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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顾魏听见房间里的动静，忙放下电脑赶过去，打开门就看到肖战紧紧地抱着小面包，双目无神呆滞，小面包在肖战怀里却没有什么动静。他愣了会，走到肖战身边摇了摇肖战，“阿战？你怎么了？”

“小面包……发烧了……39度……”他像机器一样痴痴地说着，双手紧紧地抱着小面包，怕松一点了，小面包就要像思思念念一样离他而去了。

顾魏一惊，“都高烧了，快点送医院啊！”说着便想拉开肖战。

“你别过来！”肖战吼了他一声，满是警惕的眼里蓄满了泪水，他紧紧地抱着小面包，下巴蹭着小面包的头发，“宝宝……别怕，爹地，爹地在这里……别怕……爹地不会让他们带走你的……不会的……爹地会好好保护你的……”

在医院里，他失去了两个孩子，对他来说医院就像是地狱一样，他要紧紧地抱着唯一的孩子，绝对不能松手，不能让死神再次夺走他的孩子。

“阿战……”

“走开！”肖战的声音都沙哑了，“不准带走我儿子！”

小面包的脸红扑扑的，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肖战依旧灵魂出窍了一般搂着小面包不愿意放手。顾魏急了，骂道，“肖战！你想杀了小面包吗？他不是思思念念，他可以被治好！你不让他去医院，你想让他死吗？你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小面包出事了你怎么跟王一博交代！你一个孩子都没给他顾好！”

你一个孩子都没给他顾好。

肖战怔怔的，脑海里满是念念的哭声，他甚至能感受到怀里的冰冷，来自死去的思思身上的冰冷。他呆呆地垂眼，恍惚间看到了没了呼吸的思思，他的双唇颤抖着，“他没事……他只是睡着了……他没事……”他的手微微松开一点了，小面包唔了声。

“肖战！”顾魏大喊着，像是要叫住一个站在悬崖边缘轻生的人一样。

肖战呆滞了一会，颤颤地想抱小面包起身，“宝宝，爹地带你去医院，爹地带你去医院，你别怕，爹地在呢……爹地在呢……”

顾魏忙把孩子抱过来，肖战紧紧跟在顾魏身后，他刚擦干了眼泪，没多久又涌出来了。顾魏把小面包放在后座，肖战也跟着进去，紧紧地抱着小面包，“宝宝，宝宝……”他的心一揪一揪的疼，“听得见爹地说话吗？宝宝？”

小面包头晕得厉害，迷迷糊糊的，没有回应肖战。

“宝宝……你看看爹地啊，你听得到爹地说话吗？宝宝……”肖战哀求着，害怕小面包也像念念一样就那么走了。

“宝宝……”

顾魏也着急，直到快到医院了才想起来给王一博打电话，“喂？王一博，小面包发高烧了，你快过来医院，边南第五医院，快点！”没等王一博说话，他就把电话挂了，因为到目的地了。

顾魏下车，帮着肖战把小面包抱下车，快步地进了医院。

小面包头晕得厉害，一路昏昏沉沉的，到了医生给他测体温的时候，他感受到了腋下的冰凉，才清醒了一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爸爸不在，他有点慌，眼看着就要哭了，却发现抱着他的人哭得比他还厉害，满脸都是泪痕。

“叔叔……？”小面包抬眼迷迷糊糊地叫了声。

“宝宝你吓死爹地了……”肖战帮小面包按着手，见小面包醒了，他哭得更凶了，刚缓好的情绪又涌了上来，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

小面包晕晕乎乎的没有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叔叔自称爹地，不知道为什么叔叔哭得那么难过，不知道为什么叔叔说话比以前流畅了。

不多时，医生让肖战把体温计拿出来，看了看，“39.2。”说着又让小面包把嘴张开检查咽喉，随后低头写着单子，道，“扁桃体发炎，先去抽个血看看。”说着把单子交给了肖战。

肖战一门心思都在孩子身上，顾魏忙接过单子，说了声谢谢，随后便和肖战一起带小面包抽血去了。小面包害怕打针，看见针便开始哭，挣扎着哭着喊着，“不要……不要！呜呜呜……要爸比，宝宝要爸比！！！”小孩在医院没有安全感，哭得撕心裂肺整张脸都红了，吵着要爸爸。肖战想按着孩子，又不敢用力，怕伤害宝宝，他自己也害怕打针，看见孩子打针，就好像那针扎在自己的心口上一样疼，便也不自觉地哭了。

一个撕心裂肺，一个悄悄落泪，两个都哭成了泪人，顾魏看不下去了，想上手按住小面包。正要出手，便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宝宝！”

肖战和小面包同时抬眼朝声源处望去，见王一博朝他们跑来了。肖战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由远及近朝自己奔来，仿佛看到了救世主。

“王一博……”

“王一博……”

两年多的时间里，无数个被击垮崩溃的夜晚，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瞬间，他都在呼喊着那个人，那个只要他一哭喊就会来救他的大英雄，他的王一博。如今，王一博真的来了。

没多久的功夫，在肖战眼里已经是跨越了无数条生死线朝他奔来了，他再也忍不住了，眼泪缓缓地落下，伴着小面包的哭喊。王一博跑到他们面前了，他缓了缓，随后才问，“怎么样了？啊？”

“扁桃体发炎，现在正要抽血。”顾魏解释道。

王一博边听边弯腰从肖战怀里抱过小面包，“我来吧……”他抱着小面包，小面包到了爸爸的怀里便安静了一些了，小小的脑袋一抽一抽的，“爸比……呜呜爸比……宝宝不要打针……痛痛……呜呜呜……”

“没事宝宝……没事……不哭了，不哭了，乖……爸爸陪着你……”他一手抱着小面包，一手顺着小面包的背。肖战也起身想安慰小面包，他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哪，自己都哭成了泪人，眼睛红红的，满眼是心疼。王一博愣了会，随后下意识地帮他擦了眼泪，柔声道，“别哭了……”

肖战看着王一博，乖乖地点了点头，但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王一博没办法，便伸手搂着他的腰，往怀里一揽，高大却因为生病而瘦弱的身体便靠在了他的怀里。肖战愣了会，随后闭上眼睛，一滴泪滑过脸颊落在王一博的衣服上，肖战却无比安心，这是他这么久以来，最安心的一瞬间，好像一直沉在海底的心灵就这么顺着光慢慢地往上浮。

安抚好了小面包和肖战，王一博便抱着小面包坐下，让护士抽血。肖战站在王一博身后，还有些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冰冷的针扎进小面包的皮肤里。小面包偏着头靠在爸爸怀里，爸爸哄着他不让他转头看，但是疼痛感还是让小孩哇哇大哭起来了，肖战的心也随着小面包的哭声被提起，下一秒就要蹦出来了一样，直到小面包被王一博安抚好了，他的心才慢慢地落在了实处。

医院里静悄悄的，小面包被爸爸抱着等待结果，小孩靠在爸爸怀里一抽一搭的。王一博帮小孩拿着棉签，垂眼亲了亲小面包的软发，“还疼吗宝宝？”

小面包乖乖地摇了摇头。

“真棒宝贝。”

肖战和顾魏坐在一旁，肖战满眼担忧地看着小面包，但是又不敢靠上前，只能干着急。王一博抬眼，见肖战眼里还挂着泪珠，无奈怀里抱着孩子，便不能帮他擦眼泪了，只能口头安抚他，“你别着急，不是什么很严重的病，别急。”

从前他听过无数句安慰的说辞，他从不相信，但此刻他却打从心底信服王一博，点了点头，擦了擦眼泪，“好……”

王一博这才看到他手上的伤痕，那是他刚才为了克制自己，生生咬伤的。伤口不算明显，但王一博眼神一向很好，马上就捕捉到了，“你的手，怎么回事？”

肖战怔怔地看了看，“没事，没事……”他摇了摇头，一手捂着自己的手不让王一博看。王一博想起那天看到的衣服上的血迹，又想起之前查过的资料，严重的抑郁症患者会自残，他皱了皱眉，“怎么伤到的？”

肖战摇了摇头，“没有……”

王一博正想追问，化验结果便出来了，他起身让肖战抱着小面包，肖战稳稳地接过孩子，一手托着小面包的臀部，一手护着小面包的背。小面包靠在肖战的肩上，小手环着肖战的脖子，感受到了和爸爸一样的安心感。

王一博拿过化验单，随后便去找医生开药，做皮试，小面包又哭了一阵，到了结束后，好不容易停下了，打吊瓶的时候又哭了，这次哭得比上次还惨，喉咙也哭哑了，小脸红扑扑的，紧紧地抓着肖战，喊着要回家。肖战听见孩子哭就受不了，心疼地搂着孩子，他心里难受，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面包哭累了，渐渐地没了声音，肖战一愣，脑海里闪过的便是念念死的时候挣扎的哭声，到后来逐渐地没了声音……也就死了。肖战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了，他满眼惊恐，颤颤地喊着，“宝宝？”

王一博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了，便靠近了他一点，抚了抚他的背，“你怎么了？”

肖战抬眼看着王一博，他的眼睛已经红肿了，但王一博还是能看到他眼里的无助，“宝宝怎么没声了……”

王一博愣了会，“没事，他只是累了，睡了而已。”

“宝宝在这里吖。”小面包带着哭腔，小手手抓了抓肖战的衣领。

肖战垂眼，那天他抱着念念跳楼的时候，念念小小的手也这么抓着他，把他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肖战鼻子一酸，眼泪缓缓地落下，“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打吊瓶打了三个小时，小面包哭累了，再也哭不出来了，窝在肖战怀里睡着。好不容易打完了，观察了一小时，天已经亮了。王一博办好了住院手续，带着肖战和小面包到了住院部，顾魏有事先回去了，病房里只剩下一家三口。

小面包睡得很沉，离开了肖战的怀抱，迷迷糊糊醒来后便又睡了，肖战坐在小面包身边看着他，丝毫没有睡意。王一博让他去休息会，他也只是摇了摇头，“我想陪着他。”

王一博愣了会，肖战说话比以前流畅了不少，眼神也不再呆滞无光了，似乎，以前的肖战慢慢地回来了，但总归是不同的，现在的肖战比以前的肖战要温柔乖巧些。

“你的手，疼吗？”王一博指了指肖战的手。

肖战低头看了看，手上只是有点破皮，渗出来的血都干了。他一手捂着受伤的手，“我没事……”

王一博拉过他的手看了看，确实只是点小破皮，他这才放心了。余光瞥到微微露出来的手腕上似乎有伤疤，他愣了会，想拉开袖子，肖战惊恐地挣开了，“我没事……”

“我看看……”王一博想拉肖战的手，肖战死死地护着。

“我说了没事！”肖战紧紧地捂着自己的手臂，因为王一博太强势了，他有些急，随后才垂丧着脑袋，“对不起……”

“没事……没事。”王一博淡淡道，“肖战，我不喜欢你跟我说谢谢，也不喜欢你对我说对不起。”

他真的不喜欢，即使他们现在已经离婚了，确实该保持礼貌，但他就是不喜欢。

“对……”肖战话还没说出口，便捂住自己的嘴了。

王一博看着肖战傻傻的样子，噗嗤一笑。

小面包在医院住了三天，期间肖战每天都在小面包身边陪着，王一博和顾魏则轮流过来，因为他们都要忙着总首和总首夫人来边南考察调研的事情。

出院的那一天，小面包再次恢复了阳光开朗的样子，走出医院都蹦蹦跳跳的，跟爸爸撒娇要吃奶酪棒。王一博说病刚好，过段时间再吃，肖战便默默地把手里的奶酪棒握紧了。他知道小面包喜欢吃奶酪棒，便想哄小面包开心，不过听见王一博的话便不送了，孩子健康更重要。

到了要分别的时候，小面包挥挥手高兴地跟肖战说叔叔再见，肖战也朝他挥了挥手，笑了笑，但终究在王一博带着小面包离开后，慢慢地沮丧了起来。

车子已经远去了，肖战站在家门口看着，直到看不到影了，还依依不舍地驻足观望许久。在医院照顾小面包几天，照顾吃穿，看着小面包入睡，他早就贪恋这种感觉了，到了不得不分别的时候，他自然不舍。

“没关系，明天还能见面……还能见面。”他低低地喃喃着，像小孩一样给自己打气，“没关系的，还有机会。”

回家后他便进了房间，把房间的窗帘都拉开了。今天的天气很好，在窗外憋了好久的阳光一股脑地往肖战的房间里冲，冲到了每个角落。肖战在思思和念念的照片前坐下，他靠着墙，双腿蜷着，双手抱着双腿，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就落在肖战面前。

他微微偏过头看着思思和念念的照片，“宝宝，哥哥生病了，但是好起来了……他没被带走……爹地好高兴啊……”他笑了笑，抬眼，墙上的电子钟显示着10:05，今天是3月28日。

他愣了会，痴痴地看着，眸光闪烁，一滴泪缓缓地滑落，他又哭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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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小面包都拿不动了，掉了几包都来不及捡。

王一博扶额，他仿佛带了两个孩子来逛超市一样……

他不得不当坏人了。

“别买这么多，吃不完。”

肖战抬眼看了看王一博，委屈巴巴的，“不多，小面包……喜欢。”

“喜欢也不能买这么多啊，吃不完的，会过期，很浪费。”王一博严肃道。

小面包看了看爸爸，随后对肖战道，“叔叔，小面包要两包就好了，剩下的以后买。”

肖战看了看王一博，想求情，王一博残忍拒绝了，“不行。”

“哦……”他这才把奶酪棒都放回原位了。

把奶酪棒都放回去后，肖战的兴致不高，他想哄小面包开心，但是王一博不让。王一博看了看他，随后道，“以后不够了，我们再一起带小面包出来买。”

肖战听到“以后”便觉得高兴，点了点头，“好。”

王一博又到生鲜区买了点蔬菜水果，又跟着肖战买了三套不同图案的儿童餐具，随后结账后便回家了。王一博一手提着大包小包，一手牵着小面包的手，小面包一手牵着肖战的手，三人踏着朦胧的夜色回家，海风带来边南的特有的舒爽和温柔，路边的灯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原本打算送肖战回家，但是肖战一直牵着小面包的手不舍得放开，王一博便给顾魏打了电话说了声，随后带着肖战回家了。顾魏正在忙总首和总首夫人来边南考察的事情，有王一博照顾肖战，他也放心了点。

肖战第一次进王一博的新家门，有些好奇地环顾四周，房子里谈不上整齐，但都是生活气息，刚入门就能看到靠墙的滑板架子，上面放了好多块滑板，电视前有两个懒人沙发，一旁还有一张海绵宝宝地毯，上面放着好多玩具，有玩具车有乐高。沙发上放着几个小面包的玩偶，靠墙的地方有两辆小摩托和两辆玩具汽车。

“乱了点……没来得及收拾。”王一博有些不好意思。

“不乱……很好。”肖战看着王一博说。

“叔叔你快过来看宝宝的拼图！”小面包兴奋地拉着肖战到地毯上看他还没拼好的极光拼图。小面包喜欢拼图，王一博想着孩子拼图的时候安静，他也可以干点自己的事情，便给小面包买了个大拼图两千多块，够小孩安静好一会了。

肖战坐在小面包身边看着他拼，偶尔也上手帮忙，王一博见他们相处那么和谐，便开始做饭了。开放式的厨房让他可以随时注意肖战和小面包的情况，小面包看着很喜欢肖战，肖战也很宠爱小面包，这是他梦想中的画面，但总觉得不真实。

想起顾魏说的人傻钱多，王一博这会也觉得自己傻了，明明当初知道了真相后便下定决心要忘记肖战，要带着小面包开始新的生活，要把那段失败的婚姻从记忆里抹掉。这两年多的时间，他也确实做到了，没想到再次见到肖战，看到肖战的样子，又狠不下心不管。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爱着肖战，也不知道肖战现在对他是什么感觉，只知道想帮肖战恢复以前的样子，恢复之后能怎么样呢，王一博不知道。

小面包拼图的时候很认真，肖战静静地在一旁陪着，偶尔抬眼想看看王一博，又被小面包叫回神了。一个小时后，王一博把菜都端上了桌，解下围裙朝那边喊了声，“吃饭了。”

“哦！”小面包回过头应了声，起身拍了拍屁股，“叔叔我们去吃饭吧。”

小面包刚走到餐厅，王一博便把他抱到餐椅上，拿着餐盘帮他夹菜，随后又给了他餐具。

“谢谢爸比~”小面包甜甜地跟爸爸道谢，随后拿起餐具便开始吃了。小面包吃饭的时候，脸上的宝宝肉一鼓一鼓，小孩吃得又香，眼睛亮亮的，让人看了也有食欲，肖战都看迷了。

王一博给肖战盛了一碗饭放在他面前，随后大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才回过神来。王一博指了指饭，像老父亲一样要求肖战，“要吃完。”

“好……”

王一博终于知道为什么小面包管肖战叫好好叔叔了，好像“好”已经是肖战的口头禅了。不过王一博很喜欢肖战听话的样子，至少比以前说什么都不吃要好得多。

肖战吃得有些慢，小面包都吃完了，他还在吃。小面包咬着吸管喝水，看着面前的肖战，也像爸爸一样对肖战说，“要吃完才能长胖胖哦，叔叔瘦瘦的。”

“好……”

吃过饭后两个大人坐在地毯上陪小面包玩，正玩得高兴，顾魏过来接肖战了。肖战正在陪小面包玩汽车，看见顾魏来了，虽然有些舍不得，但还是跟着顾魏走了。

回家的路上，肖战的兴致不高，刚才在陪小面包玩的时候，心情还很不错，刚出门便像小兔子耸嗒着脑袋一样。顾魏看了看他，知道他舍不得小面包，便叹了口气，“你想跟他们住吗？想的话，王一博不会拒绝的吧。”

肖战沉默了一会，才摇了摇头。

他怕自己吓到他们。

他夜里睡不着，有时候干等着天亮，有时候会压抑到喘不上气来焦虑不安只能划伤自己让自己清醒一点……他不想被王一博看到，也不想吓到小面包。况且，思思念念还在那里呢。

回到家里，肖战把新买的儿童餐具洗好，一套放在碗柜里，那是给小面包的，另外两套他带到了房间去。房间的角落放着一个小桌子，上面摆着两张照片。一张是思思插着管在保温箱里的照片，是隔着玻璃拍的，思思出生还不到两天就走了，除了剩下的这张照片，也没什么能让肖战拿着纪念的了。而另一张是念念百日的时候，拍的纪念照，照片里的念念长开了，白白嫩嫩的，眼睛满是好奇地看着镜头，永远地被定格住了。

肖战把餐具放在两张照片前，随后又拿了两包奶酪棒，给了思思念念一人一包：这是哥哥最喜欢的，你们肯定也喜欢。他看了两个孩子的照片好一会，心里的酸涩又蔓延开来涌到喉咙，他垂眼，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桌上。

第二天，王一博照例被闹钟叫醒，他缓了好一会，才推了推身旁的小面包，“宝宝，起床了。”

小面包没有反应，王一博起身，才看到小面包又把小毯子踢开了。臭小子喜欢踢被子的毛病就没变过，他侧身拍了拍小面包的屁股，“起床了宝宝，上学了，再不起来要迟到了哦。”

小面包迷迷糊糊地起来，“爸比……”他揉了揉眼睛，蔫蔫的，没了之前生龙活虎的样子。

“怎么了？嗯？”王一博把小面包搂在怀里，垂着脑袋亲了亲小朋友柔软的发顶。小朋友窝在爸爸怀里撒娇，“不想上学……宝宝要睡觉觉！”

王一博大手揉了揉小面包的脸，“是不是不舒服了？嗯？发烧了吗？”

“咳咳……”小面包咳嗽了两声，王一博摸了摸他的额头，“是有点烫。”

王一博拿来体温针测了测，37.8度，低烧。小面包因为出生后缺少爹地信息素，经常生病，到了边南也是如此，王一博便很熟练了，在家里常备着药。这会只是低烧，他拿来毛巾，用温水给小面包擦拭了身体，随后又给小面包贴了退烧贴。

“爸爸给老师请假，今天宝宝就好好休息好不好？”

“好……”小面包迷迷糊糊地应着。小孩一生病就委屈巴巴的，王一博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没事宝宝，要是太难受了要跟爸爸说哦。”说着把小毯子盖在小面包的肚子上，端了一杯水给他，让他喝下再睡。

小面包乖乖地把水喝完后便睡了。

王一博洗漱过后换了身衣服，到厨房准备给小面包做南瓜粥。门铃声响起，他疑惑地开了门，见顾魏和肖战站在门口，肖战还扯着顾魏的衣服，好像要阻止顾魏按门铃一样。

自从和王一博还有小面包见面后，每天晚上肖战都眼巴巴地等着第二天的傍晚王一博带小面包去看他，后来只是这样他也不能满足了，便想着早上过来王一博这边，等王一博带着小面包出门的时候，他躲在一旁偷偷看看就好。

肖战难得主动提出要出门，顾魏当然高兴，一大早就陪着肖战在这等着了。原本顾魏刚来就打算按门铃，可是肖战本就只是想偷偷看看，没有要打扰他们的意思，便不让顾魏按，顾魏也只好同意。等了半小时，顾魏不耐烦了，说什么也要按门铃，肖战没来得及阻止。

见到王一博，肖战便放手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对……对不起……”

“没事。”王一博淡淡道。

王一博让他们进来，刚进门顾魏就替肖战把想说的话说了，“小面包呢？”

“发烧了，在休息呢。”王一博说着，指了指房间的方向。

肖战愣住了，心脏开始剧烈跳动，下一秒就要冲破血肉之躯在地上挣扎一般，他有些喘不上气来，手颤颤地抓着王一博的手，眼眶泛红，晶莹的泪珠映着眼睛深处的红血丝，就像挂着泪珠的红玫瑰。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他……他怎么样了？”

王一博没想到肖战这么大反应，顿了会才忙解释道，“只是低烧，没事的，你不用急，睡一觉就好了。”

肖战还没从惊恐中回过神来，王一博大手握着他有些颤抖的手，“没事，没事，别急。”

有些冰冷的手被温热久违的大手包裹着，肖战逐渐镇定下来了，他呆呆地移开眼，“没事……没事……”他喃喃着。

“带他去看看小面包吧。”顾魏说。他知道思思和念念都是因为身体的原因病死的，念念更是因为肺炎引起的并发症死亡的，所以孩子生病就是肖战的心病，如果让肖战看到小面包生病后健健康康地恢复，对肖战来说也是一种安慰。

王一博带着肖战到了房间，肖战刚进门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小面包，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那么没精神的小面包。他和小面包见面后，每次见到的小面包都是活泼可爱蹦蹦跳跳的精力旺盛，这会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心里疼得厉害，眼睛又泛起了泪花了。

“只是低烧，擦一下身体好好休息休息就可以了，没事的。”王一博安抚着肖战。

肖战担心孩子，便在小面包床边待了一上午，小面包一直睡着，他就那么一直看着，王一博进进出出房间，都没有打扰到肖战。中午的时候，小面包退烧了，睡得也安稳了许多，肖战才松了口气，抬眼看着王一博的时候，湿润的眼睛里终于有了笑意，就像是失而复得一样。

“好了，烧退了，没事了，”王一博说着，起身，“你去休息会，中午在这吃吧？”

肖战摇了摇头，“我……我陪着他……”

王一博想了想，“你要不要……在他身边躺一会？你是不是好几天没睡了？”王一博见肖战憔悴病态的样子，就知道他很久没好好睡了，他又那么心疼小面包，那在小面包身边，应该会更安心吧，说不定不用靠药物就可以睡着了。

肖战愣了会。

“在身边躺一会吧，我做好饭叫你。”王一博说着，便搭着肖战的肩膀想让他躺下，肖战怔怔地看着王一博，却乖乖地顺着王一博意躺下了。他一手枕着脑袋，面对着小面包，看见小面包熟睡的侧脸，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他伸手抚了抚小面包的脸，低低地喃着，“宝宝……”

“试着睡一会吧。”王一博说。

肖战乖乖地闭上眼睛，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落在被衣服遮挡着的伤痕上，他一手抚着小面包的肚子，害怕他睡着了小面包就不见了一样。

王一博见肖战睡了，拿了小毯子盖在他的肚子上，随后便出去做饭了。

顾魏坐在客厅，大腿上放着电脑处理公务，见王一博出来了，抬眼示意了一下，便接着做自己的事情了。王一博本想做饭，结果手机响了，是秘书打来的。

“老板，下个礼拜三总首和总首夫人就要来边南考察调研了，我们的工业基地也在他们的行程范围内，委员会的领导希望我们能配合迎接总首和总首夫人。”

王一博皱了皱眉，“我孩子生病了，现在没空，明天谈行吗？”

“老板，那可是总首和总首夫人……连他们可能遇到的路人都是安排好的，我们怎么可能不配合准备啊？”

王一博无奈，“好，我晚点过去。”

“好的，请尽快。”

挂了电话后，顾魏便问他，“阿战呢？”

王一博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有点事，可能晚点回来，你能帮我看着他们吗？”

两人身边都不能没有人在，只能拜托顾魏了。

顾魏顿了会，“总首的事？”

“嗯。”

“哦，那你去吧，他们就交给我。”顾魏说。

“好，谢谢。”

王一博走后，顾魏才起身走到房间，只见肖战躺在小面包身边睡着了，他愣了会，轻轻地把门关上，不再打扰了。

王一博一走，到了大晚上了都还没回来，期间的午饭和晚饭都是顾魏做的，肖战亲自喂小面包吃，自己却吃不下，顾魏怎么劝都没用。小面包吃过饭后就睡了，一直没醒，肖战便在他身边陪着他。

中午睡的那一会，是肖战这么长时间来最安稳平静的一次睡眠，虽然没能持续多久，但是他却像是好好休息了好几天一样有精神，一直陪在小面包身边，静静地看着小面包睡觉，也不觉得无聊。

晚些时候，顾魏接到王一博的电话，说是今天可能要通宵，让顾魏和肖战暂时待在他家陪着小面包，免得孩子半夜醒了身边没人就要哭闹了。顾魏也只好答应，况且他看着肖战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深夜，万籁俱寂，顾魏在客厅忙着公务，肖战在小面包的身边陪着，他睡不着，也不敢睡。他趴在床沿，静静地看着小面包，随后伸手轻轻地握着小面包的手，“快点好起来吧……”

“快点好起来吧，爹地要撑不住了……”

脑海里闪过念念的身影和那时候的自己无助的声音，他的手便开始颤抖，心跳再次加速，压抑的情绪郁积在胸口，就要喷涌而出了。

刀片……刀片……

他颤颤地直起上身想找刀片，可这里不是他的房间，也不会有那东西。他开始心慌焦虑，眼里满是惊恐，急切地寻找可以让他得到解脱的利器。他看到了桌上的玻璃杯，泛红的眼睛有了希望，他伸手一把夺过玻璃杯，想摔在地上。

“唔……爸比……”小面包呓语了几声。

肖战怔怔地看着他，把手里的杯子放回原位。他抚着自己的胸口，不断地在脑海里让自己镇定下来：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小面包好好的……都过去了……

他握着拳头，死命地咬着，怕自己哭出声打扰了小面包休息。他伏在柔软的床铺上，眼睛满是红血丝，苍白的唇染上了点血红。许久，他缓缓地松开握紧的手，心慌的感觉逐渐地消失了，他像是获得了新生一样：没事了……没事了……他默默安抚着自己。

“咳咳……”小面包突然开始咳嗽，肖战猛地抬头，见小面包满脸通红，表情有些痛苦。肖战吓坏了，伸手摸了摸小面包的脸，又摸了摸小面包的身子，才发现小面包正在发热。

肖战急疯了，满脑子都是念念去世当天的画面，他让自己震静下来，颤颤地拿起一旁的体温枪，测了测小面包的体温，39.2，和念念当初一样温度。

他眼里的光蓦然消散，手里的体温枪滑落在地，他也无力地跌坐在了地上，他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领，心口的压抑感蔓延到全身，像是死神又一次把他推到了深渊边缘，他尖叫了一声，就像那天那声撞击声划破了夜里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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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洗过澡后小面包便窝在爸爸怀里听爸爸讲睡前故事，小朋友玩累了，很快就睡着了，王一博便给小面包盖好了小毯子，亲了亲他的脸说了声晚安，随后便关灯，自己也躺下了。

他们父子俩一直以来都是一起睡的，王一博怕黑，身边有小面包在他就会安心。今晚他睡不着，双手交叉枕在自己的脑袋下，满脑子都是和肖战久别重逢后的每一幕。他想过无数种和肖战偶然相遇的画面，却怎么也没想到再次见面的时候肖战成了那个样子。

“阿战……阿战他是喜欢你的，也爱着小面包。”

“叔叔，身上，香香，像爸比，小面包喜欢。”

回想起肖战对他不冷不热的样子，想起肖战不管不顾小面包的日子，又想起肖战没有洗掉标记，和刚才，不久前对小面包宠溺对他顺从的样子……两个画面在他的脑海里冲击着，他觉得头疼。王一博也不懂了，究竟肖战怎么了，怎么态度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又是不是，像顾魏说的，爱他也爱小面包？

爱不爱他，他不知道，当初录音里都说得明明白白了，人傻钱多，现在又说爱他？至于对小面包……是爱的吧，那么可爱的孩子，谁都心疼。再说肖战都已经病成那样了，身边无儿无女，见到唯一的儿子去看他了，宠爱一点，也是正常的吧。

王一博的思绪乱成一团，脑袋乱七八糟的从这里想到那里，他呼了口气，最终说服了自己：现在不是想爱不爱的问题，是想想肖战生病的问题。前夫生病了，看在情分上帮忙照顾照顾，也是应该的，况且他们还有一个儿子作为联系。

不知道肖战能不能睡着。王一博想着。他悄悄地侧身拿出手机，查了查抑郁症的资料。他以前只听说过这个病，但也没接触过，也不知道得这个病会有多痛苦，只能临时补补课。

他刷了好久好久，从抑郁症的解释再到抑郁症患者的自述，一字一字地慢慢看，刷了大半夜，直到眼睛有些疼了，他才放下。他闭着眼睛让眼睛休息会，一手搭着自己的额头，在脑子里根据资料说的症状想象肖战经历这些时的画面，想着想着他好像也能感受到痛苦，眼泪从眼角滑落。

他愣了会，有些莫名其妙，怔怔地把眼泪擦掉了。

第二天他照常起来给小面包做早餐，带小面包洗漱，上学，随后上班。他想着今天小面包放学的时候，他就要带小面包再去肖战那看看，去了之后能干什么呢？让小面包多和肖战说说话？他的思绪飞的老远，偶然看见了面包店，便不自觉地停车了。

他进了面包店，再次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袋小面包。

他不去上班了，原路返回到了肖战家。他在肖战家门口抬眼看了看，又看了看表，呼了口气，又整理了自己的衣服，好像是第一次到对象家的男朋友一样，有点紧张。这次没有带小面包来，自己一个人来看前夫，好像不是很好……可顾魏也说了希望他帮肖战走出来，也说肖战喜欢他……虽然不知道是不是骗人的。正胡思乱想之际，他按了两下门铃，不多时，顾魏便出来开门了。

见王一博来了，顾魏有点惊讶，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个时候来，毕竟是上班时间。他给王一博开了门，两人什么也没说，在上楼的间隙，王一博才问顾魏，“他昨天睡得着吗？”

“只有靠安眠药才能睡着，就看他想不想睡了。”顾魏说。

正说着，两人便到了楼上的客厅，这次肖战没有呆呆地坐着，而是坐在躺椅上画画。落地窗开着，迎面而来的是温柔的海风和春日和煦的光，肖战靠着椅背，双腿曲着，将素描本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一手扶着素描本，一手拿着笔画着。柔和的光落在肖战身上，模糊了时间，王一博仿佛看见了大学那时候，在楼梯的转角逗猫的少年。

肖战今天把胡渣刮了，也把自己整理了一番，对着镜子练习微笑，不希望自己在小面包心里变成了邋遢的叔叔。这会他认认真真地画着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注意到谁来了。

“阿战。”顾魏叫了他一声，他愣了会，抬眼的时候，看见了王一博。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喜，把手上的笔和纸放在一边，站了起来，直勾勾地看着王一博，有些不知所措但看得出来是很高兴看到王一博的。

王一博也有些尴尬，他不知道他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只是看到面包店，就想着不知道肖战有没有好好吃早餐，便过来了。他走到肖战面前，因为被肖战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便挠了挠头，“你……你吃早饭了吗？”

肖战摇了摇头，眼神依旧落在王一博身上。

“你吃点，你吃早餐，我就，奖励你吃小面包。”王一博说着，举着手里的小面包晃了晃。

肖战看了看王一博手里的小面包，眼睛有点湿，乖乖地点了点头，“好……”

以前肖战不好好吃饭，王一博便是用奖励吃小面包的办法哄他吃饭。

肖战这次没有让别人喂他，而是自己吃了。以前要是没有顾魏，他就不会吃饭，就算被喂也只是机械进食而已，现在他听王一博的话，自己有了进食的欲望，虽然动作有点慢，显然没什么胃口，但是依旧努力地吃着，余光一直在王一博身上，怕王一博跑了似的。

王一博坐在他面前，见他好好吃饭了，很有成就感，便开始和他聊天。他们分开那么久，也不知道说什么，王一博便说起了小面包，“我送小面包去上学了，小面包现在才上幼儿园……”

肖战听他说话了，便不吃饭了，停下来想认真听他说的每一句话。

王一博皱了皱眉，“你快吃。”

肖战顿了会，才乖乖地接着吃饭，他吃了两口，抬眼看王一博，满眼都是求知欲。王一博不说了，怕自己再说下去肖战又不吃饭了。肖战见王一博不说了，有点小委屈，默默垂眼吃饭。

王一博叹了口气，接着说，“小面包也特别喜欢吃小面包，臭小子每次吃小面包都说小面包吃小面包了，特别可爱……”

肖战听着，心里也泛起了暖意。

王一博见肖战听到小面包就有了精神，便和他说了好多好多小面包童年的趣事，肖战仔细地听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王一博，从王一博嘴里说出的每一件趣事，在他心里都像是宝藏一样珍贵，因为他缺席了太多的时光了。

肖战乖乖地把一碗粥都吃了，他把干干净净的空碗微微向前推，像是跟家长炫耀自己把饭吃完了的。王一博看了看，随后把小面包提到他面前，“还吃得下吗？吃不下就留着晚点吃。”

肖战点了点头，打开袋子，里面有四块小面包，都是他喜欢的，王一博都记得。他痴痴地看着袋子里的小面包，眼睛又湿了，他把包装小心翼翼地再次包好，抱在怀里没有吃。

“不喜欢？”

肖战忙摇了摇头。

“吃不下？”王一博又问。

肖战又摇了摇头，许久才缓缓道，“你……给我的……舍不得。”

王一博愣了会，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哦了一声。

饭也吃完了，王一博便要回去了，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肖战的眼里有舍不得，似乎很希望他再多留一会。他看了看肖战，最终还是走了，怕自己自作多情了。

“今天还带小面包来吗？”临走前，顾魏问他。

“嗯，晚点吧，放学后我要带小面包去逛逛超市，买点东西。”王一博说。

顾魏哦了声，随后道，“带阿战一起去吧。”

王一博愣了会，“他愿意出门吗？”

“他愿意跟你们出门。”

送走王一博后，顾魏回到家里，肖战依旧坐在落地窗前，怀里抱着王一博给他的小面包，垂眼痴痴地看着。顾魏走到他身边蹲下，“阿战，我们试着走出去看看好不好？下午王一博带小面包逛超市，你也一起去好不好？”

肖战这才抬眼看着顾魏，眼里满是惊喜，“好，好……要给小面包，买餐具，我们家，没有孩子吃的餐具……小面包，不方便。”

“嗯。”顾魏点了点头，笑了笑。肖战越来越有精神了，也愿意多说话了，现在还愿意走出去，这都是好转的表现，相信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他当然高兴。

肖战知道要和王一博还有小面包一起去逛超市，早早的就换了一身精神点的衣服，穿好了鞋，外面太阳晒，顾魏便给他戴了个黑色的渔夫帽，搭着卡其色的宽松衬衫，整个人都年轻有精神了不少，虽然因为睡不着，眼圈有些重，但是眼睛有了亮光，阴影便不重要了。

时间还早，肖战便乖乖坐在落地窗前等着，他一动不动的，手里还握着小面包给他的奶酪棒。那是他的儿子送给他的“宝藏”，他已经当成护身符了，自然舍不得吃。顾魏在一旁处理文件，偶尔抬眼的时候看到肖战依旧坐着，原本无神的眼睛里现在有了盼头可期待，也就有了希望。

他叹了口气，也不出声让肖战稍微放松一下休息会，不想打扰肖战的热情。

王一博下班的时候顺道去接小面包了，父子俩还没到家，远远的就看见顾魏和肖战站在他们家门口。王一博把车开进庄园，又抱着小面包下了车，小面包一看见肖战便冲肖战跑过去了。

“叔叔！”

肖战愣了会，微微弯腰接住了朝他跑来的小面包。小面包抱着肖战的大腿，仰头看着肖战，“叔叔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饭啊？”

肖战看着眼睛亮亮的小面包，眉眼温和，缓缓伸手揉了揉小面包柔软的头发。顾魏见三人都到了，便示意了一下王一博，王一博点了点头，他便离开了。

小面包一手拉着肖战的手，一手拉着王一博的手，两人都没有说话，小面包却玩得很开心，走着走着还会蹦一蹦，跳一跳，精力很旺盛。小朋友不知道两个大人的尴尬关系，踩着暮色奶声奶气地摇了摇王一博的手，“爸比，这样好像爸比妈咪和宝宝哦。”

王一博愣了愣，下意识地看了眼肖战，只见肖战垂眼看着孩子，满满的温柔。王一博收回了眼神，思绪又开始乱飘了，或许肖战真的很爱小面包，毕竟是生小面包的人，现在都在面前了，不让小面包知道爹地的存在，是不是太残忍了？

可是又要怎么解释他们离婚的问题呢。

超市离他们家不远，散散步的距离也就到了。王一博推了一辆购物车，肖战就跟在他身边，因为从来没来过，怕走丢了，他便一手抓着王一博的衣角寻找安全感，小面包自己在前面逛着。

已经很久没有到人多的地方了，王一博怕肖战紧张，便微微偏头，放慢了脚步，“可以吗？会不会不舒服？”

肖战看着他，乖乖地摇了摇头。

“不舒服就告诉我。”王一博说。

“嗯，好……”

王一博本想先逛生鲜区，因为冰箱里没菜了，可小面包偏要逛零食区，王一博便顺着他了。小面包一到零食区就疯，看见什么都要小手手放上面然后可怜兮兮地看着爸爸。

这会小面包看上薯片了，他站在货架前，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乐事薯片。王一博和肖战跟着小面包到了这里，一看到薯片，王一博便拒绝了，“买点坚果小点心就行了，这个不准吃。”

“唔……”小面包委屈巴巴的，随后把眼神投向肖战。

肖战当然受不了小朋友的撒娇了，这会拽了拽王一博的衣角，“买……”

王一博仰天叹气，这是造了什么孽。

他知道肖战喜欢吃薯片，便走过去拿了一包原味的，肖战最喜欢的味道。王一博把薯片放进购物车里，小面包高兴坏了，“谢谢爸比！”

“给叔叔买的，你别吃。”王一博挑明了目的，断了儿子的念想。

果然小面包委屈了，肖战也跟着委屈了，王一博忙把两人拉到别的地方，一大一小同时委屈他真受不了。

小面包没拿到零食，心里委屈，蔫蔫的没了精神一样跟在王一博身边。王一博拿了盒酸奶，又拿了几盒牛奶，正准备走的时候，回头发现肖战不见了，四处找找才看到走进零食区的肖战。

肖战走到货架前，再次出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堆奶酪棒。王一博愣住了，抬眼看看货架上空了一块——被肖战扫空的。小面包眼睛亮晶晶的，他没见过这么多奶酪棒。肖战走到小面包面前，蹲下后从怀里拿出几包奶酪棒放在小面包手里，小面包的小手手哪里拿得住，几包就塞满怀了。

小面包垂眼看着怀里的奶酪棒，一扫刚才的蔫气，瞬间来了精神，“哇……谢谢叔叔！”

肖战见小面包高兴了，也笑了，眼睛眯成好看的月牙，“给你，”他忙拿了几包塞到小面包怀里，“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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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王一博跟着肖战进了厨房，肖战把鸡蛋放在厨台，手心里一直握着的奶酪棒也不小心掉了，肖战把奶酪棒放进自己的口袋里，临了还拍了拍确定还在，这才松手。王一博本想帮肖战打鸡蛋，这会看到奶酪棒，愣了会，“奶酪棒？小面包给你的？”

肖战偏头看着他，乖乖地点了点头，随后想到小面包说奶酪棒是偷偷藏着的，便忙摇了摇头。

王一博无奈，老父亲似的碎碎念，“臭小子又背着我藏奶酪棒，都说了几遍了不能多吃就是不听……”余光瞥到肖战有些委屈地看着他，他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太凶了，“抱……抱歉。”

“你别，别凶他……”

“好。”

王一博跟着肖战，见肖战连洗番茄的时候都不愿意撸起袖子，袖子湿了都不在意，便放弃了想看看他的手臂到底怎么样的想法。害怕肖战切番茄的时候伤到自己，王一博便把切菜的任务揽过来了。

王一博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什么都不会做的王一博了，他还知道开小火烤番茄，把番茄皮去掉，随后才切番茄，肖战在一旁痴痴地看着。王一博切菜之余瞄了眼肖战，“怎么了？”

肖战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摇了摇头。

番茄切好了，鸡蛋也打好了，肖战便开始做饭了。虽然很久没有碰过厨具了，手也因为心理原因有些颤抖，但是没多久就适应了，一切都像从前那样正常。王一博靠在一旁看着肖战做饭，想起自己刚开始做番茄鸡蛋面的时候，那惨不忍睹的样子……那时候肖战还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现在的肖战却瘦弱又没了精神，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不知道多大的刺激才能把一个人逼成这样，王一博想着。他知道高层没那么干净也没那么简单，他们王氏的世交有不少政客，他也多少知道点政界的内幕。或许因为肖战是omega，alpha不愿意接受他，发起那么多AO对立的事件，才逼得他抑郁了？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王一博见肖战拿了龙须面要下，便上前接过，拿了一小把掰断后放进锅里煮，“掰断，小面包吃不了那么长的面。”

肖战轻轻哦了声，随后又拿了一把面，掰断后放进锅里，王一博有些惊讶，“你做那么多干嘛？”

肖战没有理会王一博，好像觉得不够，又下了一点。

王一博忙伸手制止他，“够了够了，这够四个人吃了……”末了顿了会，对哦加上肖战自己和顾魏，四个人，王一博有些尴尬地收回手，他以为肖战是专门为他做的呢，没想到自作多情了。

热腾腾的番茄鸡蛋面做好后，父子俩上桌，肖战坐在他们对面，静静地看着他们吃。小面包早就饿的肚子咕咕叫了，这会闻见香喷喷的面，眼睛亮亮的，吃之前还不忘跟肖战道谢，“谢谢叔叔~”

顾魏怕肖战被刺激，有些担心地看了看肖战，只见肖战静静地看着他们吃饭，嘴角还带着点久违的笑意。顾魏这才放心了，他心情不错，今天肖战的情况真的好了很多，果然，因为孩子受的伤，也该由孩子来治愈。

小面包还小，平常用的是儿童筷子，这会看着大人用的筷子，有点小委屈，不会用，又想吃。王一博便转身，拿过小面包手里的筷子，夹了一点面，随后送进小面包嘴里，又夹了个蛋让他配着吃。

小朋友好不容易才吃到饭了，眼睛亮亮的，“超好吃！”说着还小手手比了个赞给肖战。肖战愣了会，眼睛亮亮的，起身走到小面包身边，对王一博说，“我……我喂他，你吃。”

王一博犹豫了会才答应，“哦……好。”

“谢谢……”肖战感激地看着王一博。

王一博有些不适应肖战说谢谢，从前他们在一起那么多年，肖战就没说过几次谢谢，每次客气点了，那肯定是在跟他生气呢。肖战坐在小面包身边喂小面包吃面，小面包也不客气，吃了面之后就指着金黄的蛋，“叔叔，宝宝要吃这个。”

“好……”肖战应着，马上夹了一块鸡蛋，小心翼翼地喂小面包，怕筷子戳到孩子的舌头了。一口面一口蛋，最后蛋没了只剩下面和菜，小面包有点小委屈，“没有了……”

“有……还有，我再给你拿。”肖战起身，把锅里的蛋都给挑出来放到碗里了，最后他也找不到蛋了，有点小失落，早知道就放多一点了，他不知道小面包喜欢吃蛋。

肖战回到小面包身边的时候，小面包看到碗里又多了那么多浸透着番茄汁的蛋，眼睛亮亮的，“哇好多哦，叔叔好厉害。”

肖战也傻傻地笑了，喂着小面包吃蛋和面，剩下的菜和番茄，小面包悄悄地摇头表示不想吃，肖战便顺着他，只给他挑鸡蛋和面吃。王一博自己的面吃完了，久违的味道让他有点怀念，忘记监督一下小面包了，他抬眼看见碗里还有菜和番茄，就知道臭小子仗着人家宠就忘了他的叮嘱了。

“吃菜，都吃完，不准挑食。”王一博一手搭着桌子，一手搭着椅背，一副严厉的模样对小面包说。

小面包转头看着王一博，有点小委屈，“哦……”随后对肖战说，“叔叔宝宝要吃菜菜，要吃光光。”

肖战看小面包委屈巴巴的，有点心疼，“不喜欢……就不吃，好不好？”

小面包一听就乐了，“好！”

王一博拳头都硬了，他揉了揉小面包的脑袋，“不准挑食，就是不准。”

小面包才一脸哀怨地说好。

王一博又对肖战说，“别惯着，小孩就不能惯着，平时够宠了，吃饭不能再宠了。”

肖战好像也被训了一样，有点委屈，夹了一点被切得小了点的菜喂小面包，看着小面包食之无味的样子，他自己也像是吃到了不好吃的东西一样，有点哀怨。王一博看着这两人吃个菜就跟吃毒药似的，无奈地摇了摇头，“青菜有那么难吃吗？我觉得很好吃啊，放在番茄汤里还入味呢……汤汤汤，汤也喝完，不准剩。”

顾魏坐在餐桌的正坐，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和谐的样子，看着肖战的话多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多了起来，心里高兴，但也有些酸涩，突然有了一种，多余感。

王一博余光瞥到不远处两个小碗里的番茄鸡蛋面，从一开始肖战就放着了，他以为那是给肖战自己和顾魏吃的，可到现在都没见顾魏和肖战动过。

王一博看了眼顾魏，“你们不吃吗？”

“阿战吃过了，我不想吃。”顾魏淡淡道。

王一博抬了抬下巴，“那那两碗是给谁的？”

“给鬼的。”顾魏一时嘴快，脱口而出。

小面包吃完了，肖战起身收拾碗筷，听见这一声，愣了会，手里的碗筷落地，他有些颤抖，“不是……不是鬼……不是……”他瞪大了眼睛，脑海里都是念念临死前的哭声，一声一声绝望的哀鸣冲击着他，他怔怔地，捂着自己的双耳蹲下，缩成一团保护着自己。

“阿战……”顾魏才意识到一时间说错话了，但也没想到肖战会这么大反应。他起身走到肖战身边蹲下，想抱抱他，王一博也过来了，两人同时蹲下，王一博抬眼看了看顾魏，随后没理他便抱了抱肖战，“你怎么了？”

顾魏看着空落的手愣了愣，随后收回来了。

被拥入了久违的怀抱，脑海里的哭泣声缓缓地消失了，肖战双目无神，手缓缓地放开了，他抬眼看着王一博，“不是鬼……不是……”

“好好好，不是不是。”王一博不知道肖战在说什么，顺从地哄着。他没有接触过抑郁症的人，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就只能顺从地安慰，抱得也有些笨拙，他不知道对待前夫该怎么样。看在情分上，前夫生病了，他带着孩子来看看，可他又想紧紧抱着肖战，他们都离婚了，不是夫夫了，太亲近合适吗？

肖战渐渐地平静下来了，王一博也放开他了，肖战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就像是坠入海底的人抓住光亮想往上爬一样。王一博愣了会，随后道，“你累不累？先去睡好不好？”

肖战乖乖地点了点头，“好……”

王一博见肖战吃了药，便带着小面包走了，肖战坐在躺椅上，看着他们离开，眼里着有些急，泛红的眼眶有点无措，但没出声留下他们。

顾魏送王一博和小面包到了门口，临走前，王一博犹豫了会，还是问了，“他的情况，是不是很严重？发生了什么？”

“这是他这一年多来，情况最好的一天，”顾魏说着，叹了口气，“我承认你对他的重要性了，过去的事情，都是我的错，阿战……阿战他是喜欢你的，也爱着小面包，希望你……”他顿了会，向王一博深深地鞠了一躬，“带小面包多来看看他，带他走出来，让他慢慢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回家的路上，小面包紧紧地握着王一博的手，满脑子疑惑，“爸比，那个凶凶的叔叔说的是什么意思啊，好好叔叔为什么生病啊？”

王一博本还在想着顾魏说的话，听到小面包说的，愣了会，“凶凶叔叔？好好叔叔？”他噗嗤一笑，心里想着小孩子果真知道“善恶”，他抱着小面包，亲了亲儿子的小肉脸，“宝宝，爸爸交给你一个任务好不好？”

“什么啊？”小面包问。

“好好叔叔是大英雄，他救了好多好多人，但是现在受伤了，”王一博顿了会，“就像宝宝看的动画片，是不是很多超级大英雄救了好多人但是自己受伤了，对不对？”

“对！”

“那我们现在要帮助大英雄疗伤了，我们每天都去陪好好叔叔玩好不好，好好叔叔特别喜欢你，对不对？”

“宝宝也喜欢好好叔叔，”小面包奶声奶气道，“叔叔，身上，香香，像爸比，小面包喜欢。”

“香香？”王一博顿了会，才反应过来，肖战没有洗掉标记。

顾魏上楼的时候，没看到落地窗前的肖战，心一紧，“阿战？”他跑到房间找，“阿战！”

他来到肖战的房间，打开灯，只见肖战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手里抱着一本黑色的东西正发呆。顾魏走到肖战面前蹲下，“阿战？你在干什么？这是什么？”

肖战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东西，缓缓抬眼看着顾魏，“一博……怕鬼……我的思思念念，不是鬼……”

顾魏愣了会，知道自己戳到肖战的伤心事了，便垂下脑袋向他道歉，“对不起，阿战，对不起。”

夜里，肖战抱着怀里的文件，蜷着身子侧躺着看着静谧的夜色，感受着海浪的声音，他又看见那一家三口了。

王一博和小面包父子俩坐在餐桌前等着吃饭，两人闹闹腾腾的不知道在吵着什么，肖战站在父子俩背后，面前是一个男人的背影，那个男人正系着围裙给父子俩做饭。

“宝宝，好了吗，饿了~”

“爹地，宝宝也想吃饭饭了！”

肖战静静地看着，等到那个男人转身的时候，他才看到，原来一直出现在他的脑海里的那个模糊的看不见脸的男人，是他自己。

“爹……爹爹！”

正出神的时候，两个小小的孩子晃晃悠悠地跑过来抱住他的大腿，他垂眼看着两个孩子，王一博小面包父子俩转身看着他，他愣了会，抬眼的时候，面前的自己，不见了。

他紧紧抱着怀里的成长记录，双腿蜷着像孩子在母体里睡着了一样。

房间里没有灯，一片昏暗，顾魏靠在办公椅的椅背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只不过是见了一面，肖战的情况就比以前好多了，他和心理医生聊过了，医生说如果肖战发泄出来了，愿意主动说话了，那就说明情况好转了。

陪了那么久都没能帮肖战走出来，见了王一博和小面包后就好转了那么多，早知如此，他又何必胆战心惊那么久。

他叹了口气，正要起身，手机响了，他打开一看，是首辅打来的。

“什么事？”作为前辈，作为老师，他有这样的资格可以对首辅这样说话。

“顾老师，总首和总首夫人将要到边南考察，总首夫人想借此机会去看看肖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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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顾魏看着终于能哭出来，有了波澜的肖战，鼻子一酸，也快哭了。念念走后，肖战好像流干了眼泪一样，连哭都哭不出来，仅剩的发泄方式只有自杀和自残，那么多次从鬼门关被拉回来，眼里都像死水一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却又什么都发生了。

王一博的脑子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心里也隐隐的有些酸涩，不知道是因为看到曾经捧在手心里的人现在成了这副空壳模样，还是因为自己心狠让小面包叫亲爹地叔叔而感到愧疚，又或是都有。

谁也没有打扰肖战的世界，连顾魏都没有上前安抚，他觉得如果哭是最温和的发泄方式的话，那么肖战哭一整天都不能把经历过的那些痛苦和压抑都发泄完。小面包紧紧地抱着爸爸的大腿，他不知道面前瘦瘦的叔叔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为什么爸爸和那个很凶的叔叔都没有过去安慰。

小面包在幼儿园的时候，看见有小朋友哭了，就会过去安慰，现在看到肖战哭得那么难过，又没有人安慰，便松开了爸爸，站在原地摸了摸短裤的口袋，大眼睛一直看着肖战。

犹豫了一会，小面包才有些紧张地拽着衣服朝肖战走去。

“不哭了哦。”

肖战缓缓地抬眼，双眸湿润，他的眼里倒映出小小的，健健康康长大了的小面包。小面包小手手轻轻摸了摸肖战的头，“你不要哭哦。”小面包奶声奶气的，随后转头对王一博喊道，“爸比你转过去，不准看！”

王一博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儿子吼了，愣了会，乖乖地转头了。

小面包忙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拉着肖战的手，将手里的东西放在肖战的手心里，随后靠近肖战的耳朵，小手遮着嘴小声说，“这个奶酪棒超好吃，但是爸比不让宝宝多吃，宝宝藏起来的，送给你，不要哭了哦，乖哦。”说着憨憨笑了笑。

含露的眼眸映出点点星光，他看着小面包，动了动双唇，有些颤抖，许久才缓缓道，“好……”

因为太久没说话，声音有些哑，但是小面包听到了，他笑了笑，转身朝爸爸跑去了。肖战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小面包，王一博转身的时候，肖战还在贪心地看着那个已经长大了懂事了的孩子。

顾魏擦了擦眼角，走到肖战身边蹲下，握着他的手，“阿战……吃点东西好不好？”

王一博抱着小面包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顾魏喂着肖战吃东西，整个屋子安安静静的，连被落地窗阻隔在外的海浪声都能听见。肖战只是机械地进食，眼神却一直落在小面包身上，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手里紧紧握着小面包给的“宝藏”。肖战吃了半碗饭后就推开了不吃了，顾魏没有再劝，他知道肖战吃这么些已经是勉强了。

王一博看着怀里的小面包，也感受到了肖战的目光，他余光注意着肖战的动作，见肖战吃了没多少就推开了，皱了皱眉。以前他和肖战在一起的时候，肖战也不喜欢吃饭，他也曾追在肖战身后就为了让人多吃两口饭。

见到那人明明都瘦得皮包骨而且全身都没力气那么病态了，况且还有抑郁症，却还不多吃点东西，他那沉睡已久的爹系男友性子就被唤醒了，他起身走到顾魏身边，“我来吧。”

顾魏愣了会，王一博已经拿过顾魏手上的碗，有些强势地一屁股坐在肖战面前。肖战双眼有些呆滞，怔怔地看着王一博，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人就在眼前，那么近，身上依旧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朗姆酒和蜜桃的味道，淡淡的不仔细闻甚至都感觉不到了。熟悉的专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味道缓缓地流入鼻腔，他以为自己在做梦。

王一博垂眼舀了一勺饭，抬眼准备送到肖战嘴边的时候，肖战缓缓地伸手，眼眶泛红，他摸了摸王一博的脸，是真的，可以触碰的，不是梦里的幻影……他以为孩子回来了，王一博只不过是幻觉，他的世界本就是混沌的，现实和虚幻交织着，他已经分不清了。

没想到眼前的都不是幻觉，是真的……王一博来了，王一博来找他了，而且身上依旧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味道。他的泪水盈满了眼眶，恍惚间见王一博身后两个牵着手的小男孩小女孩，那是他们的思思和念念。

思思和念念也两岁了啊。

“宝宝……你们爸爸和哥哥来了……”肖战低低地喃着，声音沙哑，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

王一博愣住了，他不知道肖战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肖战为什么又哭了。顾魏没来得及惊讶肖战说话了，便忙把药拿了过来，“你先让开，”他推开了王一博，随后安抚着肖战，待到肖战平静了，他帮肖战擦了擦眼泪，随后哄着他吃药。

吃了药后，顾魏才松了口气。小面包站在爸爸身边，拉着爸爸的衣服，“叔叔为什么要吃药？”

小面包觉得叔叔是因为不想吃药才哭的，因为他也经常生病，他也不喜欢打针吃药。

顾魏看了看小面包，用自己最大程度的温柔说，“小面包，你可不可以过来这里陪爹……叔叔坐一会？”

小面包抬眼看了看王一博，王一博点了点头，他才乖乖走到肖战身边坐下，他双手撑着躺椅边缘，扭着小脑袋看着肖战，小大人似的说道，“叔叔你生病了要乖乖吃药才会好哦。”肖战顺从地看着小面包，小面包喜欢这样的眼神，随后便开始和肖战说话了。

小面包奶声奶气的，整个屋子都是他的声音，拨开了夜里的死寂，肖战一句话也没说，但是眼神一直落在他身上。

顾魏和王一博坐在一旁，王一博见小面包说得正欢，他才终于用合适的音量问顾魏，“他到底怎么了？”

顾魏看了一眼王一博，沉默了会，随后才叹了口气，“王一博，这些年我想杀你的心就没停过。”

王一博愣了会，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什么让顾魏这么大怨气了。

“你真能做到离婚后不闻不问也不在乎他的消息啊？你不是很爱他的吗？”

王一博懵了，有些莫名其妙，“当初签好了保密协定了，不是你们怕我和肖战在一起多年，知道太多，离婚后报复阻碍他的大选，才签的吗？怎么现在我不打扰他你还想杀我了？”

顾魏知道是自己当初的失误才会导致后面的所有悲剧，只是发生了这么多，回过头来想想，要是王一博顾念旧情，稍稍关心一下肖战，回去找肖战，是不是那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看着王一博和小面包幸福的样子，看着小面包的世界里完全没有爹地的样子，再想想肖战过的日子，他就替肖战觉得难受。他的确向王一博道歉了，但这并不妨碍他埋怨王一博的绝情。顾魏抬眼，还没说话，就看到肖战在看着他们，肖战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了。

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王一博见顾魏不说话，有些急了，“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了？”

顾魏顿了会，才平静道，“发生了很多事情，我想，等阿战走出来，亲口告诉你，会比我轻描淡写一句话说完来得好。”他的经历，一句话就能说完了：离婚后他发现怀了你的孩子，双胞胎，生下后都因为身体原因去世了，他也因为受的刺激太大，抑郁了。

顾魏不是肖战，经历过的所有痛苦只有肖战自己清楚，如果哪天肖战能自己向王一博说起那些事情，那就说明他可以走出自己圈起来的牢笼了。

“顾魏你什么时候这么磨蹭了？”

“爸比，宝宝饿了。”小面包坐在肖战身边，朝王一博喊了声。

王一博回头看了看小面包，无奈起身，走到小面包面前，把他抱起来，肖战见孩子被抱走了，有些急，“我……我……我给你……做饭，你想吃什么？”

他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了。

小面包回头看了看肖战，“宝宝想吃面面。”

“好……好……”肖战应着，有些着急地起身，刚站起来就因为太急了有些恍惚，风没吹进来就要倒了似的，王一博单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握着他的手臂扶着他。

“你小心点。”

王一博见肖战的白色衬衫上有血迹，心一惊，想撩开衣袖看看是不是受伤了，肖战用力地挣开了，捂着手臂不让他看，眼睛带着些许惊恐。王一博把小面包放下，随后握着肖战的手想撩开，“我看看……受伤了？”

“不……不要……”肖战想挣脱，但王一博抓得太紧了。

顾魏忙上前来拉着王一博，“你干嘛，他不愿意你就别勉强行吗？”

肖战慌忙解释道，“小面包……不能看……”随后又看着顾魏，小声说，“别凶他……”

小面包看着大人们缠在一起，有点害怕地抓着爸爸的衣角。

“好，我不凶，没事，没事。”顾魏抚了抚肖战的背安慰道。

肖战想给王一博和小面包做饭，顾魏便由着他去了，毕竟这么久了肖战每天发呆的时间占大多数，趁顾魏不注意的时候还自杀自残，好不容易想做其他事了，顾魏当然支持。

顾魏本想跟着肖战进厨房，谁知道王一博抢先一步了，“你看着小面包，我去看看他。”

“诶，”顾魏叫住了王一博，“他不愿意说，不愿意做的事，你别勉强，他不能受刺激。”

“嗯。”

王一博应了声，随后跟在肖战身后，肖战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了两颗番茄两颗鸡蛋。他一手拿着两颗番茄，一手拿着两颗鸡蛋，转身的时候，冰箱的门缓缓地合上，眼看着要撞到他了，王一博忙上前扶着。

肖战愣愣地看着王一博，忘了反应，王一博拉着他走出来，随后才把冰箱门关上，“你想被关进冰箱吗？”

肖战看着王一博，像个孩子一样摇了摇头。

气氛有些微妙，王一博移开了视线，挠了挠脑袋，“你，你想做什么吃的？”

“番茄鸡蛋面……你……还喜欢吗？”肖战眼睛带着点湿润，倒映着点点灯光，满含期待地看着王一博。

王一博顿了会，他那时候最喜欢肖战做的面。他点了点头，“喜欢。”

这一次他的星星没有陨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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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幼儿园四点多就放学了，天色还早，所以王一博回家放放东西，给小面包吃点点心，随后便像从前那样带着小面包到海边散散步。那会刚来的时候，小面包还是小小一只，被王一博抱在怀里来海边散步；后来小面包会站着了，王一博便在身后护着他，然后握着小孩的手去感受海和沙滩；现在小面包自己蹦蹦跳跳的，精力旺盛得不得了，就在沙滩上跑，自己跑过去玩水。

走着走着就长大了。

王一博走在小面包身后，手里拿着小面包的水壶，小面包在前面自己玩，有的时候蹲下来玩玩沙子，有的时候找找贝壳。小面包一蹲下来就小小一坨，像只熊猫一样，王一博走到他身边蹲下，随后把水杯递给他，“喝点水吧。”

“好~”小面包乖乖地应着，随后接过爸爸手里的水壶，打开来含着吸管喝水，大眼睛圆溜溜的。王一博坐在沙滩上看夕阳，小面包便也一屁股坐在爸爸身边，双手捧着水壶，边喝边和爸爸一起看。

天边泼了一层暖黄色，把整个世界都笼罩在复古的色彩里，残阳落在海面上，亮晶晶的，海风很舒适，海浪的声音缓缓地流入脑海中，洗涤了所有的吵闹。

王一博闭上眼睛感受着这样的宁静。

“爸比。”小面包叫了他一声。

“嗯？”王一博睁开眼睛，看着小面包，“怎么了？”

“今天老师让我们介绍家人了。”小面包说。

王一博把小面包的水壶盖好，“那你说什么了？”

小面包抬头看着爸爸，眼睛亮亮的，“我说爸比超级厉害，我爱爸比，爸比也爱我，爸比还怕黑怕鬼怕虫虫，但是我不怕，我要保护爸比。”

王一博笑了笑，揉了揉小面包的脑袋，“臭小子，爸爸老底都被你掀了。”

“嘿嘿……”小面包憨憨笑了笑，随后说，“别的小朋友也说了，但是说的都是爹地和妈妈，没有人说爸爸了，为什么呀？”

王一博顿了会，终于还是来到这一天了吗，他想了想，随后道，“可能别的小朋友和爹地还有妈妈关系好吧。”

小面包又问，“那为什么宝宝没有爹地妈妈？”

王一博沉默了会，随后反问道，“那其他小朋友都说爹地妈妈什么了？”

小面包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他想了想，说，“说爹地妈妈漂亮还特别温柔对他们很好。”

“那爸爸漂不漂亮，对小面包温不温柔？”王一博问。

小面包眼睛亮晶晶的，“爸爸漂亮！”

“对呀，那别的小朋友还说什么了？”

小面包又想了想，“还说了……还说了爹地妈妈做饭特别好吃，宝宝生病的时候爹地妈妈一直陪着他，宝宝说什么爹地妈妈都答应，特别特别好。”

“那在我们家，谁做饭？”

“爸比做饭。”

“小面包生病了，谁照顾？”

“爸比照顾。”

“小面包想要什么了，找谁要啊？”

“找爸比啊。”

“对啊，那你看我们家跟别人家也没什么不同，对不对？嗯？”王一博边说着边帮小面包整理衣服。

小面包小小的脑袋瓜转了转，“对！”他抱着王一博的脖子，“爸比，宝宝爱你！”

王一博笑了笑，抱着小面包小小的身子，“爸比也爱你，”他抚着小面包的背，“宝宝，这个世界上有人有爸爸和爹地，有人有爸爸和妈妈，有人只有爸爸，有人只有妈妈，有人什么也没有只有自己一个人，每个人每个家庭都不一样，都很特别，都是独一无二的，我们只要开心就好了，宝宝觉得开不开心，觉得幸福吗？”

小面包听不懂什么独一无二，但知道自己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开心！”

“对呀，所以我们没什么不一样的。”

小面包点了点头，看到有好看的贝壳，便去捡了，什么事都没有了一样。王一博看着小孩蹲在沙滩上玩，天真无邪，他庆幸自己这些年的努力没有白费。这些年他的唯一中心就是小面包，带着小面包上班，带着小面包出差，到哪里都带着小面包，让小面包在充满爱的环境下长大了。

小面包乐观阳光开朗，每一天都高高兴兴的，他就很高兴了。

他垂眼，看着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狗骨头项链，大手抓着那小小的亮晶晶的狗骨头。好长时间没听过肖战的消息了，也许他们再也不会见面了，而小面包是他们唯一的联系。不知道小面包长大后会不会深究他的过去，不知道肖战这些年有没有想念过小面包……他晃了晃脑袋，早就一干二净没有联系了，现在小面包就是他的全世界，他也给小面包营造了一个完美世界，希望这样的世界，不会有人来打破，别的他什么都不想想了。

这些年王一博被王夫人催着再婚，蔡丁已经和季向空结婚了，刚结婚就有了孩子，估计再不久二胎也安排上了，王夫人又急又气，但也没办法，跟儿子的关系又一次掉入冰点。其实找一个爱小面包的omega很容易，想要给小面包一个完整的家也很容易，只不过，他还是没法过心里的那道坎，听见小面包叫别人爹地，就觉得不舒服。

他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反正他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给小面包完整的爱，不需要再找一个omega。

“爸比！”小面包远远地叫他。

“诶，”王一博应了声，随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子，“怎么了？”

小面包朝他跑过来，“我饿了。”

“那我们回去吧。”

顾魏回家的时候晚了点，本以为可以早点回来陪着肖战的。肖战的情况不是很好，虽然有吃药，控制住了一定的病情，但是不代表不会像以前那样轻生。

毕竟距离肖战上一次自杀未遂也没多久，就在他们来到边南的前一两个月。那时候顾魏因为被学生留下来问问题，晚了点回去，回去的时候保姆就急冲冲地过来说肖先生进去浴室很久了，水流声一直没停，可能出什么事了。

他忙拿着浴室的钥匙开门进去，果然，肖战坐在花洒下，已经昏迷了，花洒下一滩血，源源不断地流进下水道。顾魏慌了，忙抱着肖战去了医院。

“再晚一点就来不及了！”医生是这么说的。

顾魏那时候心都快跳出来了，他已经被肖战吓了好几次了，再这样下去他也撑不住了，到时候两人一起自杀来个痛快了都有可能。想起这件事，顾魏还心有余悸，晚上睡觉都会做噩梦，他真担心自己也抑郁了。

上楼的时候，顾魏见肖战安静地坐在落地窗前看海，松了口气，他走到肖战身边蹲下，“阿战，你醒了……饿了吗？我给你做点吃的好不好？”

肖战没有理会他，只是一直看着窗外的斜阳。

来到一个新的地方，肖战的情况确实好很多了，顾魏也就放心了，起身想要走开的时候，却看到肖战的手臂上有点点的血迹。肖战穿着白色的衬衫，血迹从里面渗出来了。他又看到一旁地上的纸巾，也带着血迹。

“阿战？”顾魏颤颤地撩开肖战的手臂，肖战面无表情地挣开了。

“阿战！”顾魏快疯了，强制性地拉过肖战的手，掀开一看，果然，肖战手臂上有几道浅浅的伤痕，旧伤添上新伤，整支手臂面目全非。

医生说过犯病的时候可能会自残或者自杀，他以为没有自杀就是好好的，没想到肖战还是在用刀片划手臂寻求解脱。这还是情况好一点的，要是情况不好一点，可能又要往手腕上割了。

顾魏垂眼，有些无力地坐在地上，“阿战，我求你，别再伤害自己了……”

肖战依旧看着窗外，没有任何波澜，死水一样。这些日子他不悲伤，他出车祸的时候，被救回来但是孩子没了的时候，他不悲伤，他只是，只是想问为什么把他救回来了。

他觉得自己早就死了。

顾魏也累了，每天都提心吊胆的，他也累了。

“爸比，我们晚上吃什么啊？”小面包被爸爸背着，靠在爸爸宽厚的肩上。

父子俩走在回家的路上，踏着残阳。王一博想了想，“你想吃什么？”

“要吃面面。”

小面包和爸爸一样，喜欢面食。

“又吃面啊，好吧，但是明天就要乖乖吃饭了知道吗。”

“好！”

父子俩正说着，到家门口的时候，王一博抬眼，愣住了。顾魏正在他家门口等着他。见他过来，顾魏便朝他走来了。

王一博把小面包放下，牵着小面包的手，淡淡地问他，“你来干什么？”

小面包不认识顾魏，又觉得爸爸好像不喜欢这个人，便躲在爸爸身后，抱着爸爸的大腿，微微地探着脑袋盯着顾魏。顾魏看了小面包一眼，随后看向王一博，“阿战病了。”

王一博愣了会，面上依旧淡定，“哦。”

“你就这么冷漠？”顾魏不敢相信。

王一博无奈，“我们没什么关系了。”

“离婚了你就不管不顾了？”

小面包有点害怕，紧紧地抱着王一博的大腿。王一博垂眼看了看小面包，明显对顾魏的直白非常不满意，“当着孩子的面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我们离婚了，不是你期待的吗？现在又来找我干什么？生病了找医生，我又不是医生。”

“王一博你能不能有点良心？他为了你……”

“够了顾魏，”王一博打断了顾魏的话，随后抱起小面包，让小面包趴在他的肩上不要看顾魏，他大手抚着小面包的脑袋安抚着，“没事，别怕……”他抬眼看着顾魏，“我对他怎么样了一点兴趣都没有。还有，我不欠他什么，别总一幅要债的样子行吗。”

王一博说着，抱着小面包转身走了。

“王一博！”

王一博没有理会他。

顾魏站在原地，看着王一博果断决绝的背影，握紧了拳头。他没想到王一博那么冷漠，全天下的alpha都一个样，果然没错。他咬了咬牙，如果不是他已经退出高层，上缴了手枪，他现在真想一枪毙了王一博。

这辈子都不想向alpha低头。

[我想抱抱她……]

[她还活着，她只是睡着了……]

[你们为什么不信我……她只是睡着了啊……]

[思思……]

[念念……]

[我去救他们……谁来救救我的女儿？]

[你有女儿刚出生就走了吗？你有女儿活不过两天就死了吗？你让我怎么冷静！]

一幕幕的崩溃冲击着顾魏的大脑，一次又一次的手术室外的等候让他的心剧烈地跳动着，他紧紧地握着拳头，微微颤动着，最后闭上眼睛。

“王一博！”他大声喊着，睁眼时，眼睛都布上了血丝。

王一博顿住脚，叹了口气，把小面包放下，让小面包进屋去，小面包乖乖地听话了。等到孩子走了，他才转身，顾魏正在原地看着他。

“还有什么事？”王一博冷冷道。

顾魏的眼皮微微颤抖，双唇也被咬得出了血。他呼了口气，拳头松了，他缓缓地，单膝跪下，随后另一脚向后移，膝盖缓缓地碰在了地上，双膝都贴了地。

王一博愣住了。

顾魏垂着头，“是我，怂恿阿战算计你，”他的拳头又握紧了，“也是我，设计的出轨事件……阿战，没有同意。是我，一意孤行，我为我之前做的所有……所有错事，向你道歉。”

“你……”

王一博不敢相信，也不知道顾魏受了什么刺激了，居然向他，一个alpha下跪。

“阿战……阿战生病了，很严重的抑郁症，我……我希望你，就看在，看在曾经和他夫夫一场的份上，带着孩子去看看他……让他有点希望活下去。”

王一博愣了会，显然，抑郁症，还有活下去，都让他觉得震惊，也感到奇怪，难道是上任后压力太大所以抑郁了？

“他……怎么了？”在去找肖战的路上，王一博问。

发生太多事情，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如果可以，”顾魏叹了口气，“我希望他自己告诉你。”

顾魏没再多和他说什么，只在前面带路。

王一博以为自己和肖战的距离很远，远到在一起那么多年了，都只是他自己一厢情愿自作多情，没想到他们的距离很近，就那么，一条街的距离。

小面包趴在王一博的肩上，有些害怕，他被顾魏吓到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爸爸要带他跟着那个很凶的叔叔走，但他不敢说话，他知道爸爸在身边，肯定会保护他的。

站在庄园门口，王一博抬眼看了看，随后跟着顾魏进门了。上了楼，楼上一片昏暗，王一博牵着小面包的手，跟在顾魏身后，顾魏走在前面，打开灯，灯光在一瞬间照亮整个客厅，坐在落地窗前的人一动不动，只是看着窗外。

这是王一博这两年来，第一次，那么近地看见肖战。肖战比以前瘦了很多，皮包骨一样，无力地靠在躺椅上，偏着头看着窗外的夜色。

“阿战，”顾魏叫了声，肖战没有反应，他接着道，“小面包……来看你了。”

肖战无神的眼睛骤然有了波澜，他的心也随之颤抖，缓缓地转过头，只见王一博牵着小面包的手，站在他面前。他瞪大了眼睛，眼里的血丝清晰可见，他怔怔地看着王一博，苍白的双唇动了动，有些颤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已经一年多没有说过话了。他的眼泪顺着眼角划过削瘦的脸庞，滑落到有些胡渣的下巴，随后一滴一滴地落下。

王一博心一揪，不过两年多不见，再次见到的时候，却有恍若隔世之感。小面包也看到面前有些不成人样的人了，他害怕地抓着爸爸的大腿，“爸比……回家……”

王一博握紧了小面包的手，随后蹲下，让小面包站在他面前。王一博不知道肖战怎么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些年他给小面包的世界里根本就不存在爹地，他要怎么跟孩子解释？

“小面包……”他顿了会，最终还是狠下心了，“叫叔叔。”

小面包怯怯地看着肖战，有些犹豫，“叔……叔叔好。”他叫完就跑到王一博身后躲着了，探着脑袋观察着肖战。

肖战怔怔的，泛红的眼眶盈满了泪水，他垂着脑袋，双手捂着自己的脸，静谧的夜里只有低低的被压抑着的哭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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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边南的春季是很暧昧的，既有春天的温和，但又不乏夏天的炙热，每天的天气都很好，没有什么阴雨天，每天都是有希望的一天。阳光温和地想照入房间，却被深色的窗帘阻挡了步伐，室内依旧带着舒适的暗度，让人没法从睡梦中挣扎起身。

“嗞——嗞——”

手机震动的声音将床上的一大一小唤醒，王一博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把闹钟关了，大手搭在自己的额上，带着刚睡醒的粘稠，“小面包——起床了，上学了。”

“唔……”一旁的小肉球蠕动了一下，却再没有动静了。王一博眯了一会，随后起身，揉了揉凌乱的头发，把被子掀开，抱起小面包，“起床了小懒猪，越来越懒了你。”说着拍了拍小面包的屁股。小面包考拉一样抱着高大的爸爸，小脸靠在爸爸的肩上，挤出一坨奶膘，继续补眠着。

王一博抱着小面包进了卫生间，随后让小面包站在小凳子上，他大手拍了拍小面包的脸，“好了儿子，清醒一点啊。”面前的镜子里是帅气的父子俩，儿子小小年纪就留着新潮的狗啃刘海，白白嫩嫩的脸上还有婴儿肥，让人捏一把能掐出水来，眼睛水灵灵的有点狗狗眼，看着很是可爱；爸爸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了，但皮肤状态非常好，看着也不过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学生模样。

小面包站在椅子上，双手扒着洗手台，有点小兴奋，不安分地歪着脑袋不让爸爸帮他整理头发，他觉得好玩，调皮地笑了笑。王一博大手搭在小面包小小的双肩上，“别动。”爸爸虽然很宠他，但是严肃的时候不苟言笑的样子也让小面包害怕，小面包便乖乖地站着了。

王一博帮小面包整理着头发和衣服，小面包直勾勾地看着镜子里的爸爸，甜甜地说，“爸比，宝宝爱你。”

小面包最会哄爸爸了，每次爸爸生气了，只要说一句宝宝爱你，爸爸就消气了。王一博笑了笑，大手揉着小朋友的婴儿肥，“爸爸也爱你，臭小子。”

王一博向来不吝啬对小面包说爱你，特别是小面包上了幼儿园后，他对小面包说爱你的次数也多了起来，每天早上不是洗漱的时候说，就是出门前或是送小面包进学校的时候说一句：爸爸爱你。

小面包三岁啦，刚过完三岁生日不久，也刚上幼儿园不久，王一博第一次让儿子离开自己的保护区，他担心小面包懂事了，接触了更多的人，就会来问他，为什么他只有爸爸没有爹地或是妈妈，而王一博并没有想好怎么解释。所以他只能尽力地表达爱意，想让小面包没有缺失感。

小面包一切都和以前一样，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从没有问过王一博什么问题。

洗漱过后，小面包便蹦蹦跳跳地出房间准备吃早餐了。今天的早餐是小面包和牛奶，王一博把儿子抱到餐椅上，用微波炉热了一下昨晚买的小面包，随后把小面包装在小盘子里放在儿子面前，“好了，快吃吧，小心烫哦，牛奶要喝完。”

王一博说着拉开一旁的椅子，也坐下了。

“小面包吃小面包了。”小孩小手手拿着牛角包，眼睛亮亮的对爸爸说。

王一博笑了笑，揉了揉小面包的头。

王一博看准了时间，让小面包背上小书包，带上小熊水壶准备出门了。

晨间的阳光暖暖的很温柔，小面包坐在儿童座椅上，双手抱着水壶喝着水，眼睛亮亮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现在是上学的高峰期，校门口总会发生点堵车，还好王一博提前来了，没被堵多久就顺畅了。

车子在门口停下，王一博下车帮小面包开车门，把小朋友抱下车，幼儿园的老师们已经在门口接孩子们了。王一博蹲下身帮小面包整理好小帽子和小书包，亲了亲小面包的脸，“宝宝，今天也要好好听老师的话哦，水要多喝，要是不够了就找老师要，知道吗？午睡的时候不可以和小朋友打闹哦，要好好睡，知道吗？”

小面包乖乖地点了点头，“知道啦爸比。”

王一博笑了笑，揉着小面包的脑袋，“去找老师吧，”他捧着小面包的小脸，亲了亲，“爸爸爱你。”

“小面包也爱爸比。”小面包给了王一博一个飞吻。

“好，乖，去吧。”

王一博站在原地看着小面包被老师带进学校，小面包被老师牵着手，回头看见爸爸还在，就挥了挥手，王一博也笑着挥了挥，看不见孩子了才上车准备去上班。

来往的车辆越来越多了，王一博专心地开着车，好不容易才出来，自然也没留心到与自己擦肩而过的车里坐着谁。

肖战和顾魏都坐在后座，顾魏的目光落在每栋迎面而来的建筑上，随后对肖战道，“就快到了。”

车子缓缓驶入海边庄园，司机下车帮肖战开了门。顾魏也下车了，走到肖战身边，搂了搂他的肩，“走吧，我们进去看看。”

肖战始终是面无表情双目无神的样子，也不说话，任由顾魏带他到各个地方，参观他们的“家”。肖战参观了每一个地方，唯一让他的面色有点变化的，只有二楼落地窗前的阳台，从这里可以看到海景。顾魏见他喜欢，便在落地窗前放了一个躺椅，“以后你要是想看海了，就在这里坐着看，好不好？”

肖战没有回话，只是坐在躺椅上，半身靠着椅背，偏过头静静地看着海。这些年肖战的状态便是这样，只剩下一个躯壳，面无表情，什么都引不起他的波澜，从鬼门关被拉回来那么多次，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的眼里经常露出对另一个世界的渴望，比如他长时间地盯着一把刀，没多久，就用那把刀割腕了，好不容易被拉回来后，眼里也只是“啊，又没死成”的遗憾感，随后又是无尽的沉默。

顾魏已经被肖战多次的自杀弄得精神都有些失常了，到了实在没办法自己也撑不下去了的时候，他放下一切带着肖战逃离了帝都。

那样的眼神又出来了，顾魏忙把落地窗的窗帘拉上，背靠着落地窗站在肖战面前，“阿战，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吃完了我们试着睡一觉好不好？”

他知道肖战不会回他，但还是这么问了，他走到肖战身边蹲下，握着肖战的手，“你喜欢这里吗？我去做饭，你先睡一觉怎么样？”

肖战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顾魏这才起身去做饭了。

他仿佛能听到海浪声，在海浪的安抚下，他久违地自然地睡着了。他做梦了，梦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沉进海底般的宁静和窒息感。他有些呼吸不畅，醒来的时候眼眶泛红，全身都有些颤抖，他蜷着腿，抱着自己的双膝，把自己蜷成一团，把头埋在自己的双膝上。

顾魏把药和吃的端上来的时候，肖战抱着自己的双腿靠在椅背上，头无力地歪着，看着窗帘发呆。顾魏把东西放在一边，随后蹲在肖战面前，“吃点东西吧，阿战。”

顾魏喂他吃了点东西，随后又让他把药吃下。最开始的时候，肖战并不想吃东西，后来吃了药把病情控制住了，才开始愿意进食。肖战听话地把药吃了，随后依旧看着海。

顾魏见他没什么问题，这才起身，吃过饭后准备出门。他早前先把行李送来了也整理好了，现在只要人住进来就好，不过他自然也要工作。他明面上宣布退出政坛，但私底下依然作为顾问在帮帝国高层监督着各个地方的改革实施情况。但这只是他的副业，他在帝都的主业是帝都政法大学的教授，现任的omega首辅就是他的学生。

边南是被帝国忽视的地方，近来发展不错了才开始引起帝国的注意，加大开发的力度，听说顾魏要到边南去，新任omega首辅便把这个地方的监督工作交给了他。

他首先要知道的是，这个地方的学校，是否真的有按照高层的要求进行改革，还是依然存在着区别对待的情况。

他驱车在陌生的城市靠着导航来到了边南委员会，见到了负责人，和负责人聊过后便在负责人的带领下到附近最近的一所学校开始检查。边南第一实验小学，是边南教育水平最高的学校，里面设有幼儿园和小学，目的是实现幼儿园和小学的无缝对接，让学生更能适应新的学习。

校领导都来迎接顾魏，随后带着顾魏到了大会议室。校长开始向顾魏汇报工作，总结学校取得的成绩和响应号召的措施，随后带着顾魏到教学楼去参观，检查学生和老师的上课情况。

顾魏在校领导的陪同下来到了幼儿园部，还没进教学楼，抬眼便看到大楼正中央的“君一楼”三字。顾魏顿住了脚步，“君一楼？”

“这三栋是慈善人士王先生捐建的，”校长说，“除了我们学校，附近很多学校甚至大学，都有君一楼。王先生是较早期进入边南的企业家，也较早在这附近建厂，解决了很多就业问题，也帮助很多学校做建设，是当地有名的慈善家。”

“王先生？”顾魏看着校长，“是指的，王一博吗？”

“对，是的。”校长说。

“他……住在这附近？”

“就住在这附近，而且他的孩子也在这里上学，对了，君一就是他儿子的名字。”

顾魏愣了会，“他的孩子在哪？”

校长便带着顾魏来到了王君一的班级，幼儿园的教育自然没有那么严谨，教室都充满了童趣，学生都是孩子，坐在小凳子上围成半圆看着老师，老师站在半圆的圆心处。顾魏站在后门，校长指着坐在中间的孩子，“那个靠窗数过来第五个小朋友，就是王先生的孩子。”

顾魏看不清孩子的脸，没想到这会老师正在进行“介绍我的家人”的游戏，恰好轮到了王君一。王君一落落大方地起身，一点都不怯场，站在老师身边面向小朋友们，顾魏这才看清了王君一的正脸。

王君一和肖战长得很像，鼻子眼睛，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脸上有点婴儿肥，像是遗传了王一博的奶膘。顾魏百感交集，他和小面包没什么感情，但是那张脸唤起了他沉睡的记忆——他很久没有看到这么有生气的“肖战”了。顾魏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想知道他会说什么。

“大家好，我叫王君一，今天要跟大家讲的是我的爸比，”王君一有模有样地开场，清澈又奶气的嗓音吸引着大家仔细地听下去，“我的爸比是一个，超级超级帅的帅爸比，爸比很爱我，我也很爱爸比。爸比超厉害，什么都会，他滑滑板会跳得好高好高，他还会拼乐高，还会跳舞还会骑大摩托，玩悠悠球也超酷。爸比带我去好多地方玩过，但是我没去过游乐园，因为爸比害怕过山车，嘿嘿……”

大家都笑了，王君一接着说，“我爸比也很胆小，他怕黑怕鬼还怕虫虫，但是他说我在他身边他就不怕了，所以我要保护我的爸比，我什么都不怕。谢谢大家~”

掌声响起，王君一回座位的时候还乐呵呵的和身边的小朋友讲悄悄话。

门口的领导们都一片柔软，笑着说，“君一小朋友虽然单亲，但是比很多家庭完整的小朋友要乐观开朗很多。”

顾魏心里不是滋味，淡淡道，“小朋友能懂什么事。”随后便走了。

下午放学的时候，王一博早早地就过来接小面包了，他靠着车站着，眼睛紧紧地盯着校门口。当看到老师带着孩子们出校门的时候，王一博便上前去了，小面包也看到爸爸了，便跟老师说了声，随后朝爸爸跑去。

“爸比~”

王一博把小面包抱起来，亲了亲他的脸，“今天怎么样啊好玩吗？”

“好玩哦。”

“那就好，回家吧。”王一博把小面包抱上车，随后开车走了。不远处，一辆早就在门口等候的车也随着王一博走了。

顾魏紧紧地盯着王一博的车，与王一博的车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跟着王一博来到了王一博家，见王一博停下了，他也便停车了，默默地观察着。

等到王一博和小面包进去了，他才下车看了看附近，拿出手机定位了一下，这里离他们新家不过隔了一条街。他站在车旁，看着那栋房子，犹豫了会，最终还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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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首辅，尸检报告出来了，您的孩子……因为肺炎导致的并发症加上先天性心脏病从而……造成心力衰竭，已经……确定死亡了。”

肖战腿上手上都缠着绷带，脸上贴着纱布，就好像一个被勉强组装成人型的瓷娃娃一样，身上还有破碎的痕迹。他静静地靠在床头，听着医生讲述着念念的死因，他的心里已经成了一滩死水，什么都掀不起波澜了。

他微微偏头看着窗外，今天也是个好天气。

“阿战！”

顾魏得到消息后便赶回来了，一下飞机就往医院赶，跑到病房的时候，见肖战平静地半坐在床上，心里一揪，比看到他哭闹还难受。孩子就这么一个个地没了，女儿死后唯一的儿子成了支柱，现在儿子也没了，顾魏竟想不到什么可以安慰肖战的话了，只是鼻子一酸，紧紧抱着肖战。

肖战随他抱着，没有任何波澜，也不说话，顾魏甚至怀疑肖战都没有呼吸了。

“阿战……”他轻轻唤着。

肖战没有理会他。

顾魏垂着眼，抚了抚他的手背，“你说句话啊阿战。”

肖战没有说话，他就那么沉默着。总首夫人来陪着他，和他说话，他也不回话，只默默地听着，连眼睛都没有半点波澜。直到出院了，他也像只木偶一样被顾魏搀着上了车，回了家。

蝉鸣了一个夏天，肖战半坐在房间的床上，静静地听着，他好像睡着了，什么都唤不醒他了。

心理医生告诉顾魏，肖战之前就有很严重的抑郁症，因为在哺乳期便一直没有吃药，一直靠着自己的意志支持着，现在唯一的支柱没了，恐怕很难恢复了。最好的办法就是给肖战活下去的动力，重新给他一个支柱。

顾魏揉了揉眉心，身心俱疲。

首辅出车祸的事情，涉及唯A派的蓄意报复，帝国高层担心引起恐慌和动乱，便只私下里调查，没有对外公开，只说首辅因为疲劳驾驶又遇上酒驾车辆，发生了意外，提醒大家要注意交通安全，甚至连孩子也没有提到。总首派帝国最高情报局暗地里着手调查这件事，陈宇作为小组的组长，首先对唯A的人进行了调查，随后又让顾魏过来做笔录。

顾魏到了帝国警厅，见陈宇穿着制服，笔挺地站在他面前。顾魏笑了笑，“又是你啊陈sir。”

陈宇淡淡看了他一眼，“好久不见，顾先生。”

当年刚进入帝国情报局的陈宇，着手的第一个案件就是泰泽岛失火案，那次案件造成了三十人死亡，不仅有管理所负责人，还有到那里的客人，而离奇的是里面的omega和beta都逃出来了。泰泽岛管理所是当时全国有名的管理所，到那里的客人都是名流，不仅有财阀还有政界的人，这样大的案件，这样疑点重重明显就是有人有意为之的案件，最终被归为意外，不了了之了。

那在火灾中遇难的人里，有陈宇的亲哥哥在，他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便一直要求要调查最可疑的顾魏和肖战，可上面的人不允许他调查，他也只能作罢，虽然心里依旧不甘愿。

陈宇还年轻，其实恰恰是因为涉及了那么多权要，才不能调查。况且，他不知道顾魏手里确实有那些人在管理所的种种不堪行为的录像，要是曝光了，那后果不堪设想，既然如此，不如就让那些人因意外身亡，也体面些。

在知道顾魏和肖战进了精英大学，肖战又和王一博在一起了的时候，陈宇便劝王一博趁早远离他们，奈何王一博并不听劝，甚至他知道了肖战的过往，反而更想保护他了。

陈宇没办法，还好看来肖战并没有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顾魏，他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可不想和你见面，”顾魏坐在椅子上，“要问什么赶紧问吧，都查到是唯A的人干的了还找我干什么，你们警厅什么时候能干脆点直接把毒瘤枪毙了？”

“帝国也不是你说了算的。”陈宇淡淡道。

陈宇坐在他面前，拿出录音笔，挺直上身开始询问顾魏关于和唯A派的私人恩怨，顾魏配合地把所有事情都说了。

结束的时候，陈宇告诉他，“你可以走了。”

顾魏看着他，“你们会怎么处置那些人？”

“这个要上报总首，由总首做决定。”陈宇说。

“最好给出态度，否则我自己来解决。”

陈宇眸光深邃地看着他，“你确定吗，如果轻举妄动的话，受伤害的不是你，是肖战。”

“你……”

陈宇难得放松了身子，靠在椅背上，“顾魏，你早该收敛收敛你的傲气了，你代理首辅的那段时间，手段极端，连总首都看不下去了。不说这个，你还怂恿肖战算计一博，又制造出轨事件，逼走了一博，现在肖战成了这个样子，你是不是，得负责任？”

“闭嘴。”顾魏看着他，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陈宇叹了口气，“自食恶果。”他起身，拿着录音笔走了。

“王一博在哪。”顾魏问。

陈宇站住脚，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嗯？”

“王一博在哪。”顾魏重复了一遍，没有任何波澜。

离婚后王氏的官方总部还在帝都，但是老总却不在总部，总部好像只是一个挂名的分公司，而王一博在全国各地哪个分公司，他不知道。他从来就不想去找王一博，在最开始的时候，看到肖战怀孕辛苦，确实动摇了，想找王一博来照顾肖战，可是后来肖战什么都熬过去了，顾魏也不知道王一博还有什么用处。

现在肖战什么都没有了，想想，的确，或许只有唯一的儿子小面包可以让他有点动力。

“怎么，想找他安慰了，”陈宇笑了笑，“他带着儿子过得很好，我作为他的朋友，也觉得，他这么多年的婚姻生活，还不如现在带着儿子平平淡淡的生活好。”

顾魏握紧了拳头，“阿战为他拼了命生下了双胞胎，现在双胞胎都离世了，你们连让他看看唯一的儿子都不愿意吗？”

陈宇转身看着他，“请您搞清楚，顾先生，是你们，一开始算计一博，让肖战和一博结婚了，得到了想要的，最初你们平权会的所有，所有资金来源和投资，都是王氏，还有与王氏亲近的企业给的。也是你们，设计了出轨的事情就为了得到更多舆论支持，帮助肖战稳稳站上首辅的位置。”他顿了会，“不要总觉得你们omega就是受害者，就有多可怜，可怜的人多了去了，不分ABO。一直仗着自己可怜就想得到怜悯，靠着可怜上位，却告诉我是你们omega崛起了，恕我看不到你们口口声声喊的平权。”

“呵，”顾魏冷笑，“我怎么会想到求助alpha呢，我怎么就忘了你们alpha也就这德行了，”他放肆地笑了出来，“阿sir啊，我不喜欢吃亏，今天你拒绝了我，我会送你一个礼物，到时候，记得坚强点，不、要、哭。”他走到陈宇面前，伸出食指戳了戳陈宇的警徽。

陈宇凌厉的眼睛跟随着顾魏，顾魏背着手，漫不经心。

当晚，陈宇收到了一个视频，一个他敬爱的哥哥，和一群同伴，玩着谁先折磨死omega谁就赢了的视频。

顾魏坐在办公桌前，伸了伸懒腰，“陈宇。”他的心情好了不少，他觉得自己得到了报复的快感。虽然先前和前首辅签订了协议不会公开视频，但是也没说不能私发呀。他笑了笑，起身走到肖战的房间准备和肖战聊聊天说说话的时候，却发现肖战已经睡着了。

顾魏笑了笑，走上前帮肖战盖好被子，起身的时候，却看到肖战手里握着的东西掉了，他疑惑，捡起来一看，是安眠药。

顾魏一惊，摇了摇肖战，“阿战？阿战？”见肖战没有反应，他忙抱起肖战，赶到医院去。

命救回来了，魂依旧没回来。

肖战还是不愿意说话，郁郁寡欢，好像活死人一样。最后顾魏没办法，只好代替肖战向帝国高层提交了离职申请，自己也宣布退出政坛了。

总首知道肖战的情况不好，便破例批准了，并且也亲自召开会议向公众宣布这一消息，称肖战首辅因为身体不适及其他原因，向帝国高层递交了辞职信，并且也已得到了批准。随后又简述了肖战在这短短的一年里为帝国做出的巨大贡献，也表示自己非常欣赏。

至于唯A派的那些肖战的政敌，总首也派人把他们永久监禁在帝国监狱里，也算是还肖战一个公道的同时，给自己的改革之路扫清障碍。

舆论自然已经爆炸了，总首又宣布了一个消息：帝国政法大学将扩招更多的omega，希望能培养出和肖战首辅一样的，优秀出色的帝国骨干，同时也会保证omega在各个领导层的固定席位。

多条措施在这一天公布，明显就是要转移公众注意，让大家对肖战离职这件事的注意力能被分散，而效果达到了。

当电视里传来总首的声音时，王一博正在陪小面包拼乐高。小面包坐在爸爸怀里，专心地拼着乐高，王一博则环着小面包小小的身子，在身后指导。

听见肖战的名字时，王一博下意识地抬眼，仔细听才知道肖战因为身体的原因退出高层了。他愣了会，但并不惊讶，他知道肖战以前就不爱惜身体，好不容易当上了首辅，自然是拿命在拼。

“趁这个机会休息会吧，肖战。”王一博喃喃道。

小面包遇到瓶颈了，挠了挠脑袋，想了想便高高举起要给爸爸看，王一博回过神来，接过小面包手里的乐高，“怎么了？不会拼是吧？”他双手环着小面包，“来，爸爸教你。”

窗外正下着雨，淅淅沥沥的，模糊了整个世界。

肖战退出高层后，一年半的时间，ABO大改革已经逐渐步入正轨了，帝国的领导层也有了越来越的omega参与，后起的omega吸取了肖战和顾魏的经验，又摒弃了他们的想法中激进的思想，真正地把想法同新时代结合起来，真正切实地去保障ABO的权利，AO对立的情绪逐渐地和缓下来。

人们都记得帝国的首任omega首辅是肖战，记得是肖战第一次在高层中为omega争取了权利，废除了管理所，改革了教育，也记得他半路退出引起了omega的失望，让AO对立的情绪在他离职后的几个月达到最高峰。

新改革的政治课本上，不过一百多字就把他在任的一年时间里做的所有事情概括完了。干净宽敞的教室里，ABO学生都享受着一样的教学条件，认真听课的学生，在肖战的名字上画了个记号，在一旁写上会考的题型，有的学生面前堆着两大沓书，他躲在后面趴在政治书上睡，还有的学生，连政治书都拿错了，拿成了历史书，只不过是遮挡着做做样子。

“好我们进入下一节。”扩音器将老师的声音扩到教室的每一个角落，稀稀碎碎的声音响起，刚睡三分钟的人又起身翻了一页，随后便接着睡了。

一望无际的大海连接着蓝得不真实的天空，肖战静静地看着窗外，海浪的声音传进耳朵里，他感到无比的宁静。坐在一旁的顾魏看着肖战，“阿战，喜欢这里吗？”

肖战缓缓地回过头，看着顾魏，轻轻地点了点头。

顾魏笑了笑，“好，我已经买好房子了，你不是一直想要海景房吗？”

肖战没有回话，偏头又看着窗外。

肖战已经持续这样的状态一年多了，无论是吃药，还是心理辅导，都不能改变这个状态。顾魏也早已无心政事了，他现在只希望自己身边唯一的亲人可以好好的。

这一年，肖战封闭着自己，但又寻求解脱，想去找他的思思和念念，自杀未遂六次，六次从鬼门关被拉回来。顾魏害怕了，就算怎么守着，肖战还是有办法去找让自己解脱的办法，他害怕一不留神，肖战就真的走了，最后顾魏决定放弃帝都，放弃工作，带肖战到边南散散心，换个环境。

边南是养伤圣地，近年来发展不错，顾魏偶然看到肖战的抽屉里有边南旅游攻略，便决定带肖战来边南，或许肖战早就想来了。事实证明顾魏的猜测没有错，他觉得肖战到了边南后精神好多了。

顾魏总算松了口气，他靠在椅背上，“重新开始吧阿战，哥哥一定会让你走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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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日子像是流水一样，一天天地过，悄无声息的。肖战月子期没胖多少，反而越来越瘦，但是也越来越有精神了，他好像已经从悲痛中走出来了，再也没有提起过那件事，也不曾哭过。看着肖战幸福的样子，顾魏觉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切都是一场梦。

虽然觉得不真实，但顾魏还是很高兴肖战走出来了。

刚出月子，肖战便回去工作了，每天都带着孩子上班。他在办公室里置办了婴儿用品，庄重严肃的红木办公室被这些花花绿绿的婴儿用品点缀着，倒显得有些违和感。每天他在办公桌前忙碌，念念便在一边的小床上睡觉。念念很乖，从不会大吵大闹，只要给他吃的，抱抱他，他就乖乖的了。

肖战已经习惯了每天处理完公事，伸伸懒腰的时候，抬眼见孩子在安静地睡着，他每每看着都觉得无比治愈。

他去接受过心理咨询，知道自己确实有抑郁症，也坦白了自己确实会自残，而且每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莫名心慌害怕惊恐无助，还常出现幻觉，医生建议他用药，但他拒绝了，他只是想找个人开导开导而已，并不想吃药。

念念就是他的药，就是他的命。

至少后来在和念念越来越亲近的每一天，他不会再在晚上划破自己的手寻求解脱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个月，医生都说他自己走出来了，非常棒。那天他奖励自己去吃了酥脆的牛角包——自从离婚后，他再也没吃过小面包了。

偶尔闲暇的时候，他也会抱着念念到外面走走透透气。华宫办公厅的工作人员都知道这么个小孩子，遇见了便要上来逗一逗，小孩和哥哥姐姐们玩得也高兴。

最有趣的是顾魏，有时候肖战忙着开会，便把孩子交给他。顾魏哪里知道照顾孩子啊，手忙脚乱的还要白特助帮他才能做好。虽然嫌弃小孩子又吵又闹，但是念念安静的时候还是很乖的，也会看着自己的干爹笑。

念念四个月大了，长开了不少，虽然有点瘦，但是皮肤白皙，笑的时候，嘴角有小括弧，跟王一博很像，只不过顾魏没这心思，他只觉得干儿子还挺可爱的。他坐在小床边摇着拨浪鼓，小孩直勾勾地盯着他。顾魏仔细地看着念念的眼睛，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类最纯洁的眼睛，是这样的啊。

肖战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边走边看，见顾魏和念念玩得正高兴，笑了笑，抱着文件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也不打扰。顾魏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便回过头，见肖战站在那，有些不好意思，他站起来，轻轻咳了声，“我就……我就是，无聊，闲的。”

肖战淡淡一笑，把文件放在办公桌上，随后走过来把念念抱起来，“宝宝……”他亲了亲念念，“是不是很喜欢和干爹玩啊？”

“嘿嘿……”念念傻笑了两声。

肖战又亲了亲他的额头，把他放在小床上。

“哥，你到C城去一趟吧，那里最近松了点，开始猖狂了。”肖战把那份文件交到了顾魏手里。

顾魏看了肖战一会，“现在除了慈父，就是严格的首辅了。”

肖战愣了会。

顾魏笑了笑，抚了抚肖战的手臂，“这就是omega们梦想的生活，有地位，有孩子，没有alpha。”

肖战淡淡笑了笑。

“好了，我现在就回去收拾一下出发去C城，你好好休息，也别太拼了。”

“好。”肖战应道。

顾魏走后，肖战看了看周围，天旋地转，他扶着办公桌支撑着身体，呼吸有些不畅，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抓着衣领缓了缓。他忙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仰头猛喝下去，他的手有些抖，眼眶没有来地泛红，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已经控制住病情了……为什么？

他抬眼看了看念念，飘一样地走过去，把念念抱起来，紧紧地抱在怀里，“念念……念念……爹地在，爹地在这里……”

念念被抱得太紧了，哇哇地哭出声，他才回过神来，微微松了松手，抱着孩子，用脸贴着他，双目无神，“念念……念念……”

在念念安静下来的时候，他也才终于平静下来。

他摇了摇头，缓了缓，坐在办公椅上，揉了揉眉心。

“没事……没事……”他安抚着自己。

孩子的喝奶时间到了，他早就用吸奶器把母乳吸了出来带到办公室，这会他把母乳装在奶瓶里，抱着孩子喂奶。念念一碰到奶嘴就安静了，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肖战，水灵灵的。

他垂眼看着孩子，笑了笑，“你和你爸爸……长得好像。”

他顿了会，手有些颤抖，刚刚平息下来的心跳开始紊乱，念念因为没能好好喝奶，呜呜了几声，肖战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镇定下来，“没事，没事……乖。”

他今天把文件签完又陪着总首去会见邻国总首，晚宴便不参与了，他要带孩子去做检查。

念念的心脏病一直是肖战的心头病，他一直在意着，虽然小心翼翼地呵护，但是不知道念念的情况怎么样了，他有些不放心，便约好了医生，带念念去检查检查。

肖战把孩子放在病床上，随后解开孩子的衣服，念念小手挣扎了两下，咿呀了两声，肖战轻轻安抚着，“没事哦，没事。”医生把探头放在念念心脏的位置，在冰凉的耦合剂和念念温热的皮肤接触的时候，肖战的脸抽了抽，好像替孩子感受到了不舒服一样。

念念一直很乖巧，检查过程中都没有哭，倒是肖战满脸心疼。

检查结果出来了，医生缓了会，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对肖战说，“首辅，宝宝可能要先住院观察几天，因为他的房间隔缺损已经扩大了，大概是3mm，这个扩大的速度，有点快，恐怕会继续恶化，还可能出现并发症，我们建议进行保守治疗。”

肖战下意识搂紧了孩子，他的大脑再次陷入漩涡，“怎……怎么会。我都已经，我都已经很小心地照顾了，而且，而且他之前也没有任何症状，一直都很正常……”他有些急了。

医生忙让他冷静一下，“是这样，缝隙不超过5mm，是没有任何大碍的，也有很大的自愈可能，但是现在孩子还小，又有恶化的征兆，我们又没办法进行太多的干预，只能先保守治疗，观察一段时间。您先别急，只是有征兆，缝隙还没超过5mm，还是有自愈的可能的。”

肖战已经觉得呼吸都要停滞了，他有些颤，但还是紧紧地抱着孩子，医生让护士给他倒了杯水让他缓缓。

给孩子办了住院手续，拿着报告单，在进病房的一瞬间，顺着门滑坐在地上，他身心俱疲，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担心哭出声，握着拳头死命地咬着，不敢发出声音，怕孩子被吵醒。

好不容易让自己平静下来，发白的唇上已经染上了血。他走到卫生间洗手，抬眼看到自己苍白的脸还有泛红的眼睛，他的手有些颤抖。把自己整理好后，他拜托护士帮他看着孩子，随后回家给宝宝带换洗衣物和尿布等必需品。

正值盛夏，整个医院都被空调调适着，肖战走出医院的一瞬间，热气便包裹上来了。

他陪着孩子在医院待着，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孩子，期间也麻烦白特助和工作人员到医院找他。大家都心疼念念这个孩子，谈公事之余也和念念亲近亲近。肖战感谢了大家，又表示了歉意，因为他的原因，给很多工作人员添了麻烦。大家都知道肖战平时和气，也自己一个人带孩子，便给了最大程度的温和，没有抱怨什么，还安慰肖战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当大家都回去的时候，病房在一瞬间死寂，他环顾四周，呼了口气，走到念念身边，帮念念把被子盖好。念念总爱踢被子，空调又整宿地吹，肖战害怕孩子着凉了。

忙了一天了，医生说孩子情况还好，再观察一天，没大碍就可以回去了，定期复查就好。肖战松了口气，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刚碰着椅子便昏昏欲睡了。

他又梦见王一博了。

分开都一年了，经历了那么多，他以为自己不会再想起王一博了，没想到……梦里的王一博一家三口过得很幸福，沐浴在暖阳下，小面包也越来越大了，长高了，一家三口牵着手散步。

后来他又梦见思思了，他和思思的接触短暂到，短暂到永远只有那一个安睡的画面在脑海中冲击着他。

他觉得心口有刺痛感，呼吸都有些困难，皱着眉头醒来的时候，面前是朦胧夜色笼罩着的病房。他缓缓起身，顺了顺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的时候，他才察觉到空调有些冷了，起身见念念又把被子踢开了，他无奈，把被子盖好，坐在念念身边静静地看着他。

“宝宝，快点好起来吧……爹地要撑不下去了……”

第二天的阳光如期而至，天气很好，肖战迷迷糊糊醒来，舒展了有些酸痛的腰。早上签了一份文件，中午的时候，医生说宝宝暂时没有大碍，可以出院了。三天时间，肖战的心一直悬着，这会才松了一口气，和医生确认好好复查的时间后便抱着孩子出院了。

他把孩子带到了办公室，工作人员们都过来迎接他们，小念念看到哥哥姐姐们，笑了笑，眼睛亮晶晶的。肖战的心情也好多了，他乖乖地把保姆给他送来的饭吃完了，随后便开始投入工作了。

晚些时候有个会议，肖战便把孩子交给白特助，让白特助帮他喂喂奶，换换尿布。白特助是个beta，结婚了，但没有孩子，自从肖战有了念念，她也成了个带娃的奶妈了。

结束会议后已经十点多了，肖战回去的时候，还在走廊，就听到孩子的哭声了，他心一紧，忙跑进办公室。白特助抱着孩子有些无措，“首辅，念念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哭……”

肖战忙抱过孩子，用脸贴了贴孩子的脸，“可能是发烧了。”他拿来体温枪，测了测，的确是低烧，他忙抱着孩子赶到了医院。

刚出院又回来了，连医生都有些懵。孩子哭得脸都红了，肖战快急疯了，医生便顾不得什么，赶紧给孩子做检查。

检查结束后，医生说，“只是普通的感冒，没有发高烧，吃点药就可以退烧了，不用担心，”说着，给肖战开了感冒药和消炎药，又写上了服用的时间和频率，随后叮嘱道，“注意孩子的体温，孩子抵抗力不好，不能吃太多消炎药，不发烧了就不要吃了。”

“好，谢谢医生。”

“养好一个孩子不容易，毕竟孩子还小，很多事情都是很难预测的，”医生忍不住安慰肖战，“所以您也要照顾好自己，才有精力把孩子养好。”

“嗯，”肖战点了点头，“谢谢医生。”

肖战带着孩子回家了，把孩子放在床上，无力地坐在一旁的地上，他靠着大床，像木偶一样无神地看着床上的孩子。他快喘不过气了，他双手抱着蜷着的双腿，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静谧的夜色中传来几声压抑的哭泣声，像孩子一样无助。

“王一博……”

“王一博……”

他喃喃着，脑海里满是王一博和新的家庭幸福生活的画面，他快窒息了。

他从床头柜里拿出刀片，拉开袖子，露出满是伤痕的手臂，他在那些已经愈合的伤口处又划了几刀，才终于得到了解脱。他缓了会，用纸巾把血擦干，随后便起身准备给孩子吃药。

他在念念身边守了一夜，第二天念念的烧已经退了，只是有点咳嗽，肖战才终于放心了一些。吃过早餐后他带着念念到了办公室，按时给念念吃了药。

忙碌的一天就这么过了，念念也没有不舒服，乖乖地在爹地怀里睡着。回家的路上肖战买了几个小面包，奖励自己今天好好吃饭好好地完成了工作，没有心慌焦虑和窒息感，也把念念照顾好了。

回家的时候肖战洗了个澡，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念念就在他身边。他抱着念念，像是抱着玩具熊一样蹭了蹭，轻声道，“还好有你陪我啊。”

他沉沉地睡去了。

他一直相信着，事情坏到一定的程度就会好起来，因为它没办法更坏，后来他知道了，坏事总是扎堆地来，且总是朝最坏的方向发展。就好像死神一直拿着镰刀，在他身后默默一步一步地，推着他走向无尽的深渊。

退烧没几天，凌晨三点，万物都陷入沉睡的时候，他的孩子哭了，声音有些哑，甚至都没办法把一旁的大床上因为有些劳累，睡得正沉的爹地叫醒。

孩子不知道哭了多久，肖战才从无边的梦境中缓缓抽出身来，他迷迷糊糊的，起身抱着念念哄了哄，念念一直哭，肖战察觉到孩子全身都发热，有些急了，拿来体温枪测了测，已经39.2度了。

孩子一直哭，每一下就在他的心里剜上一刀，他急了，鞋子都来不及换，穿着拖鞋便抱着孩子上了车。他把孩子放在后座的安全座椅上，他的手有些颤抖，“宝宝，别怕，别怕，爹地带你去看医生……没事的，没事的……”

他的全身都在颤抖，双目红肿，他赶忙擦了擦，怕泪水模糊视线，看不清路了。孩子一直在哭，肖战的心都悬到嗓子眼了，他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轻声地安抚着孩子，“宝宝乖，宝宝不哭了好不好……”他带着哭腔，声音颤颤的。

“哇——哇——”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像是把肖战的心挖出来凌迟一样。

“宝宝乖，不哭了不哭了，爹地在这里呢，爹地在这里呢……”

他从不觉得医院离自己家这么远，路上的车不多，孩子的哭声划开静谧的夜色，像是绝望的哀鸣，肖战坚持不住了，他快崩溃了。

“别哭了……”他哀求着。

“爹地要撑不住了……”

“滴——”

一声刺耳的鸣笛撞开寂静，迎面的光亮刺伤了肖战的眼。嘭的一声，时间好像在那一刻停止运转了，血腥味弥漫开来，腿部的伤痛逐渐蔓延到全身，他却不觉得疼。

孩子依旧哭着喊着，绝望的声音奋力地想挣开黑暗的束缚，却还是被黑暗淹没了。

肖战眼皮颤抖，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念念……念念……”他轻声喃着，“我们……我们一起，”他笑了，“去找妹妹吧……”

孩子的脸色已经发紫，哭也哭不出来了。

肖战闭上眼睛，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他破碎的灵魂像是骨灰一样随风飘散。

世界好像在一瞬间沉入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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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首辅抱着孩子想跳楼的事情，整个帝国医院内部的工作人员都知道了，但都被要求封口。这不是什么值得传播的新闻，涉及政界要员，又是高层唯一的omega，全国omega的精神支柱，几样身份加持，就意味着这件事会被所有知情的人深深地掩埋在心底，不会被传播。

夜色淹没了人世间的一切喧嚣，肖战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

他就那么坐在床上，瘦弱的身体就那么轻飘飘的在床上，好像风一吹就会飘落一样。顾魏坐在一旁，拿着南瓜粥想喂他，他别过脸，闭着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顾魏的手僵在原地，他将粥放在一旁，握着肖战的手，“阿战，”他柔声道，“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孩子着想吧……”

唯有最后的一丝柔软能让肖战的心里掀起波澜，他缓缓地转头看向顾魏，红肿的眼睛看不到任何生气，只有一滩死水。顾魏知道肖战是在问他念念怎么样了，顾魏拍了拍肖战的手，“你放心……念念很好。”

“阿战……”

门口站着的，是总首夫人。总首夫人一听到这个消息便赶过来了，他的眼睛还有些红，来之前他哭过，因为能感同身受，因为他也是个父亲。

顾魏起身，微微鞠躬致意，“总首夫人。”

肖赞抚了抚顾魏的手臂，他知道最近顾魏两头忙，也辛苦了。他给了顾魏一个安慰的眼神，随后坐在肖战身边。肖赞轻轻抚了抚肖战削瘦的脸，心里难受也说不出什么话，只握着肖战的手拍了拍，“苦了你了……”

肖战垂眼看着被肖赞握着的手，恍惚间好像看到了王一博握着他，他没忍住，眼泪又溢上了红肿的眼睛。肖赞抱着他，抚着他的背，也不说什么，只这么抱着他。

肖战的肩有些颤抖，肖赞轻轻推开他，随后捧着他的脸帮他把眼泪擦干，“吃点东西吧阿战……”肖赞的眼睛也有些红，他把南瓜粥端在手里，拿着汤匙舀了一勺，送到肖战嘴边，“吃饱了才有力气抱孩子，我刚才看到念念在护士怀里哭了，念念也一定很想要爹地抱。”

肖战的眼睛有了些精神，他张开嘴，将那勺粥吃下，眼泪一点一点地落下，他尝到了咸涩的泪，伴着清甜的粥。他一口一口地吃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他伸手抹了抹，随后有些急切地把肖赞手里的碗拿走，狼吞虎咽地吃着。

“慢点……不急……”肖赞顺着肖战的背，柔声安抚着。

顾魏眼睛有些酸涩，他转身出去，再次进来的时候，怀里抱着哭闹的念念。肖战听见了孩子的哭声，猛地抬头，随后便有些急切地想下床抱孩子。肖赞忙按住他，“别急……别急……”

顾魏赶忙把孩子抱到肖战身边，随后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在肖战的怀里。肖战接过念念，念念一闻到爹地的信息素便安静下来了，在爹地怀里好奇地眨巴着眼睛。

“念念……”肖战喃喃着，随后俯身贴着念念小小的脸，“念念……”

肖赞心里五味杂陈，伸手抚了抚肖战的背，“你和孩子都要好好的，孩子不能没有爹地。”

“念念……”他好像隔绝了世界的所有声音，只唤着孩子的名字。

第二天，肖战的精神好了许多，好像一切都是一场梦一样，顾魏来看他的时候，他正在吃东西，连抬头看人的功夫都没有。顾魏有些惊讶，肖赞笑了笑，随后起身在顾魏耳边轻轻说，“下奶了，他说想母乳喂养念念。”

顾魏愣了会，随后笑了笑，母体要健康，母乳才会健康。他坐在肖战身边，“阿战，我给你找好了月嫂，我们明天就可以回去了，可以带念念回家了。”

肖战顿了会，抬眼看着顾魏，笑了笑，眼里有了光亮。

他喜欢顾魏说的“家”。

肖赞见肖战的情况好多了，便起身对顾魏说，“顾先生，我先走了，明天再来送阿战。”

“好，谢谢您。”顾魏鞠了一躬，随后送肖赞到了门口。

肖赞看了眼房内，随后小声对顾魏说，“阿战的丈夫……前夫，知道这件事吗？是不是该让王先生过来陪陪他？”

顾魏的脸一沉，“离婚了就没有瓜葛了。”

肖赞愣了会，“可……可毕竟也是他的孩子。”

顾魏呼了口气，“总首夫人，他们的情况没有那么简单，况且现在阿战好多了。”

肖赞看了看病房里的肖战，垂眼，“好吧，我先走了，你好好陪他。”

“好，谢谢总首夫人。”

顾魏站在门口目送肖赞离开，随后才进了房间。肖战已经下床俯在小床边看着念念了，念念正睡着，肖战看着他，满眼温柔。顾魏看着肖战，他知道肖战没那么脆弱，就算崩溃了，也一定能让自己回过神来，因为还有孩子，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轻易倒下。

遍体鳞伤去找alpha求救，不可能。

念念醒的时候，肖战喂他喝了母乳。上次生小面包的时候，他没有多少奶，便没有母乳喂养，这一次比上次多了，肖战便想亲自喂养。孩子有先天性心脏病，体质弱，母乳喂养也能增加孩子的免疫力。

肖战比以前沉默了不少，不喜欢说话，只有在抱着孩子喂奶的时候，才会低头给孩子唱歌，给孩子讲故事，孩子吸奶的时候力气很大，他却不感到疼，只笑着和他说话。顾魏也不打扰他，任由他和孩子互动。他知道孩子现在是肖战唯一的支柱，所以他不会打扰父子俩的亲子时刻。

出院的那一天，医生和护士给肖战送了花，肖赞送了平安符，希望肖战万事顺遂，肖战抱着孩子笑着向大家鞠躬。终于离开了医院，顾魏比肖战还高兴，“阿战，我晚上要去开个会，没办法陪你了。”

“嗯，”肖战轻声应着，眼神依旧停留在孩子身上，“知道了。”

顾魏找了一个月嫂帮肖战坐月子，原本月嫂不能进肖战的私宅，但现在情况不允许，肖战身边必须有人照顾，只好破例让月嫂进去了。他已经把家里的重要文件和财物都锁在了保险箱里，这才放心。

肖战踏进家门，一瞬间好像已经认不得这是他的家了，明明一切都和他去医院之前一样。他垂眼轻轻拍了拍念念，“我们回家了，念念。”

肖战带着念念到了婴儿房，这里，曾经住着他的丈夫，和他的儿子。他抱着孩子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小床大床，看着床上的玩具，好像看到了王一博自己一个人在这里逗着孩子的画面。

“小面包，叫爸爸。”

“这个是爹地，好看吧？”

“小面包想不想爹地啊？”

“爸爸想爹地了。”

他看得出神，眼睛在一瞬间湿润了。

“怎么了？”顾魏在他身后问。

“没什么。”肖战垂眼，抱着孩子进了房间，把孩子放在小床上，随后坐在一边看着他。

“李阿姨来了，我让她给你做点吃的，你记得吃，我还有个会，先走了。”顾魏蹲在肖战身边道。

“好。”

肖战在房间里待了一下午，期间喂念念喝了几次奶，晚饭的时候，李阿姨过来叫他吃饭，他让阿姨把东西都端到这里来，他在婴儿房吃，李阿姨便应下了。

他食不知味，不知道自己吃的什么，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但是他看见王一博了，也看见小面包了。他看见王一博喂小面包喝奶了，看见王一博给小面包换尿布，看见王一博无聊的时候对着什么都不懂的小面包疯狂安利着他的大摩托。

肖战没忍住笑出来了。

王一博看他了，指着他对小面包说，“小面包，这是爹地啊。”

肖战的眼睛亮亮的，喃喃着，“小面包……”

王一博起身朝他走来了，肖战抬眼看着他，看着他朝他走来，他想起身抱抱王一博，他知道王一博迎面朝他走来，总会抱抱他的。他起身，张开双手想抱住王一博，王一博却在他面前弯腰，把桌上的照片拿走了。

肖战愣愣地看着他。

王一博拿着照片，蹲在小面包身边，“你看啊小面包，这是爹地，会叫爹地吗？”

小面包四五个月大，什么都不懂，大眼睛满是好奇地看着爸爸。

“这是你爹地哦。”

“哦！”小面包双手在空中抓了抓，眼睛亮亮的。

肖战鼻子一酸，心里有些疼，揪心的疼。

“哇——”

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响起，肖战回过神来，王一博不见了，小面包不见了，只有念念躺在床上哭闹着。肖战忙上前去抱着他安抚着，“不哭不哭……饿了吗？还是要换尿布了？”

李阿姨闻声赶来，帮念念换了尿布，随后对肖战道，“先生您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肖战犹豫了会，应下了。他回房间洗了澡换了身柔软一点的睡衣，又回到婴儿房了，他从阿姨手里抱过念念，“阿姨，我来吧，你回去睡吧，明天准点过来做早饭就好。”

“好，那我先走了，您也好好注意休息。”

肖战抱着念念在房间里四处走着，边走边哄着孩子睡。他又看到王一博了，王一博正抱着小面包在房间里走，想把孩子无聊到睡着。肖战站住了，站在原地看着王一博抱着小面包走着，王一博还唱着歌哄小面包睡。

他想起曾经在自己怀里冰冷的女儿了。

他愣住了。

眼泪不知不觉地已经盈满眼眶了。

王一博和小面包不见了。

他有些惊恐，忙把念念放在床上，随后急切地擦了擦眼泪，“没事……没事……会好的……”他安慰着自己，随后他便觉得喘不上气，胸口闷闷的，他的眼里满是红血丝，他紧紧抓着自己的衣领，有些惊恐，跌跌撞撞地出去，在客厅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刀片。

他把自己的袖子撩起，随后用刀片在手臂上划下浅浅的一刀，伤口渗出了血珠，他痴痴地看着，内心无比宁静，他又划了第三刀，第四刀，他觉得得到了解脱。

他坐在地上，任由那些血珠缓缓地汇集在一起。他拿出纸巾擦了擦自己手臂上的血，伤口没多深，血很快就止住了。他擦了擦刀片，把刀片放回原位，随后撑着桌子起身。

一切都恢复了和平。

他知道自己有问题，知道自己病了……但他不想看医生，也不想吃药，他还要喂念念喝奶呢，怎么可以吃药……对，不可以吃药，要冷静，冷静，没事的，都会过去的……没事的。他扯了个笑，默默地催眠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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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原来星星是在一瞬间陨落的。

肖战愣愣地看着教授，“骗我的吧？”他笑了，眼睛却红了，“怎么可能……我、我早上看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他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掀开被子，“骗我的，一定好好的，怎么可能……”他的脚刚碰到地，全身便瘫软了，跌坐在地上。他双手撑着地，冰凉的地上晕开了几滴泪，像雨点一样一滴一滴地落下。

“阿战……”顾魏想扶起他，却发现他全身都在颤抖，只好顺着他的手臂安抚着他。

教授叹了口气，“首辅，您节哀，好好养身体，还有一个孩子需要你呢。”

“教授……教授……”他的腿使不上力气，声音有些打颤，他用手支撑着身体朝前爬去想抓住医生，“你一定有办法的……”

教授忙蹲下，不敢受这样的恳求，“首辅您别这样……”顾魏眼睛也红了，他倾身向前抱着肖战，把肖战搂在怀里，摩挲着他的手臂，下巴抵着他的发顶，“阿战，阿战你冷静，冷静点……”

肖战缓缓抬眼，眼睛都露出了血丝，“你有女儿刚出生就走了吗？你有女儿活不过两天就死了吗……你让我怎么冷静！”他发了疯一样朝顾魏吼道。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但顾魏真心地为肖战感到疼，因为他亲眼见证肖战这九个月来对孩子一点一滴的期待，可孩子已经走了，他总不能让肖战这样消极下去。

他捧着肖战的脸，帮他擦干眼泪，“阿战，阿战你听我说，你、你不能倒下，还有念念，还有念念呢你忘了吗？你倒下了念念怎么办。”

教授忙起身把一旁的孩子抱过来，希望能给肖战一点力量让他撑下去，“还有一个孩子，首辅，还有一个孩子需要您，您不能就这么倒下……”

肖战就像木偶一样被顾魏搂在怀里，见到念念了才伸手将孩子护在自己怀里，他紧紧地抱着念一，好像一松手这个孩子也会离他而去一样。孩子受不了这么紧的拥抱，哇哇地哭出来了，肖战双目无神，他瘦弱的脸贴在孩子的脸上，痴痴地念着，“不哭宝贝……不哭……爹地在，爹地在这里……”

父子俩的眼泪交织在一起，教授怕孩子被肖战抱得太紧没法呼吸，便柔声劝道，“首辅，孩子可能饿了……先让他吃点东西吧？嗯？”他缓缓地伸出手。

肖战警惕地看着教授，“你干什么？”

“首辅，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带孩子去吃点东西，孩子饿了，他哭了。”教授安慰道。

“不，不要，”肖战痴痴地摇了摇头，“不要，你是来带走我儿子的……带走了我女儿又要带走我儿子……不要……”他死死地盯着教授，眼神里满是惊恐，他双腿无力地蹬着，想朝后退。

顾魏心一揪，搂着肖战的手臂，朝医生摇了摇头，小声道，“您辛苦了，先出去吧。”

教授犹豫了会，才起身离开，“您好好地安抚他，他刚生完孩子情绪不能太激动。”

“好，谢谢您。”

教授走后，顾魏才柔声哄着肖战，“阿战，孩子饿了，我带他去吃点东西好吗？我是孩子干爹，我不会带走孩子的。”

肖战抬头，眼睛像小孩一样无助地看着顾魏，他缓缓地松开念一，像咿呀学语的小孩一样重复着顾魏的话，“孩子……饿了……”

“对，饿了，先让宝宝喝奶好不好？”顾魏耐心引导道。

“好……好……”肖战把孩子交给顾魏，“你带他去喝奶……别让念念饿了。”

“好。”顾魏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轻轻颠了颠哄了哄，他把护士叫了过来，希望护士能用汤匙喂孩子喝点奶。护士应下后从顾魏手里接过孩子，肖战还瘫坐在地上，眼睛一直追随着顾魏和孩子，看到顾魏把孩子交给了护士，他的瞳孔放大，眼睛的血似乎要涌出来了，“不要带走我孩子……不要……”他想起身，但是全身没力气，像是被抽光了一样。

顾魏把孩子安稳交到护士手里，随后才忙扶着肖战起身，让他坐在床上，肖战看着护士和孩子，想上前去把孩子抱回来。

“念念……念念……”肖战泪眼婆娑地看着孩子，一只手颤颤地抬起想抱孩子。顾魏抱着肖战，紧紧地抱着他，顺了顺他的背安抚着，“阿战，没事的……念念只是去吃东西了，他饿了，他吃饱了才能陪你对不对？嗯？乖好不好？”说着便让护士带孩子走。

孩子走了，肖战的手无力地垂下，他无神地沉默了许久。顾魏犹豫了会，缓缓撑开肖战的时候，肖战看着他，笑了，泛白的双唇吐出微弱的音，“念念去吃东西了……那我去看看思思，思思一定也能吃东西了对不对？”他询问着顾魏。

顾魏垂眼，没忍住哭了，“阿战我求你……你别这样，思思……思思只是，只是觉得这个世界不好玩，所以她就回去了……她回去找好玩的了。”

他像哄孩子一样哄着肖战。

肖战的呼吸都快停滞了，他抓着自己的衣领，眼泪顺着削瘦的脸滴在顾魏身上，每一滴都像血一样滚烫。顾魏安抚着肖战，“你好好休息，养好身体，然后好好地照顾念念，我也会帮你的。你还有很多，很多支持你的群众，你忘了我们说过要拯救他们吗？”

肖战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了顾魏，“我去救他们……谁来救我的女儿？”他的手颤颤地指着自己，一字一顿地质问着顾魏。

顾魏无言以对，肖战只能垂着眼任由眼泪滴落在床铺上，他真的累了。

静谧的夜色里点着一盏小夜灯，王一博坐在床头，身旁是睡得正香的小面包。床头的桌子上放着针线盒，他大手握着小小的娃娃，一手拿着穿好的针线，正在琢磨着被儿子扯开的裂缝要怎么才能修补上。他是传统的男人，自然没碰过针线，连针线盒都是跟邻居借的，奈何儿子吵着要他给他补好。

王一博一向是小面包心里的全能爸爸，自然也要尽力地帮小面包完成愿望。就在刚才，他觉得不会缝，便跟儿子商量能不能再买个新的，儿子坐在床上气鼓鼓地说就要这个。王一博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帮他修补了。

本来小面包还在一边监督爸爸，这会耐不住还是睡着了。王一博研究了会没研究明白，便暂时放在一边，转身帮儿子把被子盖上。小面包偏着头睡着，茂盛的头发有些凌乱，小孩的眼睫毛很长，睡着的时候好像所有的温柔都被藏在了眼睛里一样。王一博倾身上前，亲了亲小面包的脸，大手包着小面包的脑袋，“晚安宝贝。”他静静地看着熟睡的小面包，思绪难免有些复杂。

小面包越长大，和肖战越像了，撒娇的时候，父子俩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让王一博无法拒绝。和肖战分开也快一年了，这一年他忙着工作，忙着带孩子，早就没时间去关心前夫怎么样了。

不过前夫都已经是首辅了，还有什么可让他操心的。

他缓缓起身，拿起小面包的娃娃和针线，开始缝补着。他的手有些笨，针扎进去就没影了，不得不伸手进去把针掏出来，随后重新扎。他按着娃娃的脑袋，让娃娃复原，随后将针穿进去连接脖子和脑袋，这便顺利完成第一步了。万事开头难，这会第一步完成了，后面的自然也顺利了一点。

他仔细地把缝隙缝合好，最后按着网上说的教程打结，这便把娃娃缝好了，他拿着娃娃在灯下照着看，虽然过程有点麻烦，但是看到成品，王一博的心里成就感满满。

当一样东西破了的时候，找一个新的永远比把破的修好容易，所以现代人都不喜欢去修补什么了。

他呼了口气，开始收拾针线盒。

他起身把灯关了，随后拿着针线盒出去了，放在门口的鞋柜上以免忘了还给人家。客厅依旧通明，到处都是小面包的玩具，王一博便弯腰开始收拾着，“小面包越来越淘气了，”他边收拾着边自言自语，“是时候让小面包自己收拾玩具了，不能太宠着，孩子就容易宠坏。”

他一边碎碎念一边到客厅各处捡玩具。他拿起沙发上的玩偶时，目光落在了沙发旁一个落灰的黑色正方形盒子上，他疑惑，把那盒子捡起来后，坐在沙发上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条骨头项链。

“一博，这个送给你，生日礼物。”

“什么啊这么神秘……狗骨头？”

“对啊，因为是狗崽崽啊。”

脑海中出现了那个人的声音，王一博拿起那项链，看着上面闪闪发光的狗骨头。那个时候王一博一直缠着肖战，肖战就调侃他像是狗崽崽一样，他也很乐意接受这个爱称，受到礼物的时候也觉得很甜蜜。现在想想……自己还真是肖战的狗，有点讽刺，就好像被烙上奴隶的标记一样讽刺。当初他一直戴着项链，去哪都戴着，后来怕伤着孩子，便摘下来收好了，也许是被小面包翻出来当玩具了，但又不好玩，便被小面包丢了。

他把那项链握在手里，打开窗户，本想扔进无垠的夜色里，却好像一瞬间听到肖战叫他“老公”，他犹豫了会，最终还是没把项链扔了。

他把项链放在盒子里，用袖子把盒子上的灰擦掉，“留个纪念吧。”他喃喃着。

肖战半坐在床上，他靠着床头，偏着头无神地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今天凌晨的时候他去见了女儿的尸体，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把女儿拥入怀中。他的女儿好小，他两个手臂抱着孩子都显得多余，一只手无处安放。小小的孩子全身冰冷，躺在爹地温热的怀抱里都没能暖和一点，他就那么一直抱着孩子，他说孩子肯定很冷，他得抱着才不冷。

医生护士们都眼眶泛红，顾魏也忍不住了，抬眼望着天想把眼泪收回去。

肖战抱着孩子，轻轻地摇了摇，他笑着对孩子说，“思思，爹地给你唱摇篮曲好不好？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点甜甜，让你今夜都好眠……”

清澈的嗓音穿透静谧的夜色，最终又被黑夜埋没了。

到了不得不放开的时候，他死死地护住，不让谁靠近他的女儿。最终顾魏死死地抱着肖战，让护士把孩子带走。

“不要……为什么带走我女儿？”

“她只是睡着了，她真的只是睡着了，会醒来的……”

“相信我啊……她只是睡着了，为什么你们都听不懂呢？”

他从一开始的急切解释，希望大家相信孩子只是睡着了，到后来的撕心裂肺，“她只是睡着了！别带走她……不要……不要！”

他眼睁睁地看着孩子被带走，最终无力地瘫软在地，双手捂着自己的脸，眼泪顺着指缝流出，“思思……”

他不知道哭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被带回病房的。

窗外的鸟叫声真是吵闹，抬眼望去，万里无云，天空蓝得不真实。顾魏靠在椅子上休息着，肖战恢复了点力气，掀开被子，起身赤脚缓缓朝窗边的小床走去。念念正在睡觉，肖战红肿的眼睛浮现了一抹温柔，他的手轻轻地抚着念念的脸，“宝宝，爹地带你去见妹妹好不好？”他笑着把孩子抱起来，孩子在熟悉的怀抱里嗷呜了几声。

肖战轻轻颠了颠念念，笑了笑，“宝宝，今天是个好天气，我们去找妹妹，爹地带你去找妹妹……”他边哄着念念，便缓缓走出了病房。

顾魏陪了肖战一整夜，直到肖战情绪稳定了，他才到一旁的椅子上休息了会。他也有点累了，高层那边的事情，还有肖战这边的事情，让他两头忙，很久没好好睡了，一碰到柔软的椅子便不由得来了睡意。

醒来的时候，床上已经没人了，他瞬间清醒了，“阿战？”他到厕所找了找，也没人，才看到窗边的小床上也没了念念的踪影，他的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顾先生顾先生，”一个护士跑了进来，“首辅抱着孩子上天台了！”

顾魏瞳孔放大，忙跑了出去，急切地按了电梯，到了天台的时候，只见肖战站在了天台的围墙上，下方围着一群医生护士，都在劝肖战下来。

顾魏愣住了，他痴痴地走过去，“阿战……”他轻轻地唤了声。

肖战回头看顾魏，怀里的孩子很安静地睡着，不知道自己的爹地就要带自己从这二十层高的地方跳下去，永远解脱了。

“哥，你来了，”肖战笑了笑，“我要带着念念去找思思了。”

顾魏咽了口水，缓缓地伸手靠近肖战，“阿战、阿战……你，你冷静好不好，下来好不好？”

“你们别过来。”他冷冷地说。

顾魏便站在原地不敢动了，肖战转过头面对着帝国大夏，闭着眼睛抬头，“哥，这里的空气真好。”

“太冷了，我们回去好不好？念念也会着凉的。”顾魏柔声道，手一直保持着想拉他的姿势。

“这里还可以看到帝国大夏，还有，还有华宫。”肖战说。

“阿战，乖，下来好不好……”顾魏恳求道，“你还有念念，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没关系的，思思，思思只是睡着了，会回来的，我们一起去接她好不好？”

“你骗我……”肖战的眼眶泛红，“都在骗我……”

“没有，没有，阿战，”顾魏缓缓靠近肖战，“念念也还小……你忍心念念还没好好看过这世界，就被你带走了吗……”

肖战再也止不住了，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滴在了小念一的脸上，念念哭了出来，哇哇的声音随着风传到了每个人的心里，掀起了一阵酸涩。肖战看着年幼的孩子，想起自己那个小小的还没见过这个世界就走了的小女儿，再也忍不住了，他最后的防线被冲垮了，他抬起脚，只要跨一步他就可以解脱了……

“哇——哇——”

念念好像感受到了爹地的痛苦，更加大声地哭了出来，小手也不安分地在空中挣扎了两下。念念的手掌小小的，只是肖战一个指尖的大小，小孩抓住了爹地的衣领，小手紧紧地握着，那拳头也不过一个圆栗大小，却紧紧地抓着爹地的衣领不放，好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样。

肖战再次泪眼朦胧了，整个世界都是模模糊糊的什么也看不清了。

小小的，不可承受之轻的力量，把肖战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顾魏见肖战停住了脚步，便悄悄站上石椅，轻而易举地就环住了肖战的腰，把那个瘦弱的、抱着都不满怀的人儿连同怀里的孩子一同抱了下来。众人忙上去把哭喊的孩子抱过来，肖战无力地跌坐在地上，顾魏陪他坐在地上，把他搂在怀里，顾魏还心有余悸，他无措地抚着肖战的脸，“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阿战……”他眼眶泛红，紧紧地抱着肖战，薄唇贴着他的发顶，“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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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肖战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没有半点声音，到处都是平和。他做了个梦，很长很长的梦，从小时候到现在，漫长的三十多年就像一场梦，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才会出现这些走马灯剧场。

记得十岁的时候，他就被检查出来是个omega，还没有完全分化便被父母卖到了最大的管理所当打杂小工，在那里他为那些衣着华丽的客人们还有打扮妖娆的omega姐姐哥哥们端茶倒水，甚至，也为他们送过避、孕、套。

那些客人们的玩法真多，不仅有捆绑，也有群j、调、教，甚至还有多人强制标记omega的游戏，几个客人分成两队，一起进行这样恶劣的游戏，比赛谁能更快地折磨死omega。那时候小小的肖战每天都在惊恐中，他不想长大，不想分化，因为管理所的omega姐姐哥哥们都告诉他，等你长大了，也要和我们一起陪他们的。

后来他遇到了顾魏，一个可以让他安心睡觉的哥哥。顾魏五岁的时候被丢在这里，他和肖战差不多年纪，比肖战大了点，却比他成熟很多。顾魏每天晚上都会给肖战讲睡前故事，这故事不是什么王子和公主的故事——他也没听过这样的故事，而是alpha们如何把omega玩死、omega的生活环境有多么艰难、那些客人们都生活在怎样的上流社会……

肖战每天都看着omega们被折磨的样子，每天都担心自己是下一个被玩死的omega，每天都听着顾魏讲那些惨无人道的事情，但也只是愤怒和害怕，可顾魏却告诉他，可以改变的，只要进入高层，在高层有了一席之地，就可以代替omega发声，废除那些不合理的法规，废除管理所，让omega也可以享受和alpha一样的基本保障。于是他们下定决心，要逃离这里，要进入高层，要实现ABO的平等。

他们就朝着这个目标，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现在。

王一博的出现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本以为他和所有alpha一样都只不过是个工具罢了，没想到肖战最终还是沦陷了。当梦境里再也没有那些黑暗，只有和王一博的过往的时候，他知道他早把自己搭进去了。

“一博……”

他喃喃着。

“一博……别走……”

“阿战？”

他缓缓睁开眼睛，适应了房间的光亮后，他才看清楚了面前的人，是肖赞。肖赞正在为他擦拭身体，见他醒了，忙对一旁的顾魏说，“顾先生，阿战醒了。”

顾魏本抱胸坐在椅子上靠着墙补眠，这会听见肖战醒了，便清醒了，起身到肖战身边，松了口气，“你总算醒了，吓死我了。”

肖战微微偏头看着他，扯了个笑，“我没事……孩子……孩子还好吗？”

肖赞忙抚了抚他的手安慰道，“孩子在呢，刚推过来，你看，”他侧身指了指一旁的小床，“在睡觉呢。”

窗边的小床上，一个小小的孩子正安静地睡着。肖战有些艰难地抬头想看看孩子，肖赞便把他的床头升高，“你别急别急……我把床升高……这样可以吗？”

肖战的上身靠着床头，半坐在床上，总算看清了孩子。肖赞把床推到肖战身边，“你看看，这是你儿子。”

肖战的眼睛在看到瘦弱的儿子的那一瞬间有了泪光，“好小……”

“孩子很健康，放心吧。”肖赞安慰道。

肖战突然想起了什么，在病房里寻找着，“女儿呢？我女儿在哪？”他把目光投向肖赞，又投向顾魏，急切地问道。

顾魏按了床头铃叫来医生，“你别急，先好好养着，你大出血，才从鬼门关被拉回来，昏睡了整整二十四小时呢。”

肖战正想追问，医生便来了，“首辅？醒了？”

“他刚醒来不久，您快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好。”顾魏说。

“醒了就没有大碍了，”医生走到肖战床边拿起报告记录着，“首辅，记得要好好休息，你身子太虚了，气血两空，这次可不能再不坐月子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很好，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肖战问道。

“女宝宝体重太轻了，还在暖箱里观察。”医生说。

肖战的心咯噔一下，医生忙安慰道，“不过三斤的宝宝存活率还是很高的，您放宽心，我们会尽力的，您好好休息。”

肖战垂眼，无论是产房还是现在，医生都是一样的说辞。他又想起宝宝的心脏病，“那我儿子怎么样了？还好吗？”

“男宝宝的心脏房间隔缺损，不过只是大概0.5mm，暂时没有大碍，不会影响到正常的心脏功能，只是身子弱了点，希望您日后仔细一点照顾，可能要娇养一些。还有……最好是您亲自照顾，孩子还小，很需要omega父亲的信息素安抚，对提高免疫力也有很大作用。”

肖战垂眼，想起小面包刚出生的时候，他连抱都很少抱那孩子。

肖赞担心肖战想太多，不利于恢复，转身见孩子醒了，便笑道，“宝宝醒了，阿战，你抱抱他吧。”说着便弯腰从小床上抱起孩子，孩子似乎不习惯这样的怀抱，即使是标准的抱法也让他哭了出来。肖战忙伸手接过孩子，那孩子也很小，肖战抱着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孩子便安静了，好奇地看着肖战。

“念念……”肖战轻声唤着，怀里的孩子小小一只，软软的，瘦瘦的，好像大点声就会把他吓着一样。

“那您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有事您再叫我。”医生道。

“医生，”肖战叫住了他，“我什么时候可以去看看我女儿？”

“您先休息一下，恢复了体力再去也不迟。”

“好，谢谢您。”

医生走后，房里只剩下三个大人围着一个孩子，肖赞尚且在肖战身边陪他看着孩子，顾魏坐在一旁对孩子没什么兴趣。顾魏的腺体，早在管理所的时候便被人强制挖走了，没有信息素，没有人类原始的情感冲动，无法完成标记，也不会有孩子，对做、爱才能有的产物也没多大兴趣，倒是因为是肖战的孩子，没觉得讨厌罢了。

“阿战，我让家里的阿姨给你做了一点吃的，你先吃点恢复体力，再去看看女儿。”肖赞说着，起身打开一旁的保温食盒。

肖战抬眼看了看肖赞，笑道，“谢谢，”说着又看向一旁有点无聊的顾魏，“哥，你抱抱孩子吧？”

顾魏回过神来，有些愣，“啊？”

“你抱抱嘛，要给你做干儿子的。”肖战说。

顾魏满脸拒绝，“我没同意啊……算了算了，”想到肖战才刚从鬼门关被拉回来，他便顺着肖战，起身弯腰从肖战怀里接过孩子，“这样可以吧……”

不成熟的抱姿果然让孩子哭了，肖赞走到他身边，“这样……托着，”边说边调整着顾魏的姿势，“孩子还太小，全身都软，这样他会很舒服的。”顾魏也感受到孩子的柔软了，这会不敢用力，有些僵，像是刚当爸爸的新手奶爸一样，肖赞笑了笑，“顾先生，放轻松，没事的，你看孩子也安静下来了。”

肖战看着顾魏有些无措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肖赞走到他身边，“你快吃，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凑合吃点。”说着帮肖战把床桌升起来。

“好，”肖战双手接过肖赞递来的勺子，“谢谢总首夫人。”

“别客气。”肖赞笑着抚了抚肖战的肩。

“这次真的很谢谢您，要不是您，可能阿战真的要一个人面对这些了，我也抽不开身。”顾魏抱着孩子朝肖赞鞠了一躬。身为总首夫人却没有半点架子，陪着肖战从产前到产后，顾魏真的非常感谢他。

“真的没事，”肖赞笑了笑，随后对肖战说，“对了，我可能要回去陪陪我女儿了，听阿姨说她吵得很，我先走了，明天再过来看你，你好好休息。”

“好，谢谢夫人。”

肖赞走后，顾魏把孩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小床上，“阿战，我找到小孩子的用处了，天还有些冷，抱着当暖宝宝挺不错的。”

肖战被顾魏逗笑了，“说什么呢……”

孩子乖乖地躺在床上，顾魏直起身子，坐在肖战身边，伸手像小时候揉肖战的头那样摸了摸他的后脑，“都是三个孩子的爹地了……今后打算怎么办？”

肖战顿了会，喝了口粥，像是给自己打气似的，随后道，“我要把思思念念带在身边，思思身体不好，念念心脏有问题，我担心请人照顾照顾不好，而且没有我的信息素。”

顾魏沉默了会，叹了口气，“不太现实。”

肖战也垂眼，“请个月嫂帮我做饭，帮我坐月子，至于带孩子，我自己来吧。”

顾魏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给肖战增加焦虑，便点了点头，“好。”

“这不是还有你吗。”肖战笑了笑。

“我可不会照顾小孩。”顾魏满脸拒绝。

“他们可是你的干儿子干女儿呢。”

“我就没同意过，你就赖上我吧。”顾魏无奈。

虽然无奈，但也很高兴肖战的心情和心态都比生头胎的时候要好很多。

因为还有太多事情要考虑了，连抑郁的时间也没有了。

吃过饭后，肖战便迫不及待地要去看女儿了，顾魏无奈，扶着肖战坐在轮椅上，推着他来到了NICU看女儿。女儿还在暖箱里观察，瘦瘦小小一只，却插着管子维持着呼吸，也不像一般孩子那样活泼，好像连睡觉都睡不好一样。肖战本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了，但看到女儿这样受苦，心里止不住的难受。他挺直身子就要从来轮椅上站起来了一样，双手扒着玻璃，隔着玻璃看着女儿。

“思思……”他唤着女儿的小名。

顾魏搭着他的肩，“阿战你冷静点，没事的，会好的。”

“我想抱抱她……”肖战喃着，眼眶有些红。

“还在观察，你再等等，阿战你振作一点，”顾魏说着，揉了揉肖战的肩，“有两个孩子需要你照顾，你还要关心那些信任你把你推到首辅位置的人啊。”

肖战脱了力坐在轮椅上，突然觉得自己没那么伟爱了……他现在只想他的孩子们好。

“我可以进去看看她吗？我想离她近点……”肖战抬眼看着顾魏，眼里满是企求，他已经不满足于只是隔着玻璃看了，他甚至还想进去抱抱孩子。

“你进去还得换衣服，就你这副散了架的身体，走路都走不了了还怎么遭那份罪啊，”顾魏严肃地说，随后又哄小孩似的，“你乖一点。”

“近日，华宫每日会报发文称首辅肖战因身体不适暂时告假休息，相关事务将交由首席秘书顾魏代理……”

电视里传来熟悉的主播腔，小面包坐在电视机前愣愣地看着，当新闻转到顾魏接受采访的画面时，小面包垂下脑袋玩着手里的娃娃。那娃娃是王一博带着小面包逛商场的时候，小面包在玩具店看中的，小朋友一见到那对毛绒娃娃就移不开眼，伸着小手手指着娃娃，眨巴着大眼睛跟爸爸说，“要……”

王一博向来不会拒绝小面包的要求，二话不说便买下来了。王一博以为小面包就是一时兴起，没想到后来小面包对娃娃爱不释手，在抓周的时候都抓住娃娃。

小面包抓着娃娃玩，没想到太用力了，把娃娃的头和脖子的结合处给扯开了一道口子，里面的毛绒清晰可见。小面包委屈巴巴的，知道自己闯祸了，撑着地起身，小短腿哒哒哒地走到厨台前。

“爸比……”

“诶。”王一博正在给小面包煮虾仁小馄饨，听见小面包的叫声便应了声，抬眼看小面包举着娃娃，一脸委屈巴巴。

水开了，王一博拿出小馄饨，一个一个地下，“怎么了宝宝？”

“坏……坏坏……”

王一博看了一眼，继续忙自己手上的工作了，“娃娃玩坏啦？你先放着啊，爸爸看看能不能修好。”

小面包耍小脾气了，走到王一博身边抓了抓王一博的裤脚，举着娃娃要王一博给他修。王一博正在煮小馄饨，怕水溅出来烫到小面包了，便哄道，“宝宝你走开点，等会烫到了，烫到了就痛痛知道吗？嗯？乖。”低头一看还是没走，“小面包，爸爸要生气了。”

“哼！”小面包哼了声，转身哒哒地走了，他小手手没拿稳，娃娃掉地上了。小孩看着地上的娃娃，也不知道怎么了，不捡起来，反而一屁股坐在娃娃身边哭。王一博回头看了一眼，以为小面包摔倒了，“怎么了？摔倒了吗？你以前摔也不哭啊。”他关了火，擦了擦手走到小面包身边蹲下，帮他擦了擦眼泪，“怎么了摔伤了吗？自己站起来。”

小面包眼睛红红的，却乖乖站起来了，一抽一搭地看着爸爸，上前抱住爸爸的脖子，很是委屈。王一博笑了笑，抱起小面包，“来，爸爸抱，”他单手抱着小面包，一手搅着馄饨，“以后摔倒了自己站起来，不准哭好不好宝宝？我们是男子汉，不哭。”

小面包直勾勾地盯着锅里沸腾的馄饨。王一博用漏勺把小馄饨舀出来，自己试了一个，确定熟了才拿着小面包的小猪勺子舀了一个小馄饨，放在嘴边吹凉才送到小面包嘴边。

小面包自己也吹了两口，才嗷呜吃下了。

“好吃吗？”王一博看着小面包，笑着问。

小面包乖乖点了点头，小馋猫似的看着锅里，还想要。

“好，爸爸捞出来，等会再给小面包吃个够。”

那个娃娃就这么被遗忘在了地上，父子俩路过的时候都没看一眼。

偌大的病房里，肖战抱着熟睡的孩子半坐在床上，念念很乖，刚吃完医院的配方奶，没有怎么哭闹，乖乖地一靠近爹地就安静下来了，他垂眼看着熟睡的孩子，满眼温柔。周围很安静，顾魏回去工作了，要晚点才回来，肖赞因为要照顾自己的孩子，也没过来，但肖战不会觉得孤独了，因为有孩子陪着他。

生小面包的时候，他执着于大选，产后抑郁不愿意抱孩子，孩子都是王一博带的，后来他抱孩子的时候，孩子和他已经生疏了。他低头亲了亲念念的额头，“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让你们见到爸爸和哥哥……你们哥哥一岁多啦……应该很会走路了，你们爸爸运动能力很强，什么都会，要是你们和他一起……”他顿了会，不再说了。

“阿战。”

肖战抬眼，是顾魏来了。

“给你带了点吃的，家里阿姨做的。”

“好。”肖战现在不抗拒吃东西了，他现在要把自己顾好，才有能力去照顾两个孩子，兼顾他的工作。

“我很久没见你吃东西吃得这么香了。”顾魏坐在他身边，笑道。

肖战抬眼，笑了笑有点傻气，“其实我没什么食欲，不过我想恢复体力，然后换衣服进去看思思。”

顾魏笑了笑，“快吃吧，恢复力气等思思好了你也可以马上抱她了。”

NICU里，几位医生围着暖箱，无力地摇了摇头，他们面色凝重，年轻一点的医生看着教授，教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行了，通知首辅吧。”

大家都不敢动，谁也不想去告诉刚生完孩子不久又没有alpha在身边陪着的首辅这个噩耗。教授抬眼看了看他们，“算了，我去吧。”

病房里，肖战已经吃完东西了，顾魏帮他收拾着，“你好好休息，我明天把那份文件带给你签一下。”

“好，辛苦了。”肖战说。

敲门声响起，肖战抬眼，见是教授来了，便以为是思思脱离危险了，惊喜地笑了笑，“您好。”

“首辅，”教授点了点头，“好点了吗？感觉怎么样？”

“我好多了，没有哪里不舒服，”肖战说，“教授，我女儿怎么样了？是不是脱离危险了，她已经进去三十多个小时了，是不是现在好多了？”

肖战满眼期待地看着教授，教授顿了会，随后缓缓道，“首辅，因为……因为您女儿的肺发育不全，没办法自主呼吸，而且出现了其他的并发症，没能抢救过来，已经……过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