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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年前写给一个本子的文了……

1．

 

孙翔穿着越云的队服在镜子前转了两圈，觉得自己帅极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件队服，一年半以前的常规赛首秀，他也是这样站在休息室的穿衣镜前转来转去，好像无论如何都看不腻一样。如今他比那时候还长高了些，原本正合适的衣服变得稍显拘束，而孙翔当然是不介意的。因为过了今天他便不再需要这身衣服了。

“队长，该上场了。”

有人这样说着，顺手拉上了休息室的窗帘。屋内亮着明晃晃的灯，队员们安静极了，似乎都在等着他发话。可惜孙翔这段时间满心思绪都扑在那张一拍即合的转会合同上，是一丝一毫也没能感受到传说中离别的伤感。

没错，就该是这样，早在一年半以前就应该是这样了！

他挑起嘴角，又对着镜子端详一番，这才满意地弹了弹帽檐，扬声道：“走吧！”

走廊里灯火通明，他一手转着账号卡，一手松垮垮揣在兜里，吊儿郎当走在最前面。身后气氛绝对古怪，但孙翔懒得去琢磨。他知道自己的离开对战队来说是灾难性的损失，可这已经不是他需要去思考的问题了。

上场前不期然与对手相遇，全队上下都微笑着打起招呼，唯独他趾高气扬地从那些人身边走过，看都没多看一眼。

 

场馆内灭了灯，黑暗引燃了满场气氛，热情的欢呼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横刀的形象在眼前投射出来时，孙翔歪了下头，盯着他看了很久很久。

依然没有离别的感怀，他只能透过那个虚拟的影像看到自己更加辉煌的未来。

经理就坐在他身边，孙翔很不适应他脸上那种无法掩饰的忧郁，干脆决定不去看他。可赛后的记者招待会上，他悲催地发现自己居然又跟经理坐在了一起，对方还是那一脸无法治愈的伤痛。

孙翔撇了撇嘴，安然坐下，任何人都破坏不了他今天的好心情。

 

“这是我在越云的最后一场比赛了。”

 

他无比骄傲地对着镜头说出这句话，下一秒就被意料当中的闪光灯晃花了眼。不绝于耳的哗然声中他对着每个镜头摆出自信的笑容，心里想着这幅画面似曾相识，跟一年半前的第一场记者会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那个夏天，也是在这间场馆，故事的开头浓墨重彩，轰轰烈烈一发不可收拾。一战成名的故事总是令人津津乐道，夸奖与赞赏如影随形，带上批判色彩的点评当然就被淹没其中。孙翔的外表和技术同样能让他轻松占据其他新人的版面，他觉得自己就快要平步青云了。

然而眼前一亮的新鲜劲过后，联盟终归是会把头条留给真正的豪门战队，就连有些人对他的刁钻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多了。孙翔时常是叼着根油条，边翻报纸边想，左宸锐今天提到他时还算客气，古板生硬地表扬了一番，又刻薄尖酸地挑了挑牛角尖，最后总结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小新人应该去真正的强队历练几年。

孙翔盯着“历练”那两个字，越看越不顺眼，最后连油条都不想吃了。在他看来自己已经相当出色，要说不足，勉强也只有经验这一项而已。强队当然是要去的，可这个词就不能再改得好听一点吗？

但这话又或多或少提醒了他。比起沉浸在铺天盖地的好评声中沾沾自喜，他开始更多地留心起那些豪门战队。去强队打个二把手三把手这样的待遇，于别人而言大概做梦都能把自己笑醒，但在孙翔看来显然还是太不够了。

他的实力足够支撑这么大的野心，他觉得自己当然要去豪门做真正的一把手。

 

联盟的格局日新月异，站在最高处的无非两只手就能数清的那几个人。孙翔掰着手指算了算，叶秋跟韩文清是不是在联盟里待得养成了习惯，以至于忘记了自己的年龄？老当益壮？得了吧，他不屑地想，时间才是最强大的敌人，这分明已经是属于自己的时代了。

霸图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嘉世是所有人心中的传奇。那一赛季嘉世的战况已经说不上好看，而到了第八赛季干脆就是难看得不忍直视。孙翔随意调出两场比赛瞧了瞧，心满意足地关掉视频，觉得叶秋是时候退役了。

他的目标来得很快，实现得也很快，再次转身时屋内的一切都已经变得陌生。新宿舍的窗帘留出一条窄窄的缝，他收好行李，把腾空的箱子塞进床底，站起身逆着光看了眼自己的桌面。那里摆着之前住过的人留下的盆栽，一瓶迷你型号的小水壶，两盒生产日期不详的德芙，一台银灰色的笔记本，几份纸质文书，和一张有着十年历史的首版账号卡。

孙翔勾了勾嘴角，无不得意地走过去把它捏紧在手心，又慢慢展平手掌。前十年的峥嵘岁月都属于他人，属于一个在他看来早已无法继续让它发光发热的他人，于是对于这十年与自己无关的辉煌孙翔毫不在意。只要能真实地握住这张卡，他便觉得未来近在咫尺，一切都会变得比以前更加熠熠生辉。

 

 

2

 

孙翔穿着嘉世的队服在镜子前照了半天，第无数次觉得这才是真正配得上自己的衣服。

 

又快要到新的夏天，打完今天这场秋季队服就穿不了了。他已经翻出了夏季款挂在衣柜里，意气风发地盼着下个赛季重新杀回联盟。

他当然不知道这是最后一次穿上这身衣服。

 

时钟走向七点，肖时钦过来敲开了他的门。挑战赛决赛不是在嘉世的主场，但孙翔觉得这种水平的比赛都是小菜一碟，他们压根儿就不需要主场优势。

“准备好了吗？”肖时钦问。

“没问题！”孙翔信心满满。

肖时钦笑了：“我是问你东西都拿好了，可以出发了吗？没落下什么吧。”

“能落下什么呀，不就一张卡吗！”

孙翔莫名其妙地锁好门，心想肖时钦大概是紧张过度，于是友好地给了他一拳。

“别紧张，有什么好紧张的！闭着眼睛都能打赢他们。”

 

肖时钦无奈地扶了扶眼镜，想劝他两句，但望着孙翔健步如飞的背影，心里也知道他不会真的掉以轻心。他被叶修打过不少次脸，他比任何人都更想证明自己，在那个人面前，他绝对会是最专注的一个。

电梯间内还挺狭小，肖时钦注意到孙翔的表情正在瞬息变换。他一边脑补待会队长握手时的场景，思考到底是该冷冷地拍一巴掌过去还是摆出一副无比同情的表情；一边又在心里斟酌了好几遍开场前要说给兴欣的垃圾话。以将近一年相处下来的了解，肖时钦觉得自己至少能把孙翔单纯的心思猜出个七八分。

“等着受死吧。”孙翔从牙缝里吐出一句，肖时钦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做错什么事惹着他了。

“不行，太幼稚。”孙翔摇摇头，电梯“叮”地一声到达一楼，他边往外走边念念有词：“今天就让我看看，你到底会输得多惨！”

肖时钦：“……”

“真可惜呀，这下再也回不了联盟了吧？”孙翔越说越带劲，眉飞色舞的。

肖时钦：“……我说。”

“嗯？”孙翔回过神来。

“……没什么，”两人一对视，肖时钦在他疑惑的目光中败下阵来，“你继续练吧。”

“你觉得哪句比较好？”孙翔还咨询起他的意见来了。

肖时钦：这有我什么事儿，能不扯上我吗？

“最后一句吧。”他镇定地回答。

“是吗？”孙翔的大脑还在飞速旋转着，“上次我看黄少天写的一个帖子，总结了他这些年放垃圾话的经验。”

肖时钦：“=口=”

“我觉得这几句还是不够好。”孙翔看起来很苦恼，直到上了车才又想出一句新的。

“用事实说话！”他恍然大悟地拉了拉肖时钦的袖子，“你看这句怎么样，咳咳——线下赛以来，每场比赛我都会拿到五个人头分，今晚也不会例外！”

他抑扬顿挫地说完，漂亮的眼睛里闪着不容忽视的光芒。肖时钦笑着看了看他，突然发觉自己先前还有的那一点点紧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彻底不见了。

“蛮好的。”他真心地夸奖。

“好，”孙翔握了握拳，一桩心事落地，他觉得舒坦多了，“就决定是你了！”

 

走廊上一如既往的灯火通明，休息室里却空空荡荡，冰冷得没有一丝生气，肖时钦推门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走光了。他原本也应该跟大家一起离开的，但记者招待会结束之后他单独去了趟洗手间，对着一尘不染的镜子洗了很久的脸，以至于现在回来时一个熟悉的人影也瞧不见了。

没人还有心思等他。眼下的每个人都忐忑而迷茫。

肖时钦在门口站了会儿，默默地收拾好房间，要离开时才发现桌上还遗留了一样东西。

是孙翔的。

他把那串沉甸甸的钥匙放在手心里掂了掂，上面除了几把常用的钥匙外，还有一个一眼就能看出陈旧的U盘。肖时钦知道这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他不止一次看到过孙翔在加练的时候把它插上电脑，调出那几份录像反反复复观看，边看还边嘟囔着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仅就肖时钦看到过的内容，他知道这里面存着第八赛季全明星孙翔输给韩文清的那场比赛，存着网游中职业选手集体围观夜雨声烦对战君莫笑的视频，还存着同样在网游中发生的那场让嘉世战队一蹶不振的团灭，以及叶修退役前所有使用过龙抬头的比赛录像。

在肖时钦转会到嘉世的这一年，这些录像资料其实都已经发生了很久，反复观看的实战价值相当有限。但孙翔仍然会时不时拿出来瞄上几眼。肖时钦平常看到他这样做不会多想，此时猛地回忆起来，竟也有几分感同身受，眼眶瞬间酸涩起来。

他这一路走来也算是碰了不少壁，心里大概早就憋着一团火，越烧越旺，只等着哪天能够重振旗鼓，耀武扬威地站上最高点。

而事实是这般不如人愿。

门被猝不及防地推开，孙翔一脸麻木地站在那里。晚风透过门窗灌进来，两人在无声中对视了很久，直到孙翔看了看他的手，机械地说：“我的钥匙。”

“嗯。”肖时钦给他递了过去，没有多说什么，这种时候才明白所有语言都太过苍白。

“你还不走？”孙翔握着门把的手顿了顿。

“晚点走。”肖时钦轻声说，“你不用等我。”

“哦。”

孙翔没再看他，独自离开。他们也如其他人一样变得缄默。

 

极度的麻木和空洞支撑着接下来难熬的时光。孙翔把挑战赛的视频拷到了那个U盘里，第二天就删掉了，第三天又拷了回来。他不知道肖时钦会去哪里，没找到机会问，或许也不想知道答案。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再删掉这份录像。

头抵着冰凉的车窗，他最后看了一眼嘉世俱乐部，无端感受到一股萧瑟，又忽然发觉自己不像想象中那么熟悉它。一年半以前他也是坐着这辆车来到这里，天其实还跟从前一样蓝，他却又要开始漂泊的旅程。

背包最重要的夹层里放着一张账号卡和一张飞往上海的机票。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似乎这才是唯一能够真正握紧的东西。

 

3

 

孙翔穿着轮回的队服在镜子前没什么表情地站了会儿，什么话也没有说。

 

不远处，周泽楷和江波涛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孙翔从刚刚开始就给人一种微妙的隔离感，好像是有点心事。毕竟不是第一次穿这套队服了，可他今天照镜子的时间格外长了一点。

这是第十赛季第三轮总决赛的休息室，轮回的队员们正在调整各自的状态。有刷微博的，有补番的，有逛淘宝的还有放空发着呆的。江波涛有心留意孙翔的情绪，结果就看到他从镜子旁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上，长腿一翘帽檐一压，开始做最后的闭目养神。

“翔哥，帮我打个怪。”

杜明把游戏机往孙翔怀里递了递，“这一关老是过不去。”

孙翔闷闷地“哦”了一声，坐直了腰，随意打了一盘，原本没什么兴趣的表情在屏幕上出现Gameover的字样后突然来了劲，又全神贯注地重新来了一盘。

然后他轻描淡写地把游戏机扔回了杜明手里，“给，过了。”

“我擦，不愧是翔哥！”杜明一脸膜拜，“羡慕嫉妒……没有恨！”

“哼，这还差不多。”

孙翔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看了眼钟，离决赛开始还有半个小时，很快就又可以见到他心心念念想要打败的人了。

曾经为了证明一些很自我的东西，他一直把叶修看做最大的敌人，但说不清从什么时候起，他也开始想要追求纯粹的胜利。伴随而来的是一种陌生而令人愉悦的情绪。那是属于团队的胜利，是真正可以分享的喜悦。

渴望在总决赛遇到兴欣，渴望打败叶修，这些信念从未停止。而现在它们也变得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孙翔把耳机线在手指上饶了几个圈，正准备再眯一会儿，休息室的门突然响了起来。

“谁呀？”江波涛起身，边问边打开了门，跟着就笑了出来：“哦！叶神好。”

孙翔顿时困意全无，一个激灵站起来，如临大敌一般看着来人。

“大家好呀，我们路过，正好来串个门。”

叶修朝屋里亲切地摆了摆手，正对上他的视线，不由笑了起来：“孙翔同学看起来挺紧张啊，放轻松点，反正你们也是要输的。”

孙翔用尽全力“哼”了一声，时至今日他总算深谙其道，学着不去理会。叶修也只是继续笑着，左右两边都打过招呼就识相地闪人了。倒是唐柔经过休息室门口的时候，屋内立刻有人不淡定地伸长了脖子，眼睛一闪一闪就差能放出光来。

“受不了这痴汉，你们谁快把他牵走。”吴启捂住了双眼。

“该不会你也想去兴欣那边串个门吧？”吕泊远掀了掀眼皮，懒得看他。

“收敛一下。”方明华隔空朝杜明点了两指，好像这样就能定住他的心神似的。

孙翔坐回沙发里，困惑了。这段时间他隐约觉得自己察觉到了什么高级秘密，每次大家这样开起玩笑时他都没往心里去，而此时结合此情此景，他眼珠子轱辘轱辘转了两圈，差不多就要得出那个结论。

连周泽楷都讳莫如深地朝杜明看了一眼，孙翔终于幡然醒悟。

“她，还挺好的。”

他想起唐柔那愈战愈勇至死不休的劲头，非常别扭地夸奖了一句。

“啊？你说唐柔？”这边杜明正跟其他人拌嘴皮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啊，还能有谁。”孙翔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看得杜明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是啊是挺好的……”

“等等！”孙翔突然有些惊恐，“你等下不会放水吧？！”

杜明：“……我看起来像那种人吗？”

孙翔的眼色很是怀疑，杜明心都碎了。

“翔哥，你信我啊！我不是那种人！”

江波涛笑叹一声，过来打圆场：“杜明巴不得在唐柔面前好好表现自己，你不用担心他。”

“这样啊！”孙翔果然没有再多说什么。

休息室内重新恢复安静，江波涛坐回了周泽楷身旁，隔着两把椅子的距离看着孙翔，后者又开始毫未察觉地绕着耳机玩。

江波涛刚要移开视线，孙翔突然对着空气做了个恶狠狠的表情，随即他脸上空白了一阵，神情又变得得意而兴奋。

周泽楷也看到了这生动的一幕，忍不住低头轻轻笑了两声。轮回的正副队长不约而同想起了一年前的场景，想起媒体是如何对孙翔的第二次转会各抒己见。有人慷慨陈词，有人则完全不看好，而现在事实是最有利的论据，没有什么比整整一个赛季轮回令人望而生畏的战绩更能说明问题。

有人说孙翔浪费了整整三年的大好时光，直到第四年才真正找到自己的归宿。但江波涛望着全明星榜单上第六位那个熠熠生辉的名字时，心里忽然觉得这种说法还真是有点肤浅。

那些时光统统没有被浪费，因为每一段经历都是独一无二的财富。

再说，未来可比过去重要多了。他相信此时的孙翔一定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这一点。

“还有一刻钟，差不多该走啦。”江波涛看了看表，心情轻快，半开玩笑地对周泽楷说：“队长最后鼓舞大家一下吧！”

周泽楷满脸无辜地看了大家一圈，看得每个人都于心不忍，内心指责江波涛怎么能这么欺负队长呢？

“唉！我来说吧！”孙翔腾地从沙发上一跃而起，甩了甩头发，掷地有声。

“冠军是我们的！”

不能指望他说出什么很特别的话，但就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足以在此刻点燃所有人的激情。

“走咯！”杜明振臂高呼。

“你今天给我专心点儿，没事儿别老往兴欣那瞄！”吴启捶了他一拳。

“我这也是一种战术，心理战术，你懂不懂？”

“我不懂，我跟不上你的思维，队长你懂吗？”

“嗯……不懂……”

“听到没有，队长的话就是圣旨！”

“队长，我能控制好自己的！真的，你相信我！”

“……”

“好好好，队长说相信你啦，赶紧走吧。”

 

孙翔跟在他们后面，出门前发现自己又把钥匙孤零零地扔在了桌上，赶紧过去收了起来。

别再往这里添加新视频就好了。

他信心满满地想着，加快脚步，跟上了自己的队伍。

 

4

 

孙翔穿着国家队队服在镜子前摆弄了半天，觉得这身装备还有可以改进的余地。

 

但是具体要怎么改进呢？他抵着下巴陷入深思。

标准间的浴室门被推开，周泽楷穿戴整齐地走了出来，看了眼镜子前的思想者孙翔，默默地靠在门边等他。孙翔的视线在他身上来回晃了两下，灵光一现，脱下自己的外套，动作麻利地在腰上打了个结。

周泽楷：“……”

孙翔照了照镜子，挑眉问他：“还不错吧？”

周泽楷：“嗯。”

孙翔不满，这反应太平静了，简直像是在敷衍。

“我一会儿就这样上场了。”他扬着下巴宣布道。

“嗯……”周泽楷有点想笑，又怕笑了会惹恼他。尽管是夏日，场馆内都会事先开好空调，所以统一服装时声明要穿外套出场，大家没有丝毫异议。但孙翔此时显然是想特立独行，这才露出了里面那件干干净净的白色T恤。

显得很有活力。周泽楷这样想，奈何他是没法对孙翔说出这句评价的。

很快他们在走廊里遇到了同样刚出房门的唐昊，外套如出一辙地在腰间系成了一个很巧妙的结。气氛僵持了一秒，三人面面相觑。

孙翔很快气道：“你抄袭我的创意？！”

唐昊立刻反驳：“我又没有透视眼，我怎么抄袭！”

孙翔眼角一跳：“你的意思是我们俩心有灵犀一点通？”

唐昊直打哆嗦：“谁要跟你心有灵犀一点通！”

孙翔：“你把外套穿上！”

唐昊：“为什么不是你把外套穿上？”

孙翔觉得唐昊不讲道理，但自己的道理好像也不怎么站得住脚。于是他开始嘲讽：“你居然穿黑色的T恤，没有白色的这件好看。”

唐昊根本不把他的审美放在眼里：“我觉得黑色更阳刚，白色太嫩了，就适合你这种。”

“我靠！你说谁嫩？你个色盲！”

“你才色盲！”

周泽楷：“……别吵了……”

两人喋喋不休地进了电梯，又喋喋不休地上了大巴，一路争个没完。周泽楷无可奈何地坐到安静的角落里，幸好管事儿的人也在这时候发话了。

“安静点儿！”叶修站在司机身边，边清嗓子边拍了拍手，不料车子忽然急转弯，他一个没站稳差点扑街了。

孙翔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如果不是这么多人在场，他没准会笑得飞起。

“想笑就笑吧，一会儿憋坏了。”

叶修随意指了指几个抖着肩膀的家伙，孙翔这才后知后觉地笑出声来，后排的方锐和黄少天看上去已经快要笑岔气了。

“马上到体育场，主席说让我最后跟大家再说几句话。”叶修无视了他们，随着车子的颠簸晃晃悠悠地说，“我想了想，这份工作还是交给黄少天同志吧。来少天过来跟大家说说，想听的人就随便听听，不想听就把耳朵堵上哈！”

“快快快！”唐昊闻言飞快地捂住耳朵。

“靠！”黄少天从大巴最后一排挤上前来，把叶修推到一边，理了理刘海，口若悬河地说了起来。

孙翔刚听了两句就走神了。他捏了捏口袋里的账号卡，又撩开窗帘想看看外面的街景，没想到映入眼帘的竟是粉丝们举着巨大的应援横幅，喊着各式各样的口号，整齐地排成一条长龙，前后根本看不到尽头，居然是从宾馆一直延伸到比赛场地。

孙翔瞬间就被这份热情感染了，其他人也很快发现了车外的壮观景象。

“哎呀妈呀！”唐昊跟方锐同时喊了出来。

“人真多呀！”张佳乐感慨道。

“每个人都有单独的口号呢！”肖时钦说。

“昨天就在论坛上看见组织应援的贴子了，特别用心。”楚云秀边说边拿出手机拍了几张，传给没坐在窗边不方便拍照的苏沐橙。

“真不容易，太辛苦大家了！”李轩说。

“嗯。”王杰希和周泽楷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朝窗外挥了好几下手。

孙翔也很感动，冠军又一次离他非常近了，而且还是从前想都没想过的世界冠军。

“喂喂喂我说，你们到底有没有在听啊？”黄少天不满地喊道，很快收获了几声理直气壮的“没有”，大家都继续看着窗外。

“我靠！”黄少天愤怒。

“有的。”喻文州慢悠悠地举了个手，张新杰也推了推眼镜，答道：“我也听了。基本上都是废话。”

“……”黄少天面无表情，但其实这样的场景他也很习惯了，很快就抛到脑后，也加入到了围观大军中。

 

候场时大家显得很平静，毕竟都是经历过风风雨雨的大神们，但孙翔坐在角落里很无聊地把每个人都观察了一遍之后，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平静之下掩藏着的那股激动。

他顺手抄过来一份报纸，翻了没两页就看见叶修的一副大头照占据了半张纸的篇幅，简直不能更显眼。

总决赛何以致胜？突击专访国家队领队叶修：荣耀不是一个人的游戏。

孙翔瞬间黑了脸。again！又是这句！就不能说点儿别的，老这样有意思吗，跟谁不会这么说似的！

没错，是挺有道理，是醍醐灌顶让人豁然开朗，是是是是是。

他不情不愿地承认着，闷不做声地翻到了下一页，瞬间又乐开了，因为他看到了自己的专访。

孙翔开始认真拜读，很快这样一段文字出现在他眼前：

……出道四年，历经三队，当被记者追问会如何教育后辈时，这位年轻的大神不禁红了脸颊，脸上神情仿佛在追忆往昔，边挠头边不怎么好意思地轻声说：荣耀不是一个人的游戏。

笔者面对这样一幕颇为动容。众所周知，这句名言曾属于孙翔屡战屡败的叶修大神，如今孙翔能够活学活用，举一反三，是否正是一种职业精神将永远传承下去的征兆？

……

……………

靠？？？？？！

孙翔看不下去了，孙翔怒而起身，孙翔面红耳赤，孙翔情难自已。是，他的确说过这句话，也的确在说出口的瞬间觉得浑身别扭，但他什么时候“红了脸颊”、“一脸追忆往昔”、“边挠头边不怎么好意思”过啊？？

一世英名，就这么被万恶的媒体毁了，孙翔怒不可遏，恨不能立刻撕碎这张报纸。

“你看过了吗！”

他怒气冲冲地撞了撞旁边的人，随时准备动手开撕。黄少天一脸茫然地从游戏机里抬起头来：“看啥？报纸？没看呢——我靠你别……你这是干嘛？？”

孙翔飞快地收好自己那一页，把剩下的部分胡乱塞到黄少天怀里。

“你看吧！”他狠叨叨地说着，留下黄少天一人在风中凌乱。

 

“闹腾啥呢那边？”叶修掐了烟，探了探身子问。

“哎呦，小孙同学这气冲冲的是要干什么？”方锐好奇又好笑地看了看孙翔，又看看叶修，“不会是看到你的专访心情不好给撕下来了吧？”

“太夸张了。”叶修摇摇头，转眼就见孙翔开了豪龙破军一般冲到垃圾桶面前，犹豫了两下，又把手上的东西用力叠好放回口袋里了。

“到底干嘛呢？”方锐扭头问苏沐橙。

“我怎么知道。”苏沐橙笑笑，不经意对上了孙翔的目光，便也朝他友好地笑了笑。

 

孙翔揣着那张报纸在原地走了几圈，最后还是坐回了椅子里，把它展开继续看完。

联盟毫不吝啬给国家队全员的专版，这完整的一面都是属于他的，除了几篇文采飞扬的专访之外，角落里还附上了他的几张照片，时间跨越了整整四个年头，他分别穿着四套不一样的队服。

孙翔盯着看了很久，觉得不管怎么说，这些照片还是挺宝贵的。

于是他最终还是认认真真叠好了这半张报纸，刚想放回口袋，又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黄少天，不怎么自然地递了过去。

“你要是想看，就，看吧。”

黄少天一头雾水：“……你到底在搞什么？？”

“喂喂，大家都过来一下。”

孙翔不知道怎么解释，叶修也正好在这时发话了。所有人抬头一看时间快到了，都起身陆陆续续聚到了他身边。

“都准备好了吗？”叶修淡淡地问。

“好了。”

“当然。”

“必须的。”

“这还用你说？”

“赶紧入场吧别废话了。”

清一色是这样的回答。

“呵呵，”叶修笑了笑，“那么，去赢下来吧。”

走廊的尽头是一片白光，场馆内的喧嚣声惊天动地，在他们入场的瞬间更是达到了最高潮，孙翔甚至担心整个体育场都要被他们掀翻了。

类似的通道他走过很多次，每走一次都能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一些难以言表的东西。他渐渐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一路走来，许多不经意汇聚成了经意，而他依旧还有尚未完成的梦想。

抬头是一片湛蓝的天，低头便能看见外衣上一个只属于他的数字。口袋里放着一叶之秋和一张上个月飞来苏黎世的票根，这几年机票换了无数张，可不知不觉一叶之秋已经在他身边陪伴了将近三年。

恢宏的舞台中央，斗神的身影被最先进的全息技术华丽地投影出来，比起他最初接手时的模样又添了几分恣意张扬。孙翔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和尖叫声中站了起来，向满场观众挥手致意。

然后他坐了下来，没过多久又再次起身，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那个舞台。

刷卡，登陆，比赛开始。

 

一切如初，而他的路还有很长很长。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