楚楚的说出了这句话。 

  洛冰河有些怔忡,隐隐的想,师尊这次终于选择自己了。 

  他看见沈清秋对自己伸出手,一遍遍的让自己走过来。看着那双眼睛,洛冰河又想,原来师尊也会有这么慌乱的时候吗? 

  他站在悬崖边,狂啸的魔气舔舐着自己的后背,刺激着体内的天魔血,洛冰河的神智在剧痛下也隐隐不稳,刺人的话语便几乎不受控制。 

  他太委屈,太心酸,很想和对面那人大吵大闹,又很想冲进他的怀里,将他狠狠抱住,骨血相融,再也不分离。 

  “师尊,我宁愿你对我说失望,把我打进无间深渊里去。” 

  脱口说出这句话后,沈清秋眼里呈现的震痛神色,洛冰河只看了一眼就后悔了。 

  然而接下来,他必须要做出那件犹如亲手在沈清秋心口上扎刀的事。 

  万万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闭目下坠的时候,耳边风声撕裂,洛冰河感受到一只手抓住了自己。 

  万分震惊的睁开眼,沈清秋长发飞扬,正对自己微微一笑。又伸出另一只手,努力想要抱住他。 

  “这一次,师尊不会放开你了。” 

  那一瞬间,洛冰河觉得一直以来的一根弦在脑海中崩断了。 

  这就够了啊。 

  什么书也好,利用也好,只要他们真心相爱,又何必去管? 

  压制多年的天魔血,在那一瞬间终于冲破了主人的禁锢,极大的力量如同潮水一般,涌向洛冰河全身的经脉。 

  接着这股力量,洛冰河拼尽力量,将面前的人向上托去。 

  他道:“可是这一次,我却要放开师尊了。” 

  以前的诸多误会,诸多曲折,不都是因为自己步步紧逼,不肯略微松手吗? 

  洛冰河微微一笑,甚至还有一点玩笑的心思。师尊,不日重逢,可千万别再躲着弟子了。 

  最后一句话,他在沈清秋耳边道: 

  “师尊,等我回来。” 

          

                                           完

(旁友们别去前面的章节剧透啊!!!!)

墨辄水云烟

【冰秋】渡山春(五十一)


   听他这么说,沈清秋心里发堵,说不出的滋味,叹道:“若是真能心有灵犀就好了。” 
   闻言,洛冰河眉睫轻颤,视线下移,落在沈清秋腰间的锦囊上,束口处没有灵流光芒,灵封已经解开了。 
   洛冰河问道:“弟子送给师尊的礼物,师尊可还喜欢?” 
   沈清秋手无意识摸上腰间,道:“很喜欢。” 
   洛冰河点头道:“师尊喜欢就好。要是师尊不喜欢,反而要找弟子问个究竟,弟子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此时的神情语气,脆生青涩的少年气息尽褪,全然是当年魔尊偶尔闹便扭时的气质神态,在沈清秋...


   听他这么说,沈清秋心里发堵,说不出的滋味,叹道:“若是真能心有灵犀就好了。” 
   闻言,洛冰河眉睫轻颤,视线下移,落在沈清秋腰间的锦囊上,束口处没有灵流光芒,灵封已经解开了。 
   洛冰河问道:“弟子送给师尊的礼物,师尊可还喜欢?” 
   沈清秋手无意识摸上腰间,道:“很喜欢。” 
   洛冰河点头道:“师尊喜欢就好。要是师尊不喜欢,反而要找弟子问个究竟,弟子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此时的神情语气,脆生青涩的少年气息尽褪,全然是当年魔尊偶尔闹便扭时的气质神态,在沈清秋眼里,不仅不觉得突兀,反而还有那么一丝的……亲切和怀念。 
   沈清秋看着他,一言不发。洛冰河等了半刻,又道:“师尊不向我问究竟,也不要一句话都不说。有些话,师尊若是现在不说……”他顿了一下,道:“只怕等一下,就没有时间了。” 
   沈清秋深吸一口气,道:“只有一件事。” 
   沈清秋上前一步,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然后,在洛冰河完全错愕住的目光里,毫不犹豫的亲了下去。 
   在接吻这种事情上,沈清秋极少主动,无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哪一次有过这么强烈的冲动,想要抱一抱,亲一亲洛冰河。 
   明明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为什么每一次都要虚度上那么久的时间。 
   洛冰河似乎还在发愣,直到沈清秋抚上他的脸,在他耳根处轻轻捏了一下,才猛然回神,双手回揽过去,吻住他的嘴唇。沈清秋闭上双眼,右手渐渐后移,纵容地扶在洛冰河后脑轻轻摩挲。 
   讲真,要不是他俩站的地上血肉成河,脏污不已,几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他真的怀疑洛冰河会随时不顾场合,将他压在地上。 
   两人相拥了许久才分开,相互看着对方,都有些呼吸不稳,目光交织碰撞。 
   半晌,沈清秋抬起袖子,一点点将他脸上还没擦净的血迹细心抹去。一想到洛冰河怀着上一世的记忆,默默隐忍不发,试图保护自己,努力做到不逾矩这么些年,沈清秋就心里发酸心疼不已,动作更加轻缓怜惜。 
   洛冰河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眸色渐渐变深。只是谁都还没来得及开口,一声震动天地的嚎叫突然在山谷内响起,层层回荡。 
   沈清秋一听这个声音,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黑月蟒犀。 
   这次为什么是黑月蟒犀! 
   剧本说改就改,boss说换就换,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随着这声长鸣,他们脚下的地面也开始剧烈地震动了起来。洛冰河还抓着他的手,刚刚和缓了一些的眼神又沉了下去,还带着一丝丝意外。 
   沈清秋沉声道:“小心了,黑月蟒犀能打开无间深渊。” 
   洛冰河目视前方,平淡道:“师尊自然是什么都熟知于心的。” 
   沈清秋觉得他语气古怪,刚要开口问,又是一阵更剧烈的地震。 
   在不远处的深谷断崖上,突然蔓延出极其诡异的光芒,汹涌的魔气从崖底沸腾一样涌上来。无间深渊缓缓地打开,张开巨口迎接深渊之上的人。 
   沈清秋在心里迅速合计了一下,如果boss是漠北君,的确麻烦。但是换了心智在畜牲水平,武力值尚还可以估计的黑月蟒犀,可就要简单得多了。以洛冰河这一世的水平,再加上自己,两个人联手,大概勉强能制服黑月蟒犀,而不需要洛冰河暴种。 
   眼下的情况来看,只有先解决掉黑月蟒犀,才有时间和洛冰河好好说清楚眼下的情况。 
   若是洛冰河不愿下无间深渊,也不至于暴露魔族身份,无法继续在修真界立足。那么之后的路虽然和上一世不尽相同,但至少也算坦途;要是洛冰河主动选择去无间深渊升级打怪,寻找金手指心魔剑……他也不会反对。 
   大不了三年后等人回来就是。 
   总之这一次,实在是比上辈子那剑拔弩张,灵魂拷问的情况要好上太多了。 
   沈清秋轻轻呼出一口气,心中捏诀,修雅剑的灵光一亮,悬停在他脚下。 
   沈清秋刚要踩上去,洛冰河突然转身,面向他:“这一次,师尊打算怎么做?”语气起伏不大,却不易察觉的握紧了手心。 
   沈清秋一愣,下意识在心里组织语言。 
   他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洛冰河便立刻又转过了头。他轻轻勾了勾手指,修雅剑便倏忽回到了沈清秋腰间剑鞘里。 
   洛冰河道:“有强敌当前,怎么能再让师尊挡在弟子面前?” 
   他说完这句话,连仙剑也不用,身形一跃,朝着那处火光飞身而去,身影片刻间就远在视线之外。 
   沈清秋当然不能让洛冰河独挡黑月蟒犀,想都没想,再次召出修雅就要追过去,手臂却被一只手用力一拽,差点没从剑上翻下来。 
   沈清秋看清来人,顿时一股无名火,一剑柄怼过去:“你做什么!” 
   尚清华鬼叫一声,一手捂住胸膛,一手犹死拽他衣袖:“瓜兄为何如此暴躁?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现在就要和你说。现在。” 
   沈清秋抱臂冷笑:“再晚一点,你的种马文男主要是夭折在了黑月蟒犀的铁蹄下,你是亲爹,就不心疼?” 
   尚清华摆手道:“冰哥还不至于。男主都是有光环的。”说完,神色一正,道:“我发现,这个冰哥,很有问题。” 
   他看着沈清秋,也不废话,开门见山,一字一顿的道:“他有你那一世的记忆。” 
   沈清秋也看着他,毫无表情。 
   尚清华打量他片刻,大惊:“操,你早就知道!”
   沈清秋慢慢地道:“不算早。估计比你晚一点。” 
   他说一个字,就向尚清华靠近一点。尚清华下意识的后退,连忙道:“瓜兄先冷静,我也是没办法。” 
   沈清秋怒视他:“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早知道为什么不说!” 
   完全是塑料同乡情! 
   难不成尚清华虽然一直说不在乎,其实心里一直暗戳戳记恨自己一本大好种马文被变成了绿丁丁女频文,所以趁机打击报复一把? 
   简直其心可诛! 
   尚清华咽了口口水,整整衣服,道:“我其实早就想来找你,但是这段日子不知道怎么惹恼了漠北君,只好跟在他身边做苦役,很没有人权,也没办法和外界联系。都是苦主,彼此体谅一下嘛。” 
   沈清秋道:“你是苦主,别扯上我。”压住心中烦躁,又问道:“这件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问题一出口,沈清秋突然发现,这么久来他一直忽略了另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洛冰河又是怎么知道他有上一世记忆的? 
   若说是猜出来的,凭借洛冰河的智商,不是不可能。但是此时面对尚清华,又存在另一种可能性了。 
   向无间深渊的方向看了一眼,沈清秋心中一阵焦躁,咬牙道:“你赶紧说清楚。不然我保证,日后欺负你的可就不止漠北君了。” 
   尚清华睁大眼睛瞪他:“瓜兄,我不信你如此不人道,掌门师兄不会放……”见沈清秋又一剑柄怼来,连忙躲闪:“你要先保证!” 
   沈清秋:“保证什么?” 
   尚清华道:“保证我说完之后,不会暴起激情杀人。” 
   “……”沈清秋深吸两口气:“这个我不能保证。但你要是现在还不说,我倒是可以给你表演一下。” 
   尚清华:“……好。你还记不记得,之前你我一起去参加绝地谷魔物审核,回来经过清静峰山门的时候,我们在说什么?” 
   沈清秋回忆了一下:“在讨论洛冰河。”那时候他和打飞机围绕无间深渊的问题讨论一路,依旧没得出什么有建设性的解决方法,后来洛冰河出现在山门,才偃旗息鼓各自回家。 
   尚清华点头道:“正是。你觉得凭冰哥的耳力,他会听不见吗?” 
   沈清秋一怔,顿时手心冒汗,脚底发凉,否决道:“……不可能。那天之后他完全没有什么异样,也什么都没有问我。” 
   尚清华叹了口气:“一个是上一世骗他好几次的师尊,一个是一打就招的……咳咳,师叔,你觉得,他问哪个会更有效率?”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沈清秋没有任何吐槽的心思,一把抓住尚清华:“你和他说了什么?” 
   尚清华:“那天他听到了什么,就要解释什么。那可是冰哥,骗他不会有好结果的。我只好从头说起,大致的和他讲了一讲我创作这本小说的剧情构架,啊,当然是上一世被你搅混了的构架,还顺带提了提我创作它的世界观和理念,大概就是如此了。”他叹道:“冰哥虽然聪明,但要和古人解释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还要随时冒着被暴起杀死的风险,真是不容易。” 
   沈清秋听得差点吐血。 
   尚清华果然靠不住。这和里面填满了沙,一戳就漏个一干两净的绣花枕头有什么区别! 
   沈清秋道:“系统,你和他说了吗。” 
   尚清华道:“怎么可能避得开。其实我觉得这是好事,至少他知道上一世你翻脸的原因了,说不定还会觉得你受了逼迫,反过来心疼你……” 
   沈清秋转身就走,尚清华连忙追上去:“卧槽你去做什么!” 
   沈清秋不理他,唤出修雅,踩上就走。尚清华赶紧也召出仙剑,跟了上来。 
   谷风猎猎里,尚清华听见沈清秋道:“我记得上次你问我,上一世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 
   尚清华没听清,扯着嗓子道:“你说啥?” 
   沈清秋不语。 
   那一次他回答的是,把洛冰河坑得太惨。但追根究底,其实上一世他最后悔的事情,是骗洛冰河太多。没想到好不容易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他还是犯了同样的错。 
   若是早早说了,也不会彼此相隔这些年,也不会让洛冰河一次次陷入痛苦之中。 
   断崖边,庞大的巨兽轰然倒地,口中巨蟒已被斩首,那似弯月的角连根折断,形状极其惨烈。 
   沈清秋的目光从黑月蟒犀身上移开,向山崖边移去。 
   洛冰河执剑站在崖边,满身鲜血脏污,衣摆残破,发髻在打斗中散开,青丝随风而扬,正阳剑却还是完好的,被主人虎口裂开的手握住。额间光滑一片,眼眸依然是深黑色,没有丝毫异样。 
   在他的身后,无间深渊混杂着着无穷的诡异魔气和鬼怪的哀鸣尖叫,扭曲猩红的光映在他脸上身上,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可怖,身形更加飘摇无依。 
   沈清秋强压住心里的情绪,对他伸出一只手,语气尽量冷静温和:“冰河,过来。走到我这边来。” 
   洛冰河的目光扫了一眼刚刚落地收剑的尚清华,轻轻的笑了一下。 
   他道:“看来这一次,师尊是真的什么都知道了。” 
   洛冰河握紧了正阳剑,剑身立刻光华流转,是极纯正的灵力。 
   洛冰河似是十分真切的问道:“可这一次,师尊要用什么理由,让我下去呢?” 
   沈清秋看着他,一字一句认真道:“你可以不下去。” 
   闻言,洛冰河似有触动,努力维持的冷静也有些溃散。他目露伤心:“师尊,以前只要我不高兴,你总是来哄我。用好听的话,好听的条件。有时候我信了,可是有时候又不敢相信。” 
   他盯着沈清秋,慢慢地道:“上一世我总是在害怕,怕上一刻师尊还在与我言笑晏晏,但其实不过是虚与委蛇,下一刻就能为什么事情弃了我,或者为了什么而对我失望。” 
   沈清秋心如刀割,道:“冰河,这一次,师尊不是在哄你。” 
   洛冰河眉睫颤抖,道:“师尊可知我为什么怕你失望?”
   见沈清秋上前一步,他又后退了一步,颤声道:“我怕再次见到师尊在无间深渊前看我的眼神。在那三年里,不,在那之后的每日每夜,我都能梦到那个场景。每次惊醒,我都……痛不如死。”他猛地闭了闭眼,接着道:“我恨我自己为什么如此不济,要是我再强一点,是不是就不会被发现魔族身份,或者若是我再强一些,是不是就不用走魔道的路,就不用被师尊唾弃。我又恨师尊为什么要对我失望,丝毫不念师徒多年的情分。” 
   他道:“师尊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要不顾性命的修炼,甚至不惜走火入魔?” 
   沈清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洛冰河的目的,便是希望自己能够不露魔相,也能打败漠北君,不用走上一世相同的路。 
   沈清秋的心中已经疼的说不出话,狠狠咬了嘴唇一下,才道:“若是为师早知道缘由……” 
   若是早知道,若是早知道,可是却已经没有“若是”。
   洛冰河目光渐渐变化,咬牙道:“可是我却突然发现,原来那些让我日日夜夜煎熬的一切,全都是假的。我做的一切,对师尊来说可能就像个笑话。师尊原本就不在乎我是魔是人,待我好是假的,待我恶也是假的。师尊全都不在乎。我对师尊而言,究竟算什么?” 
   他说到此处,眼泪不断滚滚流出,和脸上血迹混杂,格外凄惨:“师尊,我宁愿你对我说失望,把我打进无间深渊里去。” 
   沈清秋努力的平复着呼吸,再次向洛冰河伸出手:“冰河,别说了,过来。为师带你回清静峰。” 
   洛冰河盯着他的手,勉强勾了勾嘴角,摇了摇头。 
   他目露伤感,道:“师尊,我若是不进无间深渊,你又要怎么办呢?” 
   断崖外有人声和御剑的风声,派首掌门们都发现了此处不平凡的动静,渐渐都赶了过来。 
   洛冰河抬起头,最后看了沈清秋一眼,将正阳剑放在脚边。然后往后一大步,坠了下去。 
   沈清秋猝不及防,想都没有想,猛地向前,也跟着一跃而下。 
   他是真的什么都没有考虑,只知道以洛冰河这种心理状态下,若是真的进入无间深渊,能否出得来,那就未必了。 
   耳边风声刺耳,衣袍被吹得向上飞扬,沈清秋勉力抓住了洛冰河的手。在他完全错愕的目光里,微微一笑:“这一次,师尊不会放开你了。” 
   洛冰河似乎停滞了一秒,目光不辨悲喜。他轻声道:“可是这一次,我却要放开师尊了。” 
   沈清秋心中狠狠一震,接着便被全力一掌拍在身上,顿时一股强大温和的魔气将他往上托去。 
   迅速上升间,沈清秋勉力睁眼,看见洛冰河额上的天魔印红芒若隐若现,身影却加速坠了下去。 
   片刻,沈清秋重重摔在崖上,耳边嗡嗡作响,似乎是尚清华在不断喊他。眨了眨眼,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墨辄水云烟

【冰秋】渡山春(四十七)

        沈清秋把那个数字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地看了三遍,终于确定,他没有数错。
        “爽度一万多是什么意思?你刚才是不是说不走无间深渊只扣一万!!系统大大,你把话说清楚,你已经很少这么有良心了。”
         沈清秋从竹榻上翻身而起,一颗心“砰砰”地剧烈跳动,在竹舍里来来回回走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

        沈清秋把那个数字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地看了三遍,终于确定,他没有数错。
        “爽度一万多是什么意思?你刚才是不是说不走无间深渊只扣一万!!系统大大,你把话说清楚,你已经很少这么有良心了。”
         沈清秋从竹榻上翻身而起,一颗心“砰砰”地剧烈跳动,在竹舍里来来回回走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沈清秋恶狠狠地敲系统:“我记得上一世,你突然加到了两万。”
         前世倒是没什么影响,毕竟扣多扣少,他都得卷铺盖回老家。而这一世的爽度居然如此之高,那可就关系大了。必须要问清楚。
         系统:【系统升级后,杜绝向玩家胡乱扣值,坐地起价行为。系统3.0致力于为玩家提供最真诚,最人性化的服务。】
         沈清秋为之动容。
         相比起血泪坑爹的1.0,各种不靠谱的2.0,这一次的系统真是太实在,太友好了。简直是系统中的一股清流!
         沈清秋想了想,问道:“平时爽度几十几百的加,不走关键剧情就扣一万,你们设这么高的数值,因该就是为了保证剧情的顺利吧?”
        毕竟在关键转折剧情前就能让主角达到这个爽度值的情况,实在是太少了。他之前预想过,这一世的爽度值会较前世有所提升,而相应的,系统肯定会提高无间深渊的惩罚级别,来保障剧情按照主线进行。没想到爽度扣除值依然没有一点增加,这就在他的意料之外了。
         系统对此给出的说法是:由于前期爽度值达到了一个高度,解锁男主重要爽点,剧情重心偏移,而比起来男主练级所获得的爽度值依然没有变化,所以系统尊重玩家的成就,由玩家选择接下来的走向。
         叉掉系统后,沈清秋又拿出了洛冰河给他的锦囊,手指压在针脚精细的刺绣上,慢慢地掠了掠。那一日,他在竹榻上坐了很久,一直到日薄西山。
         冷静下来思考,沈清秋意识到,即使这一次有了选择的机会,也未必就如同听起来那么好。
         ……洛冰河走不走无间深渊,拿不拿心魔剑,要不要打怪升级, 选择的权利根本就不在他手里。
        无间深渊这个本,一旦有了选择下或者不下的余地,那这个余地,也应该是洛冰河的。
        毕竟那是洛冰河的人生。
         这几日,沈清秋在竹舍里喝茶看书,偶尔指点指点明帆的剑法,或者慢悠悠转去后山,亲手喂喂那只洛冰河养大的短毛怪。在这期间岳清源来过一趟,只言不提这段日子苍穹山派满天飞的花边新闻,神色如常,还没开始一贯的无微不至的嘘寒问暖,就迫于临近仙盟大会,事务过多,只坐了一会,就被传讯的弟子匆匆叫走了。
         洛冰河既然不在,每日将清静峰的事务列好向他汇报的任务,便落到了明帆头上。这孩子这两年办事越发井井有条,沈清秋心中欣慰,又因此无事可做,实在是闲得发慌,让弟子递了个邀帖去安定峰。
         然而,沈清秋等了半天,却得到“尚峰主几日前外出办事,尚未归来”的消息。
         沈清秋颇为意外。打飞机固然为人不靠谱,但是在这么个仙盟大会临近,苍穹山派杂务堆成山的节骨眼上,他这个安定峰峰主居然不好好在安定峰打点上下,反而不见人影,这何止是不靠谱,简直是不要饭碗的作死。
         欺负苍穹山当家的主太好说话吗!
         既然联系不上打飞机,沈清秋只好作罢。看来也只有仙盟大会当日再寻找机会,和他互通一下有无了。
         一转眼过了六日,沈清秋原本估计,到了出发之期的前一日,洛冰河无论如何应该要从灵犀洞回来了,然而一直到晚上,洛冰河依然没有人影。
        要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然而洛冰河既然是闭关,他也不好派弟子冒然去询问打扰,只能耐心等待。他心中有事,没有控制好表情,把推门进来送茶的宁婴婴给吓了一跳。
        宁婴婴一看见他的脸色,顿时如临大敌,却又隐隐觉得明白了点什么,欲言又止了半天,被沈清秋赶了回去,早早睡觉。
        深夜起凉风,整片竹林飒飒作响。沈清秋原本已经拆了发冠准备休息,在看到挂在墙上的修雅剑时,突然起了兴致,取了剑来到竹林的空地处,站了一会,缓缓抽出细亮的剑身。
        说起来,沈清秋此人,实在不喜欢和人打架,因为反思一下,好像自己上辈子要么不动手,一动手便是惊天动地,拿生命玩,差点玩完。然而闲久了,还是难免手痒心痒,想到无间深渊必然有一场硬战,反正没事情干,不如练练剑,正面刚起来的时候更加上手。
        沈清秋深吸一口气,心沉下来,剑走得生风,四周的竹叶都被震落,纷纷飞扬。修雅剑身本来就极亮,在月光里更是一把冰刃。沈清秋刚觉得心情顺畅不少,突然听见耳边传来细微响动。
         他这时候灵力走遍全身,五感通明,一下子就听到了有人靠近,立马警惕,一抬手便扔出一股灵力。然而并没有挡住来人的靠近,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猛地从后面扑来抱住了腰。
         那股力道又蛮横又霸道,沈清秋被勒得差点背过气去,哭笑不得。下意识要拍开洛冰河的手,却在落下时缓了力道,压在洛冰河手腕上探了探,感受到丰沛正常的灵力,才舒了一口气,似笑非笑故意道:“再不回来,为师还以为你是不想参加仙盟大会,故意寻机躲避了。”
         洛冰河目光闪动,下巴压在他肩上:“参不参加,对师尊很重要吗?”
         沈清秋想了想,勾起嘴角:“你参不参加,扬不扬名,都是我徒弟。”
         闻言,洛冰河愣了愣,目光闪过一丝莫测。片刻,才慢慢地低声道:“名声与本事,师尊自然是不在乎这些的。弟子现在已经知道了。”
          沈清秋看不见他的表情,压下心中一丝不适,不顾两人十分伤师徒风化的姿势,趁机教育:“既然知道,平时修炼时就心态平和一些。明日应对魔物,能战则战,不能战则走·······你做什么?!”
          洛冰河从刚才就目不转睛他的侧脸,此时再也忍不住,不再多言,一伸手将沈清秋抱了起来,向竹舍走去。
         沈清秋猝不及防,下意识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在附近,老脸得保,略微放下心来,瞪着洛冰河。
          沈清秋叹道:“明日就是仙盟大会,不好好休息,又胡闹什么?”
         洛冰河抿着嘴,目光倔强,被制住一只手,另一只手又来摸他。
         沈清秋左右躲避,心中大为震动。
         少年你的娇羞呢?!你的欲说还休梨花带雨呢?
          上辈子那个被抱一下就要去跳冷水池的你到那里去了!!!
         你的身体里到底是谁的灵魂!!
         难道他这辈子不仅把孩子养弯了,还把脸皮也养厚了?!
          他的手已经抬起,此时又慢慢垂了下去。洛冰河呼吸一促,一抬手隔空放下窗前竹帘,彻底遮掉了屋子里的月光。也正是光线骤灭,他也没看见洛冰河眼底一闪而过的红色。

墨辄水云烟

【冰秋】渡山春(四十六)

  沈清秋独自返回竹舍,穿过竹舍外那片竹林时,看见一男一女的身影蹲坐在竹林间的空地上,抱着一堆青翠的竹枝竹叶。在他们身边一只体型不容忽视的短毛怪物,正在“咔咔察察”地咬竹子,吃得不亦乐乎。

  沈清秋没有刻意收敛脚步声,刚一走近,二人齐刷刷回头,交叠在一起的手顿时各自收回,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叫道:“师尊!”

  沈清秋颔首回应,宁婴婴拍拍身上的叶子,小跑过来抱住他的手臂,四下张望,脱口而出:“师尊,阿洛呢?”

  话问出口,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也红了。

  沈清秋道:“他说要去灵犀洞闭关。”

  宁婴婴揉了揉鼻子,低低地“哦”了一声,欲言又止。

  沈清秋和颜悦色:“有话就说。”

  宁婴婴刚要开口,明...

  沈清秋独自返回竹舍,穿过竹舍外那片竹林时,看见一男一女的身影蹲坐在竹林间的空地上,抱着一堆青翠的竹枝竹叶。在他们身边一只体型不容忽视的短毛怪物,正在“咔咔察察”地咬竹子,吃得不亦乐乎。

  沈清秋没有刻意收敛脚步声,刚一走近,二人齐刷刷回头,交叠在一起的手顿时各自收回,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叫道:“师尊!”

  沈清秋颔首回应,宁婴婴拍拍身上的叶子,小跑过来抱住他的手臂,四下张望,脱口而出:“师尊,阿洛呢?”

  话问出口,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也红了。

  沈清秋道:“他说要去灵犀洞闭关。”

  宁婴婴揉了揉鼻子,低低地“哦”了一声,欲言又止。

  沈清秋和颜悦色:“有话就说。”

  宁婴婴刚要开口,明帆大声道:“师尊,洛冰河他是不是不敢回来了。”

  宁婴婴赶紧瞪了他一眼。沈清秋莫名其妙道:“他为什么不敢回来?'”

  不顾宁婴婴不断扔过来的眼刀,明帆自顾自愤然道:“这小畜……他,他败坏师尊清誉,自己也知道离得远远的,不敢多在清静峰呆着。”

  “……”沈清秋无语,拿出师尊的威严,“不得如此揣测师兄弟。”

  明帆最怕他沉下脸,立马噤若寒蝉,脸上依然是忿忿。

  宁婴婴慢慢抱紧他的胳膊,小声地道:“师尊,这段时间大家都知道错啦。大家都很喜欢阿洛,也一直敬重师尊,就算,就算……也没有什么呀。师尊还是把阿洛叫回来吧,我们保证绝对什么都不说了。”

  她说到这里,扒着沈清秋手臂,眼眶红红,看得沈清秋一阵心软,又是哭笑不得:“他真的在闭关,岂能说叫回就叫回。是为了仙盟大会做准备,和为师又有何干系?”

  说到“和我有什么关系”时,沈清秋突然恍惚了一下,眼前浮现出洛冰河临走前的神情,莫名心跳沉了一拍。

  为了转移注意,沈清秋随口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宁婴婴眨眼道:“我和明帆师兄在喂短毛怪呀。”

  沈清秋想到刚才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突然又回忆起之前在宁婴婴腰间看到的一块玉佩,才想起这似乎是几年前,明帆和洛冰河竹林因假玉观音而起冲突时,明帆特意取来要送给宁婴婴的那一块碧玉。

  接触到沈清秋审视的目光,明帆的脸一下子涨得红了,站直了身体,支支吾吾地道:“师尊,我,我这就去练剑!”

  沈清秋道:“陪你师妹玩一玩,没什么不妥。”又笑了笑:“前段时间我试你剑法,你进步很大。不错。”

  明帆脸更红了,手不由自主握住腰间的剑,感激道:“谢谢师尊!”

  宁婴婴仰起脸,无视明帆的疯狂示意摆手,小脸红扑扑:“师尊,明帆师兄说要在仙盟大会拿个名次呢。”

  沈清秋带一点赞许笑意点了点头:“嗯。为师很期待。”

  明帆羞耻得恨不得在沈清秋面前躲到地下去,听到沈清秋这么说,又面色激动,高兴得说不出话。

  沈清秋看着明帆,颇为安慰。虽然吧,这孩子时不时还是会钻牛角尖,这几年倒底沉稳了不少,行事颇有大弟子的风范,很少再领着一班小弟,到处耀武扬威地欺负人了。修为进步也不小,虽然有暗暗和洛冰河较劲的意思,却也不像几年前那样再有心思找洛冰河的茬,憋了一口气,兀自暗暗埋头努力。

  沈清秋伸出手去,在明帆的肩膀上拍了拍,在二人的注视中笑了笑,转身离去。

  踏入竹舍,沈清秋往竹榻上随意一躺,摸出洛冰河交给他的那个锦囊,细细端详。

  锦囊的布料细软,针脚缝得细密,上面还有青竹刺绣,竹叶片片分明,十分精致,可见缝制人的用心。

  沈清秋捏了捏囊口,洛冰河封上去的灵力依然还在,看来是没到解封的时间。

  洛冰河要送他什么东西,当着面不好意思让他打开,可以理解。可现在他独自一人了,为什么上面的灵封还是解不开?

  沈清秋越发心痒,却还是压下了好奇心,没有强行破解灵封。又捏了捏锦囊内部,发现里面的东西也被一团灵力包裹着,感触不出形状大小。

  沈清秋端详研究无果,将锦囊收好,躺下闭眼挺尸,一边敲了敲久违的系统。

  片刻,熟悉的谷歌翻译女声响起:【系统二十四小时为您服务。请问贵方需要什么帮助?】

  沈清秋:“你先等下,很久没有和你说话,你现在,是几点零?”

  系统:【系统3.0随时为您提供更加贴心,更加全面的服务。】

  “……”沈清秋:“我承认很久不过问你,是我不对。但是你们要升级,以前至少还会通知一声,为什么这次我连个安装包都没看见?安装包残留删干净了没有?”

  算了吧,每次说升级,都给他一堆一言难尽的功能,虽然有时候有奇效,但是大多数时候……还是一言难尽。

  系统:【系统3.0在贵方重新选择开始游戏后自动安装。本次升级为重启游戏附赠,并未收取b格值。】

  意思是他还要热泪盈眶捶胸顿足感恩戴德?

  沈清秋:“……好,3.0就3.0吧。不怎么跳出来影响游戏体验,这一点可以给个好评反馈。我想问一下,这次走无间副本,你们有没有什么注意事项?”

  系统:【全剧高潮无间深渊为玩家必走副本,如玩家不能圆满完成任务,将扣取高额爽度。将扣取高额爽度。将扣取高额爽度。请贵方务必引起重视。】

  沈清秋:“……好了,我知道这件事情很重要,不用重复三遍。我想问的是,这次扣多少?”

  系统:【如不能完成无间深渊副本,将扣除主角爽度10000.】

  看来还和上一世一样。沈清秋点头赞许:“虽然还是不平等条约,但是至少没涨价,还算有良心。给我看一下各项数值吧。”

  系统“叮”地弹出一个巨大的窗口,一项项数值依次列出,居然还贴心地画出了一个五彩缤纷的柱状图,一项数值一个颜色,依次排列,高高低低。

  沈清秋只看了一眼,目光就落在一处,再也不动了。

  排在第一项,以耀眼大红表示的一项数值高高矗立,超出各项数值一大截,底下赫然标着“爽度”这一项。

  沈清秋的血液在那一瞬间凝结,按耐住内心的颤抖,颤颤巍巍地去读那个数字——

  “11027”。 


……………………………………………………

作者的话:

一惊一乍吓死你们


墨辄水云烟

【冰秋】渡山春(四十五)

  尚清华心里叫苦连天。
  仙盟大会将近,各峰的用度清单和雪花一样,安定峰参会名额没几个还要到处安排后勤,他这个峰主忙的脚不沾地,还要见缝插针地奉命到民间去打击春山恨小话本!!
  比起他来,清静峰那位主可就要清闲得多了。平时喝茶养生不问世事也就算了,和掌门师兄张张口,就能讨到仅次于百战峰的名额。更令人悲愤的是,他这个安定峰峰主当牛做马累死累活的时候,突然听说清静峰峰主突然不告下山,携着他那个宝贝徒弟旅游去了!
  而流年不利,居然让他在双湖城歪打正着地撞上了这对师徒。
  一听到那个声音,尚清华浑身不由自主地一抖,战战兢兢地吸了一口气,疯狂心理暗示自己:不要怕,这个时期的冰哥是个好好少年,...

  尚清华心里叫苦连天。
  仙盟大会将近,各峰的用度清单和雪花一样,安定峰参会名额没几个还要到处安排后勤,他这个峰主忙的脚不沾地,还要见缝插针地奉命到民间去打击春山恨小话本!!
  比起他来,清静峰那位主可就要清闲得多了。平时喝茶养生不问世事也就算了,和掌门师兄张张口,就能讨到仅次于百战峰的名额。更令人悲愤的是,他这个安定峰峰主当牛做马累死累活的时候,突然听说清静峰峰主突然不告下山,携着他那个宝贝徒弟旅游去了!
  而流年不利,居然让他在双湖城歪打正着地撞上了这对师徒。
  一听到那个声音,尚清华浑身不由自主地一抖,战战兢兢地吸了一口气,疯狂心理暗示自己:不要怕,这个时期的冰哥是个好好少年,还是相当和善———
  个鬼!!!!!!
  见了师长不问好也就算了,还敢提着长辈的衣领子在空中飞行几百米然后随手把人扔在地上,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礼貌友善的主吧!
  所以说沈大大你是怎么教书育人栽培祖国花朵的??!!!
  这就是你的教育成果吗?!
  真是为你感到羞愧!!!
  洛冰河见他还在挺尸,便伸出手来扶,状似关切。
  不!!不不不他可以自己起来冰哥您歇着千万别动手!!!
  尚清华三两下爬了起来,理了理衣袖,正了正衣领,丝毫不提刚才,装模作样地颔首道:“洛……师侄。”
  洛冰河笑眯眯地道:“方才冒犯师叔了。”
    尚清华:“冰……洛师侄你这么说就见外了。”
  洛冰河微微一笑,拾起一本地上的书,若有所思。
  尚清华溜须拍马多年,从善如流,赶紧道:“冰……洛师侄,这些书本来也是要销毁,要是你肯替师叔分忧,你带走也是一样的,别被人发现就是了,哈哈哈哈。”
  洛冰河点点头,捡起一本书放入怀中,转身道:“尚师叔,我有些问题,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想要私下里单独问一问师叔。”
  尚清华脸一僵,下意识四顾,洛冰河淡淡地道:“师叔不必找了。我师尊昨日劳累一晚,现在还在客房安养,并不在这。”
  尚清华咽了口口水,仔细地品味了一下这句话,小心翼翼地试探:“师侄啊,那什么,师叔也想问一个问题,你不要见怪。你和沈师兄,你们……啊,是近日日派中有传闻……”
  见洛冰河不动声色,嘴角微微扬起,尚清华心中欣慰万分。
  不愧是他写出来的种马文男主!!!
  这欺师灭祖的效率才符合他创作的初衷嘛!!
  比起以前沈清秋和他描述的上辈子那个欲迎还拒,苦情拍拖好些年就是上不了本垒的洛冰河,这位的能力,他身为老父亲,还是很满意的。想到这里,连带着看洛冰河的眼神都多了一丝慈爱的光芒。
  洛冰河道:“既然师叔心里有了答案,那么就请回答一下师侄心中的疑惑可好?”
  他笑容如常,目光却如炬——“我想问问师叔,那日师尊和师叔在山门前闲谈许久,究竟说了些什么呢?”
  尚清华僵住了两秒,立马装傻道:“那日我和沈师兄说了不少话,哪里还记得,师侄你也说了,就是闲谈嘛哈哈哈哈哈。”
  洛冰河摇头道:“那日我站得太远,师尊和师叔之间说话声压得又太低,我也只隐约听见了一些,后来想想,却觉得大有可疑。”他顿了顿,温言道,“师侄过于愚钝,实在是无法串联成理,觉得隐隐和自己有关,心里便一直放不下这个结。今日恰好见到了师叔,还请师叔一解我的心病吧。 ”
  尚清华心里叫苦,在洛冰河的逼视下冷汗涟涟:“洛师侄和沈师兄天天见面,洛师侄何必特意来问我你说是吧……”
  男主是个人精,这一点打飞机这个亲爹绝不会否认,心里却还存一丝侥幸,犹在负隅顽抗。
  洛冰河盯了他一会,转过头去,望着凉亭外的湖面,淡淡道:“苍穹山派历来上下一心,风骨名扬,最反感心口不一,暗中生反之人。如果让派中知道,有人位列峰主,却私自与魔族勾结多年,还蓄意破坏仙盟大会,不知会如何对待处置?”
  尚清华僵在原地,被雷反复击穿。

  

     沈清秋原本以为洛冰河会速去速回,没想到过了许久,依然不见人影,睁着眼在床上揉着老腰等了一会 ,隐隐约约地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洛冰河坐在他身侧,直直地看着他。
  他脸色苍白,眸光黯淡,沈清秋看得心一惊:“冰河?”
  听见沈清秋叫他,洛冰河瞬间敛了神情,勉强勾了勾嘴角:“师尊醒了。我给师尊上药吧。”
  他声音沙哑干涩,脸色神情也与之前大有不同,沈清秋坐了起来:“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声音紧张关切。
  洛冰河摇了摇头,从怀里拿出已经捂得温热的药膏,便要去褪他的裤子,沈清秋仔细了看了看他,一边顺从地脱了下来。
  上药期间,两个人都没有说一句话。洛冰河动作轻缓,抿着嘴一言不发,似乎压根没有将心思放在眼前的光景上。
  待上完药,沈清秋猛然出手,探上他的心脉。洛冰河僵了一下,身体慢慢地放松下来,任沈清秋的灵流在他体内游走。
  沈清秋探了十几秒钟,然后把手放了下来,在被中慢慢握拳。
  沈清秋听到自己的声音淡淡,语气是掩不住的失望和忧虑:“洛冰河,你是真的控制不住,还是压根没有把为师的话放在心里?”
       沈清秋暗中咬牙,训道:“为师该如何放心,让你去参加仙盟大会?”
    方才他去探洛冰河的灵脉,发现居然大乱初定,显然洛冰河在离开的这段时间内,灵流逆行倒乱,而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严重。
  洛冰河的修炼系统与常人不同,灵气和魔气原本是一个平衡体系,一旦一强一弱,便会反噬宿主,需要引子来引渡。比如前世由于心魔剑的介入,导致洛冰河体内魔气大盛,所以纱华铃经常四处抓捕修士,来给洛冰河作为过剩魔气的容器。
  而沈清秋也是这几日才猜出了个大概,这一世洛冰河修炼时间早,且没了乱七八糟的心法的干扰,灵力远超常人,也远胜前世。再跟着梦魔修炼,体内二气便成了灵力过盛,洛冰河每当情绪大变,便会走火入魔。
  可想而知,洛冰河需要多大的毅力和努力,才能将内力强行调至正常,若无其事回来见他。
  想到这里,沈清秋倒吸了一口冷气。
  洛冰河想要稳定下来,便需要容器引渡。若是他来做这个容器……
  只是自己一旦出手,也就相当于说明他早就知道洛冰河修魔的事实。如果能不知不觉就好了。
  他兀自苦恼,见洛冰河垂头不语,意识到自己方才语气过于严厉,伸出手要摸摸洛冰河的脸,却被微微一偏头躲开了。
  以往他要摸洛冰河,得到的回应往往都极其积极,沈清秋没想到洛冰河居然会主动躲他,不由得一愣。以为他还在生气,又默默地放下了手。
  算算仙盟大会的日期,沈清秋原本打算在双湖城多留些天,找个机会,趁洛冰河不备,引渡一些他体内灵力。没想到,洛冰河却一改常态,并没有什么想要多留的意思。
  他道:“我与师尊日后有得是时日厮守,何必在乎这一时一刻。仙盟大会就在眼前,师尊事务繁多,弟子又怎能一味地占住师尊。”
  在回去的路上,洛冰河也是一言不发,苍白着脸,不知在想什么。快到清静峰山门的时候,洛冰河才主动开了口。
  洛冰河道:“每次站在山门前,弟子都在想,要是清静峰只有我与师尊,没有别的什么人就好了。”
  这类小腔小调的话,沈清秋上辈子听得太多,早就习以为常,逗他道:“你说的这个清静峰,恐怕只有你的梦里才有。”
  洛冰河却摇头:“我的梦并没有那么好。我希望清静峰上,师尊只有弟子一人,然而却经常梦见清静峰上人人都在,师尊却唯独将我赶走。”
  他说得认真,沈清秋心中一揪,温和道:“怎么会?只要师尊还是清静峰峰主一日,清静峰,就永远有你一席之地。”
  闻言,洛冰河扯出一个微笑。顿了顿,道:“师尊,我想去灵犀洞,闭关七日。”
  沈清秋皱眉道:“要去七日?仙盟大会在八日之后,你若是想闭关准备,为师便发一封灵函,知会一声穹顶峰。”
  洛冰河道:“即刻动身,就不送师尊入山门了。七日之后,再与师尊相见。”
  沈清秋点头,心中却有一些隐隐失落。
  鬼知道他这副如同失足少女埋怨负心汉拔吊无情的心情是从哪里来的!!
  洛冰河却没有立即走,从怀中拿出一个青色的小锦囊。手指在上面一点,落了一道灵封,才交给沈清秋。
  洛冰河这时候表情才微微有了一些暖意,柔声道:“这个东西,早就想送给师尊了。上面的灵封到时候会解开,师尊再拆开看吧。”
     这算是定情信物了?沈清秋脸大地想。
       他将锦囊收好,却在洛冰河转身的时候,叫住了他。
  沈清秋将折扇一收,看着洛冰河的背影,沉声道:“冰河,无论有什么事情,为师希望你,都可以和我说。”
  洛冰河背影一顿,露出一个难言的神色,看不出喜悲。
  唤出正阳剑,一人一剑在夕阳里朝穹顶峰飞去。

………………………………………………
尚清华:
瓜兄对不住我都招了

墨辄水云烟

【冰秋】渡山春(四十三)

让我们纪念这个历史性的时刻!


 这章本垒! 


冰河:开了两世的buff,我可以


补:对不起小伙伴们链接我删掉了,怕翻车,想看完整的文的话去微博看就好,在微博搜索我的   ID“墨辄水云烟” ,然后看置顶的整理,有完整的渡山春全文,可以顺着摸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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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辄水云烟

【冰秋】渡山春(四十四)

  沈清秋第二日醒来,发现竟然已经接近中午。
   他睁开眼睛,恰好洛冰河将饭菜轻手轻脚放在桌上,转身便看见沈清秋正眯眼看他,目光立马亮起,来扶他起身。
   沈清秋以手遮目,实在是没脸继续回忆。洛冰河见他如此,微微一笑,耐心地哄道:“师尊,我们今日晚些再动身回去,师尊吃完饭,弟子给你上些药,然后再躺一躺,好不好?”
   沈清秋点点头,任洛冰河给他披上衣服,套上长袜和白靴,待他从床上勉强起身,洛冰河又转身去给他兑温水洗脸。
   一套做下来,洛冰河丝毫没有疲惫之态,反而精神奕奕,目光亮亮,勾着嘴角心情极好,似乎又恢复了那种朝气蓬勃的小白花的少年气。
 ...

  沈清秋第二日醒来,发现竟然已经接近中午。
   他睁开眼睛,恰好洛冰河将饭菜轻手轻脚放在桌上,转身便看见沈清秋正眯眼看他,目光立马亮起,来扶他起身。
   沈清秋以手遮目,实在是没脸继续回忆。洛冰河见他如此,微微一笑,耐心地哄道:“师尊,我们今日晚些再动身回去,师尊吃完饭,弟子给你上些药,然后再躺一躺,好不好?”
   沈清秋点点头,任洛冰河给他披上衣服,套上长袜和白靴,待他从床上勉强起身,洛冰河又转身去给他兑温水洗脸。
   一套做下来,洛冰河丝毫没有疲惫之态,反而精神奕奕,目光亮亮,勾着嘴角心情极好,似乎又恢复了那种朝气蓬勃的小白花的少年气。
   待到沈清秋洗漱完毕,坐在桌前拿起筷子,看了看桌前热气腾腾的饭菜,色香味俱佳,而出自谁的手,沈清秋用膝盖想想也能知道。
   洛冰河坐在他对面,撑着手臂,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沈清秋被这样的目光看得脸热,吃了一口饭,漫不经心地道:“双湖城,你还有什么地方想去,什么事想做的吗?其实也不必急着回去。”
   洛冰河道:“要说最想做事情,昨晚已经……”
   “……”沈清秋打断:“好。那今天下午就回去。”
   洛冰河给他夹菜,十分不情愿地道:“回去有什么好?师尊日日被那么多人围着,总是不能多分心给弟子。”顿了顿,又道“还有柳……师叔,听他上次的口气,很是要与师尊算账。”
   沈清秋失笑:“他能和我算什么账?”
   想想上一世对于他和洛冰河的关系,柳清歌虽然疾言厉色,觉得眼睛要瞎,但是经历种种,尘埃落定,他要和洛冰河走,柳清歌到底没有真正地阻止。所以沈清秋还是比较放心的。
   洛冰河不答,犹豫着道:“这次……师尊与我,可能会受人议论。”
   沈清秋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
   那是。以苍穹山的八卦传统,沈清秋丝毫不怀疑,在春山恨事件外加幽会被当场抓包事件之后,他还敢和洛冰河单独跑出来双人游,清静峰只怕是要炸开了锅,连带着其余十一峰不消停的闲言闲语都要抖三抖。
   洛冰河眉心一恸,尽量似有若无地道:“师尊不在意吗?”
   沈清秋笑了笑:“为师何曾教过你,因为别人的看法,而要自己处处顾忌?闲言闲语,若能避免自然是好,要是避免不了,那便接受。”沈清秋吃了一口洛冰河夹来的菜,淡淡地补充道,“其实也没什么。”
   因为他习惯了啊!!!!!!!!
   当了一世舆论焦点、知名小话本主角、向天打飞机钦点国民cp的沈清秋十分辛酸。反正剧情都是要往不可收拾,亲爹不识的方向发展,这一世不过早一些而已,不算什么,他挺得住!
   沈清秋自我安慰完,喝了口水,一抬眼,洛冰河的脸已经离得极近,然后就被拉入了怀里。
   沈清秋仰头,恰好洛冰河的一颗眼泪砸在他的眼角,滚烫。
   他听见洛冰河道:“师尊向来在意颜面,却答应和弟子在一起,说不在乎别人非议。这些……这些都是为了我。”
   沈清秋愣了愣,片刻,主动回迎,手在洛冰河腰间收紧,将他拉向自己。
   洛冰河半跪在他面前,把头埋在他脖颈里,闷声道:“师尊,你再多和我说些这样的话吧。”
   沈清秋手僵了僵。细细品味,怎么总感觉洛冰河有一种今后再也听不到,要一次听个够的意思?
   见他发怔,洛冰河似乎也意识到语气可疑,接着道:“回了清静峰,就不能和师尊这样亲密,弟子很是不舍,所以想听师尊多说说贴心的话。”
   见沈清秋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洛冰河目光一黯,手一路向下去。
   沈清秋果然立马收回了目光,一把按住他的手,咬牙切齿地训斥:“胡闹什么?为师今日还要御剑。”
   洛冰河委屈道:“雇辆马车不好吗?”
   沈清秋头疼不已,洛冰河见他脸色都隐隐发白,目光露出一点心疼忧虑,轻言细语地道:“都怪弟子太莽撞,让师尊受伤了。客房里没有备着药,我去买一些来,师尊在这里等着我。”
   沈清秋想想,也只能如此,点了点头。洛冰河还有些恋恋不舍,又在他脸上亲了好几下,才起身离开。
   门被轻轻关上,沈清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突然觉得有些没来由的心焦。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洛冰河……有些不正常。
   这些日子和洛冰河相处,沈清秋有时会有一种两人已经在一起许久的错觉。洛冰河偶尔露出的神情,目光,言语,甚至让他错觉隐隐有当年魔尊的影子。
   包括,咳咳,在那件事上,沈清秋都觉得洛冰河有一种……奇妙的轻车驾熟。
   见证过曾经的小白花是什么样,沈清秋甚至觉得,这一世的洛冰河,有时候甚至……不像是一个少年。
         而且这些感觉,好像在很久以前他就隐约有所察,但那时他却并没有细想。
   一个想法在脑海里飞快掠过,沈清秋惊出一身冷汗。仔细想想,又觉得这种概率过于渺小,还是不太可信。
   沈清秋手按眉心,陷入深深纠结之中。

 

  洛冰河在街上四下寻找,寻到了一家药铺,要了最好的药膏,又不知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个淡淡微笑。
   药铺小二见他衣着气质俱是不凡,腰间悬剑,知道是修仙之人,有意搭讪:“小仙师是遇着了什么喜事 ?来药铺买药都能如此高兴。”
   洛冰河一愣,随即笑道:“近日新娶。”
   小二立马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原来如此,恭喜恭喜。”又奇道:“不过我听说那些仙门仙派,不是对门下弟子管束甚严?尊夫人也是修仙之人吗?我看小仙师的年纪,还不到弱冠吧,怎么门派竟然允许你们婚娶?”
   洛冰河想了想,笑着道:“许是一再坚持,总算不负苦心。”
   小二立马面露钦佩之色:“那是那是。那所谓什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嘛。真是了不起。”又喋喋不休地感叹道:“这就好比最近的新话本春山恨,那一对师徒,其间情意在下也很是佩服。那本书写的也精彩,大家都等着日后的下文,苍穹山派到处严打,大家还是照样看嘛。修仙界的这些个秘闻,哎呀实在是……”
   洛冰河从药铺的门走出,正好看到一个鬼祟人影,怀中揣着鼓鼓一物,正准备挤入街边人群中,目光微微一变。
   洛冰河将药瓶小心收入怀中,身形就动了起来,以几乎不可见的速度抓住了那人的衣领,还没等那人挣扎,就带着他连续几个起落,远离了人群。
   洛冰河找到了一处游人稀少的凉亭,然后不经意一松手,那人维持不住平衡,“哎呦卧槽”一声,毫无形象地摔趴在地上。怀中的包裹滚落出来,几十本花哨小话本哗哗翻落了一地。
   尚清华摔得七荤八素,还能感觉到来者不善,单机立断,趴在地上装死。
       还没装一会,头顶就传来少年清凌带笑的声音,顿时身体一僵,石化当场。
         “尚师叔,你好啊。”

墨辄水云烟

【冰秋】渡山春(四十二)

  沈清秋不在意地道:“掉下去还不至于。”
   洛冰河站在他身后,贴心地替他把散下来的一小缕头发撩在耳后,专心致志地看着他的脸。
   洛冰河喃喃道:“师尊,你真的很好看。”
   沈清秋被酒呛了一口。洛冰河接着道:“弟子很久以前,就这么觉得。之前一直都不敢想这些,怕师尊说弟子轻浮,不稳重,怕师尊觉得我痴心妄想。只有现在,才敢和师尊说上一说。”
   咳,这个,完全可以想一想嘛。这就好比谁年少时候没有幻想过漂亮温柔的年轻女老师,完全不用觉得罪恶嘛。
   沈清秋坦然道:“你也很好看。”
   太好看了。
   洛冰河可是亲爹盖章的全书第...

  沈清秋不在意地道:“掉下去还不至于。”
   洛冰河站在他身后,贴心地替他把散下来的一小缕头发撩在耳后,专心致志地看着他的脸。
   洛冰河喃喃道:“师尊,你真的很好看。”
   沈清秋被酒呛了一口。洛冰河接着道:“弟子很久以前,就这么觉得。之前一直都不敢想这些,怕师尊说弟子轻浮,不稳重,怕师尊觉得我痴心妄想。只有现在,才敢和师尊说上一说。”
   咳,这个,完全可以想一想嘛。这就好比谁年少时候没有幻想过漂亮温柔的年轻女老师,完全不用觉得罪恶嘛。
   沈清秋坦然道:“你也很好看。”
   太好看了。
   洛冰河可是亲爹盖章的全书第一大帅比!
   洛冰河握住他的手,一根根和他十指扣紧,极其认真地道:“不及师尊。”
   洛冰河的眼神,没有丝毫作伪,真诚又痴迷。沈清秋脸颊微烧,心虚咳道:“……胡说。”
   沈清秋此人,乃是系统颁证的骨灰级别老玩家,在狂傲仙魔途的世界里纵横多年,面对下限无极的剧情也能一路脸不红心不跳的闯关解锁,没想到此时此刻,他居然有那么一丝丝的……脸红——
   上一世他以为无缘再会的小白花,十七岁时的少年洛冰河,此时此刻,正眼眸漆黑地望着他,专心致志,一双眼睛里的目光干净又热切。
   沈清秋又低头喝了一口酒。洛冰河在他耳边期期艾艾地道:“师尊,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他极轻地问:“弟子想问师尊……当时师尊为什么,会答应我?”
   沈清秋纠结地揉揉眉心,觉得刚才喝的有点狠了,没太听清楚:“嗯?你等一下。我答应了什么?”
   洛冰河急了:“师尊!”
   意识到沈清秋是真的没听清,洛冰河纵然耳根红透,但还是一字一顿地,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沈清秋笑笑,用折扇敲着被酒气冲得发胀的太阳穴:“还不是因为你烦。”
   他本是逗一逗洛冰河,没想到,洛冰河听了这句话,竟然没有露出沮丧的神情,而是释然地点头道:“我想也是。”
   沈清秋始料未及,被他噎了一下。洛冰河居然要求这么低?
   洛冰河低着头,玩着二人相扣的手指,道:“那师尊……等仙盟大会结束后,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离开?”
   掌心里的手一僵,洛冰河心中了然,勉强扯出一个笑:“随口一说,师尊不必在意。”
   沈清秋无言,却想到了上一世,很久以前,洛冰河闯入风雪欲来的苍穹山,隔着一扇窗握住他的手,近乎是乞求地问他,要不要和他一起走。
   那个时候,他没答应。
   一世重来,洛冰河又一次用几乎一样的口气来问他,要不要一起走。
   这一次,沈清秋说了四个字:“日后难测。”
   洛冰河蓦地闭上了眼睛,干涩地应了一声。
   沈清秋揉揉他的头,语气柔和:“日后难测,便索性不要去测。总之,等你回来后,我们就走。不骗你。”
   洛冰河的眼中,由难以置信,逐渐变成了满眼光芒。或许因为太过于高兴了,甚至都忘了去思考,为什么是“等他回来”。
   他结结巴巴地道:“师尊,我,我以为你不会答应。你……你不是嫌我烦。”
      见沈清秋又要去拿酒,眼神已有些迷蒙,洛冰河怕他醉狠了,手忙脚乱地缠住他,眼巴巴地道:“师尊,我还想问你。”
    这是要一次性全都问清的意思?
   怎么搞得好像以后没机会了一样!
   还是说洛冰河觉得自己现在半醉不醒,比较好套话?
   沈清秋点点头,又坐了回去。洛冰河也翻身上去,将头枕在他的腿上。
   “师尊,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领弟子入山门的时候,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
   他说的话那可多了去了。虽然他自己大多数都记不清了,但洛冰河可不一定。
   沈清秋不动声色,洛冰河继续说下去,看他的目光晶亮晶亮:“师尊曾说,绝不会丢下我。”
   沈清秋抬起眼皮想了想,他好像还真说过。
   那时候洛冰河努力地跟在他后面,衣衫褴褛,又瘦又小,一双眼睛里,写满了不确定与不安。
   除了五官容貌一直是肉眼可见的出众以外,沈清秋几乎都要认不出来,眼前这个俊朗挺拔的白衣少年,是当年只身入苍穹山的那个孩子了。
   沈清秋道:“当然记得。当时拿这句话哄完你,你就不哭了。”
   洛冰河羞涩一笑,慢慢地说道:“看见了师尊,就忍不住了。”
   沈清秋头脑有些发晕,酒意渐渐涌了上来。明月朗照,远处浮光跃金,和洛冰河这样少有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倒是十分舒服。
   洛冰河的右手与他十指相扣,另一只手勾住他垂下的长发,在指尖一圈圈地绕,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师尊的祖籍是何处?”
   伸手去取酒的沈清秋:“……”
   有关沈九此人的祖籍,向天打飞机将其划分为无关紧要设定,还真没有提起过。
   见了鬼了。沈九自小在人贩子手里摸爬滚打,知道自己祖籍在哪才有鬼吧!
   于是沈清秋淡定答道:“自幼无父无母。答不上来。”
   洛冰河“哦”了一声,点了下头,又复温言道:“可弟子似乎记得,师尊曾说和尚师叔是同乡……”
   死死死。以洛冰河的情商加死缠烂打的性格,若是想问一件事情,怎么会轻易让人逃脱。
   当时随口一诌,他是真没想到洛冰河会有此一问。沈清秋头顶冒汗,正准备信口胡说,洛冰河却自己说了下去:“有时候,弟子总有一种错觉,觉得师尊和尚师叔之间,默契得过了头。”
   类似的话,洛冰河两世都和他说过,以往都被他含糊过关。沈清秋眉心一跳:“是吗……”
   洛冰河若有所思地道:“有时候,师尊并不需要过多暗示,尚师叔就已明了。尚师叔和师尊说话闲聊,有些话,也只有你们二人才能懂。我总觉得,尚师叔对师尊的了解,比寻常人都要深。”
   沈清秋冷汗直冒。他怎么觉得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就有穿帮的倒悬之危。
   洛冰河,实在是太聪明,太敏锐了。
   沈清秋淡淡道:“许是因为为师与你尚师叔有同乡之谊,所历所闻都差不多,才会让你如此觉得。”
   洛冰河垂眸,不置可否。
   由于心虚的缘故,沈清秋下意识想要去抓折扇来缓解尴尬,没有摸到,便随手拿起身边的酒壶,直接喝了一口。
   他向来自持身份,要是在平时清醒时,打死他也不会做这种过度豪迈,有损逼格的事情。但是沈清秋眼下,已经在要醉不醉的边缘,便想也没想,就凭本能去做了。
   不料这一口下去,酒意便不受控地上涌,连洛冰河后来说的那句话,也没能听清。
   洛冰河盯着沈清秋仰头喝酒的侧脸,茫茫轻喃:“师尊……希望这一世,你不会骗我了。”
   沈清秋一口酒下去就后悔了,没想到,他是真的醉了。
   头脑发昏,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身形都有些不稳,差点把乖乖枕在自己腿上的洛冰河一齐掀下去。
   洛冰河猛地回神,抱着他翻回窗内。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的,沈清秋总觉得洛冰河故意让二人摔躺在地上,洛冰河先着地,是故沈清秋全无痛感,还没来得及感叹幸好两人没摔下楼去,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
 师尊和飞机巨巨的山门外谈话被冰妹似懂非懂地听到了一点。可怜的冰妹。

 

墨辄水云烟

【冰秋】渡山春(四十一)

  洛冰河道:“怎么算?”
  魅音夫人展颜,莞尔道:“对这朵花赐息即可。”
  沈清秋也有些心痒,坐正了些,不知魅音夫人对于洛冰河的姻缘,会怎么说。
  魅音夫人在两人的注视下,含笑接过那朵花,细细端详起来。然后,笑容一僵。
  沈清秋好奇道:“如何?”
  魅音夫人蹙着眉头,又看了一遍,脸上的表情便有些挂不住,像是极为为难。手指一翻,又变出一朵花,尴尬地笑道:“奴家学艺不精,这一朵花,似乎出了些差错。劳烦这位小仙君,再赐息一次。”
  沈清秋心里越发好奇,却还是耐心地等魅音夫人再一次接过了花。
  魅音夫人深吸了一口气,仔细地端详层层绽开的花瓣间的花蕊,反复确认,表情再一次变得红红白白。...

  洛冰河道:“怎么算?”
  魅音夫人展颜,莞尔道:“对这朵花赐息即可。”
  沈清秋也有些心痒,坐正了些,不知魅音夫人对于洛冰河的姻缘,会怎么说。
  魅音夫人在两人的注视下,含笑接过那朵花,细细端详起来。然后,笑容一僵。
  沈清秋好奇道:“如何?”
  魅音夫人蹙着眉头,又看了一遍,脸上的表情便有些挂不住,像是极为为难。手指一翻,又变出一朵花,尴尬地笑道:“奴家学艺不精,这一朵花,似乎出了些差错。劳烦这位小仙君,再赐息一次。”
  沈清秋心里越发好奇,却还是耐心地等魅音夫人再一次接过了花。
  魅音夫人深吸了一口气,仔细地端详层层绽开的花瓣间的花蕊,反复确认,表情再一次变得红红白白。
  洛冰河的目光不动声色落在她身上,悄悄捏紧了手心。
  魅音夫人迟疑地开口:“这……奴家也说不准了。”
  沈清秋心里打了个突:“怎么说?”
  魅音夫人刚要开口,洛冰河突然冷笑一声,转过身对沈清秋微笑道:“师尊,既然她自己也算不明白,何必浪费时间。”
  说着抓了沈清秋的手,往楼上走去。
  魅音夫人顿时不乐意了,连自称“奴家”也顾不上:“我算过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几千,从来没有出错过,你怎地知我算不清?”
  洛冰河并不争论,只是握住沈清秋的手,定定地看着他:“师尊,我们把饭菜叫到楼上来,好不好?”
  沈清秋好奇心被勾了上来,确实是想听一听,捏了捏洛冰河的手心,叫他再等一等,却握到一手潮湿,心中一咯噔。
  沈清秋用力回握了一下洛冰河的手,示意他安定,回头对魅音夫人笑笑:“对不住,是我徒儿失言了。夫人究竟算出了些什么?”
  魅音夫人将花往桌上一放,沉吟道:“奴家看到……这位小仙师的姻缘,竟有两条红线。”
  “……”
  “这其中一条,断得突然。另一条隐约有接续之势,却和另一条不尽相同。原本该是相互平行,却有相交的走向,竟是难分难舍。”
  “……怎么解?”
  魅音夫人撑着胳膊,幽幽叹气,既是不甘,又无可奈何:“人活这一世,即使百花丛中过,取尽三千弱水,这天生命定的红线,也只该有一条。即使是两条红线,也该互不相交。这位小仙君的两条红线,却这般浑然一体,奴家算过的姻缘纵然有千千万,却闻所未闻。奴家也不敢胡编乱造诳仙师,眼下这样,实在是不知该怎么解了。”
  在上楼去房间的路上,沈清秋走在前面,刚进入无人的走廊,就被身后一只手拽着转了个身,按在墙上,怀中贴进来一个温热的身躯。
  洛冰河漆黑的眼睛在幽暗中望着他,声音有些不稳,“师尊,她是乱算的。”
  他咬牙道:“什么两条红线?我明明只有师尊一个人!她说了那么多,没有一句可信。”
  撒完气,他可怜巴巴地握住沈清秋的手:“师尊,你相信我。”
  洛冰河身体微微发颤,像是要哭出来。沈清秋哭笑不得,摸摸那颗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头,柔声道:“嗯,为师知道。为师信你。”
  洛冰河把脸埋入他脖子里,沈清秋忍不住笑了出来:“方才魅音夫人替你算姻缘,她稍有迟疑,你便不愿意听。在怕什么?”
  洛冰河沉默了下去,沈清秋若有所思地道:“怕最后算出来,不是我吗?”
  洛冰河默默不语。沈清秋看他黯然神伤,一副受了打击的小模样,折扇轻轻地点了点他的眉心,坚定道:“不会的。”
  沈清秋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为师也和你保证,不会的。”
  说完这句话,沈清秋便飘然转身,率先走入了房间。
  洛冰河并没有动。站在原地,逐渐握紧了掌心。
  ……不是的。
  他并不是害怕,算出来的姻缘,不是师尊。
  活了两世,他不会不知道,魅音神机妙算,从不出错。他是怕魅音夫人当场看破天机,那两条红线,根本就是因为——他重生了一世。
  ……其实让师尊知道他们上一世的事情,知道上一世他们共同患难,互证心意,也没什么不好。
  怕就怕自己上一世对师尊做了那么多错事,犯下那么多错,师尊若是知道了,那他和师尊,总不会如现在这样,丝毫无芥蒂。
       洛冰河不愿再想下去。
  现在这样就已极好,洛冰河一分一毫都不想再改变。
  沈清秋站在房间中间,手按在修雅剑上,四下观察。
  他特意要了上次的房间,这间上房因为发生了剥皮魔一事,一直鬼气森森,无人敢住。老鸨千恩万谢地把钥匙交给沈清秋,道若是有需要,只管叫人上去。
  洛冰河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后,将门关上,叹道:“上一次和师尊在这里,已是三年前。连摆设都没有变。”
  一团不怎么成型的黑气慢慢地沉了下来,在二人之间徘徊往返,萦绕不去。
  沈清秋意外道:“你记得这么清楚?”
  洛冰河淡淡地“嗯”了一声,道:“那时候师尊昏迷不醒,弟子被剥皮魔束缚,只能看着师尊,既碰不到,也叫不醒,心急如焚。那几个时辰,弟子度日如年,一半的心思用来担心师尊,另一半的心思,就在观察这个房间内有没有可以带师尊逃出去的地方,每一寸我都细细看过,所以很难忘掉。”
  房间宽敞,他和洛冰河站得并不近,那团黑气在洛冰河不紧不慢的诉说中,一下子扩大了好几倍,顿时整个房间内魔气翻涌,怨气冲天。
  隔着黑雾,沈清秋看不清洛冰河的神情,也不便直接穿过去,只好安慰地说道:“今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洛冰河突然没头没脑地接着道:“师尊,我从那时就喜欢你了。”
  那团翻滚不已的魔气原本一直张牙舞爪,此时凝滞了半拍。
  沈清秋虽然一直淡定,此时也有些脸红耳热。
  他自己是个不习惯表露感情的人,洛冰河恰好和他相反,但上一世死缠烂打地追他,说过最肉麻的话,也无非是“师尊是知晓我心意的吧”“反正师尊也不是第一次嫌弃我了,烦就烦吧”一类的话。
  洛冰河如此露骨的表露心意,沈清秋反倒觉得老脸有些发烫,摇得生风的折扇也收了起来,在手里反复开合。
  那团原本发不出声音的黑气,突然一阵翻涌,爆发出了嘲笑一般地“嗬嗬”声。尖笑阵阵,志得意满,愉悦不已。沈清秋都能想象到,若是这团黑雾已经成形,简直都要跳脚拍桌,大呼痛快报应了。
  可惜还没笑两声,洛冰河便猛地扬手,将那不成气候的残魂击得烟消云散。
  房间里的魔气顿时散去,明朗的月色照了进来,近乎窗明几净。 沈清秋恰好就站在窗边,落了一身月光,对洛冰河笑笑,示意他过来。
        洛冰河立马走上前去,很有默契地牵住了他的手。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并肩站在窗边,看楼外的白堤水榭。
         站了一会,沈清秋见洛冰河默默不语,似是若有所思,以为他还在想刚才的事,安慰道:“不必担心,魅音夫人算的未必准确。”
         就算准又怎么样!!!
        上一世他没听懂,还不是照样白白绕了好大一个圈子!
          总之,魅音夫人算的卦,还是不要理所当然乱猜的好,还不如顺其自然。这一点,沈清秋看得很开。
       门外谨慎叩了两下门,小二恭恭敬敬地送进来一壶酒,又续上热茶,不敢在闹鬼的房里多东张西望,点头哈腰地赶紧走了。
         沈清秋来了兴致:“要不要喝酒?”
         洛冰河笑了:“师尊的酒量不太好,当真要喝?”
         沈清秋走到桌边,拿起酒壶:“你怎么知道的?为师可不记得在你面前喝过酒。”
        他的酒量确实是差,无论是当沈垣还是沈清秋的时候。但是不知道怎么的,今天就是想喝一喝。
        因为喝酒,的确是可以把很多事抛在脑后。
         洛冰河道:“……或许是弟子记错了。我陪师尊饮吧。”
         说完果真接过沈清秋递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
         沈清秋笑了笑,也不甘示弱的喝完了手中的酒,举了举手中的酒杯,竟然翻身越出窗外。
          洛冰河脱口道:“师尊!”看见沈清秋还好好地坐在窗沿上,松了口气,又重新倒了一杯酒,走到沈清秋身边。
          沈清秋又是一饮而尽。洛冰河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师尊,你还是下来,万一醉了,容易摔下去。”
         

墨辄水云烟

【冰秋】《渡山春》(四十)

  沈清秋一直觉得,哄洛冰河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以至于这么多年,他也不知道这孩子究竟是给颗糖就开心的那一挂,还是极难应付哄劝的那一类。
  比如,若说洛冰河之前苦心孤诣修炼,甚至不惜走火入魔,是因为那可望不可即的幻想渴望,是因为想要和自己有朝一日站在一样的高度。可现如今他已经允诺洛冰河,等他及冠之年,二人就正式开诚布公,宣布道侣身份,原以为洛冰河那不要命修炼的可怕劲头能因此缓下来,然而却并没有如此。沈清秋甚至隐隐觉得,不仅没有改善,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所以他将洛冰河带来双湖城游玩,也很有大考之前旅游放松的意思。
  双湖城夜市之繁华,丝毫没有因当年剥皮魔出没的阴影而减损分毫。沈清秋站...

  沈清秋一直觉得,哄洛冰河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以至于这么多年,他也不知道这孩子究竟是给颗糖就开心的那一挂,还是极难应付哄劝的那一类。
  比如,若说洛冰河之前苦心孤诣修炼,甚至不惜走火入魔,是因为那可望不可即的幻想渴望,是因为想要和自己有朝一日站在一样的高度。可现如今他已经允诺洛冰河,等他及冠之年,二人就正式开诚布公,宣布道侣身份,原以为洛冰河那不要命修炼的可怕劲头能因此缓下来,然而却并没有如此。沈清秋甚至隐隐觉得,不仅没有改善,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所以他将洛冰河带来双湖城游玩,也很有大考之前旅游放松的意思。
  双湖城夜市之繁华,丝毫没有因当年剥皮魔出没的阴影而减损分毫。沈清秋站在熟悉的那条街上,远望那座歌楼,心中感慨。
  说起来,自那次之后,秋海棠一直无声无息,真的成了出场一次就没下文的女路人,对此,沈清秋心里还是有些疑惑的。
  虽然按照上一世的剧情发展,秋海棠的出场远在无间深渊之后,但是既然这一世她早早出场,按理来说不会这么久没有声息。忍辱负重这么久,完全不符合人物性格啊。
  见沈清秋望了望那座歌楼之后,便久久不语,洛冰河何其敏锐,捏了捏他的手掌心:“师尊想起了谁?”
  沈清秋收回目光:“没什么。”
  洛冰河难得地没有追问,认真地看着他,柔声道:“几年前来双湖城历练,有幸和师尊同游夜景,弟子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师尊还给我买了一袋桂花糖,不记得了吗?”
  沈清秋回想了一下,好像真有这么回事:“嗯。可惜你不爱吃甜的。”
  洛冰河目露委屈:“我爱吃的!”又紧跟着道,“只要是师尊给我的,我都喜欢。非常喜欢。甘之如饴。”
  话语里的情意太露骨,沈清秋老脸一热,失笑道:“你既然喜欢吃甜的,何来甘之如饴一说。”
  两个人在人流中穿行,衣着俱是低调,沈清秋换了一身白,刻意避开了平时惯穿的相对少见的青衣。显得整个人一尘不染,君子如玉,又是另一种上佳气质,惹得洛冰河的目光总忍不住往他这边瞟,在人流里悄悄去勾沈清秋的手,心猿意马。
  洛冰河本来只是想要去碰一碰沈清秋的手,已经做好了被毫不客气挥开的心理准备,刚刚触碰到沈清秋的手指,沈清秋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迟疑。
  洛冰河面红耳赤地低下头,却突然睁大了眼睛,目光是满满地难以置信。
  他那只不安分的手,被沈清秋轻轻地握住了,手心里尽是温热。
  沈清秋脸也热。经历两世的锤炼,他终于承认,自己的脸皮好像真的厚了一点。就是觉得,反正剧情迟早要像脱缰野狗,在节操尽碎的路上一骑绝尘,就什么也不愿意管,什么也不愿意顾及了。
  洛冰河的指尖微微颤抖,脑子里有一瞬间的发白。
  师尊在…牵他?
  不是他在做梦?
  师尊如此在意名声颜面之人,竟然愿意在众目睽睽人群中,主动牵他的手?
  洛冰河眨了眨眼,还在反应之中。沈清秋谨慎地看了看周围各自热闹的人群,摩肩接踵,反而没有人注意他俩,稍微松了口气。
  两个人站得贴近,在宽松袖袍的遮掩下,倒也并不明显。
  那座酒楼在不远处,雕栏画栋,红烛高照,歌声渺渺。沈清秋突发奇想,提议道:“不如去看看?当年剥皮魔一案之后,也不知生意可还一如既往。”
  来都来了,不如看看是否像上一世一样,有没有剥皮魔的残魂未散,顺手替人家处理一下后顾之忧。
  洛冰河从心头的暖意里回味过来,珍惜地回握住沈清秋的手,声音甜丝丝地:“都听师尊的。”
  两人并肩走入红笼高悬的正门,很有默契地将牵在一起的手暂时松开了。
  沈清秋刚一入门,就皱了皱眉。小曲旖旎,管弦琵琶,酒气缭绕,五光十色,让他一下子想起来,这个地方,好像干的是风月场的营生。
  正考虑要不要退出去,沈清秋抬眼,一眼就看见了雕花阑干之上,高调悬挂着的一面粉嫩春情,花里胡哨的旗子。
  “……”
  沈清秋一看那面旗子,脑子凝滞了半拍。目光僵硬下移,果然看见粉旗之下,一堆人闹闹哄哄,争先恐后地围着中心一人,激动不已。
  “再给我算算!”
  “你还要算几回?到我了到我了!!”
  “这里是千金,买夫人妙算,都让开让开!”
  “千金算个屁,这里哪个不是肯出钱的,滚后面去!”
  有眼尖的鸨母认识沈清秋,立马堆起了满脸笑容,斥开黏过来的几个姑娘,扭着腰迎上来,喜洋洋地招呼:“哎呦沈仙师!”
  沈清秋笑道:“多年不曾来,这里的生意似乎更胜几年前了。”
  鸨母连连称是,却又露出愁眉,诉苦道:“却也不敢这么说。当年那剥皮魔在这里闹了好大一出,人心惶惶,搞得我们生意惨淡了好多年呀。要不是有老客还肯赏脸,姐妹们早就把这里盘出去,各奔东西了。哎呀真是……”
  沈清秋听她唏嘘不止,说到动情处,还拿手绢揩泪,想起这件事情好像和他还有不小关系,心中暗道惭愧,忍不住问道:“但这里现如今生意似乎不错?”
  一提起这个,鸨母顿时打起了精神,玉指一点那头,喜滋滋地和沈清秋悄悄道:“不瞒仙师,那位夫人,国色天香不说,给人算姻缘可是一绝。我在这楼里辟出一处雅座给她设摊,不收租钱,这几日这城中之人,管他是男是女,都跑来求她一算姻缘。我这生意不好也难!”
  洛冰河拉着他的衣袖道:“师尊,我们上楼去喝些茶吧。”
  沈清秋点头,正准备抬脚,目光不经意往那边瞟了一眼,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魅音夫人那头,不知何时已经赶开了围在周围的人群,坐在一张雕花紫檀椅上,风情万种地对他颔首,热情地叫道:“仙师!”
  虽然叫的是他,目光却火热火辣地落在洛冰河身上,连矜持也顾不上,脸上露骨笑容收也收不住。
  眼看躲不过,沈清秋只好走了过去,坐在她对面,相隔一桌,折扇一展:“真是没想到,魅音夫人艳名,竟在双湖城做起了这种营生。”
  魅音夫人心中一喜:“仙师竟知奴家名号?”
  洛冰河亦步亦趋地在他身后,皱眉道:“师尊,你认识她吗?”
  沈清秋点头:“有所……耳闻。”
  能不知道嘛。上一世你的洞府,可不就是我帮忙拆迁的吗……
  魅音夫人唉声叹气,哀怨道:“仙师既耳闻奴家的名号,也该知我等姐妹本来好好地在山谷洞府,快活自在,也不欲得罪哪家门派。却不料前几日,苍穹山派那位好生厉害的仙师,一来就对一帮姐妹喊打喊杀,奴家本欲好言款待,也只落得刀剑相加。”
  说到怨处,魅音夫人咬着牙齿,抱怨连天:“却不知这等标致俊秀的男子,何来如此大的戾气,不解风情不通人情,三两下砸塌了奴家的洞府,说走就走了。倒像是在那里受了气,发泄在我等身上。呸!”
  沈清秋汗颜,默默地喝了一口茶。
  这本来是他和柳清歌两个人打的副本,由于这一世剧情线略有偏差,不知道怎么就提前到了现在,柳清歌那天来找他,估计就是为了这件事情。而他因为洛冰河的故意蛮缠,正好没去。
  光是想一下柳清歌独自一人面对满山洞淫声艳语的魅妖,面容肃杀横扫千军的场景,头皮就一阵发麻。
  上一世他好说歹说,才没让柳清歌赶尽杀绝,这次让柳清歌独自打怪,那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他真的不敢想象!
  沈清秋道:“不瞒夫人,那位仙师…其实是我师弟。若是夫人今后从良,觉得心中实在意难平,可来苍穹山派安定峰索要一些赔偿。”停顿了一下,坑人于无形,“找安定峰峰主即可,他这个人,很好说话。”
  魅音夫人柳眉苦皱,幽幽叹道:“仙师真是好客气。奴家在这双湖城,有的是一掷千金请奴家算命的人,修洞府那点钱倒也不在话下。”
  沈清秋:“那夫人是想?”
  魅音夫人垂下长睫,五指纤柔变幻,变出一朵娇嫩欲滴的花蕾,嫣然展颜:“不知仙师身旁这位小公子可否赏脸,信得过奴家这点雕虫小技的话,让奴家算一算今后风月际遇,或者——姻缘?”
  他和魅音夫人言语相谈间,一来一往气氛和谐,洛冰河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就脸色极不佳,岂会答应。
  沈清秋道:“他不肯的。算我的吧。”
  魅音夫人奇道:“仙师如此人品相貌,又出身苍穹山这样的仙派,身边莫非还没有道侣?若是算定了今生姻缘,并不是您现在那位,岂不得罪。”
  还挺有职业道德。
  洛冰河的脸色黑得可怕,沈清秋折扇轻展,正想从容道无妨,洛冰河却将花夺了过来。
  洛冰河道:“怎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