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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感来自帝君的《鬼说》~勿上升~

有时候，执念太深，一念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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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控

1.

隋玉第一次见到谌浩轩时场面尴尬得要命。

他正被混混堵在洗手间里揍，谌浩轩刚好在外头敲门，也不说话，就一直敲，把程杰他们弄得没了揍人的兴致。大概害怕被人发现告诉老师，程杰他们终于在锲而不舍的敲门声中放过了他，匆匆打开反锁的厕所门走了，路过谌浩轩时前程杰还瞪了谌浩轩一眼，估计是在记仇。谌浩轩毫不怯弱地冷漠回看回去，直到程杰悻悻地移开眼，带着小弟们大摇大摆地离去。

谌浩轩就这么走进来，看到了缩在角落浑身是伤的隋玉。

隋玉听过谌浩轩的大名，也远远见过几次，知道他是校草，是天才优等生，是女生们在校庆最想与之共舞的第一人。但奈何谌浩轩像冰块再，怎样的热情暧昧都能给冻僵了，到现在已经成了可望不可即的高岭之花。隋玉没想到第一次近距离见到校草本人会是在这么狼狈不堪的情况下，似乎看到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碎的渣渣不剩的模样，只能更深地把头埋进双膝里，期盼着对方快点进隔间厕所。

谌浩轩没有立刻进厕所，反而迈动双腿往他的方向走来。

隋玉很想挡住脸站冲出去，但是之前腿被程杰踹了几脚，疼到让他瘫在地上任人拳打脚踢，现在根本站不起来。

隋玉感觉到谌浩轩停在他身边，然后传来窸窣声。谌浩轩蹲下身和他平齐，清亮的声音近在咫尺似的响起：

“你没事吧？”

隋玉有点想哭，就连被程杰他们揍的时候他都没这么委屈过。有点恼怒谌浩轩为什么多管闲事，也有点恼怒自己为什么这么丢人。

隋玉随手抹了把眼睛，不敢抬头含糊应付：“没……没事。”

谌浩轩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往他手心里塞了块纯白的帕子，然后站起来进了厕所。

那是隋玉还记得的和谌浩轩的唯一一次接触。

后来隋玉把那块帕巾洗好了偷偷潜进谌浩轩所在的优等班塞进了他的屉子里，之后便再没有和谌浩轩有过交集，毕竟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不过说来也巧，那之后程杰和他几个小弟因为斗殴被学校记大过劝退了学，他们几个一走，隋玉的日子就好过得多了，每天安安静静地上学下学，直到高考结束。没想到班上有个同学和他进了同一所大学。理所当然地，两人就从普通同学晋升成朋友。

那天是很普通的一天。

大一，隋玉和往常一样乖乖地上课下课，蓦地在自己床头发现了一封信。

大概是室友帮他从校传达室拿回来的吧？

隋玉没多想，拆了信，发现里头是一张漆黑的邀请函、两张往来机票和一块纯白的帕巾。

黑色的硬质邀请函上是鲜红色的字体手写的几行龙飞凤舞的字句：

(九月十三日、星期五上午十一时）谌浩轩因故辞世，敬邀友人隋玉屈临葬礼。

再下面写的就是葬礼地址和下葬日期，地点在A市，离隋玉这里挺远的，里头夹着的机票刚好够他一个来回。下葬日期在两天后，去A市的机票是明天的，三个小时就能到达，机票回来的日期刚刚在葬礼结束的时候，一点也不耽搁他时间，如此贴心反倒显出非要他去不可的古怪强硬来。

可能是谌浩轩以前的通讯簿上有他的联系方式？也难为了谌浩轩的家人费这心思，连自己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同学都这么细心地邀请上了。

信封上的寄信地址不知怎么了糊得看不清，隋玉没办法把机票退回去，也就没办法拒绝这个突兀的邀请，只得简单地收拾了东西跟辅导员请了两天假踏上了旅程。

到了飞机上他才觉得不太对劲：机票上写着隋玉名字，按理来说只有隋玉本人才能拿到飞机票……给他寄信的人是怎么取出飞机票的？而且葬礼送请柬也有点怪异，天国的习俗不会直接送请帖，也不会直接在帖子里说敬邀参加葬礼，一般都是张贴讣闻或者普通地发布通知吧？

隋玉没思考多久，在飞机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梦里他似乎看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少年，沉默地盯着自己，黑色的眼眸里蕴藏一片死寂，如同一片深不可测的黑色漩涡，死死锁定住猎物一般锐利。

隋玉猛然惊醒，后背一片冷汗，飞机刚好降落完毕。

时间还真是掐的准。隋玉很快平复了自己的恐惧，在飞机提示音中起身拿行李包。下了飞机就被一个西装男拦了下来。

“您是，隋玉先生对吗？”男人说着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那张照片的四周明显被撕过，只留下中间一小块。隋玉接过来看到自己的模样。

那是高中班里集体毕业照，照片持有者却撕掉了镜头里的其他人，只留下中间的隋玉。那时候毕业的喜悦让照片里的隋玉不自觉地露出发自真心的微笑，眉眼弯弯地透出星光来。

隋玉更加觉得不对劲了，警惕地后退一步：“你是谁？”

该不会是绑匪为了绑架他才设计骗他的吧？

“不用担心，我是谌浩轩先生的私人律师。”男人说着给了他一张名片，隋玉狐疑地接过去认真钻研。

律师继续道：“相信你已经知道了谌先生的死讯。他生前已经让我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工作，只需要你签个字就行了。”

“签…签字？”隋玉一头雾水。

“你不知道？”律师有些惊讶，但立刻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是这样的，谌浩轩先生生前把他名下所有资产都赠送给了你。”

“什么！？”隋玉只觉得七魂六魄都吓出了窍，惊呆在原地说不出话。

2.

就算律师和他解释了许多次，隋玉还是不敢置信，一直到跟着律师到了黑色车内，翻阅了一堆文件和一封谌浩轩的亲笔遗嘱才半信半疑地签下自己名字。

他做梦也没想到谌浩轩会把遗产给自己，也没想到当自己还是一个普通大二学生时，谌浩轩已经是富翁榜上的人物了。

股票，债券，上市公司股份，个人设计的数字程序，AI工程代码，房产别墅，名下车辆………甚至还有连锁游戏城和国外的酒庄……

隋玉越看越觉得心惊胆战，不止一次地询问律师：“会不会弄错了？？为什么谌浩轩会让我继承他的东西？”

“不会弄错。谌先生与我就财产转让给你的这件事商议过许多次。”律师也如之前那般回答他。

“既然已经签过字了，隋先生，恭喜你成为我国最年轻的富豪。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继续雇佣我作为私人律师，我很乐意为您效劳。”

隋玉呼吸一窒：“我……我是不是还在做梦？”

律师换上了职业微笑，为拉住可能的业务金主做出努力：“不，您没有做梦。名片上有我的联系方式，有任何事情都可以联系我。”

直到被律师送到谌浩轩名下的一栋别墅中，隋玉仍处于震惊的懵懂状态。

这栋别墅很大，不常住人，听律师说每过两个星期会专门保洁人员打扫，安排隋玉进里面住几天是谌浩轩生前的主意。

律师把钥匙给隋玉并交代了几句使用房间的话，并说明明早会接隋玉去葬礼后就离开了，留下隋玉不知所措地在偌大冰冷的别墅里忐忑不安。

他到现在都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突然成为千万富翁的事实。

这栋别墅有两层楼，很干净宽敞，应有尽有，就是缺少点人气，空荡荡的让人发怵。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身上越来越冷了。

趁着天没黑，隋玉把行李包搬到了刚才律师指明的卧房里，发现卧房里有附属卫生间和浴室后当场决定一晚上不出卧房门，当住宾馆一样睡一晚。

虽然被强调了这栋别墅是自己的所属物，隋玉依旧没有主人自觉。

整理随身带的衣物时手机响了，是好友夏常安的电话。夏常安高中时和他一个班，不过没什么交集，直到大学成了同班同学两人才逐渐熟络起来成了朋友。因为这封莫名其妙的讣告函隋玉请了几天假来A市，还没来得及跟好友说。

“隋玉！你今天怎么逃课了？”一听电话通了，夏常安立刻毫不客气地直奔主题。

隋玉揉揉鼻子解释起来前因后果，等他说完自己已经成了千万富翁后，电话那头一片沉寂。

“……今个儿不是愚人节吧？”夏常安问。

“……我说的是真的！”隋玉说，虽然他自己心底没底得连这里的东西都不敢碰。

“谌浩轩……这个名字听起来很熟啊……”夏常安想了想，“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隋玉心想你不熟才怪，高中学霸兼校草，每次都稳坐第一名的那个。

“哦！我想起来了！那个谌浩轩啊！”夏常安恍然大悟似的说道，“听说他脑子有病啊！”

这回轮到隋玉震惊了，不过也能理解：脑子没病的谁能把自己东西都送给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

夏常安接着说：“高中时他这人虽然在女生里人气高，但背后的名声不怎么好听。听说他有精神方面疾病，有一次有人不小心弄脏了他的东西，他直接抡起不锈钢保温杯往那人脑袋上不停地砸，直砸的那人头破血流进了医院急诊，如果不是家里有钱和学校偏心，估计他早就被送精神病院了。”

隋玉浑身一冷，脑子里蓦地浮现一个少影，冷漠地抓着铁杯，一直不断地往一个人头上砸去，直到头破血流也不停手………

大概是电流不稳定，卧室里的灯光突然闪了闪，连带着电话里夏常安的声音都嘈杂起来。

“还有……我听说……他母亲……继母……”

“常安？你听得到吗？我这里信号不太好。”

但是手机里一直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伴随着电流的嘈杂声，到最后完全听不出夏常安在讲些什么，隋玉只得冲电话大声说：“我挂了！明天再说！”然后挂了电话。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房间里又好像冷了几度，隋玉不自觉打了个寒战，翻出了自己的蓝色睡衣，走向与卧室相连的浴室里。

浴室很大，浴帘背后还有一个按摩浴缸，各种洗浴用品整整齐齐地摆在架子上，根本不像没人住的样子。隋玉只觉得别扭，就像自己不小心闯进了别人的地盘似的，完全没有享受一番的念头，脱了衣服后打开花洒，用热水匆匆冲了身体一下草草了事。

他本来打算住宾馆用一次性沐浴露的，现在就算了，毕竟不是自己家，不能随便拿人家东西用，万一人家有洁癖呢。

隋玉套上自己的睡衣，走出浴室时不小心踩到了什么，腰一闪猛地向后头栽去。

浴室里的灯闪烁一下，隋玉感觉自己像被什么软绵绵的东西托了托，等惊慌过后就发觉自己坐在地上，后脑勺差点撞到那个按摩浴缸边缘。

好险好险！不然这么撞下去肯定就头破血流了。

头破血流……

隋玉觉得刚才的热水澡白洗了，这个糟糕的词语一下子抽光了他所有的热量，让他从心底发冷。

不会是…谌浩轩听到自己在他背后议论他……所以给他一个惩罚吧？！

联想到刚才和夏常安八卦时突然出现的电流紊乱，隋玉觉得心慌，恐惧像一只网席卷了他的所有感官。

不会的，我们要相信科学，世界上没有鬼……

隋玉给自己打气，从地上爬起来，又深呼吸几次。

………

刚才……腰上似乎有冰凉的触感……像是被什么东西蹭了一下………

隋玉不敢回头，匆忙跑出浴室跳上了大床把自己包进被子里，头顶上的大灯都不敢关。

手机信号稳定，让隋玉放心了不少。他躲在被窝里，没多久就放松下来。

常安：你怎么突然挂了？

隋玉：信号不好我就挂了啊。

常安：瞎说哪里信号不好了？我还以为你中途出事了呢！

隋玉：呸！我能出什么事？

常安：你别以为自己是男的就很安全，而且你身上还有一对两百万的肾呢！

常安：对了，谌浩轩是怎么死的？真不是恶   

      作剧？

隋玉：我也不清楚，他的律师跟我说是遗传病……

常安：真可怜……我刚才在高中同学那儿打听了一下，听说他家里关系不好。十岁时没了妈，老妈的资产都给他继承，一分钱都没给他爸留。他爸更绝情，不到一个月就娶了后妈，后来后妈还生了两个小孩。估计他是对他法律上的这些家人很厌恶才会宁愿把自己的遗产给你，总好过便宜那些亲戚。

隋玉：==真的吗？那他为什么不拿去做慈善？

夏常安：……你真跟他不熟吗！？确定自己没失忆！？啊啊啊啊我也想这样要一个不熟的高中同学啊啊啊啊啊！

隋玉：gun。

被窝里太闷了，隋玉像一只乌龟似的试着把头探出来呼吸新鲜空气，确定周围没有危险后，立刻爬出被窝背靠床头，还用一个枕头垫着腰舒舒服服地半躺在床上。

常安：你打算怎么处理这堆天降之物？要不要考虑接济一下老哥我？

隋玉：这些钱财来路不明你也敢用？不怕遭报应？

常安：迂腐！

隋玉：我明天跟他律师说一下，放弃所有权。随便他家谁接盘。

常安：！！！？？？WTF你脑子被驴踢了！？

隋玉：你才是掉钱眼里了。

被好友骂脑残，隋玉心情不好了，直接把手机关机，陷入了柔软的床铺。

“谌浩轩……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隋玉昏头昏脑地睡过去。

梦里梦到自己在高中的琴房里弹钢琴，琴房外，有个人正透过窗户盯着那个练钢琴的自己。因为是冬天，窗户上结了一层霜，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容，只看到一双暗得深不见底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他在琴房里弹了多久那人就在外头站了多久，一分一秒都不曾移开视线。直到自己合上钢琴盖，起身整理琴谱，那人才慢慢退到看不见的阴影里。

隋玉睁开眼，窗外阳光灿烂，透过玻璃打在他的脸上，温暖宜人。

隋玉洗漱后翻出自己带的面包当早餐，接到律师电话后收拾好行李打算参加完谌浩轩葬礼后就自己找家旅馆睡一晚。

他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呆。

上了车后，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自己住了一晚的别墅，无意抬头，猛然看到二楼自己睡的那间卧室窗台边站着一个人影。

隋玉心跳一顿。车子发动的声响惊醒了他短暂的怔愣，定神再次望去——那儿什么也没有。

是……错觉吧……

“请问……我能拒绝接受谌浩轩同学的遗产吗？”

律师惊讶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立刻看向路面：“您昨天已经签字接受了他的遗产，无法退回。”

“那…我能把他的东西归还给他的家人吗？”

律师笑了笑：“隋先生，你这不是归还，这叫赠送，您当然有权这么处理自己的资产。”律师很快敛了笑容，严肃道：“但谌浩轩先生不会希望您这么做。”

“……为什么？”隋玉下意识问。

“因为他恨他的家人，就像他的家人仇恨他一样。”律师回答道，“在他住院治疗时，没有人真心看望过他，他们都希望他早点死去，就像秃鹰盯着快要咽气的猎物。他们对他的财产虎视眈眈。”

隋玉突然为谌浩轩难过。

律师的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容：“不过那孩子出人意外地把钱都给了你，他们知道时都被惊呆了。”

“可……我不想要这些东西……”也不想卷进他们家的烂摊子里……隋玉默默地在心里道。

“那么您打算怎么做？”

隋玉想了想回答：“我们可以办一个基金会，用他的名义和财产资助那些需要帮助的儿童。”

律师挑挑眉：“用他给您的所有的财产？”

“是。”

大概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活生生扔掉上千万财富，律师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您能帮我办成这件事吗？”

律师扶扶眼镜：“我觉得您可以再考虑一段时间，毕竟这是个相当重要的决定……”

“不用考虑了！”隋玉心道：赶紧把这些天上掉下来的财产用到正途上。不然他睡觉都不踏实。

律师看他的眼神多了点敬佩的意味：

“行，过几天我就帮忙着手准备基金会的事。”

他顿了顿，加了一句：“浩轩会很高兴的吧。”

——因为你按你自己的意愿使用了他赠予的东西。

当然这句话律师没说出口。

3.

那天是阴天，葬礼上来了很多人，无一例外地身穿深色低调的正装，像隋玉这样穿着浅色休闲运动服的往里面一站就跟一群大灰狼里溜进一只小白兔一样显眼。

隋玉有些尴尬地面对不少探究打量的目光，黑色西装的律师先生丝毫不受影响，干练地带着小白兔隋玉直走向葬礼主办人。

谌铭冷漠地站在那儿，打量着隋玉和律师，他和律师见过面，也从律师口中得知了自己儿子把遗产赠送给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高中同学的事情，看到律师身后的隋玉便猜到了隋玉就是那个幸运儿，没多少情绪波动，接受了律师的鞠躬后就把他们撂到一边，招待其他前来吊唁的客人了。

隋玉没想到这个葬礼会这么正式。

直到那个盖着天鹅绒棺罩的灵柩落入墓地，隋玉还觉得不真实得像在一场梦里，不太相信那个方正盒子里躺着的是一具尸体。

谌浩轩去世了。

去世前还为仅有一面之缘的隋玉准备了一份大礼。

隋玉不敢要。

他站在人群外围，看到了四十多岁的谌铭身边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漂亮女人，女人左手拉着一个十多岁大的男孩子，右手抱着一个几岁大的女孩。女孩似乎被这阴沉沉的肃穆氛围吓到了，一个劲地哭闹。

隋玉想起了常安跟他说的关于谌浩轩的事情，心里为谌浩轩莫名地伤感和不平。

等泥土彻底掩埋了棺椁后，来客自觉地排成一队，有序地为死者敬花。

隋玉被律师塞了一把紫罗兰干花，身为谌浩轩的遗产“继承人”，他于情于理都应该排队给他上墓。

墓碑上贴着谌浩轩二十多岁时的照片，记忆里的柳眉长成了剑眉，高中时还挺清秀的脸向阳刚那方面长开，透着桀骜的英朗俊气，眼神冷漠疏离，锐利得像藏了剑锋一般。

隋玉和之前的访客一样半蹲下身将手里的花束放到墓前，抬头却发现有些异样。

墓碑上的那张照片……

变成了微笑的模样。

隋玉太过震惊，甚至忘记了呼吸，愣愣地盯着那张照片……

依旧是剑眉星目，只是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显出脸颊上的梨涡来。

隋玉大气也不敢出，凉意从四肢蔓延到心底，像被蛇盯住的青蛙一样动弹不得，睁大眼睛和照片里的人大眼瞪小眼。

直到被身后的律师呼唤了一下才猛然惊醒，仔细一看照片里的谌浩轩仍然冷着脸，隋玉脸色惨白地跌坐在地，大口地呼吸起来。

律师连忙把他从地上扶起，带着他到一旁的长椅上休息。隋玉差点休克过去，颤抖着手接过律师递来的矿泉水，猛地灌了几口把自己呛得直咳嗽。

抬头向不远处看去，墓前仍然排着人献花，却没见人像自己这样受到惊吓。不过墓碑前没看到谌铭和妻子儿女的身影，应该是离开了。

一次是偶然，两次是意外……

隋玉被铺天盖地的恐惧席卷了。

三次是必然。

4.

隋玉自那天受到惊吓后就急急忙忙离开了A市，没再出现可怖的幻觉。

用谌浩轩的明义成立基金会的申请很快通过了审核，律师作为基金代理人开始着手各种事宜。隋玉没再管，逐渐淡忘了这次遭遇。除却被好友夏常安追着问，他敷衍了几句外，这件事没有掀起任何波澜。没有人知道隋玉当过几天千万富翁。

隋玉的大学生活依旧有条不紊有滋有味地进行着，最近临近考试，隋玉呆在图书馆或自习室复习，突然接到室友兼好友的夏常安的电话，说是苏萌来寝室找他了。

苏萌是和隋玉同城市的表妹，现在读高中，十六七岁的年龄，长得漂亮水灵，八岁时她的爸妈因为车祸意外去世了，家里亲戚不多，是被她奶奶一手养大的，隋玉一家对她也就特别照顾。老人年纪大，管不了她，而且因为疼惜她从小没爸妈，对她很是纵容，养成了性子野，成天在外头疯玩的坏习惯。苏萌嘴甜人也机灵，一口一个“哥哥”叫得亲密，经常从隋玉这里借钱。隋玉把她当亲妹妹拿她没办法，总是纵着。反而是常安为他打抱不平，对这个小姑娘没一点好脸色。渐渐地苏萌就不会当着夏常安的面提借钱的事了，总是背后偷偷摸摸地找隋玉，弄得像迫于正室淫'威的小妾一样。

苏萌来他寝室可是破天荒的事，平时她见着常安都要躲着走，怎么会有勇气光明正大地来寝室找人？

隋玉马上收拾书本回寝室，一进屋就看到苏萌坐在他的位子上，捂着脸低声啜泣，一旁的夏常安戴着耳机，冷脸对着电脑，应该是在玩游戏。

隋玉有些无奈地问“萌萌怎么了”，苏萌还是不理睬，把头埋在手里哭得更大声了。

夏常安恼怒地扯下耳机冲她大吼：“装什么可怜！？跟人家借高利贷时怎么不见你这么柔弱！？把手机都输没了还好意思来借钱！？”

苏萌哭得更大声了：“我的…手机是被人偷了……我也不想啊……是他们逼我的……哥哥帮帮我啊！”

这可是男生宿舍楼，一个女生在他们寝室里哭得这么梨花带雨的像什么样子？夏常安连忙扔了电脑站起身把隋玉身后大敞开的门碰的砸上恶狠狠地威胁：

“哭什么哭！再哭我把宿管叫过来赶你出去！”

知道夏常安雷厉风行的性格，苏萌吓住了，哭声立刻压低了好几档。

隋玉拉住还想教训她的常安，半蹲下身，轻声问：“这次是多少？”

苏萌见他神色平静，犹豫地伸出五个手指。

“五百？”隋玉打算掏钱。

“……五千……”苏萌的声音细若蚊蝇，立刻点燃了夏常安的怒火。

夏常安一手扯住隋玉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提起来，一手果断打开门吐出一个字：“滚。”

苏萌马上哭出声：“隋玉哥哥…我奶奶知道后身体会受不住的啊……我以后打工还给你好不好？求求你救救我！”

五千……

隋玉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家里也不富裕，自父母离婚后母亲就一个人支撑起了家庭，虽然隋玉上了大学后有奖学金和兼职的收入替母亲分忧，但是也一下拿不出五千啊。

“他们是黑社会的…如果我拿不出钱，就会被他们抓去陪酒卖身…隋玉哥哥………求求你看在阿姨的面子上救救我……我会毁了的……”

除非……

“苏萌，钱我可以给你，但你要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

夏常安猛地揪住他的手臂：“喂！隋玉你傻了吧！？你哪里来这么多钱啊！”

隋玉挣脱夏常安的桎梏，继续道：“你要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找我或者我妈来帮你收拾烂摊子。”

苏萌呆住了，显然没想到平时好脾气的表哥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哥……你……你这是说真的吗？”

夏常安也呆住了片刻，很快就面露喜色，伸手勾住隋玉的脖子狠狠揽了一把还竖了大拇指：“帅！”

和夏常安送瘟神一样的愉悦完全不同，隋玉心里真不是滋味——那毕竟是他妹，是他宠了那么多年的小孩。一下子说要断绝关系是有些绝情。但她借的钱越来越多，还好几次因为偷钱差点被抓起来，她奶奶打也打过骂也骂过，自己一个表亲又能干什么？

“这件事过去后如果你还继续犯错，我会劝你奶奶送你去少管所。”

“哥！你怎么能这样对我！？”苏萌被吓得脸色苍白，脱口而出地质问道。

“少来！讲点道理成吗？！想想自己欠了隋玉多少钱！别弄得好像人家欠了你一样！因为倒霉成了你表哥就天天给你收拾烂摊子，看你一点感恩都没有还当做理所当然——要我早就和你断绝关系了！”

苏萌通红了脸低着头没再说话，只是用力把下唇咬的发白。

“他们什么时候要钱？”隋玉问。

“就明天……上午九点一个酒吧里……他们只收现金…”

隋玉点点头：“地址给我，你先回去，明天我替你去还钱。以后不要再干这么危险的事了。”

苏萌抿着嘴唇没答话，在他桌上找到纸和笔写了个地址就匆忙离开了，一句谢谢都没有。

为兄弟抱不平的夏常安把怒火发泄在可怜的门上，猛地合上门扉。

“苏萌要是你表弟该多好，我早把他这头小白眼狼揍得见了你就绕道走了。”夏常安愤愤道，又为隋玉担忧起来：“你哪来这么多钱？要不要我帮忙？”

隋玉摇摇头，没再说话。

和隋玉母亲许仪离婚后，隋涵光私下里陆陆续续给隋玉打过不少钱。瞒着许仪没让她知道，是因为隋涵光担心她恨自己到不肯收他一分钱的程度。这几年下来，隋涵光给他的钱虽然不算太多，但五千还是有的。

只是很可惜，舍不得自己攒了这么多年的积蓄白白落了空。但是谁让那是他表妹呢？如果撒手不管，估计闹出的事情更没法收拾。

隋玉取了现金，一叠叠码齐，准时到了那家酒吧，走向苏萌跟他说的那间大号包厢敲敲门。

门打开了一条缝，

乌烟瘴气的包厢里有八九个年轻男女围着一张桌坐着，有两个漂亮的女孩拿着麦唱歌，其他人三三两两地在一旁聊天或玩耍，开门的男人听到隋玉是替苏萌来的后立刻扭着脖子向正中间的男人喊了一声：“柳哥！你等的人来了！”

那个被叫“柳哥”的年轻男人抽出嘴里的烟，不看门口就说：“让她进来。”

隋玉从苏萌嘴里知道她的债主就是这个道上称“柳哥”的家伙，是本市黑社会来头挺大的人物，道上排行老四就被叫做柳四，关系广权力大，放点高利贷不算什么，杀人贩毒是家常便饭，所以苏萌不能得罪也不敢报警。隋玉当时心里头想的是砸了五千就五千吧，总比被盯上好。直到开到门口，隋玉却突然觉得十分不妥：五千对一个黑社会有头有脸的人来说根本不算大钱，根本不值得亲自来追债……苏萌肯定隐瞒了什么。

隋玉心里蓦地觉得不安。但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

“你好，我是苏萌的表哥，这次是来帮她还钱的。”

柳四喝了一口怀里美女递到嘴边的香槟，这才抬头看了一眼隋玉。

隋玉把纸袋里的钱放到桌面上，小心地斟酌语句：“苏萌还小，不懂事，如果做错什么还请柳哥不要跟她计较。”

柳四没有理会面前的五千元钱，一双眼睛像黏在他身上一样把他从上到下扫了一遍。隋玉不自在地皱皱眉，见对方没表示便接着说：“如果没问题，我就不打扰柳哥玩了，再见。”

隋玉转身想要离开，却被身后几个人拦住去路。不知何时，包厢里没了玩乐氛围，那几个男女以柳四为中心聚集起来，把隋玉的退路挡得严严实实。

这特么是几个意思？

柳四这才慢悠悠地松开揽着一个女孩腰的手，那个坐在他大腿上女孩识趣地站起来挪到一边。

然后隋玉听到他慵懒地开口：“坐这儿来，陪我喝两杯。”

隋玉脸黑了，却不得不绷着笑：“我还有事……”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男人往肚子上揍了一拳，疼得隋玉蜷缩在地上。

柳四司空见惯，又抽了一口烟，慢慢吐出烟圈，才缓缓道：

“你以为苏萌欠我多少钱？五千是本钱，我们高利贷利息有点贵，现在应该差不多三万了。”他摆摆手，立刻有人摁着隋玉拽到了他面前。

柳四伸手掐住了隋玉的下巴，似笑非笑地用大拇指抚摸漂亮的唇弓：“看她未成年的份上，我给了她一个优惠，可以只还本钱，利息的话陪我上几次床就行。等我腻了，她的债就还清了。”

畜生！隋玉心里骂。

没人注意到灯光微弱的闪烁了几下，明明窗户紧关，窗帘却开始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冷风吹得掀起，一下一下扫着地面。

隋玉张嘴想咬恶心人的手，但立刻被柳四另一手摁住了下巴，没看到他两手怎么用力，隋玉就感觉到下巴一阵疼痛。

他特么被卸了下巴！

隋玉剧烈挣扎却被人制约住手脚压在地上无法动弹。

“不过没想到今天来的是你……”柳四丝毫没被他的反抗扰乱兴致，依旧不紧不慢地说着令人作呕的话：“我还没玩过长得比你好看的男孩，尤其是这张小嘴，又好看又尖利………不知道下面是不是一样…………”

他的话没能说完，离得最近的玻璃酒瓶突然爆裂开来，惊得众人不知所措，暗灯一齐闪烁几下就昏暗下来，包厢陷入完全的黑暗中。

与此同时，房间温度开始急剧下降，仿佛空调失去了控制把密闭的包厢变成了冰窖——

冷，骨子里的冷。

隋玉没有心思去关心这些事。

他趁人不注意猛地挣脱了钳制，不顾一切地向记忆里的门跑去，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他居然找对了方向，打开门后立刻冲出房间，头也不回地向前跑去，一直跑出酒吧，拦下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

车窗外没看到追来的人。

隋玉猛地松了一口气，额上背上已经被冷汗浸透。

直到这时他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记得那个包厢在三楼……

但刚才他逃出来时没有下楼梯，而是直接跑出了一楼大厅……

怎么回事……

5.

那天的事情，隋玉没有告诉其他人，随便找了家小诊所治好下巴后对夏常安三言两语打发过去。

苏萌的手机总是无法接通。

虽然苏萌隐瞒事情严重性还差点让隋玉背锅，但作为她的兄长，隋玉虽然对她惹出烂摊子感到愤怒，但对那群不正经的黑社会则是十足的恼怒和恶心，他知道苏萌只是一个小女孩，受不了那种侮辱，找自己替她还钱是因为被逼无奈实在无计可施，隋玉相信苏萌不知道柳四变态到连一个男的都下得了手。现在联系不到苏萌实在让他担心她的安危，就连苏萌的奶奶也不知道孙女又跑什么地方野去了。

那天下午隋玉刷手机时就看到本市新闻，新闻里说得很简单“某酒吧发生火灾，有关部门加强对娱乐场所消防安全监察”。隋玉留了个心眼，等消息格外灵通的好友夏常安回来才装作不经意地问了这件事。

夏常安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哦！你说那件事啊！”

夏常安立刻八卦起来，准确地说了那间酒吧名字和包厢号——正是隋玉逃出来的那间。也不知道夏常安从哪里得到这些小道消息，几乎有问必答，比他的手机还详细，都可以当个万事通了。

“而且我跟你说，说来奇怪，那里烧的范围不大，就烧了一间包厢，里头的几个人都被烧成炭了，隔壁包厢还好端端地唱歌喝酒，完全没发现旁边有火灾。而且这火势也不蔓延，把那间房烧完后居然自动熄灭了，如果不是服务员看那间包厢到了时间要去赶人，恐怕都不会这么快发现死人了。”

“……我跟你说，虽然对外说是电线短路导致起火，那里面的设备都是最新的，哪里来的什么老化。而且里头有一个人死得超惨，两只手被掉下来的钢板直直削掉了，啧啧，你说钢板怎么掉才能把两只手都削掉？……听说他还是个我们市黑道里头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估计不是意外这么简单……”

黑社会……如果发现自己和死者生前最后一刻有接触……他们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隋玉听得胆战心惊，只觉得一股冷意透入骨子里，但越慌乱的时候他反而越显得理智，问道：“酒吧的监控器呢？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夏常安认真想了想，摇摇头：“那天他们酒吧的监控设备刚好坏了。”

那就说明没有拍到自己的身影。

太幸运了……

隋玉劫后余生地感叹，不经意想到了其他事情。

不对劲……不管是突如其来的诡异火灾，还是身处三楼却从一楼跑出的空间错乱……

一切都那么不对劲。

从小到大科学的惯性思维妨碍了隋玉的思考能力。

他处于矛盾中无法自拔。

他不能否认一直以来的思维模式，却也无法通过那个固有模式解决眼前的问题。

但隋玉没跟常安多说什么。

苏萌下落不明，惹来的黑社会意外身亡。任何一件事泄露出去都只会导致无法承受的后果。

在为苏萌焦头烂额外，隋玉还抽空游览网页查找了一些关于撞邪、鬼打墙的灵异事情。

撞邪，有些地方也叫见鬼，是指人在普通状态 突然发生超乎寻常不可思议的事。鬼打墙看似神秘其实有科学依据，是指生物依照本能进行圆周运动导致在原地打转的现象。

隋玉头疼，他碰上的比鬼打墙要可怕得多，从三楼直接跑出一楼正门也是醉了。

隋玉没有烦恼自己撞邪这件事多久，第二天傍晚，他接到了一个奇怪的电话，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电话背景有很嘈杂音的电流音，虽然声音不大，但隋玉听得很清楚——是苏萌的声音。

她听起来很匆忙，噼里啪啦说了一大段话，因为信号不好所以隋玉只听到滋滋滋的电流音中夹杂的陆陆续续的语句：

“哥———救我！——我在——有鬼！”

最后两个字苏萌几乎是惨叫出来的，但尖锐的叫声梗在喉咙里，电话猛地断了。

隋玉没拿稳手机，金属外壳和地板碰撞的声音在宽阔的寝室里分外明显。

夏常安停下游戏，转头看他：“怎么了你？”

“常安，你能帮我查到这个号码的地址吗？”隋玉捡起手机凑到常安面前问道。

夏常安看了眼号码显示，神色也随着严肃起来，转身关掉游戏打开一个满是代码的网页，双手如飞地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是个公共电话亭。”夏常安道，又敲了几个键，“地址我发你手机上了。”

“谢谢。”

隋玉带上手机出门，被夏常安抓住手腕再次询问：“怎么回事？”

隋玉思考了片刻，在夏常安一动不动的凝视下终于松口：

“萌萌失踪了。”

6.

身处市边缘的公共电话亭破旧不堪，那儿处于待开发区，基本上全天都是荒无人烟的状态，下了的士后已经晚上七点了，周围空荡荡的荒凉感让隋玉心里发颤。

“附近都没有监控设备。”夏常安在自己手机里搜索一番有些沮丧道。“不然我就能黑进去。”

隋玉走近那个电话亭，看到电话亭的听筒垂吊在半空，想到苏萌那个匆忙挂断的电话，心里涌起不详预感。

夏常安还在捣鼓手机，没有发现隋玉的异样：“最后一次有苏萌的监控画面是在我们学校附近，时间大约是她从我们宿舍出来之后……”

隋玉没有听他的话，他的注意力完全被电话线悬吊半空的听筒吸引住了。他一步步走近那里。

听筒安安静静地垂吊着，在它下面有一滴干涸的红色的水滴。

隋玉随着水滴看去——在它不远处，有这些红色的水痕形成的小径。

是……血吗……？

断断续续的血迹向草丛里延伸。

草丛里有一条暗红色的拖拽痕迹。

开玩笑吧………

隋玉慢慢迈步，沿着拖痕向草丛深处走去。

拖痕延展到一棵大树下就没了踪迹。

这棵树很粗大，长得郁郁葱葱。

隋玉抬头打量了树一圈，没见到有什么异常。

所以……这些血迹和拖痕只是某个会爬树的肉食动物捕猎后留下的吧……

他的表妹还好好的对吧……

一定是这样……

跟上来的夏常安看到面前的大树时愣了愣，看向隋玉的眼神有些复杂，但是没说什么，拉过隋玉说是去其他地方找一找。

当然没有找到苏萌。

但是地上血迹和隋玉接到的求救电话都说明事情没有向好的方向变化。

隋玉最终报了警。

他没有向警察坦白苏萌的高利贷，只是说表妹来学校找他玩，然后就不见踪影，今天突然打给他一个求救电话并告诉了她地址，所以他和好友就找了过来。

警察把他们俩带回了警局，布置人手在现场附近搜寻线索，地上的鲜血经过化验后发现的确是苏萌的。

但找不到除血渍外的任何线索。

在他们即将排除调查该地点时，一个警员不小心撞到了拖痕终点的那棵大树，树皮缝隙中居然涌流出大量的鲜血——是苏萌的。

警方劈开那棵巨大的活树。

没人想象的到那棵郁郁葱葱的大树树干里居然是空的——而且是被人最近挖空木心的。

是的。

里面，藏着，一具被挤压得血肉模糊不成形的女尸。

那是……

苏萌。

隋玉和夏常安都被问了话，两人都说不了解苏萌的事情。因为缺少证据，二人作为案发现场发现者无罪释放，被提醒以后依旧要乖乖配合调查。

这是很诡异的一件事。

树木没有外伤，好像给人从内部掏空了似的。

关键是苏萌怎么可能被塞进去？树木外皮完整，没有任何洞口作为把人塞进去的孔道。尸检报告确认苏萌的最终死因是剧烈挤压导致的窒息。也就是说被塞进去树木里时，她还是活着的。这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而且，苏萌的尸体少了一样东西。

——舌头。

像是被人活活拔去的一样。

警察当然没有向隋玉透露这些信息，只是说找到了苏萌的尸体，还问隋玉知不知道苏萌最近有没有说话时得罪什么人。

隋玉回答不知道。

他猜测苏萌的死是黑社会做的，害怕警）局里有没有那群黑社会的势力，不敢把苏萌和柳四的纠葛说出来。

与苏萌最后一通电话中，那声撕心裂肺的“有鬼”像是一个诅咒，扰得隋玉不得安宁。

夏常安在捣鼓电脑，随口问隋玉知不知道什么叫“人彘”。

“戚夫人仗着年轻得宠屡次冲撞吕后，等到刘邦驾崩后，吕后'遂断戚夫人手足、去眼、輝耳、饮瘠药'，就是把她面目具毁，断掉手足，铜注入耳朵，灌下哑药，再把她扔进茅房，命之为人彘。”

夏常安说着惊奇地打量电脑屏幕，道：“和你表妹有点像。”

隋玉看了一下，立刻跑进卫生间吐了起来。

——夏常安居然窃取了jing局储存的苏萌尸体被从树里挖出来时的照片。

他根本没办法把那团扭曲的骨肉和记忆里娇蛮漂亮的苏萌联系起来。

杀害苏萌的凶手真是太过残忍，残忍到已经没了人性……

那个尸体场面，血腥到连家属见到后的第一反应都是呕吐而不是悲伤。

隋玉一边惨烈地呕吐，一边止不住地泪流满面。不仅为表妹苏萌的离世伤心，也害怕杀害苏萌的凶手会找上自己。

“难道是因为苏萌太吵才把她的舌头拔了……也许是因为她总是说谎。”夏常安喃喃自语，嘴角弯出灿烂弧度。

7.

隋玉踢着石头路过护城河边。

他看到一个男孩在水里挣扎。周围没有人。

隋玉没有多想，扔下书包就跳进了进去。那时是寒冷的冬季，刚钻到水里就感觉到浑身冰冷还伴着阵阵刺痛。他和水里的拉力对抗，向挣扎的男孩游过去，拼了命地将他往后拉。身体累到随波沉浮，但求生的意志告诉他不能放弃，终于把男孩推上岸，隋玉累瘫在地上大口地呼吸，浑身冰冷刺骨的疼痛让他连翻动一下身体都很困难。

不能这么躺着…

会冻死吧…

要找人帮忙……

终于转了一下头，隋玉看到了自己救上来的那个男孩，他已经濒临死亡，呼吸微弱，肤色是活人没有的青色，嘴唇冻得青紫，正躺在他身侧瞪着眼看着他，像临死前要把他刻进眼睛里……

隋玉失去意识，醒来时，人已经回到了家中，身上换了一身干燥的衣服，被塞在几床厚棉被中，棉被里还有几个温暖的热水袋。

母亲在煮姜汤，温言细语问隋玉感觉怎么样，还告诉他那个被救的孩子已经安全了，隋玉头疼得厉害，厨房里氤氲的热气让他慵懒地躺回被窝，一觉醒来完全忘记了舍身救人的经历。

有印象的唯有男孩那双濒死时瞪大的眼睛，执着地盯着自己，本该死气沉沉的黑色眼睛闪烁出病态的兴奋——

啊啊啊啊！！——

隋玉忍不住大喊，猛地从梦中惊醒。

对面床上夏常安疑惑坐起来地看向他：“隋玉你怎么了？”

隋玉心有余悸地抹掉额上的冷汗：“没什么，做了一个梦……”

夏常安盯着他看了几秒，慢慢地躺回被窝里。

第二天考试，因为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隋玉没花什么心思在复习上，只能眼睁睁看着试卷上陌生的题目冲自己张牙舞爪。

大概因为压力过大且没有睡好觉，隋玉开始发烧，一整天都晕晕乎乎的，考完试后就回到寝室缩进被窝里呼呼大睡，也不管接下来的课有没有点名。

半梦半醒间，似乎有人把冰冷的手背放到了自己额上。然后他听到一声低低的叹息，脚步声渐远复近，过了一会儿，一双冰凉的手从他背后轻轻绕过来，将他连同被子托坐起来圈在怀里。

“常安…？”隋玉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

手的主人动作顿了顿，随后拿起一杯热腾腾的汤药，慢慢地喂给他喝。

隋玉有气无力地被他喂着药，苦得皱紧了眉，被另一只白皙却骨节分明的手安抚似的摸摸头。

有些药汁不受控制地溢出嘴角，那人不知从哪里拿了一块白色帕子替他轻轻擦拭干净。

“常安……你说…苏萌惹上的那群混混会找到我吗？”

喝完药后，隋玉忍着困倦问道。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只是又摸摸他的头，温柔地打开他的手心，修长的食指在他掌面轻轻划动。

隋玉感觉到他写了一个“×”。

不知为何，隋玉连日里紧绷的神经在这个称不上安慰的抚慰中蓦地松懈下来，他回了一个微笑和一句“谢谢”，在那人的怀中沉沉入睡。

有点冷……

隋玉缩了缩身子。

被角被人掖了掖。

隋玉醒来时已经到了下午晚饭时间。

枕边有块叠成方块状的白色手帕，隋玉扫了它一眼，觉得有些眼熟但没在意，拿过一旁的手机。

手机刚开机就显示了来自夏常安的短信和未接电话。

想到之前喂自己喝药的人，隋玉揉着头发走到洗手台前打算洗把脸清醒，，打开水龙头放水时回拨了夏常安的电话。

“隋玉，你没事吧，怎么逃了一天的课？”

“我已经好多了，谢谢上午的帮忙。”

“帮忙？什么帮忙？”

隋玉有些惊讶：“你……上午时候不是给我冲药喝了吗？”

“…那个…我们今天满课，我一整天都在教室啊……”

通话突然挂断了。

洗手台水龙头放出的水流猛地变红，浓重的血腥味源源不断地从水池传来。

隋玉觉得后颈发凉，像是有什么东西站在他身后一样让他毛骨悚然，而且那东西还贴近他的耳畔，轻轻地呵出凉凉的气息。

隋玉绷紧了身体，僵硬地抬头。

镜面不知何时布满朦胧的雾气，隐约可见自己身后站着一个人。那个人贴的很近，面容模糊不清，但那双漆黑的眼睛像燃着幽火似的狂热地注视自己。

本能在叫嚣着要逃离危险，铺天盖地的恐惧却使得隋玉被冻结般无法动弹。

有什么东西环绕上他的腰。

慢慢地牢固地把他圈进一个冰冷的怀里。

熟悉。

是那个照顾自己的人……

不对，应该说“那只鬼”……

自己什么时候惹上额东西？它为什么会缠上自己？它想要什么？

透过镜子，隋玉看到那个东西慢慢地低下头——如果它还有头的话——然后把冰凉的唇贴上自己的颈侧。

它在做什么？它要吸我血吗？它想杀了我吗？！

隋玉瞪大眼，颤抖着看着那个东西的唇轻轻地贴着他裸T露的肌肤游走，从颈侧到下颌到唇角，然后像是被吸引般贴着他的唇角轻轻吮T吸T舔T舐。因为过度恐惧，隋玉睁大的双眼里慢慢溢出泪水。

他不想死。

“隋玉………”

他的耳畔传来了一声低沉沙哑、深沉无奈的喟叹。然后冰凉的柔软的触感在眼角留下湿润的痕迹。

那东西颇为轻柔地舔掉他的泪水，又一次在他耳畔轻声细语：

“别哭……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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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莫名其妙多了很多人催更，在这里强调：

1.无长评，莫催更。【你拿几个字换我一篇几万字可能么？】

2.热度破1000，更新下篇【认为不可能达成的就不要催更了默默退出去可以吗？不要在这里发表你的高见破坏我心情可以吗？】【或者来个金主承包这篇（划掉）】

3.用几个字催更的人以后都会直接拉黑。【谢谢您呐走好不送】，【说实话，没营养的评论很烦心，比如”我为这篇文下载了这个软件”暗示绑架催更，但是拜托搞清楚，下不下载这个软件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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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2.20

这篇不会再有后续了，谢谢大家喜欢和支持。原因：某些小睿智，别以为弄个小号我就认不出你，口臭味真是熏死人了。送你一句话：建议把九年义务教育重读一次。

当初我写文一篇几万字，一次发上来，没热度没评论没人看没人理，好吧，那我弃坑换圈，可我都退了几年了，突然最近几月这篇文就多了很多人催更？？？？早干什么去了？？我退圈了，萌了新CP，认识了新朋友，更文更得好好的，突然就被人催着更这个几年前的旧文，？？一个长评没有，都几个字“更文快更文”，？？？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很高兴有人能喜欢我以前的文，我当时想的是如果真的很多人想看后续那就算挤牙膏也得把这篇文下篇挤出来，但………这不意味着我会犯贱到被人骂还腆着脸把文给那些骂我的送上来。

特别是某些小睿智，你骂一次就算了，我拉黑删评不和你们计较。但感谢你让我知道老福特的黑名单什么用都没有被拉黑后一样悠哉悠哉地在评论区催更骂人。

抱歉，我不能为这种不尊重自己的人写文。不可能为这种人花费时间，精力，来编织他们想看的故事。

最后再谢谢大家的喜欢，顺便，给你们欣赏一下这种睿智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