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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19

今天出来工作，碰见了王一博老师带过的学员。

哇哦太酷了王老师，王老师是名副其实的王老师，桃李遍天下！97年的王老师都已经是带过一百个学员的导师了，王一博老师真的太厉害了！

在后台的时候她们找我要签名，顺带着也跟我说了一点王老师跟她们一起录节目时候的事情。

哇，我都不知道哎王一博，你还在节目里把女孩子说哭过？听她们说是因为那个女孩子基础不好跟不上舞蹈进度就哭了，然后王老师一下就黑脸了，也不说几句好听的安慰人家，还跟人家说练习的时间都不够了哪有功夫哭。

这么严格的吗王一博导师？她们不说我真的不知道哎，我看你教我那样子还以为你做导师的时候也挺温柔呢。早知道那时候就不让你教我跳舞了，我哪儿敢啊，我跳舞这么差还记不住动作，要是王老师嫌我笨把我也骂哭了怎么办。

哦对了，她们还说你话少，私下几乎没怎么跟她们讲过话，问我跟你在一起拍戏的时候闷不闷。这个问题真的有好多好多的人问过我，跟你关系近的关系远的都有。

起初我以为是大家不知道你慢热，后来问的人渐渐多起来，甚至有很多在我之前认识你的人都这样问，我想原因可能远没有那么简单。

我去搜过你刚出道时的样子，傻乎乎的，人家说什么信什么，让你装可爱让你撒娇你都做。那时候的你真的就是个十几岁的小男孩儿，累了疼了想家了都会讲出来。后来你渐渐长大了，话也跟着变少了。

长大真的是件很辛苦很辛苦的事情。我比你大六岁，之前还工作过两年，但我踏入这个圈子以后仍然觉得毛骨悚然。这么一想，能够用沉默当做外壳来保护自己好好长大，王老师其实很棒。非常棒。

不过跟你在一起久了，有时候觉得那个十几岁的小男孩儿偶尔也会跑回来。他会黏着我撒娇、会跟坚果吵嘴打架，会胜负欲爆棚，也会体贴身边的每一个人。

我很珍惜他，也很爱他。

还有，王一博，你是不是加了一百个女孩子的微信？有一个姑娘告诉我说，她昨天过生日发的朋友圈你还点赞了。你经常跟她们互动？

我就是瞟到有人过生日随手赞的，昵称花里胡哨的我都不知道是谁。我微信你又不是没看过，除了我妈没几个女的。

Day 20

你为什么跟一群女的说了这么多话？无语，你不是单独一间休息室吗，保安怎么回事，怎么什么人都往里放。你以后少跟她们讲话，她们特别吵。

我没有把女孩子弄哭，你听她们瞎扯。是她自己跳不好就哭了，我就是实话实说，她都跟不上了还哭，万一淘汰了不是更亏。我是觉得她在浪费时间，我怕她后悔。

我哪有很严格？而且我什么时候骂过你，明明每次都是我说不过肖老师好不好。教你跟教别人又不一样，教你能手把手，教别人能行？再说了，你天天跟我待在一块儿，然后出去不会跳舞，这多说不过去。

你在床上经常一哭就哭一宿，我有的是机会看，不需要再把你骂哭。你哭起来也很好看。特别好看，我特别爱看。

我不爱说话这个事儿吧，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儿，怎么老有人说。我小时候确实话比现在多，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啥都往外说。后来大了就想明白了，说不说的能怎么样，该练习还是要练习，该熬夜还是要熬夜，有功夫发微博还不如多跳两遍。

长大了以后好多话就不想说了，而且我周围的人看我不说话也就渐渐不怎么理我了。谁像你这么执着，一个劲跟我讲话，那我能怎么办，你跟我讲话我又不能不理你。

后来为啥爱跟你说话你不知道吗？还不是因为乐意跟你在一块儿。还有采访问过我为啥面对肖战的时候话那么多面对女生就这么冷淡，无语，我话多是因为我在搞对象，这也要问。我又不能直说，真的无语。

而且跟你说话有用，你看我前天跟你说我要通宵录节目，微信刚发过去你就打电话给我，跟我说了一堆叫我吃饭喝水的话。就特别酷，有人唠叨我。

等下肖战，你说你爱谁？你都没说过珍惜我！你凭什么只珍惜小时候的我！你为什么总是对乱七八糟的人表白？你爱的到底是不是我！

哎呀爱你爱你，真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那不都是你吗？哪有人会跟自己吃醋的，服了。

12:00

王一博停在门前不动，助理拖着行李箱追上来，从他背后探出脑袋看看门牌号，是这家吧？老板你不是来盯过装修吗，没走错吧？

王一博回过神，拉开背包找钥匙。门开了，王一博先一步走进去，毫不留情地挡住了助理好奇心旺盛的眼神，直接把箱子拖进门，你也回家吧。

助理愣在突然紧闭的大门前还没反应过来，门又重新开了条缝，王一博从缝里伸出手机朝他晃晃，新年快乐，年终奖转你了。

蹬开鞋子往沙发上一瘫，王一博拿着手机噼里啪啦给肖战发微信。

宝宝，我到家了。宝宝，你几点回家？宝宝，晚上/你做饭给我吃吗？宝宝，我好想你啊。宝宝，你下班了哪儿也别去。宝宝，你快点儿回来。宝宝，我在家等你。

估计肖战正在拍东西没空回，屏幕上的一排对话框越看越委屈，王一博不自觉地嘟了嘟嘴，极不情愿地点开了外卖软件，准备随便打发了午饭。

刚选好牛肉面要下单，微信提醒就弹了出来。

肖战也回了他一串，把王一博提的一堆问题认认真真回答一遍。

到家了饿不饿？早上给你炖了排骨炒了青菜，在冰箱零度层。我大概四五点结束吧，我尽快。晚饭你想吃什么？或者等我回去再商量也行。我也想你。我哪儿都不去，一结束我就马上回家。乖一点，我很快就回去。

13:00

洗了澡吃了饭，王一博背着手在家里转了一圈。

房子算不上很大，卧室厨房客厅卫生间，再加一个阳台。之前决定要买房的时候也看过不少，最后定在这里的原因主要有两个。

一个是肖战喜欢这房子的阳台，宽敞，下午能晒到太阳。还有一个是肖战觉得这儿地理位置好，出门走五分钟就能到地铁站。

王一博纳闷儿，你都几年没坐过地铁了，离地铁站再近有什么用啊？

肖战也说不出到底有什么用，但社畜心理作祟，肖战就是觉得离地铁站近的房子住着踏实。

设计师是肖战从前的同事，肖战跟他商量好几天才把思路定了下来。王一博/干脆撒手不管，肖战前后拿了四五版图纸问他意见，王一博都是匆匆看一眼，我觉得都好，你觉得行就行。

原本特别敷衍的一句话，但不知道为什么，从王一博嘴里说出来就显得特别真诚。

肖战把疑惑问出口，王一博指指图纸上被改成玩具房的储藏间，还有卧室里占了半面墙的鞋柜，你比我自己想的还全呢，我当然觉得怎么都好。

底子打好了开始装修，大到铺地暖选家具，小到买窗帘挑枕套，王一博跟肖战像两只勤勤恳恳的小燕子，衔着树枝草根，一点一点地搭起来这个不大的小窝。

王一博转了一圈，最后去卧室。肖战昨天刚收过衣柜，一半是他的，一半是肖战自己的，衣服分门别类，挂的特别整齐。

王一博撇撇嘴，一件一件把他的衣服拿出来，再一件一件挂到肖战的衣服中间。

14:00

肖战的睡衣放在枕边没收，王一博顺势躺过去，搂着肖战的睡衣闻闻/蹭/蹭，困意像条件反射一样席卷而来。

挣扎着钻进被子，王一博慢慢合上眼，在即将进入梦境前的一刻又突然坐了起来。

要是在这儿睡着了，肖战回家时就不能第一眼看见他了。

肖战要是看不见他，肯定会心慌的。

迷迷瞪瞪的王一博重又起来，一边胳膊底下夹着肖战的睡衣，另一边胳膊底下夹着枕头，吭哧吭哧搬去客厅沙发。

被子是双人的，搬到沙发上有点儿太挤了。王一博半睁着眼踌躇片刻，转而从卧室的小沙发上拿了毯子去客厅。

这毯子还是在贵州时他买了送给肖战的，那时候肖战整天拉肚子，身体发虚又怕热，经常抱怨酒店的被子太厚，盖上就热不盖又冷。

为着这句话，王一博特意从贵州山里坐车绕了好几圈，好不容易才找着个稍微像样点的商场，买了这么条不知道什么牌子什么材质的毯子。

好在质感还不错，肖战也挺喜欢。一转眼，也买了三年多了。

肖战洗完澡被/抱/出来时，王一博偶尔生病出虚汗时，肖战失眠整夜望着窗外时，这块毯子包裹了无数个脆弱的时刻。

这条毯子上积累的岁月和情感，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家的感觉了。

王一博在沙发上躺好，毯子卡到下巴，睡衣蒙上脑袋，手里抓着睡衣的一只袖子，很快就睡着了。

15:00

王一博做了个梦。

梦里他跟肖战还在贵州的片场，正值仲夏，他跟肖战都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戏服，又闷又热地等戏。

肖战坐在他旁边百无聊赖地吹风扇，王一博转头盯着肖战看了半晌，伸出手指接住了肖战额头上的一滴汗。

肖战大惊失色，惊讶得几乎在椅子上弹了起来，王一博你有病吧！你干嘛呢！

王一博愣愣看着他，伸手去抓他袖子。肖战挣扎几下，王一博的手就顺着袖子慢慢往下滑，从肖战的小臂滑到手腕，最后紧紧抓住了他的手指。

肖战不挣扎了，低着头不看他。

王一博喉结动了动，警惕地看看四周。见确实没有人关注他们的角落，王一博放了点心，转回头看见肖战耳朵红红眼尾也红红地看着他，王一博顿时心如擂鼓，肖战，我……我那个，有事，就有事跟你说。

肖战仍低着头，只轻轻点了下脑袋。

王一博胸腔里像装了环绕音响，心跳声大到他自己听着都觉得刺耳，肖战，这么长时间了，我什么心思你肯定，就肯定早看出来了。我没你那么聪明，但我反正觉得你想的跟我想的应该，应该差不多。要真是这样，你就，就点点头，我肯定，肯定对你好！对你特别特别好！你打我骂我我都不还手，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

肖战静默许久，抬起头四下看了看，面色并无异常，只是被王一博握住的手指悄悄动了动，跟王一博的手指交缠在了一起。

梦里的王一博欣喜若狂，做着梦的王一博搂紧了怀里的睡衣，咂咂嘴继续睡了。

16:00

肖战一打开门就看见王一博裹在毯子里打着小呼噜，回家两个字瞬间有了真实感，踏实又满足。

轻手轻脚关好门，肖战收着足音悄悄走近，才发现自己的睡衣还被王一博卷在怀里，七扭八扭像条抹布似的。

肖战又羞又气，伸手要把睡衣拽出来，刚摸到个边儿，王一博就醒了。

王一博皱着眉用力眨眨眼，看清楚是肖战坐在他旁边，立刻眯着眼笑了，从毯子里把胳膊伸了出来，宝宝——！

肖战顺着他张开的怀抱趴到他身/上，拎起皱皱巴巴的睡衣质问王一博，你多大了你？怎么睡/觉/还得抱着别人的衣服？

王一博迷迷糊糊仰着头凑过来/亲/他，香啊，就衣服，香。闻着你的味儿睡得踏实……想你嘛。

肖战让他说得脸红，握着拳头砸了王一博肩膀好几下，才松了力气专心/亲/亲。

亲/着/亲/着就滚/去了一块儿，肖战也甩了拖鞋爬上沙发，挤在王一博旁边缩手缩脚地窝着。

王一博分了半条毯子给他，我说沙发得买大点儿的吧，就该听我的买那最大的，你看现在，躺着多挤！

肖战踹他一脚，嫌挤你下去，我自己躺一点儿不挤。

王一博严肃正经地抱紧他，还是战哥说得对，就得买小的，越小抱得越紧。

17:00

王一博粘人起来没完没了，搂着肖战说什么都不撒手，亲完嘴就说鼻子还没/亲，亲/了鼻子说眼睛还没/亲，亲/了眼睛又说脖子看着挺香，真像只撒泼耍赖的大狗/狗，扒在肖战怀里就不下来。

肖战费力地挣出只手去摸/他肚子，几点了……？你饿不饿啊？中午饭都吃光了吗？

王一博/亲/着肖战的耳朵点头，吃了，特别好吃！

肖战使劲儿推他，哎哟，王一博你是人吗你！粘人精！臭/狗/狗！不许闹了！

王一博低头看他，那晚上得让我闹。

肖战红着脸不说话，抡起沙发上的抱枕揍了王一博两下，爬起来去摸茶几上的手机。

打开外卖软件，肖战扭头问王一博，晚饭你想吃什么？

王一博专心致志/亲/他下巴上那颗痣，都行，你/做啥我吃啥。

肖战被迫拖家带口下单买菜，看见想买的东西就/怼/王一博一拳喊他抬头，鸡翅吃吗？给你做可乐鸡翅！

王一博点头，吃。

肖战又怼他，空心菜吃吗？春天了得多吃菜，拿蒜给你炒怎么样？

王一博还是点头，好。

看见卖面条的，肖战开心地喊王一博，竟然有炒面那种面条哎！晚上别吃米饭了我给你做炒面吧！很好吃的，我跟我们学校门口的大叔学过！

王一博依旧点头，行。

18:00

王一博在水池边洗菜，肖战在旁边码上调料/腌/鸡翅。

青菜放久了也不新鲜，空心菜只买了一把，够吃一顿的就行。王一博哼着歌两根两根地洗，洗好两根还要举起来给肖战看，宝宝你看！我洗的是不是特别干净！

顺着空心菜梗滴下来的水珠甩了肖战一脸，肖战抬起胳膊用袖子抹了抹脸，冲王一博微笑，给你三分钟洗干净，不然晚饭加菜，吃炖狗肉。

老老实实洗好菜，王一博乖乖蹲在肖战脚边剥蒜。

早先肖战也想过要教他做饭，结果好说歹说半天/王一博都不乐意学。肖战让他烦得没脾气只好放弃，隔了好久才问他为什么不愿意学做饭。

王一博顾左右而言他，扯了半天嫌麻烦懒得做，最后才嘟嘟囔囔地说，家里有一个会的就够了，我要是学会了，你就不管我了。

肖战叉着腰拧他耳朵，王一博你个没良心的，你就是只喂不熟的小狼/狗，除了折/腾/我你还会干什么！

话是这么说，从那以后肖战再也没提过教王一博做饭的事儿，王一博的厨艺水平也一直停留在烧开水和洗菜剥蒜的程度。

肖战切着菜低头看他一眼，王一博立马把手里的蒜瓣递给他看，整个儿的，漂亮吧！

肖战胳膊肘碰碰他头顶，嗯，漂亮。

打开燃气灶起锅烧油，王一博早躲去了厨房门外。看见肖战回头，王一博冲他比了个心，宝宝加油！别烫着！

19:00

王一博端着碗呼噜呼噜嗦面，肖战时不时往他碗里夹一筷子青菜，边吃饭边跟王一博商量年夜饭的菜谱。

肖战掰着手指头数，得有条鱼吧，你想吃炖的还是清蒸的？我回来时看见楼下超市说春节也不休息，那就等除夕那天我再去买，买活的，新鲜。鲈鱼好不好？刺很少的，清蒸也很好吃。

王一博分不清鲈鱼还是什么别的鱼，但肖战说好那就是好，行，就鲈鱼。

肖战索性把手机备忘录打开，先把鲈鱼记好，又接着数，鱼有了，还得炖肉，你想吃什么？是炖排骨还是炖牛肉？早上炖的排骨还有一半儿呢，要不再炖点牛肉？

王一博鼓着腮帮子点头，行，炖牛肉。

肖战又把牛肉记下，零零碎碎写了几样蒸鱼炖肉要用的调料，又问王一博，你还想吃什么？青菜不着急，吃的时候再去买就行，也好炒，不费功夫。肉你还想吃什么？

王一博指指桌上，鸡翅好吃，还想吃。

肖战把鸡翅记上去，顺手又记下得买可乐，你喝什么？可乐？雪碧？冰红茶？

王一博满不在意地挥挥手，就跟你一样就行。

备忘录记了满满一页，王一博啃着鸡翅凑过来看，这么多！你得做几个菜啊，累不累？

肖战揉揉他头发，没多少，都简单。

说着说着又想起什么，肖战忧心忡忡地问王一博，还没问你呢，你的节目是几点啊，来得及回家吃饭吗？

王一博嘟着油嘴/亲/肖战一口，挺靠前的，我肯定回来吃饭。你在家等着我就行了。

20:00

王一博在厨房洗碗，肖战趴在他背上刷着手机陪他。

正好刷到一个讲过年传统的视频，肖战把音量调大，举到王一博眼前跟他一起看。

从二十三的小年到除夕三十，每一天都有一句顺口溜。肖战边看边记，哪天该扫房子哪天该炖肉，一天一天跟着视频算/日/子。

王一博扭头看他，还真听啊你？这就，就瞎说的吧。

肖战瞪着眼啧了一声，拍着王一博肩膀凶他，胡说八道什么呢！快呸呸呸！

等王一博呸完了，肖战才心有余悸摸摸他后脑勺，童言无忌啊，童言无忌！本命年你千万别乱说话，听见没有？

其实王一博原本不信这些的。什么本命年什么忌讳，他原本都不太信。他甚至一直都觉得，与其相信那些，还不如相信自己的付出和努力。

但遇见肖战以后就不一样了。跟他比起来，肖战似乎更在意这些。手腕上会戴红绳，会在他讲了不吉利的话时立马让他呸呸呸，也会很认真地许愿，希望老天爷能保佑他在赛道平安。

王一博能感觉到，肖战特别疼他。疼跟爱很像，但又不太一样。肖战疼他，是把他当成心尖上的宝贝，希望他好运、希望他健康、希望他平安，希望所有神明都能庇佑他，让他百岁无忧。

疼比爱更亲也更近，比爱还要更沉重。

没听见他回答，肖战趴在王一博肩膀上揪他耳朵，王一博！跟你讲话呢，你听见没有？

王一博回过神，用力点头，听见了，不乱说话。

肖战满意地松开手，乖。红/内/裤/跟红袜子都给你买好了，必须穿啊，不许耍赖！

21:00

第二天/王一博得去彩排，肖战把王一博的箱子打开，准备把东西收拾好，明天让他带这个箱子去彩排。

箱子打开一看，半边是衣服，半边是乐高。肖战满头黑线抓王一博过来，你带这么多乐高回来干什么？

王一博还挺骄傲，我前两天不是跟你要钱买年货吗，这就是年货啊！你看我过年在家待这么长时间，马上还就情/人节了，乐高正好出了情/人节系列！

王一博热情地一盒一盒把乐高拿出来给肖战介绍，你看，这是花！这也是花！这是一大束花，还带花瓶的！这是小熊，这是结婚的小人儿！你看，多吉利！

肖战拿乐高盒子敲他脑门儿，真吉利！钱从你压岁钱里扣哈。

收拾出要洗的衣服送进洗衣机，肖战回来就看见王一博还在摆弄那几盒乐高，从小到大摆了一排，念叨着这个拼好了放客厅，那个拼好了放卧室。

肖战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看着他，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他第一次看见王一博时的场景。

竟然已经四年了。

王一博二十四岁了，他们在一起三年，聚少离多奔波忙碌，终于勉强算是在北京落了脚，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家。

再过几天，他们将在家里一起迎来新年。一起熬夜守岁，一起倒数，然后在新年的钟声里/拥/抱彼此。

很多年以后，可能房子会变，他跟王一博也会变老。但新年还是会如期而至，他们也还是会守在一起，迎来每一个岁岁年年。

王一博抬头看他，怎么了宝宝？

肖战摇摇头，走过去抱/他，没怎么，就是突然有点想你。

22:00

一起洗澡，在浴室那个那个。

23:00

从浴室出来回卧室，沿途那个那个。

回卧室继续那个那个。

24:00

肖战累极，缩在王一博怀里一动不动。

王一博给他拉好被子要去关灯，一起身肖战就皱眉，对自己跟王一博之间不是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这件事极为不满。

王一博迅速回来/抱/好他，不动了不动了，睡吧。

肖战动动手指头，闹钟……你别，别迟到。

王一博小心地/亲/亲/他，上/好了。你睡/你的，明天我走的时候跟你说。

肖战小幅度地点点头，握着王一博的拇指轻轻晃了晃。

王一博又/亲/他，晚安，宝宝。

肖战很快睡着了，王一博抱着他，比下午抱着睡衣时更踏实更安心。

王一博觉得他应该不会做梦了。他想要的就在这里，再没有什么好梦的。

肖战以为王一博失眠，迷糊着顺了顺他的后背。

王一博/蹭/蹭肖战的耳朵让他放心，轻轻闭上了眼睛，宝宝，回家过年可真好。

王一博很想看看肖战被打破以后，会是个什么样子。

刚开始进组的时候王一博怎么都找不到蓝忘机的精髓，握紧了避尘靠着自己与生俱来的高冷气场全程硬撑，拍出来的效果连他自己都不想再看第二遍。读剧本时就稀里哗啦流了一脸眼泪的肖战老师与他不同，一举手一投足满满全是魏无羡的英气潇洒，倒是把王一博衬得更僵硬死板。

王一博一条近景拍了三五遍还是不过，导演松口说先休息一会儿缓一缓。王一博刚走到阴凉底下坐着，肖战就带着侧拍镜头跟了过来。蓝忘机那么长一片袖子铺在那儿，肖战愣是连个边儿都没压到，坐在他身边亲近又疏远，笑得眼睛眯起来。

问题俗套，但肖战的回答很是出乎王一博的预料。肖战坐在他身边一本正经，炯炯目光落在镜头正中央，正色得仿佛在描述一个表演艺术家：“王一博就很棒，对这个角色把握得很到位。话这么少还演得这么好，对，演技真是好。”

怎么说呢，好一通有理有据令人信服的彩虹屁。

王一博不动声色在心里腹诽，心说天天跟我一起对戏被我拖累NG最多次的人就是你，现在看见有镜头就夸我，虚伪！

腹诽完了憋了又憋还是忍不住笑，王一博抢过话筒超大声念肖战的名字：“肖老师！肖老师戏特别棒特别好！”

肖战早都录完花絮走去一边休息了，经纪人举着剧本糊王一博傻笑的脸：“醒醒醒醒，夸你两句还当真了？客气话会不会听？跟人家学学，到底比你大六岁，看看人家多会做人。”

王一博飞到颧骨上的嘴角光速回落，会做人？这怎么就是会做人了？

不知情的肖战正在远处微微欠着身跟化妆老师道谢，礼貌乖巧的样子看得王一博心头一阵无名火起。

二十岁的小男孩不服输，心底里埋藏着的恶劣因子瞬间全部激发。

滴水不漏高颜值高情商会讲话会做人，这些全世界都能看得到的肖战，王一博偏偏不想看。

他想和肖战大吵大闹，想抓住一切机会搞破坏添麻烦，用各种各样顽劣笨拙的伎俩去挑衅，甚至去激怒肖战。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打破裹在外面的硬壳看看肖战的内里，他想弄明白这么会做人的肖战，底线到底藏在哪里。

休息过后再拍的一条总算拍过收工，肖战像往常一样转着圈地鞠躬致谢，灯光录音妆发场记一个都没落下。

王一博在他身后故意冷冰冰地开口：“肖老师，你怎么不谢我啊？”

肖战一脸震惊地转头看他，瞳孔微微颤动着的模样看得王一博心中暗喜。但肖战很快就把这一点破绽收了回去，挂着夸张的笑脸过来拍王一博手肘：“哎哟我怎么给忘了，当然得感谢王老师，王老师最辛苦了王老师！”

王一博意犹未尽，万分留恋肖战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那一点慌张。稍纵即逝的真实感被肖战此刻跟他打闹着的熟悉模样衬托得弥足珍贵，王一博偏头看肖战刚刚打过他的地方，不轻不重不偏不倚，外人看亲昵，明眼人看界线分明。

王一博扬手就去怼肖战肩窝：“肖老师又开始了是吧！”

王一博这一下没收着力气，他觉得肖战肯定被他打疼了。但他很兴奋，他摩拳擦掌地盼着肖战还手。然而肖战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干巴巴低着头笑了两声，转身走了。

经纪人又来扇王一博后脑勺：“能不能懂点事！”

王一博下戏以后四下看了一圈没找着肖战，问过工作人员才知道有媒体来，正在布景后院的僻静地方采访肖战。

王一博鬼使神差跟着过去凑热闹，离得老远在镜头后面挥拳高呼：“嘿！哟！肖老师！”

记者当然乐见单人访谈变双人，主持人甚至分了个话筒递给王一博，摄影机的镜头也从近景拉成了中景。

肖战等他坐定了才继续开口，说着自己刚刚还没回答完的半个问题。

王一博屁股底下坐着肖战的半边裙摆，前后左右地乱晃：“战哥！战哥你是不是刚刚评价我了战哥！你说什么了！”

肖战不着痕迹地把衣服抽出来规矩搭在自己腿边，冲着王一博温和笑笑：“你等下，你让我先讲完好不好？”

王一博歪着半个身子往肖战眼皮子底下凑：“说什么了说什么了！”

肖战只好分出一个手去挡他，避重就轻地瞥了一眼身侧：“好了好了，你挡我光了。”

王一博像个多动症儿童一样哗啦一下把自己的白色裙摆扯起来凑到肖战跟前：“我给你打光！”

肖战像是忍无可忍地终于露出来一点无奈的神色，也终于肯回过头看一眼王一博：“你不要闹了好不好？人家要下班了。”

王一博一怔，悻悻收回手没再讲话。

他最讨厌肖战这样，总是把他当个不懂事的小屁孩。成熟稳重大他六岁的哥哥处处思虑周全，温和包容到连带着他的错漏也一起弥补。

肖战像个没事人一样又接着夸王一博演技内敛性格沉稳，王一博坐在一边听着，觉得肖战嘴里吐出来的字就像刀子，扎得他耳朵生疼。

肖战连着拍了几天夜戏没怎么睡觉，轮到雨戏的时候化妆师往肖战脸上淋水，粉底唇彩全都被晕开抹去，露出来肖战一张素白疲惫的脸。化妆师一边给他整理发型一边感慨：“最近太累了，受伤妆都不用化，本色就行。”

肖战已经被水浇了两回，裹在一堆毛巾毯子中间捧着剧本在念台词。王一博前面几场都打了伞，浑身上下除了靴子裙摆上的几朵水花以外基本没湿，拍完了单人近景就窜过来闹肖战，捏着肖战的笛子磕磕巴巴地转。

王一博不知道怎么就在手上转了个花出来，大喊大叫伸手去扒拉肖战：“哎哎哎肖老师！肖老师你看！”

肖战猝不及防差点被他推个踉跄，歪向一边之前还惦记着先把剧本收在怀里，栽歪着身子用脚跟撑住好歹没倒，一边收拾着身上散开的毛巾一边回应王一博：“嗯，很棒，王老师好帅！”

王一博听他声音不太对，握住了手指上旋转着的笛子回头看他。肖战正抱着剧本重新给自己裹毛巾，发梢上的水滴慢慢顺着下巴淌下来，悄悄在毛巾上留下一小片水渍。妆是真的一点没剩下，肖战嘴唇白着脸也白着，只有那双有些无措的瞳仁黑亮亮的，像是要把王一博心里的弯弯绕一股脑全都吸进去。

王一博有点恍惚，攥紧了手心里跟着肖战一起淋过雨的笛子：“你……”

肖战低着头一阵忙活没空看他，以为王一博还在说转笛子的事，就抬起眼看了看他，抿着嘴唇淡淡地笑：“我知道啦，王老师超帅的。”

第一次，不是经纪人说也不是肖战的眼神说，是王一博自己打从心底里第一次觉得，他就是个不懂事的小屁孩。他热衷于让肖战为他操心受累，也热衷于故意对肖战不好，很可能还让肖战因为他受过不少委屈。

王一博忽然就不想知道肖战的底线在哪儿了，他觉得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因为他更想知道，肖战给他设定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淋雨的人什么事都没有，打着伞的那个不知道怎么就感冒了。王一博抱着一盒抽纸吸溜吸溜擦鼻涕，肖战坐在一边看着他擦红的鼻尖忍不住笑，却默默把手上的风扇转了个方向：“哎哟哟我们王老师，擦鼻涕的时候也是帅的哎！”

王一博头晕脑胀，有气无力伸出手冲肖战的方向戳了戳：“……闭嘴。”

肖战关了风扇坐到王一博身边，接过助理递来的热水塞进王一博手里：“喝药没啊你？”

王一博拧开保温杯喝水，被鼻塞憋得耳根发红：“没，吃了困。”

午休回来的时候肖战手上捏着一板感冒药，咔啦一声按破锡纸往王一博手心里倒了一片：“一天两次一次一片，明天就好了。”

王一博吸着鼻子看看白药片又看看肖战，瓮声瓮气问：“说明书都没有，名字我也不认识，毒死我怎么办？”

肖战抓着王一博的手背把药怼进他嘴里：“毒死你正好！”

王一博仰着头灌了好大一口水把药送下去，肖战拍拍手心一脸欣慰：“这就行了。这药吃完得多喝水，你自己注意点啊。”

病号王一博可怜巴巴往椅子里一缩，捧着水杯斜眼看肖战：“我记不住，肖老师得提醒我。”

一句话里咳嗽了三声吸鼻子两声，肖战咬牙切齿又狠不下心在这时候打他：“……王一博等你病好了的，你给我等着。”

王一博等戏的时候也不闹了，恹恹缩在凳子上养病。远在片场各个角落里补妆走位的肖战每隔十分钟就自动自发扯着嗓子叫他：“王一博——”

王一博咕咚咕咚喝两口水，轻声压抑着的咳嗽声戛然而止。

肖战补好妆过来看他，王一博条件反射一样又咳嗽了两声。肖战看着他喝水，皱着眉毛教育他：“都什么样了还不吃药？这么大个子怎么长起来的？”

王一博委委屈屈把水咽下去，拽出一张纸巾捂在鼻子上闷声说：“我也不知道，反正就这么着就自己长大了。”

晚上肖战收了工回房间换衣服洗澡，等收拾完了准备掏剧本出来背台词的时候一翻包，才发现感冒药转了一圈又让他自己背回来了。琢磨着王一博肯定不会想起来找他拿，肖战翻着白眼把浴袍换下来穿好衣服，拖拖拉拉去给对门房间的王一博送药。

王一博门开得很慢，卸了妆洗过澡的人更显病态，总被肖战揶揄的小脸好像又瘦了一圈，看着下巴都尖了。王一博像是正在睡觉，迷迷瞪瞪眼神都不聚焦，给肖战开了门也没理他，转身又扑回床上趴着。肖战跟在他身后顺着酒店房间的门廊客厅走进卧室，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劲：“你睡觉都不关灯的啊？”

王一博半张脸掩在被褥里看着肖战，有点羞赧地用下巴蹭蹭被子：“就……不敢。”

肖战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王一博自暴自弃搂着一团被子哐当一声从床上坐起来，理直气壮又跟肖战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不敢。”

肖战这回听清楚了，但是他没听明白。于是肖战只好也跟着重复：“……啊？”

这个问题解释起来颇有些麻烦和丢人，得讲一个很长很长的，从很多年前就开始的故事。王一博很少说起，因为他觉得没必要。把过去这么久的事情说出来去换一些不痛不痒的马后炮安慰，他觉得特别没劲。

不过礼尚往来，他想要看被打破剖开的肖战，就理应先把自己掰开揉碎了摊开给肖战看。

于是王一博鼓足勇气，搂着被子拍拍自己身边的床铺：“你坐。”

肖战哦了一声要坐，王一博又立刻反悔地指指远处的小沙发：“算了算了你坐远点，传染你就完蛋了。”

肖战不管他，挨着王一博的被子边坐下来，先抠出一片药来盯着他喝了，把剩下的药扔在王一博床头柜上：“怕传染我你就别感冒啊。”

王一博垂着眼睛不看肖战，吞了吞口水艰涩开头：“我13岁就出国了，你知道吧？”

剖析内心这种事酷盖王一博不常做，绞着手指头费劲说话的样子让肖战有点想揉他脑袋。肖战犹豫了一下，拽过床上另外一个枕头抱在怀里：“嗯。”

王一博咳嗽两声，语调还是不太自然：“那时候小嘛，练舞又累，就在练习室睡着了。他们没发现我，以为没人了，就把门反锁了……屋子很大，我找不到灯在哪里……”

肖战抱紧了怀里的枕头，轻轻地嗯了一声。王一博偷偷摸摸抬起头，飞快地瞥了一眼肖战的表情：“怕鬼是因为那时候刚出道，总有人寄奇怪的快递给我……我搞不懂是为什么，生气倒是次要的，就是总会被吓一跳。”

肖战的表情掩在阴影里看不太清楚，王一博都说完了才后知后觉地有点不好意思。生怕自己跌跌撞撞捧出真心的样子过分鲁莽，王一博尴尬地挠挠后脑勺冲肖战笑了两声：“所以说我就是怕黑又怕鬼……肖老师可别吓唬我。”

肖战蓦然想起前段时间他们一起去录王一博做导师的那个综艺，王一博穿着一身鲜红的西装，在台上游刃有余地散发魅力。舞蹈动作肖战其实看过很多回，Rap词也听王一博在片场练过，他自己还能跟着说上几句。

但舞台上的王一博看起来就是和平常很不一样。他的动作、他的表情，甚至他眨眼时睫毛交缠着的样子，都让肖战觉得陌生又惊讶。

明明前一天还穿着戏服追在他身后跟他吵架的人，一转眼就成了光芒四射万众瞩目的大明星。肖战自己也是男团出身，他唱过歌跳过舞也开过演唱会，可他觉得王一博跟他不一样。

他是半路出家，而王一博天生就是做爱豆的料。

肖战在采访里说过很多次，王一博从小练舞，而他自己只会记编舞。可肖战说这话的时候从没想过，在他往返家和学校不超过15分钟的漫长岁月里，原来“从小”这两个字对王一博来说是这么苦这么疼，原来不知不觉就长到这么大的王一博，独自一人成长得十分辛苦。

肖战沉默很久，王一博也跟着在一边紧张了很久。半晌，肖战扔开枕头，抬手揉了揉王一博的后脑勺：“以后如果你害怕，可以打电话给我。”

肖战刚推开自己的房门，就听见裤兜里手机在响。掏出来一看，是王一博。肖战疑惑地点了接听，把手机放在耳边。

王一博喂了一声之后就没了声音，肖战以为手机出问题了，拿起来又放回去好几回，沉不住气喂喂喂了好几声：“王一博？”

王一博拖着长音应了一声，又过了好半天才小声嘟囔着叫肖战：“……我现在，现在就有点害怕。”

这回沉默的人换成了肖战。

王一博举着手机紧张得浑身冒汗。他承认，今天一天肖战对他实在是太好了，好到让他忍不住有点飘飘然。他分不清是肖战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王一博生病了，还是因为生病的是王一博，总之肖战就是对生病的王一博很好。

他急不可耐，他觉得自己离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十分十分地近了，近到好像他只要开口问出来，肖战就一定会告诉他答案。

可是肖战在这个时候沉默了。

王一博是真的开始害怕了。怕到心脏紧缩，手指冰凉。

比起黑暗和鬼神，沉默着一言不发的肖战更让王一博害怕。他怕肖战觉得他唐突莽撞，怕肖战又像个哥哥一样温声地笑，哄他说王一博你吃了药就快睡觉，明天就好了。

王一博在这段仿若空白一样的时间里迅速冷却清醒，忽冷忽热地在名为肖战的旋涡里沉浮着，小心斟酌着语气跟肖战道歉：“对……对不起，我……我可能发烧了，烧糊涂打错电话……”

“没有，没打错。”王一博听见肖战关了门，紧接着又听见肖战在电话里的声音和自己房间门外的声音慢慢重合：“你怕的话，我来陪你。”

很久以后王一博出差回来在卧室补觉，肖战在厨房忙活着炖排骨，手机架在窗台上随机放着歌。

王一博顶着鸡窝头晃晃悠悠挪过来，刚一迈进厨房门口手机就自动切了歌，那个选秀节目的主题曲霎时响彻整个房间。

肖战笑到刀都拿不稳，猫着腰弓着背学了几个王一博当年被迫营业的经典动作。王一博倒是一脸平静，晃了晃炸起来的头毛，扶着厨房门框就开始热舞，一边跳还一边冲着肖战抛媚眼。

肖战笑着笑着就笑不动了，肖战看看一点形象都不要沉醉在发疯里的王一博，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买酱油送的大花围裙——

自己家里嘛，可不就是把那些见不得人的、隐藏最深的柔软碎片，统统保管起来的地方。

肖战满心满眼都温柔起来，搂住表演结束凑过来找他要奖励的王一博，啵唧一声亲在大脑门上：“乖幺妹儿！”

“……”

“……一博哥我错了。”

“……”

比起肖战的浪漫主义色彩，王一博更偏实践性。每次这样大汗淋漓地搂着肖战拥有肖战的时候他才最满足，也最豪情万丈。肖战抓着他的肩膀失神颤抖，像初生的婴儿一样在他面前袒露得彻底。

王一博觉得自己是盖世英雄。

他接住了肖战的所有。

王一博洗好澡出来的时候肖战又去了厨房，大概是想着还要洗澡就随便从地上摸了衣服穿，短裤穿的是他自己的，背心穿的是王一博的。

看见王一博出来，肖战举着汤勺开始念叨：“我去洗澡，十分钟以后你关火。关火你会吧？就这个，这个键，按一下就行。你明天是不是有活动？西装你是不是又塞行李箱了？我跟你讲了会皱！快赶紧拿出来，待会儿我给你熨熨……”

王一博突然走过去抱住他：“肖战。”

肖战顿了一下，举远了汤勺回抱王一博：“啊？”

王一博深吸一口气，亲亲肖战泛红的耳垂：“谢谢你。”

肖战拍他后背：“哎不客气不客气，咱俩这关系谁跟谁！”

王一博收紧手臂，语调很慢很轻，无比郑重地又说了一遍：“肖战，谢谢你。”

肖战从王一博肩膀上探出头把汤勺放好，然后缩回王一博怀里蹭蹭他的锁骨：“不客气狗崽崽，我们彼此彼此。”

//END

肖战还是设计师的时候有个习惯，喜欢给客户加一些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备注。

比如那个叫“五彩斑斓-赵总”的，是个总爱提奇奇怪怪语焉不详问题的难缠客户，再比如那个叫“甲方甲方-李总”的，是个半夜十二点也会给肖战发微信让他改方案的土豪。

现在肖战进了娱乐圈做了演员，方案不写了数位板不拿了，但加备注的习惯还是在。

但好像又不只是备注。

还有无数个备注后面，千锤百炼淬出来的那颗七窍玲珑心。

肖战点开对话框里的微信名片，当着经纪人的面按下添加至通讯录，又一个字一个字地把备注敲上去：“乐华-王一博”。

经纪人笑笑，用手里卷成卷的营销方案敲了敲肖战跟前的桌面：“你知道他是哪个公司的就最好了。剧是什么剧你知道，人是什么人你也知道，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肖战盯着早没了光亮的手机屏幕愣神，经纪人看着他低垂下去的头顶沉默了一瞬，叹了口气：“……你知道的，能有个男一号，不容易。”

围读剧本的时候肖战第一次看见王一博的真人，挺高挺白也挺瘦，跟他这些天在网上搜出来的图片看着差不多。肖战看着那人没什么表情地跟导演监制打了一圈招呼又冲他走过来，又恍惚想起来，网上的资料里面好像还说了这人话少得过分，最大的本事就是把天聊死。

王一博自觉走到肖战旁边，拖着廉价会议椅往后挪了挪，长腿一迈坐了下去。

旁边摆着微笑脸准备打招呼的肖战：“……呃，你好？”

王一博回头看看他，挑起右边眉毛做了个不知名的表情：“嗯。”

“……”

肖战彻底没话了，只好学着身边那人的样子也假装看剧本，用橙色荧光笔在台词上恶狠狠划横线。笔尖划过纸面哧溜哧溜地响，身边人听见他的动静，掀起眼皮又瞅了一眼他的剧本：“哇哦，好橙。”

“……”

肖战咬着后槽牙冲王一博点点头，心说老子这男一号还真是mmp的不容易，营业伙伴是个憨批。

进组开始就不断地有采访和花絮跟拍，肖战奉承营业精神不厌其烦又小心翼翼地在每一个采访里全方位无死角夸奖王一博，从演技到跳舞，从性格到相处，能夸的地方基本全夸了一个遍。王一博不明所以跟着肖战对吹彩虹屁，肖战兢兢业业保持微笑，滴水不漏地维持着王一博的优质形象。

天气越来越热，肖战举着小风扇坐在小山包上磕磕巴巴念自己整页整页的大段台词，离得老远就听见王一博扯着嗓子叫他：“肖——老师！”

肖战又热又累，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继续迷迷瞪瞪背书。于是一长串的肖老师肖老师肖老师由远及近，然后一个硕大的热源飞速移动过来，还带来一大群助理化妆师造型师把肖战周围空余的地方团团围住。

王一博被好几个人围着弄头发擦汗补妆，从层层叠叠的人群中央伸出手打了肖战一下：“叫你呢肖老师！怎么不理我！”

肖战啧了一声又找不到入口还手，索性抱着剧本风扇往另外一边移了移：“哪敢不理王老师，我这不是怕忘词耽误王老师时间，抓紧提升业务水平吗。”

王一博跟着肖战也往那边挤：“肖老师戏好，台词记得也快，我哪比得上。”

肖战斜着眼睛看了看王一博，抬手打他：“你又开始了是吧？”

挨了打的人笑得更开了，从袖子轻轻扫了一下肖战的胳膊：“您不开始我怎么敢开始呢肖老师！”

追着王一博满场打的时候肖战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当初的看法，他的营业伙伴真的是个憨批。

王一博从威亚下来以后就换了肖战上去，红色发带在鼓风机的作用下飘飘如仙，肖战全情投入，大段大段的台词饱含着感情响彻片场。

王一博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这样觉得，但此时此刻他自己笃定地认识到，听肖战说话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肖战说话的时候小表情很多。

会歪头，会耸肩，会眨眨眼，会吐舌头，还会眉眼弯弯地笑起来。南方人的嗓音也好听，喉管像是在江南水乡的潺潺溪流里浸过，水汪汪甜丝丝，骂人都好听。

最最主要的是，肖战说话的时候会无意识地嘟嘴。王一博天天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的红唇一张一合地吐字，或气恼或无辜地喊他的名字。

王一博。

“博”这个字，会让肖战的嘴角鼓起来，嘴唇伸出去一块儿把兔牙包裹住，音调慢慢地从圆鼓鼓的口腔里面跑出来，那样子——

就很像在讨吻。

王一博被自己凭空冒出来的这个想法吓得一机灵，肖战下了戏追着过来跟他打刚刚没打完的那场架，一巴掌拍上王一博的后背才发现这人躲都不躲，砰地一声结结实实震天响。

肖战也跟着吓了一跳，拉着王一博的手腕着急忙慌在他眼前晃手掌：“你傻了啊！想什么呢！疼吗？”

王一博心虚地看着肖战攥在他手腕上的手指头，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不疼。”

晚上戏快拍完的时候有人来采访，王一博跟肖战并排坐在剧组简陋的小木头桌子后面，对着摄像机玩你画我猜。

王一博在纸上画了一堆线条，胸有成竹举给肖战看。肖战眯着四百度的近视眼仔仔细细看了半天，抬起眼皮冲王一博转了转眼珠。王一博迅速接收到信号，用纸挡着嘴飞快地说了一遍答案。

周围哄笑声乍起，就剩下一个肖战还没明白，迷迷瞪瞪往王一博那边凑过去：“啊？”

王一博只好又把纸举起来遮住脸，小声又说了一遍答案。

肖战气急败坏去抓话筒，骤然拔高的气音被电流声放大，听在王一博的耳朵里就是实打实的兔子撒娇：“啊我还是不知道——！”

王一博无意识地攥紧了A4纸一角，下午好不容易偃旗息鼓的奇妙心思被这一句话点燃了引线重新炸开，像泡腾片一样咕嘟咕嘟冒着气泡往上窜。

偏偏罪魁祸首还毫不知情，热腾腾冒着汗珠的额头一个劲往王一博下巴跟前凑，指尖戳在王一博手里的纸上划过来又划过去：“你画的这是什么呀！”

王一博深吸一口气，啪一声把纸扣在桌面上：“下一题下一题。”

收工回了酒店，王一博洗了澡换了衣服，游戏没打摩托没看，平躺在床上思考人生。

王一博走过的前二十年，就像一场声势浩大的摩托比赛。

比赛开始之前他得先攒车练技术，灰头土脸摸爬滚打，一身土一身伤地在地上爬在泥里滚。等车攒好了压弯也练好了，赛道上风驰电掣领跑的王一博睥睨苍穹不屑一顾，没有谁能入得了他那双眼。

不是年少轻狂也不是目中无人，实在是一步一个血脚印走过来的路，底气不足都对不起身上背着的一道道结了痂的伤口。

所以他闷着头往前冲，无所顾忌也无所畏惧，不会为了什么停留，也不会容忍自己停下。

那肖战，肖战是什么呢。

王一博在床上翻了个身，看着窗帘后面露出来的半个月亮想，肖战是个补给站。

但肖战是个藏在海市蜃楼里的补给站。

他能看见，可他知道那不是给他准备的，他也抓不住到不了。但他忍不住，因为他看见了就会胡思乱想。想自己是不是渴了是不是饿了，想油箱里的油还能跑多远刹车是不是该换了。

肖战就在那儿什么都没做，王一博一颗无牵无挂飞在风里的心骤然就跟着那人坠了下去，丝丝缕缕密密麻麻，全让肖战给捆了个结结实实。

王一博就很气，气得翻身坐起来踢踢踏踏踩着拖鞋去敲对面肖战的房门：“肖老师！肖老师你出来！”

肖战敷着面膜给他开门：“鬼叫什么！”

王一博哐当一声推开门就往里走：“打游戏打游戏！输了打手心！”

肖战面膜都要气裂了：“大半夜你又发什么神经？！”

二十岁的热爱浓烈又直白，肖战花了半天的功夫就摸清了底细，王一博是喜欢上他了。肖战又花了一分钟回顾他和王一博拍戏的这几个月，在心底低头承认，他确实给了王一博一些错觉。

肖战旋即又反问他自己，真的全是错觉吗？

没有推开王一博顺着发梢摸到他手肘的掌心，没有拒绝王一博越来越多的肢体接触，没有在得知王一博喜欢他以后第一时间想要扼杀这种想法甚至有些开心，这些又算是什么？

就算是疏忽吧，肖战给自己下了个结论。成年人的心动可以是疏忽，但不能是错误。

肖战看着王一博从远处朝着他跑过来，暗自祈祷王一博停在原地，一步都不要再往前走。

王一博生日那天照常一早起床赶去化妆，先他一步坐在化妆间的肖战龇牙咧嘴在化妆师的眉笔下面冲他大叫：“生日——快乐！”王一博耳朵有点红，快步走去肖战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嗯。”

开拍前试位置，王一博拿着避尘规规矩矩走了一圈，猝不及防就被一个黑影挡住了脚步。肖战举着小风扇，眯着眼睛呲着牙冲他傻乐：“王一博，生日快乐呀！”

等戏的时候两个人露着腿吹夜风，一人拿着个手机在刷。王一博忙忙碌碌回复着四面八方的祝福，肖战像个BGM一样在他旁边碎碎念：“王一博生日快乐呀王一博。二十一岁了王一博，哎，生日快乐呀王一博。”

肖战不知道从哪个草丛里抓了一只大蚂蚱，捏在手上追着王一博满场乱跑。王一博惊慌失措地到处躲，拿之前答应肖战的小龙坎和官也街毫无震慑力地威胁他：“你还想不想吃了！还吃不吃了！”肖战离得老远没理他的话，举着虫子张牙舞爪冲他挥手：“王一博，生日快乐！”

王一博从来没有过过这样的生日，也从来没有在生日这天听见过来自同一个人的那么多生日祝福。即将二十一岁的王一博有点害羞又有点无助，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份紧张和悸动的心绪，只好在肖战高声倒数的时候挥着袖子红着脸打他，拙劣地掩盖着心底暗流涌动的情愫。

切蛋糕的时候王一博拉着肖战不许他走，切了一块水果最多的地方放在小碟子里端给肖战，威胁他吃不完不许走。肖战咬着塑料小勺子站在王一博旁边一边吃一边看着他继续切蛋糕，含糊不清地跟他唠叨：“哎我年纪大了代谢很慢的，你想让我胖死是不是？太甜了这个，我胖了你也要胖，你也得吃！你得吃两块！”

王一博又挖了一块奶油抹在肖战手里的小碟子上：“胖点可爱。”

肖战没再出声，奶油倒是一点没剩，全吃完了。

肖战先回的酒店，王一博被导演按着头灌了一听啤酒，站在走廊里摇摇晃晃冲着肖战房间的门打酒嗝。十分钟过去，王一博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规规矩矩曲起手指敲门。

过于礼貌的敲门声给肖战造成了误会，一路喊着谁呀谁呀地跑来开了门，看见王一博就是一愣：“怎么是你？”

王一博酒劲上涌，涨红着脸往肖战推开的门缝里挤：“怎么不能是我！”

肖战无语地关了门，抱着胳膊跟在王一博后面进屋：“行行行，你生日你最大，你干什么都行。”

王一博蹭一下转过身，差点撞上肖战的鼻子：“真的什么都行？”

肖战揉揉鼻尖，没来由地开始心里发慌：“倒也……也不是吧，你想干什么？”

王一博抓着肖战揉完了鼻子要放回去的手腕，举在半空晃荡了两下：“我想喜欢你，行不行？”

肖战沉默了三秒钟，淡定地摇头：“不行。”

王一博急切地把肖战往自己怀里拉，滚烫的热气混着酒味全扑在肖战身上：“凭什么不行？！”

肖战不动声色退出王一博的怀抱，抱着胳膊挑眉看他：“就凭你是你我是我，所以不行。”

王一博不说话，瞪着眼睛盯着肖战看。肖战叹口气，绕着王一博眼前的一小片地板来来回回地踱步。走了三圈之后肖战停下来，用他从来没给王一博展露过的冷峻面容淡漠地陈述事实：“于情于理，你都不应该喜欢我。”

在一起拍了几百场戏，肖战第一次用大六岁的成年人视角给王一博介绍这个残忍的世界，一字一句揭露王一博刻意规避很久的，片场以外的真实与残忍：“这是不对的，王一博——乐华娱乐UNIQ组合的王一博，你这样是不对的。”

王一博眼睛好像有点红，但是他垂着头明显不想让肖战看见，所以肖战也就假装没看见，沉默着等王一博的答复。王一博轻声吸鼻子，垂着头看地板，又或者是在看自己的脚尖，声音闷闷地倒像是真的喝醉了：“……那你，你对我那么好……”

肖战笑起来：“拜托，我们不是在合作吗？前辈，你之前都是怎么混娱乐圈的？”

王一博静止不动戳在肖战房间正中间站了半晌，末了重重冲着自己手心里砸了一下拳头，转身就往外走。擦过肖战的肩膀两个人狠狠撞了一下，王一博头也没回。

肖战在背后叫住他：“王一博。”

王一博握着门把手没回头，肖战松开一直藏在身后紧握着的拳头，轻声说：“生日快乐。”

转过天王一博开工的时候黑眼圈重的像是要掉到地上，化妆师小姐姐都忍不住问他昨晚是不是趁着过生日出去骑了通宵的摩托。

王一博换好衣服出了化妆间，肖战正和其他几个演员混在一起，吵吵嚷嚷地不知道在说什么。王一博正默默拧巴着构思怎么过去打招呼，肖战回过头看见他就开始叫：“老王！快来！他们骂我！”

王一博站在肖战身边任他半个身子吊在自己身上，一边背词一边还不依不饶地跟人斗嘴，胸口里一大团该死的胜负欲正熊熊燃烧。

行，不就是装没事人吗？谁输谁他妈的是小朋友。

二十一岁的王一博在一瞬间迅速长大，学会遮掩，学会隐忍，学会在大笑里心痛，也学会在心痛里大笑。

差两个月满二十七岁的肖战偶尔也会在深夜里望着房门出神，想着被两层门板隔开的那个人，会不会怕梦里的黑。

但肖战不后悔。

杀青那天喝了很多酒，喝到最后已经分不清谁醉了谁没醉，到处都是倒在一起抱在一起哭在一起的人，喧闹又热烈。

王一博摘了头套卸了妆变回现代人，端正坐在桌前用汤勺往小碗里舀汤。肖战大着舌头不知道从哪儿回来，空了的啤酒杯落在桌上叮当一声响。王一博把盛了大半碗热汤的瓷碗放在肖战面前，往他手里塞了把刚找服务员要的干净勺子：“你醉了吗？”

肖战扔开勺子端起碗喝汤，呼噜呼噜一点没有个偶像的自觉：“没！没有！”

“……”王一博扯张纸巾递给他，“回吧？”

王一博半搂半架着肖战回酒店房间，从打着醉拳的人裤兜里摸出房卡刷进门，把歪歪斜斜的肖战放在床上摆好。王一博正琢磨着要不要帮肖战脱鞋脱袜子的时候肖战突然又坐了起来，王一博以为他要吐，抱起垃圾桶就要往肖战脸上怼。

肖战坐在床上忽然就笑开了，冲着王一博的方向轻轻挥挥手：“以后就不能天天见啦……一博要给我发微信喔！”

王一博放下垃圾桶，垂着手静默地站在床边，肖战怀里抱着个枕头，哧哧地对着他笑。

王一博按着他的肩膀扶他躺下，单手脱了肖战脚上的鞋袜：“你没醉，对吧。”

肖战拿枕头敲王一博肩膀：“谁说的谁说的！我醉了！”

王一博抢过枕头扔在一边，两只胳膊撑在肖战的脑袋旁边，手背上青筋暴起：“不用试探我。我不会忘了你，也不敢喜欢你。你满意了？”

肖战愣了许久，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拉起被子蒙住自己泛红的眼尾：“王一博，我看你才是醉了。”

往后的一年里他们当真一次面都没见过，王一博会给肖战发微信，拍摩托拍赛道上的落日，拍滑雪场拍演播厅，也拍自己的早饭午饭晚饭，用表情包感叹飞机餐难吃。

肖战多数时候会回一个表情包或是几句无关痛痒的客气话，有时候忙着拍戏顾不上看手机，王一博发的早饭他晚饭时才看见。肖战就慢悠悠拍一张月亮发过去，王一博就会立刻回他说下了夜戏快回去睡觉，这几天不是下雨吗，窗户关好。

没人能想象一个活在引擎轰鸣声里的大男孩每天捧着手机查看另一个城市是什么天气的样子，肖战也不能。肖战只是在回了酒店仔细合上窗户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晃神，后知后觉地开始祈祷赛道上不要落雨。

肖战好像有一点点后悔了。

但不是为了王一博，是为了他自己。

肖战生日的时候收到了王一博的快递，拆开之后里面是一副写着他名字缩写的定制款耳机和颜色丰富到设计师肖战都认不太全的画笔。

王一博给他发微信，说肖老师生日快乐，能休息的时候就听着音乐画画吧。肖老师要开心。

耳机实在是太显眼，肖战摆在北京的家里没用过几回。画笔倒是一直带着，走到哪儿画到哪儿，常用的几个颜色都快秃了。肖战也会把自己随手乱画的小玩意儿发给王一博看，王一博一张一张保存下来，然后回复他说肖老师就是肖老师，卡通画都画出了二十万的风格。

新年的时候肖战在常去的店里看见了一个坠着小牛头的项链，刷了卡买下来快递给王一博，用王一博送的画笔画了张小贺卡放在快递盒子里，说王老师的属相一定能保佑王老师，新的一年一直冲！

一晃眼再见面的时候阿令都播了大半，要去录宣传综艺。一个是湖南广电正经工作人员，一个是从小长在西南的重庆娃娃，长沙这个城市倒是对两个人都不算陌生。

肖战后到的，先去主持人和其他嘉宾的休息室打了一圈招呼，转到最后一个房间的时候肖战顿了一下，扭头先打发助理回自己的休息室收拾东西。

王一博打开门的一瞬间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肖战被他直白的目光钉在原地动弹不得，硬着头皮和他对视。

肖战甚至已经做好了在走廊里跟王一博大打出手的准备，但是王一博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静静地站在门边看着他，静静地在他面前亲手扑灭了眼里的火光。

王一博倒像是如释重负，胸口上挂着的小牛头跟着主人深呼吸的动作轻轻摆了两下。王一博勾着半边嘴角笑起来，眼底的灰暗藏在笑里，看得肖战莫名一阵心痛：“好久不见，肖老师。”

游戏开始之前一群人挤在后台换衣服，肖战先换好了在一边看台本，听见背后同组的演员在劝王一博：“你那项链摘了算了，一会儿勒着你脖子。”

肖战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台本上，可王一博像是故意说给他听一样，一个字不落全送进了他的耳朵里：“不摘，丢了我上哪儿找去，天底下就这一个。”

二十分钟以后，肖战叉着腰站在人群外围，盯着王一博侧颈的一大片红色又气又心疼。有人伸手过来要帮王一博摘项链，王一博下意识就伸手隔开了，眼神有意无意地往肖战这边瞟。

肖战没辙，抬着下巴冲王一博眨了眨眼睛。王一博乖乖放下手让人把项链给他摘下来，折了几下小心地收进了口袋。台上的十几个人来来往往，肖战大着胆子混在人群里走过去，想仔细看看他的伤。

不只是红，还破了一块皮。肖战忍了又忍才没动手打人，盯着冲他傻笑的王一博骂人：“说了让你摘你不摘！这都破了！”

王一博抬手摸摸伤处，又把手揣进口袋里摸了摸长着犄角的小牛头：“没有，摘了。”

散场以后照惯例是要一群人一起聚餐的，王一博凭着湖南广电的员工身份成功推脱了饭局，带着肖战七拐八拐坐进了一家小馆子。肖战在满盆红油里捞虾吃，满嘴油光地嘲笑三杯冰啤酒送服一只小龙虾的王一博。

吃完出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多，助理们拼了车先回酒店睡觉，王一博陪着吃撑了的肖战在空无一人的江边散步消食。

夏夜的风混着江水的潮气，湿漉漉黏糊糊地把刘海吹起来，绕在身边裹着肖战慢吞吞往前走。王一博走在外侧没怎么说话，肖战踩着地砖上的格子正拼命找话题，突然听见王一博叫他：“在这儿别动，等我一会儿。”

肖战茫然地抬起头，看着王一博跑进马路对面的24小时便利店，过了一会儿拎着一瓶果汁又走了回来。王一博拧开瓶盖递给肖战：“渴了吧。”

肖战接过果汁喝了一口又把瓶盖拧回去：“我自己能拧开。”

王一博嗯了一声转身继续走路：“我知道。对不起，没忍住。”

肖战愣愣看着他在黑夜里无言的背影，开口叫他：“王一博。”

王一博停住脚步回过头，肖战站在原地问他：“你喜欢我什么？”

王一博像下午刚见到他的时候一样，眼神里冲天的火光骤然凝聚，紧紧锁在肖战身上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但火光熄灭的速度比下午还要更快，王一博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低垂着眉眼不看肖战：“是因为后面几天要宣传，是吧？”

王一博转头去看人行道护栏外面的江水，目光落在远处幽暗的水面上，潋滟的水光倒映在他暗淡的眼神里：“你怎么不信呢？不许喜欢你，戴着项链会保佑我，你说可以摘……我都听见了，我都记着呢。”

王一博侧颈上的伤口贴了创口贴，刚刚吃饭时出了汗，创口贴的粘性被汗水冲淡粘不牢，翘起来的边角正好压在王一博转头时凸出来的那根筋上，直愣愣戳在肖战眼前。

肖战突然想起来，王一博那时候话没说全。

王一博那句“没有，摘了”不是在顶嘴，王一博是在说“没有不听话，你说要我摘那我就摘了”。

肖战把创口贴撕下来，换了自己的指尖去包裹王一博的伤口。王一博瞪大了眼睛抬眼看他，肖战手指贴在王一博跳动着的血脉上，又问了一遍：“王一博，你喜欢我什么？”

王一博跟他对视良久，认输一样地软下肩膀，温顺地蹭了蹭肖战的手指：“就是喜欢你，因为你是你，所以喜欢你。”

肖战松开手指，慢慢凑过去把嘴唇贴在王一博的颈侧：“喜欢我吧，王一博。你可以喜欢我。”

肖战实在不想吵醒整间酒店的人，忍辱负重地点头答应黏在自己身上的大型犬类今晚可以睡在自己房间。王一博像阵旋风一样地冲进肖战房间，肖战端着大六岁的架子跟在他后面关门上锁，其实一直上扬的嘴角根本就没下来过。

旋风王一博冲进屋里又冲出来，一把搂住刚锁好门的肖战箍在怀里，贴着肖战的耳朵边大声叫他：“战哥！！！”

肖战恼羞成怒锤他后背：“我不聋！”

王一博松开手看看他，摸摸肖战的鼻子眉毛耳朵，又揉揉肖战的头发：“靠，我不是做梦吧？”

肖战踢他一脚：“疼吗？”

王一博摇头：“不疼，你踢我怎么会疼？”

肖战伸手大力扯他耳朵：“王一博你是傻吧！”

王一博龇牙咧嘴扭着腰躲：“哎哎哎疼疼疼，战哥我错了，战哥！”

肖战松开手换拖鞋，王一博亦步亦趋在他身后跟着，那样子生怕肖战跑了一样。肖战脱了短袖外面的衬衫扔在沙发上，坐在地毯上冲王一博招手：“过来坐。”

王一博颠颠跑过来挨着肖战坐下，眼睛都不眨地盯着肖战直勾勾看。肖战想过他会开心会激动，但从没想过他会这么开心，开心到有点卑微地小心翼翼确认着这是不是梦境，他还会不会走。

肖战挪过去倚在王一博肩膀上，抱着他的一只胳膊放在怀里：“你问吧，我都告诉你。”

王一博有点不自然地调整了一下坐姿，紧张地咳嗽了两声：“我……我那个，我是王一博，你知道吧？”

肖战摸过王一博的手掌，一根一根数着他的指节：“嗯，知道。”

王一博掌心冒汗，转过头小心地看着肖战的表情：“我……我不是蓝忘机，你也不是魏无羡，你知道吧？”

肖战跟他十指紧扣：“嗯，知道。”

王一博用力扣住肖战的手掌：“那为什么是今天？”

肖战搂紧了他的胳膊，下巴蹭在少年人坚实的手臂肌肉上：“见不到你的时候还可以骗自己，见到你我才知道，骗不过了。那时候我不是……不是不喜欢你，我是怕我们后悔。”

肖战仰着脸轻轻吻了一下王一博的耳廓：“不过是我错了。我很想你，我每天都在后悔。狗崽崽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王一博松开手指去揽肖战的腰，搂着他抱在自己身前紧紧圈在怀里：“最后一个问题——”

肖战回头吻他：“我爱你。”

//END

*正文之前建议阅读背景设定（合集第一篇）

*古代宫廷背景，封建糟粕那点玩意都有，慎入

肖战被抬回府时，添禄正守在前门。

宫里人的装束自然是不同的，见他们冲进府门，添禄原本还有些紧张，随即他就看到了昏迷不醒的肖战。

“主子——”添禄的声音都吓劈了。

人是许嬷嬷亲自送回来的，添禄连滚带爬的在前面带路，还不忘找人去请秦大夫。

到了屋里，素来镇定的孔嬷嬷也少见的慌了片刻。秦大夫拎着药箱跑进来，头发胡子都被吹的乱糟糟。

不一会儿，屋里乌泱泱的挤满了人，孔嬷嬷怕打扰秦大夫，就把他们都搓了出去，然后使了个眼色，许嬷嬷跟着她偷摸去了暖阁。

“老姐姐，您得给我交个底，我们主子这是怎么回事？”

许嬷嬷叹着气把今日景仁宫内的情形说了，临了还不忘留了一句：“贤妃娘娘让我转告你，小心提防着正院那位，他要是趁机再搞点事，广陵王府真要大乱了。”

“如今王爷不在京中，这是犯了什么疯病？”

“谁说不是呢……原本以为是个懂事的，没想到这么拎不清。”

许嬷嬷毕竟是宫里人，不能多呆，进屋看了几眼叮嘱了几句就走了。

孔嬷嬷送完她回到里屋，看着一盆一盆端出来的血水，心尖都抽抽。

等王爷回来，他们都得被扒层皮不可！

肖战回府不长时间，谢书齐也回来了。

府里一片寂静，谢书齐刚到正院，林嬷嬷惊慌着一张脸迎了出来。

“王妃，听说肖氏在宫里出事了，这是怎么了？”

谢书齐强挺着露出一个笑来，“被宫里娘娘训斥了，他瞒着身孕，所以才这样的……府里人都去哪儿了？”

“都被董氏拘在各院不准走动，乐福堂现在人仰马翻的，看着都害怕。”

谢书齐讽刺一笑，“王爷命董氏协助我管理王府，她倒是会拿着鸡毛当令箭……罢了，你去吧，把宋海叫过来。”

林嬷嬷走了两步，不放心似的回头看他，“王妃，您……真的没事儿？”

谢书齐扯了一下嘴角没说话，林嬷嬷叹了口气退了下去。

很快，宋海悄无声息的摸了进来，站在一旁等谢书齐问话。

“说吧。”

“是。”

宋海把肖战进宫之前的安排都说了一遍，谢书齐捧着茶碗听得入神，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磕着茶盖。

待宋海说完，谢书齐才想起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他倒是冷静。”谢书齐面无表情，可眼中疯狂之色渐浓。

宋海犹豫了一下后开口问道：“王妃，若肖氏这胎真的出了问题，那您……”

谢书齐搁下茶碗，轻抿嘴角，目光朝着门外看去。

暮色渐起，赤红色的光慢慢爬过正院的房屋砖瓦，谢书齐的脸在这光中朦胧不清，唯有一双眼亮的吓人。

“我早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秦大夫一直忙到晚上，才拖着疲倦的身体到外间回话。

“启禀董侧妃，胎儿保住了，肖侧妃也暂无大碍，只是寒气侵体，再加失血过多，还没有醒过来。”

下午的时候，董兰自己在敬春斋也待不下去了，把琑儿安顿好后，也跑到乐福堂守着。

心急如焚的守了几个时辰，总算是有个还不错的结果。

董兰如蒙大赦般念了句佛，云哲则直接哭了出来。

下人们听到肖战没事，也都松了口气，沉闷了小半天的乐福堂，如今总算能看到点鲜活气儿。

“大公子还小，回来怕是要哭闹，不如今夜就让他在敬春斋住下吧。”

孔嬷嬷让人把琑儿用惯了的被褥打包好，交给司琴拿着。

董兰进里屋看了一眼肖战后就走了，云哲待了一会儿也离开了。

此时已是深夜，肖战气若游丝般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快跟被里一个颜色了。

孔嬷嬷和秦大夫丝毫不敢睡，隔一会儿就要去试一试肖战的鼻息，心惊胆战的看着被子下微弱的起伏，一颗心提溜着老高。

过了子时，府里大半的人都睡了，除了乐福堂还是灯火通明，正院的烛火也没熄。

谢书齐洗漱完后却一点睡意都没有，他握着一本书坐在榻上，眼睛却不往书本上落，只是直直的看着跳动的烛火出神。

“肖氏……还没醒么？”

宋海摇摇头，“孩子是保住了，但是人还没醒。”

谢书齐深深的叹了口气。不知是否因为已到深夜，白日的疯狂蛰伏进体内深处，反而一种提心吊胆的后怕占据了他的思绪。

怎么还没醒？若是他醒不来怎么办？

若是真的有了什么意外，那王爷……会怎么看他？

宋海仿佛感受到了谢书齐的不安，上前一步宽慰道：“肖氏自己隐瞒怀有身孕一事，处罚他的也不是您，下旨的是皇上，罚跪的是贵妃，与您何干？”

谢书齐皱着眉，并未放松下来，宋海继续说：“再说了，若不是他，王爷怎么会对您没有丝毫的情分，如今在府里，他倒像是个正经主子，可是论出身，论嫡庶，这些荣光本都应该是您的才对。”

“我不是在意这些。”

“奴才明白，您大可放心，过几日他醒了，将养些日子，看起来不过像是病了一场罢了，王爷也不会对您多加苛责，毕竟孩子在他肚子里不是好好的么？“

谢书齐稍微放下心来，宋海说的对，孩子还在，这件事也没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过错，等王爷回来，一切痕迹都已经淡化了，他总不能冲进宫里去找淑贵妃问话吧？

对了……宫里……贤妃！

谢书齐一下攥紧了手里的书。

以前谢书齐相信在贤妃心里，自己这个嫡妻是最重的，但是经此一事，谢书齐不敢肯定了。

贤妃亲眼目睹了他在景仁宫的所作所为，甚至对肖氏出手相救，若是王爷去问，贤妃保不齐就会说。

贤妃在景仁宫为了救肖氏时的强硬还历历在目，虽然不知道贤妃为何转变的这么快，但是……

谢书齐刚要开口跟宋海说这个，林嬷嬷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白着一张脸，嘴唇都在颤抖。

“王妃……王爷……王爷回来了。”

乐福堂外间，添喜端着药罐小心翼翼的往外倒药，刚离了火的汤药还冒着热气，来回这么一翻腾，热气呼啦一下扑到了添喜的脸上，熏得他整张脸都疼了起来。

他赶忙把头转过去闭了闭眼，痛感刚刚散去，他就听见耳边传来一阵金属撞击的哗啦声。

“小点声！主子还没……”

添喜一边说话一边把头转回来，却什么人都没看见，扫了一圈，桌上刚刚倒好的药碗不见了。

“咦？”添喜低头在桌子下寻摸了一圈也没找到药碗。别说药碗了，连个碎片都没看见。

莫非有歹人？

添喜着急的往里屋跑去，生怕歹人加害主子。

谁知他刚一进里屋，就看到孔嬷嬷秦大夫还有添福跪了一地，再定睛一看，床边站着一个身穿铠甲的背影。

是谁不言而喻。

王一博站立在边上，床上肖战就那么躺着，一张透着青灰的脸比他这个风尘仆仆的人还难看，尽管屋里早就收拾干净了，还点了熏香，但是那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还是清晰的往王一博鼻子里钻。

可想而知这人是流了多少血，这么久都没散尽。

王一博想上前去摸摸他，但是又不敢，手上一个用力，青色薄瓷胎的药碗被他攥碎了，褐色的药汁混着血从他的指缝往下淌。

他是在做梦吧？否则怎么会毫无痛感？

秦大夫惊呼着拿了金疮药要给王一博包扎，被他轻轻推开了。他俯下身，不敢用沾了血和药的手去碰肖战，只能俯下身把额头轻轻的抵过去。

“抱歉……我回来晚了。”

王一博的声音沙哑到几乎让人听不清，连着赶路的疲倦本就让他的喉咙十分干裂，如今刚说完这句话，他的眼眶便滚下两颗泪珠，打湿了肖战的眼尾。

看着就像他陪他一起落泪一样。

良久，王一博直起身。

“再熬一碗来吧。”

添喜飞奔着出去熬药。添福命人在暖阁备好了热水，王一博洗漱更衣后，秦大夫把他的手用纱布包好。

药熬好了，王一博没用其他人，自己亲自端了药喂给肖战。

可惜肖战如今吃药十分困难，半碗药喂完，真正被喝下去的根本没几勺，擦嘴的手帕倒是换了四五块。

“药喂不下去，奴才只能叫他们多熬几次，能吃多少是多少……肖主子体弱，而且怀着孩子，奴才不敢下重药，只能斟酌着药量。”

王一博听了秦大夫的回话后点了点头，“需要什么药，府里库房有的，你尽可以去拿，没有的，让张德罡派人去买，什么药都可以，但是不能伤他的身。”

“是，奴才一定尽力。”

秦大夫偷瞄了一眼王一博，心有戚戚。

本以为王爷回来后肯定要暴怒，没想到看起来这么冷静。

只不过看着越平和，越显得可怕。

秦大夫默不作声的跑去旁边斟酌药方，王一博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的看着肖战，除了偶尔伸手试试他的体温以外，没有任何动作。

不多时，张德罡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王爷，王妃带着董侧妃，还有府里的少爷姑娘们都在院里候着呢，您……要不要见见？”

王爷回府一事众人都知道了，要是平时，也不必赶着大半夜前来觐见，但是眼下府里出了这么大个事儿，谁还敢继续睡？

王一博闻言毫无反应，张德罡也不着急，就立在一旁等着。

半晌，王一博出了声，却是叫了孔嬷嬷。

“白天到底怎么回事？”

他下午带队在官道上赶路，虽然人不多，但是也打着广陵王府的旗子。走到半路，迎面过来几个人，身边的亲卫自是要提防着，谁知那人看到了广陵王府的旗子，不但没避开，反倒迎了上来。

直到亲卫把那几人带到近前，他才看清是王府中人。

这人他记得，是他亲自挑选拨给肖战使唤的，平日里只需要帮肖战办事，其他人的命令驱使不动他，既然他能出现在这，那想必……

王一博一阵心慌。

孙军头几乎是滚落下马，几步奔到王一博马前，颤声道：“王爷，侧妃他被淑贵妃宣进宫了……”说着，这人从怀里掏出装着王一博私章的香囊。

王一博看到那熟悉的香囊眼前一黑，问了几句发现这人只知道肖战被宣进宫，其他事情一概不知。

时间紧急，他来不及细问，带着人一路狂奔，比之前还要快上几分，路过顺阳也来不及修整，连夜赶到了城门下。

城门早已上锁，跟着他的大队亲兵没法入城，他自己带着几个人过了城门回府。

向来不信神佛的他在这一路上都在念着佛号，祈求肖战千万别出什么事，可进了乐福堂，他看到添喜在端药，心一下就沉了下去。

等看到肖战躺在床上的那一刹那，他冲进宫杀了淑贵妃的心都有了。

他捧在心尖子上宠着护着的人，居然被欺负成这个样子。

王一博真的后悔，当初还不如答应肖战，把他带在身边，起码不至于像现在一样，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仿佛随时都会撒手离开他。

孔嬷嬷跪着把许嬷嬷白天跟她说的，不漏一字一句的讲出来，王一博听着，拳头越攥越紧，刚包好的纱布很快重新洇出血。

这次秦大夫也不敢上前了。

因为王爷的表情实在太可怕了。

添福添喜原本在白天时，听过孔嬷嬷跟秦大夫交代的一些事，如今从头到尾听了个完整，添福气到浑身发抖，添喜则心疼的又哭了，他小声抽泣着，悄悄躲了出去。

就连张德罡就惊得张大了嘴巴。

他没想到这里面竟然……有王妃的手笔。

张德罡小心翼翼的看了王爷一眼，发现王爷阴沉着一张脸，等孔嬷嬷说完，居然……笑了？

“王妃也在门外？”

“是，后院诸位都在院里候着，您看是不是……叫进来？”

冬日的凌晨，外面冷的没法呆人，眼下这些人在外边等了半天，怕是都冻坏了。

谁知王爷居然摇头，“不必请进来，肖侧妃如今昏迷未醒，他们既然来了，就跪在外面，给肖氏祈福吧。”

张德罡把王爷的命令转述以后，院里众人受惊不小。

这种天气在外面跪半宿，轻则感染风寒，重则直接冻死都有可能。王爷从来不是心狠手辣之人，这次看来是真的气到了。

谢书齐原本提心吊胆，闻言差点没站稳，被林嬷嬷扶住了。

他猜到王爷会罚他，但是没想到王爷狠心到连带着后院诸人一起罚，还用了跟淑贵妃惩罚肖战一样的法子。

他是在报复……替肖战报复。

等到所有人知道肖战在宫里是被自己拖下水的，那他们就明白了今日的无妄之灾都是受了自己的牵连。

那他还有何颜面再以王妃之身管理众人？

王爷今日是要亲自把他这个正妻的脸面扒个干净！

张德罡还在台阶上站着，一点帮他们求情的意思都没有。他看着谢书齐，不明白以前那个大度得体的王妃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众人面面相觑，狠不下心跪着，也不敢走，一时间乐福堂院内好似多了许多尊雕塑一般。

半晌，还是董兰带头跪了下去，云哲紧接着也跪了，沈婉秋和冯意不敢违命，只能照做。

谢书齐闭上眼，咬咬牙，也跪了。

膝盖刚一接触地面，衣服很快就挡不住刺骨的寒意，谢书齐大病初愈，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如今不光是感受到冷意，膝盖的骨头更是硌的他生疼。

张德罡看着这群平日里锦衣玉食的主子，也在心里暗暗咂嘴。

别说是他们，就算是皮糙肉厚的奴才，这种天气下直接跪在地砖上，怕是也要没半条命。

可是没有王爷的命令，他连给这帮人加个垫子都不敢。

王爷正在气头上，他还是不要自作主张的好。

这半宿的时间难捱的不行，乐福堂院中跪了一地主子，个个冻得脸色发青，却都撑着连昏过去都不敢。

王爷明显真动了气，如果昏过去了，谁知道会不会被王爷迁怒？

他们难熬，王一博更是度日如年。

他随时都怕肖战的呼吸中断，直到天色见亮，肖战身上滚烫的温度才渐渐平复下去，偶尔还会发出一点不适的闷哼。

王一博熬了一宿，双眼通红，却一点也不想睡。

他不休息，其他人更不敢说累。

窗外渐渐亮了起来，张德罡屋里屋外来回查看。虽然王爷让那群主子跪在院里，但是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传出去怕是有损王爷声誉。

特别是王妃……就算他有错受罚，也万万不能出事。

不知道是不是张德罡出来进去的声响太大，肖战居然在喂药时有了反应。

王一博盯着被肖战咽了个干净的勺子，一时间怔愣起来。

“战战？”他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带着哽咽。

肖战似是听到了，皱了皱眉，眼珠转了几下。好半天，他的双眼睁开了一条缝。

“王爷……”看肖战的口型是在叫他，但是不知道是身上没力气还是怎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王一博小心翼翼的握住肖战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刚要说话，眼泪就下来了。

肖战手指动了动，想替王一博擦眼泪，却使不上力气。

王一博自己胡乱抹了一把脸，把肖战的手贴在脸上，“我回来了，不用怕了，万事都有我在呢。”

肖战躺在那，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滑，一颗接一颗，王一博擦都擦不过来。

“孩子……”肖战用尽全身力气也不过只能说两个字，声音还细小如蚊。

“孩子在的，不怕，他还在，你得好好养身体，他需要你……我也需要你。”

说这两句话似是用完了肖战的全部力气，他没法出声，只是贪婪的盯着王一博流泪。

虽然王一博很想跟他多说几句，但是怕他哭着伤眼睛，只能哄着他继续睡。

肖战很快又睡过去，王一博直起身，从昨晚就提着的一口气才放下来。

屋里人都松了口气，王一博扫视一周，沉声说：“侧妃需要人照顾，我不罚你们，但是你们要谨记教训，若是再有下次，你们所有人的脑袋就不用再留着了。”

众人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只敢跪着小心应是。

“还跪着呢？”

张德罡反应了一下才明白王爷是在问自己，“在，都还在院里。”

王一博冷笑一声，“倒是能撑……让他们去暖阁候着。”

“是。”

谢书齐带着后院诸人被张德罡领到了暖阁。

他们跪了半宿，伺候的人也陪了半宿，如今个个站立不住，主仆之间都是相互搀着进了屋。

不一会儿，王一博走了进来。

众人跪下行礼，暖阁地上铺了地毯，倒是不冷也不硬，可惜他们双腿早就没了知觉，什么也感受不到。

王一博坐在上面，也没叫起，就那么坐着，盯着他们看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了谢书齐脸上。

谢书齐汗毛都立起来了。

半晌，王一博开口。

“董氏，你可知罪？”

董兰愣了一下，随即低头，“妾身有罪，未能护住肖侧妃，致使侧妃身陷囹圄，还差点伤了王爷的孩子，妾身办事不利，有负王爷所托，请王爷……降罪。”

董兰的态度不可谓不谦卑，其实这事儿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她一个侧妃，若无传召，连进宫的资格都没有。昨日事发突然，她能护住琑儿，还控制住了王府众人不起骚乱，已经做得非常漂亮了。

但是她也明白，王爷这么问，绝对不是让她争辩的，所以她认罪认的干脆利落。

王一博对董兰的请罪不置一词，又看向云哲。

“云氏，你呢？”

有董兰打样儿，云哲就算再笨也明白该怎么做了。

“回王爷，妾身没能劝诫肖侧妃待在庄上安心养胎，是妾身失职，请王爷降罪。”

召肖战回府的是谢书齐，可他理由充分，就算是王一博也不能说他让肖战回府侍疾这件事做得不对。

但是，总是要有人来把这件事变成一种“罪过”的，否则王一博的戏就没法唱了。

董兰和云哲的两句请罪，把“回府”和“入宫”这两件事都变成了过错。

谢书齐听完后就闭上了眼。

“既然你们知错了，态度也算良好，昨夜也罚过了，本王就放你们一马，希望你们谨记教训。”

“妾身明白，多谢王爷。”

“最近王府事多，王妃身子不好，董氏，府里诸事你就都接过去吧，云氏在旁协助，让王妃安心养病，不要操劳太过。”

这一连串的话，没有一句罚是落在谢书齐身上的，可他就是觉得王爷句句都是在打他的脸。

“你们都下去歇着吧……王妃留下。”

众人鱼贯而出，暖阁里一时间只剩下了广陵王夫妇。

外面天光大亮，清晨的朝阳顺着窗子慢慢爬上谢书齐的袍角。暖阁的地毯上织着繁复细密的花纹，谢书齐认得那是青州出了名的羊毛毯。

这种毛毯向来贵重，不光是皇室专供，各大权贵人家也爱极了它。

可是因为其工艺复杂，产量极少，一年到头除了供给宫里，宫外能铺的起这种毯子的非富即贵，还很稀缺。

别人家一旦有，都会把它铺在正厅，接人待客十分有面子。

可是谢书齐知道，正院没有。他记得王爷前院也没有。

但是刚才一路走来，乐福堂的正厅和暖阁都是这种毯子，看样子里屋也一定如此。厚实的绒毛一尘不染，踩上去就像踩在云朵上一样。

谢书齐一点也不惊讶，这两年来，肖氏有多受宠，他一清二楚。

一个毯子算什么？肖氏若是乐意，王爷甚至能把乐福堂院里都铺上这种羊毛毯。

这就是王爷待他的心意，恨不得掏心掏肺，把所有能得到的好宝贝都堆在乐福堂，只要那个人喜欢。

可王爷待他，连这些好的一成都不到。

有的时候谢书齐也会想，是因为肖氏长得美？可是这世上从来不缺美人，王爷出门在外，见多识广，单纯的皮囊不至于让他如此。

因为肖氏入府早？可董氏跟他同日入府，自己也不过晚了半年而已。

论贤论德，董氏比肖氏更知规矩。论才论势，肖氏搭梯子都够不到他。

可是他还是输了，不光他输了，府里所有人都输了。

偌大的广陵王府，只有肖氏一个赢家。

双腿本来被冻得没了知觉，可暖阁点着地龙，谢书齐的腿渐渐回暖，如今像是有无数的小虫子在里面爬行啃食，又痒又麻，膝盖像是跪在了钢钉上。

但是他只是面无表情的跪着，低着头，似是入定一般。

他在等王一博开口。

“谢氏。”上首的男人开了口，声音低沉好听，但是却冷的毫无温度，“本王给你一次辩解的机会。”

跪着的这人是他的正妃，皇上御旨亲封，他明媒正娶抬回来的。王一博自觉待他虽无情分，但是该顾全的面子一样没少。

如今他行差踏错，走了这么一步糊涂棋。

他想听听他的想法。

可谢书齐听到王一博这句话，居然笑出了声。

他先是低头笑着，然后抬起脸，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般，连眼角都沁出了泪花。

“王爷何必故作慈悲，臣妾这次做的事，其实早就在王爷的心里被定罪了，不是么？无论我说些什么，王爷都是要罚的，既然如此，何必还要听什么辩解？就算我声泪俱下的认错，肖氏已经一病不起，我还有什么解释的余地？”

王一博盯着他，“昨晚回府得知此事，本王真的恨不得亲手掐死你，但是本王也很好奇，你怎么联系到淑贵妃的？”

“这重要么？”谢书齐仰着头，“我知道淑贵妃想利用干什么，但是我也想利用她……唯一失算的一点就是肖氏居然有孕，否则按照他的身子骨，再跪上半个时辰，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你恨他恨到想置他于死地？”王一博皱眉，“他一直小心谨慎，除了孩子那次，从来没冒犯过你半分，你何至于此？”

王一博的语气中透露出不可置信，谢书齐感受到了，他也好似十分惊讶，“何至于此？王爷在说笑么？我，皇上御旨亲封的广陵王妃，却在他的活的像个丑角儿！夫君不是我的，孩子也不是我的……大婚之夜，您给了我多大的难堪，难道这么快就忘了？”

王一博低头看他，“是本王给你的难堪，与他何干？”

谢书齐闻言定定的看着王一博，眼里是他从未见过的炽热情绪，王一博心下一惊。

“自分化后，我一直在以高门贵妇的身份要求自己，大度，贤德，恭谨……从小见了太多这样的人，我学的很好。但是，如果我不是您的妻子，您就会知道，进府以后我额外生出的崇敬爱慕，是怎么被您和肖氏丢在脚下践踏的！

“其实看他受宠，我总是在想，本来我应该是这个世上最理所应当拥有这一切的人，可因为他，我一无所有……这个王妃的身份，本是一条捷径，如今却变成了枷锁。

“王爷……您真的还记得，我是您的妻子么？”

王一博千算万算，都没想到谢书齐针对肖战的原因里居然还有这么一条。

王妃的身份不光禁锢了谢书齐，其实何尝不是同样蒙蔽了王一博的眼睛？

他突然觉得无话可说。

“你……”王一博艰涩开口，“想恨就恨我吧，从头到尾对不住你的只有我。”

“我当然会恨你。”谢书齐冷静下来后开口，“若非王爷进言，我父亲怎么会领兵打仗，致使我谢家嫡系不留一人！王爷，您为了肖氏可以冷落我羞辱我，为了保全康亲王可以用谢家做替死鬼……你有那么多关心的人，可我这个王妃对你来说却无关紧要”

王一博很想问问他，有没有想过戎马半生的谢章为何败的那么快？可是看到谢书齐眼里的疯狂就明白了，他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

罢了，若是得知真相，他恐怕就真的疯了。

“……你回去吧，身子不好便不要出门了，府里的事，董氏会替你打点的。”

这意思就是把谢书齐软禁起来了。

谢书齐倒是不意外，本来以为王爷说不定会给他一纸休书的，如今只是软禁罢了。

他低着头慢慢起身，摇晃着差点栽倒，病后本就瘦弱的身子如今更显单薄。

可这一切落在王一博眼里，都没有激起他的丝毫情绪。

哪怕是一点点怜惜都没有。

谢书齐讽刺的扯了扯嘴角，行礼告退，刚到门口，身后传来王一博毫无起伏情绪的警告。

“不要再轻举妄动，谢家还有活着的人，特别是你的母亲……既然孝顺，就多替他考虑考虑。”

原本还能撑住的眼泪瞬间滑落，这个男人无情起来真的……好狠心。

“臣妾……领训。”

*正文之前建议阅读背景设定（合集第一篇）

*古代宫廷背景，封建糟粕那点玩意都有，慎入

*为了看得顺眼，生日的日子我没换算成农历，直接用的八月初五

乐福堂前面有一排庑房，间数不多，也不怎么宽敞，原本是给当值太监和丫头准备的临时休息的住所。但是乐福堂和吟华阁并到一起以后，原本的那个大门形同虚设，近身伺候的那几个太监都挪去耳房住了，这排庑房也就失了用处，差点就被用来当仓库。

可眼下这里进进出出的全是人，乐福堂除了添福添喜这俩近身伺候的，剩下的全都在这忙呢。

孔嬷嬷稳坐院中，旁边摆了个小桌子，上面茶壶茶杯点心一应俱全，她垂着眼慢慢喝着，时不时捻起一块点心吃。

已近七月，天热得不行，添禄本就发胖，颠着硕大的肚子来到孔嬷嬷旁边，一边擦汗一边恭敬的请示，“按照您老的吩咐，都收拾妥当了，劳驾您给过过眼？”

孔嬷嬷闻言不慌不忙，端起茶碗抿了两口才放下，用帕子按了按嘴角，这才慢慢起身。

添禄有点看不上老婆子这幅做派，可人家毕竟是宫里出身，还是贤妃亲赏，就连肖少爷平日待她都甚为客气，添禄就算再看不惯也不敢说什么。

肖少爷快要临盆，如今全府上下都小心翼翼，就差把他端在佛台上供起来了。虽然肖少爷平日里并不骄矜，但怀孕的身子到底还是娇气，他这两个月难得挑剔起来，这也不吃那也不爱。

王爷如今赋闲在家，倒是得空能哄着他。添禄亲眼看到王爷为了哄肖少爷吃一口燕窝，陪他满屋子乱转，写字画画读话本，最后又把人搂在怀里从头捋到脚，肖少爷才像是赏面子似的吃了两口。

这般进食，肖少爷迅速的瘦了下去，除了肚子大，现在浑身上下都细的直打晃，添禄有时候看着他，真怕他筷子似的两条腿撑不住那么大的肚子。

王爷也跟着着急，天天压着膳房研究吃食，各地厨子找来了一大堆，红案白案大师傅林林总总都在那候着，就等着肖少爷开个尊口，这边马上做好了送上去。

可肖少爷什么都不点，每到用膳，猫食似的夹两筷子就放下了。王爷上火不已，短短两个月也跟着肖少爷一齐瘦了下去。

然后王爷就想起了孔嬷嬷，想着她见多识广，能不能有什么好法子。

孔嬷嬷这才被请出山，她看了看肖少爷的模样，问了几句话，出来就对王爷说：“坤衡生产前三个月，为了净化产道，会愈发不爱吃饭，这实属正常。”

王一博摆摆手，他早就听秦大夫说过原因了，开胃药丸也制了不少，但是收效甚微。

“既然少爷不爱吃，那就不要勉强，否则对身体更是无益，总要他愿意进食才好。”

说白了，坤衡难养就难在这了，老天爷赋予他们传宗接代的重任，也给了他们相较常人更加脆弱的身子，只能小心翼翼的捧着。

孔嬷嬷交代膳房挑上好的猪骨，只放姜丝去味儿，开火以后用鸡茸吸走浮沫和油花，炖好之后让人细细的滤了细渣。留下来的汤水嫩白清透，一点也不像猪骨汤。

添福端着送到肖战跟前，肖战尝了尝，一口一口的喝了整整一碗，放下以后吧嗒着嘴说想吃蜜三刀。

王一博高兴坏了，还没等张嘴吩咐，张德罡已经飞快的跑去膳房传话。

府里的点心做的精致，相较于外面的要小很多，碟子也不大，点心送上来后，王一博哄着陪着，肖战把那碟蜜三刀吃了一半才撂筷。

虽然吃得也不算多，但是比之前好多了，王一博放下心来，终于把肖战生产的事儿交给了孔嬷嬷。

眼下，孔嬷嬷就是在替肖战布置产房。

因为孔嬷嬷解决了肖战的胃口问题，乐福堂上下现在对她很是恭敬，添禄被拨到她身边帮忙做事，现在正孝子贤孙似的扶着孔嬷嬷在布置好的产房里四处查看。

虽然因为天热，王爷和肖少爷已经搬到了吟华阁，但是孔嬷嬷还是建议把产房设在了乐福堂，并且进言肖少爷的月子也要在乐福堂坐。

吟华阁临水而建，虽是夏天，风却凉，对肖少爷身子不好。

这个理由王一博完全同意，由着孔嬷嬷在乐福堂布置。

添禄虽然不喜孔嬷嬷，但是还是佩服她的能力。孔嬷嬷到了庑房，也不用人搀扶，亲自摸着墙上的砖块，挨个敲了一遍，炕上的被子也都仔细的摸了，就连外屋的炉灶都是她亲自翻看的。

“没有问题，回头安排专门的人，每日进来烧火，屋子里不能有一丁点潮气，否则小皇孙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们全家的命都不够陪的。”

孔嬷嬷耷拉着眼睛站在门口给乐福堂的下人们训话，一众太监噤若寒蝉，只敢低头应是。

后边乐福堂的气氛一派肃穆，前边吟华阁里倒是如出一辙的安静。

“嘶……轻点……疼着呢。”

床帐散着，里面躺着的那位，衣衫半褪，上半身赤裸着。另一位坐在床边，头挨在他的胸前，一动一动的。

两人说话声音小小的，即便午后寂静，却几近无声。

半晌，坐着的那位才把头抬起来，躺着的哼哼唧唧不动，坐着的只能伸手把被子拉过来给他盖上，免得他着凉。

“知道疼了？知道疼不早说？”

王一博盖上药瓶，下床洗了手又坐回来，刚坐下，又像是不放心似的把被掀开看了看。

肖战胸前的两个小点上了药以后亮晶晶的立着，粉嫩嫩的十分可口。王一博素了几个月，这会儿不敢多看，清了清喉咙又把被盖上了。

“生孩子的时候都会这样，这不是正常的嘛。”肖战把半张脸藏在被子后面狡辩。

“真懂事？夸夸你？”王一博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露出来的一双眼睛，恨铁不成钢的咬着后槽牙。

要不是胸前被磨出了血水打湿里衣，在帐子里被王一博看见，肖战还准备挺着不说的。

为着他吃饭的事儿，王一博都快英年谢顶了，贵为王爷，不想政事，天天琢磨着怎么做吃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改行做厨子。

肖战也不忍再给他添麻烦让他忧心，可是还是被发现了。

王一博气的想发火，但是又怕吓到肖战，只能回前院拿张德罡出气，可怜张公公现在也是个有头脸的，却天天顶着一张被扇重了的脸忙前忙后。

肖战看着不忍心，想做点补偿，可是出手赏王爷身边的人也不合适，只能让添福以自己的名义给张德罡送了些上好的金疮药。

好在王府现在事少，跟外面联系也少，张德罡不用往外跑，否则王一博也不会毫无顾忌的赏他巴掌。

衣服里面被针线房的人衬了细棉布，胸前已经不会磨到了。

肖战穿好衣服下床，王一博正在桌案边上翻帖子。

“昨天送来的时候我大略看了一下，说来也是怪，眼下府里这种光景，送上来的冰敬倒是没怎么少。”肖战委在王一博旁边坐下，好在椅子够大，放下他们俩也不挤。

王一博担心挤到肖战的肚子，往旁边挪了两下，“他们是被我分化的事吓怕了，担心皇上这次并非真的想处置我……寿诞还有一个多月，寿礼都送来了，手脚倒是快。”

他挑了几张帖子准备亲自回，剩下的交给执笔太监就行。

“你嘴里说着奇怪，但是好像并不意外？”王一博噙着笑看了一眼肖战。

自怀孕后，王一博就不让他拿笔纸了，说是伤眼睛，又担心他无处解闷，就把身边的执笔太监送来给他读话本子。肖战自觉这简直太暴殄天物，象征性的使了一次，忙不迭的又把人给送了回去。

所以他帮不上忙，只能倚着王一博，揪他的衣带子玩。

“皇上当年宠爱荣亲王，满城皆知，这么多年过去了，总不能还是老样子吧？就算是唱戏都该看烦了。”

“你揣摩皇上的心意倒是揣摩的准。”

王一博似是随口一说，肖战却有点被吓到，木着一张脸无意识的就把手撒开了，半天没吭声。

好半天王一博才察觉到他安静的过分，一看他的表情就笑了。

“爷就随便说说，值当你吓成这样？”王一博放下帖子，搂过肖战的肩揉了两把，“没事儿的啊，别怕，就咱们私下说闲话而已，不怕不怕。”

不怪肖战这个样子，“揣测圣意”这个罪名到底还是不小的。

担心他真被吓到，王一博忙挑个别的事儿分他的心。

“下个月寿诞，府里肯定要来不少人，你就待在屋里别出去了，省着被人冲撞。”

预产还有一个多月，估摸着在八月中旬，肖战知道王一博担心他劳累，点头应了。

“寿礼我都还没来得及准备……”

两人日日待在一起，肖战想偷偷给他准备点惊喜都不行，王一博看他看的愈发紧。

其实侍妾向来没有进寿礼的资格，整个后院也就王妃需要表示一下，剩下的人到日子去磕个头请安就行了，只是肖战觉得自己应该有些心意才是。

王一博笑着瞄了一眼他的肚子，“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寿礼了。”

原本王一博计划着寿宴结束之后，府里的事儿正好也都了了，肖战自然可以安安静静的生产，不成想没过几日，肖战就有了动静。

发动是在半夜，王一博躺在他身边正睡着。

自从肖战有孕，王一博睡觉就不比以前踏实，总是担心他半夜有什么不适。

今日半梦半醒间，他听到耳畔传来轻哼，一声有一声无，似是十分难受，他一下就惊醒了。叫人进来掌灯一看，肖战额头上都是汗，皱着眉，嘴唇一片青白之色。

“疼……”

“去叫秦大夫，孔嬷嬷，还有稳婆！”接生的人早就住进了府里，就怕这一个万一。

添福添喜哪儿见过这个，魂都吓丢了一半，听到吩咐后撒丫子往外跑，两只鞋跑飞了也来不及找。

王一博命人准备东西，好在都是孔嬷嬷早就吩咐好的，否则他也没有这个经历，只怕要抓瞎。

都吩咐好，身边只剩张德罡一个人，他看王一博倚在床边，又把肖少爷搂在怀里，汗都急出来了。

“王……王爷……”顶着王一博要吃人似的目光，张德罡硬着头皮还是开口了。

这话只能他说，否则以后真追究起来，他就算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

“肖少爷怕是要生了，既然如此，肯定是要见血的，血污不洁，怕是对您有所冲撞，您还是……回避一下吧。”

张德罡说完就屏住了呼吸，等着王爷一脚把他踹出去，谁知王一博只是摆了摆手，连看他一眼都欠奉。

因为要把肖战挪到产房，太监们抬来了担架，王一博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把被子一裹，弯腰抱起肖战，直接出了门。

稳婆是新找来的，干了大半辈子这行当，哪里见过这个架势，当场就愣住了。倒是张德罡和秦大夫一副司空见怪的模样，一点没当回事儿似的跟着往外走。

孔嬷嬷进府没多久，但是该看明白的也都看明白了，垂着眼没什么表情。

“走啊，还等王爷亲自回来请你不成？”

吟华阁大半夜有了动静，很快后院就都听到了，陆陆续续都点起了灯，等着肖战这胎落地。

产房虽然布置没几天，但是好在是夏天，潮气寒气都不重，炉灶的火也刚熄没多久，屋里暖烘烘的。

太热也不行，容易晕厥。

孔嬷嬷估摸着屋里差不多了，叫人架了屏风在炕前，一是为了避嫌，二是为了挡风。

然后她转头给王一博行了个礼，“一切都已准备妥当，还请王爷回院里候着。”

自打肖战发动，王一博除了叫人以外一句话都没说，一张脸冷的可怕，现下他站在产房门口，盯着那扇屏风，好半天才像是找回了舌头。

“有劳孔嬷嬷了。”然后转头就走。

孔嬷嬷一愣，本以为王爷会想要留在产房，她连劝诫的说辞都准备好了，没想到走的这么利落。

再一看……哦，没走，去了隔壁屋。

怪不得当初让人把这三间房子都收拾了，原来早就想好了。

屋里肖战已经疼出声了，孔嬷嬷也实在顾不得再去劝王爷，再说了，看王爷那副样子，明显是铁了心要留下，她劝了也是白费口舌，还是屋里要紧。

肖战这一胎生的艰难，离预产的日子明明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却骤然发动，明显有古怪。

只是眼下王一博分不出心来想这些关窍，几间房子挨着，共用一堵墙，基本隔不开什么声音，隔壁肖战的叫声一声高过一声，王一博坐在屋里，脸色青白的跟肖战没什么区别，双唇紧紧抿着，一点血色都没有。

他起的匆忙，只在里衣外面披了一件袍子，这会儿也顾不上仪容，攥着袍角的手绷起了道道青筋。

张德罡站在门口也着急，一是看王爷这幅样子实在吓人，二是听肖少爷的叫声惨烈，担心出什么事情。

他祈祷肖少爷这胎千万不要有什么意外，否则王爷雷霆之怒怕是要掀了整个王府。

产房气氛一片凝重，后院也是如此。

云哲听到声音以后就爬了起来，站在门口巴望着院外，脸上一片焦急之色，冯意胆小，摸到他屋里来求他作伴，云哲没心思搭理他，让他坐在那自己呆着，连茶都忘了叫人上。

沈婉秋倒是不慌不乱，她自小在大人堆里摸爬滚打，听着隐隐传来的声音，猜到肖氏生的不顺，暗暗祈祷这胎要是出事就好了……

董兰简单挽了个髻，素服跪在佛像前捡佛米，念一句捡一粒，一张脸看不出表情。

这一夜，广陵王府各院彻夜灯火通明，伴着肖战的叫声，天都蒙蒙亮了。

谁也不敢睡，谁也睡不着。

王一博保持一个姿势在那坐着，直勾勾的盯着地砖，直到隔壁传来前所未有的一声惨叫，随即没了声响。

“王爷……”张德罡看着王一博，脸上的表情都快要哭出来了。

王一博这下连呼吸都没了声音，攥着衣服的手有了细微的颤抖。

随即，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打破了这个清晨的寂静，门口传来脚步声，添喜人未至声先到。

“王爷！少爷生了！”

“王爷！”

“王爷——”

正院。

林嬷嬷摸了个荷包赏了来传话的小太监，叹了口气，转身进屋。

谢书齐披着衣服盘腿坐在榻上看书，听到她进来也不抬眼，只是把脸往那边侧了一下示意。

“恭喜王妃，府里添了个小公子。”

好半天谢书齐才合上书，食指搁在自己刚刚读到的那页，林嬷嬷见状取了枚签夹了进去。

“这是好事，你去库房选点东西送过去……中午再送吧，这会儿乐福堂想必很忙。”

林嬷嬷应了，转头去挑东西，回来看到谢书齐盯着桌子上的盆景出神。

林嬷嬷觉得自己这一年叹的气比过去几十年都要多。

她上前给谢书齐收拾了桌子，换了茶，也不急着叫人伺候洗漱，反倒是在谢书齐耳边说：“您是王妃，广陵王府的第二个主人，无论是谁生的孩子，不都是您的孩子么？”

谢书齐目光转向林嬷嬷，“你是说……”

“您家世贵重，又是嫡妻，肖氏不过小门小户，王爷若真的心疼这个孩子，自然要为他打算，否则就算他来日长大成人，除了长子这个身份，其他的一无所有。肖氏能给的，您也能给，您能给的，肖氏这辈子也给不了。”

谢书齐的脸上出现了犹豫之色。

“谢灵之前要我别跟后院的这帮人计较太深，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不想动肖氏，太下作了。”

林嬷嬷急道：“老奴不是让您对肖氏下手，也不是让您对王爷的后院下手，您就跟王爷提一提，这对孩子来说百利而无一害，王爷未必就不会答应。”

谢书齐低头沉默不语，还是在犹豫，林嬷嬷咬咬牙下了剂狠药。

“您觉得，您何时能怀上子嗣？”

一句话说的谢书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扣着炕桌的手愈发用力。半晌，他松开了。

“叫沈氏来陪我用早膳。”

悠车里，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婴儿睡得正熟，脸蛋肉被小枕头挤压，红润润的小嘴嘟嘟着，不时还吐出几个口水泡。

肖战盖着被坐在床边，手轻推着悠车，不敢用一点大力气，生怕惊醒了里面的小奶团子。

屋里门窗紧闭，生怕露进来一丝风，吹到屋里的两位祖宗，出来进去的下人都不敢穿鞋，只着袜子踮着脚走路。

“不用这么夸张……”肖战有点哭笑不得。

自己早产，这个孩子生的也艰难，于是府里人都开始把他当成瓷娃娃一般供着，现在睡得昏天黑地的小东西就更别提了，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守在一旁，生怕他有一丁点不舒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次当爹，肖战总觉得王一博有些过度紧张，这孩子生下来快一个月了，王一博没抱过一下，每次让他抱他都不肯。

看他对孩子的紧张程度，明显不是不喜欢，但是态度属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因为提前落地一个多月，肖战也担心孩子会不会有什么不足之症，秦大夫小心看顾了一个月以后，说养到出了满月，若无事，那就是彻底无事了。

王一博仿佛听了他的一家之言觉得不牢靠，特意去太医院请了两个专通儿科的国手，得出来的结论如出一辙，他这才放下心。

至于肖战，虽然生产前瘦的竹竿一样，生产当天遭了不少罪，但是将近一个月的调养，他基本已经恢复了之前的状态。

除了胸……

他叹着气戳了一下自己的胸口，涨涨的发疼。坤衡生产后是可以自行哺乳孩子的，但是王一博不准，说他胸上之前涂过药，难保不会对孩子造成影响。

说这话的时候他一脸的义正言辞，要不是候在一旁的秦大夫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肖战就信了他的鬼话。

肖战怀疑王一博不让自己亲自喂孩子是有别的意思，但是他没有证据。

好在内务府挑来的奶娘们个顶个身强体健，出的奶水也比他的好，他就把儿子的口粮交给了别人。

至于他……最近正在吃回奶的药，吃的他闹心不已。

乐福堂东厢房被划给大皇子住，一众奶娘太监林林总总十几号人，都塞在东边的下人房里，乐福堂原本不大的小院愈发拥挤。

只不过王爷亲自下了命令不许吵到肖战和大皇子，再加上这群人都是内务府挑出来的，规矩都好，所以倒也不吵闹。

再加上孔嬷嬷天天拉着个脸在乐福堂巡视，这群下人也不敢造次。

肖战突然意识到了孔嬷嬷的好处，她的出身意味着她在下人堆里至高无上的地位，有她在，谁也不敢起别的心思。

总之逃不过她的眼睛，也躲不过她的手段。

唯一遗憾的是，这位孔嬷嬷不愧是伺候过皇妃的，对她这位小小侍妾颇为看不上。

不明显，但是肖战能感觉的到。

但要说孔嬷嬷对他多敷衍，也绝对没有。该周全的事儿，她都尽心尽力的帮忙想着，吩咐下去什么，也都能做的尽善尽美。

这态度属实让肖战有点摸不着头脑。

孔嬷嬷出宫的时候带了个在宫里用惯了的丫头，因为肖少爷不喜欢丫头伺候，所以她只在孔嬷嬷的屋子里待着，从来不往前面去。

丫头叫凝香，长相普通，但是看着就很机灵，这会儿她给孔嬷嬷端了茶，又站在后面殷勤的给孔嬷嬷捏肩。

“嬷嬷，您真不打算找个靠主？我看那肖氏性情不错，心思也浅，挺好拿捏的。”

孔嬷嬷搁下茶碗，睁开她那双浑浊的眼睛，一派惬意的模样。

“不急，左右才进府几个月。”

“您要是没看上他的身份，我看不如直接冲着王爷去吧，王妃身边已经有了个林嬷嬷，剩下的还不如肖氏呢。”

孔嬷嬷拍了拍凝香的手，没有说话，又把眼睛闭上了。

王爷她也挨不着，董氏身边的陈婆子早晚要回去的，思来想去只有肖氏还算是合适，只是……

“盛宠遭妒啊……”若是她年轻十岁，也不在意替人谋划谋划，做个掌权的大嬷嬷。可是她年纪不小了，而且看肖氏也不像个有上进心的，人生最后这一遭，要不要赌呢？

凝香想不到那么多，她听了孔嬷嬷的话，直觉最近府上的大事另有隐情。

“嬷嬷是怀疑肖氏早产并非意外？乃是人为？”

孔嬷嬷闭着眼，像是睡着了，好半天才如梦中呢喃一般，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

“还说不清是谁的人为呢……”

前院。

秦大夫跪在书房正中间的地毯上，虽然屋里放了两个冰盘，但是他的汗还是像小瀑布似的顺着脊背往下淌，很快就打湿三层单衣。

王一博坐在那张梨木桌案后面，手里拿着公文看的专注，似是忘了下面还跪着一个人，秦大夫也不敢出声。

大约一刻钟，王一博放下手里的东西，一点也没掩饰自己刚刚就是故意晾着人的意思，先开了口。

“想明白要怎么说了么？”

就这一会儿功夫，秦大夫基本捋顺了王一博叫自己的缘由。

在府里，他只伺候肖少爷一个，其余的事情皆与他无关，王爷找上他自然不会为了其他人。

而肖少爷近些日子最大的一件事是什么，不言而喻。

他一个头磕下去，故意避开了地毯，磕在了青砖上，为表忠心，这一下磕的很重，抬起头以后，秦大夫的额头迅速浮起青紫。

王一博看他的眼神毫无波澜，只是抬了抬下巴，等着他的回禀。

秦大夫斟酌着开了口：“肖少爷虽为坤衡，但身体一直不错，最初伤了元气就是分化的时候，肖少爷的分化与一般坤衡不太一样，想来是体质有异的缘故，这些王爷应该早就察觉了。

“后来王爷照顾的妥当，肖少爷的身子养回了不少，本来无甚大碍，但是却在这个关头有了身孕，一张嘴养两个人，自是吃力，再加上那个时节正是冬天，肖少爷身子本就虚弱，还……还在佛堂日日跪经，佛堂不点地龙，连炭盆也没有，肖少爷一天不落的跪着，寒气侵体，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身子又垮了。”

桌上的公文被王一博攥出褶皱，他浑然未觉，想起来那日肖战晕在自己面前时的样子，喉咙动了一下。

“……然后呢？”

“其实肖少爷早就感觉到自己身体有异，一个月的时候偷偷找了奴才过去诊脉……但是肖少爷担心王爷不在府中，他自己保不住这个孩子，就命我不要声张。为了保胎，肖少爷吃了一些药效凶猛的方子，担心熬药会被人察觉，特意让奴才制成药丸。”

“这件事多少人知道？”

“肖少爷担心走漏风声，除了奴才，无人知道。”

王一博点了点头，怪不得张德罡一点风声都没漏，想来他也没那个胆子瞒自己这么大个事儿。

“所以他早产……跟这个药有关是么？”

“是……此药药性凶猛，肖少爷吃了一月有余，自然会有影响，肖少爷的母乳想来很早就出现了，最起码要早于三个月前。”

王一博恍然想到年前肖战夜夜辗转反侧，问他有何不适他也支吾着说不清，还用保胎茶当做借口。

“呵……”王一博牵了一下嘴角，竟是硬生生被气笑了。

事情隔了这么久，他不知道该把这股火撒在谁身上。王妃么？早就处置过了，再说肖战这胎已经平安落地，再翻旧账名不正言不顺。撒给肖战？先不说他舍不舍得，肖战是为了保护孩子才吃的那个药，才要在王妃面前委曲求全，怀了孕都不敢声张。

思来想去，王一博只能怪自己。

若是自己能彻底压得住王妃，肖战自然无所顾忌，若是肖战不是侍妾身份，那他自然不用小心翼翼。

秦大夫回完话就紧贴着地砖不敢动，毕竟这件事他从头到尾都知情，却隐瞒不报，自然是有自保的心思在里面，否则真要被王妃知道了，他一介草民，如何能跟谢家抗衡？到时候王爷会不会费心保他也难说，他的医术也没好到举世无双。

“以后……他的身子会被影响么？”

王一博刚出声，秦大夫的心都快被吓掉了，听完整句话他才偷偷长出一口气。

“肖少爷还年轻，只要调理得当，自然无碍。”

又过了好一会，书案后才又传出声音。

“念你忠心，下不为例，以后尽心伺候他，自可保你全家荣华，否则本王就真的让你‘回乡探亲’。”

“……奴才遵命。”

1.官宣 

3.再遇见 

4.天真有邪 

5.地震预警 

6.山洪 

7.欲夜无眠 

8.假戏真做 

9.今夜，没有极光 

10.真相是真 

11.天际大厦 

12.博君一笑 

13.钟情 

14.杯夏 

15.风中有耳 

16.你的出现，刚刚好 

17.倾心不忘 

18.爱你这件事 

19.捅破窗户纸的那一夜 

20.假如博君一肖拍了香炉篇 

21.十年 

22.圣克雷芒症候群 

23.夏夜情歌 

24.恋爱99天 

25.入戏太深 

26.不能不说的故事 

27.这辈子都别想公开！ 

28.我怀疑我的cp穿越了 

39.战哥，我要结婚了 

30.你是此生最美的风景

1.不羁之爱 

2.王爷难撩 

3.肋骨 

4.七世情缘 

5.再见花火 

6.要我还是要命？ 

7.时光无声 

8.法外禁区 

9.肖总包养不起了 

10.肖总包养不起了 

11.佛要你欢喜 

12.不闹了，和好吧 

13.长期关系 

14.警医爱情故事 

15.无垠之穹 

16.皇上怕死 

17.知春 

18.仲夏之月 

19.弟弟要从小抓起 

20.他是我心中的朱砂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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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左右为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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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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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桂花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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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非友 

15.不钓到王一博不改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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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莫倚颜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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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朕的爱妃们私通了？ 

30.锦笺 

31.梨前煮水 

32.十里为一人折枝 

33.我从大漠来 

34.别来无恙 

35.太师在上 

36.皇亲贵胄 

37.皇后娘娘总是想和离 

38.诉情 

39.江山怜 

40.回首良人 

41.偷得浮生 

42.王爷难撩 

43.执子之手 

44.离人泪 

45.红与黑 

46.囚心 

47.落入怀中绽放心上 

48.狐仙 

49.不知春 

50.喜结良缘 

1.我在追你啊大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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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你哥就是来追星的 

5.脸红的追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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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夜空中最亮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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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救命！我成了自己站哥的毒唯 

19.站哥 弟弟爱你！ 

20.睡粉这件小事 

1.嗯，要追妻吗？ 

2.来日 

3.交织 

4.醉后方知酒浓 

5.慢慢等 

6.爱你等于爱上寂寞 

7.沉醉不知归路 

8.偿还 

9.不夜候 

10.星星✨ 

11.白月光or心上人 

12.博君一肖<追妻火葬场> 

13.错位 

14.诛心 

15.我想，我爱你 

16.红白玫瑰 

17.或许如此 

18.追 

19.顶流 

20.博君一肖 

21.触不可及 

22.执迷 

23.心头血 

24.今天又被扒马甲了 

25.绸缪 

26.爱是指间沙 

27.经年许久 

28.望春 

29.你是我年少的妄想 

30.忆痛 

31.盛夏纪年 

32.放浪形骸 

33.爱上合法老公 

34.失控 

35.金丝笼囚 

36.我爱你许多年 

37.某月某日.晴 

38.天选竹马你要吗 

39.迟到的风 

40.追妻火葬场 

41.破镜重圆 

42.重拾旧忆 

43.小王子 

44.我的明星前男友 

45.我亲爱的肖医生 

46.浪费 

47.任平生 

48.猫鼠游戏 

49.山有木兮 

50.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