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翔霖】江州·成长篇(终章)
21
严浩翔此时的心情大概像往密封的碳酸饮料里投进一颗泡腾片,刺啦一声,片剂释出的气体四处逃窜,快速摧毁二氧化碳与水分子间作用力,使得瓶盖砰地炸开,周围空气含氧量迅速下降,让他被迫体会到一瞬的窒息。
他下意识上滑屏幕退回手机主界面,之后愣了快半分钟才想起自己是要打电话。
点开电话界面,最近通话里的第一行就显示着贺峻霖的名字。他没来得及想该说些什么,手就先于大脑拨通了电话。
对面接得很快,声音却听不大出情绪,只是简单地喂了一声。
“那个,”严浩翔清了清嗓子,无意识地把思考的内容脱口而出,“我该说什么。”...
21
严浩翔此时的心情大概像往密封的碳酸饮料里投进一颗泡腾片,刺啦一声,片剂释出的气体四处逃窜,快速摧毁二氧化碳与水分子间作用力,使得瓶盖砰地炸开,周围空气含氧量迅速下降,让他被迫体会到一瞬的窒息。
他下意识上滑屏幕退回手机主界面,之后愣了快半分钟才想起自己是要打电话。
点开电话界面,最近通话里的第一行就显示着贺峻霖的名字。他没来得及想该说些什么,手就先于大脑拨通了电话。
对面接得很快,声音却听不大出情绪,只是简单地喂了一声。
“那个,”严浩翔清了清嗓子,无意识地把思考的内容脱口而出,“我该说什么。”
“你问我啊!”贺峻霖回道,光听声音就知道说话的人一定配合着翻了个白眼。
“你昨天不是还...”
“还怎样?”
“还希望我当什么都没发生。”
“我可没说,”贺峻霖接道,“不是你让我当你没来过我家吗?”
“那你为什么不反驳我?”严浩翔还是觉得这一切太突然,太过不真实。
贺峻霖的回应方式一如既往,答不上来的话就抛个反问给对方:“你管我?”
严浩翔被逗笑,懒得再去追究原因,他想时间该花在更重要的事上。
“你在哪儿呢?”严浩翔问。
刚还理不直气也壮的贺峻霖听了严浩翔的问话突然心虚,他头脑一热地发完照片后直到这会儿才生出情怯感,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
“在家吗?”没得到答复的严浩翔又问了一遍。
“不在!”贺峻霖立刻否认。
“是吗,”严浩翔仍是笑着,“我过去找你。”
“等等!”贺峻霖连忙制止,扯谎道,“我困了,回头再说吧。”
严浩翔拿开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六点半。”
“法律规定六点半不许犯困吗?”
“那倒没有,”严浩翔回道,“但是你吃过晚饭了吗?”
“吃了。”
严浩翔自然不会信:“吃的什么?”
“你管我!”
“嗯,”严浩翔放缓语速,确保贺峻霖能听清,“以后都会管的。”
22
贺峻霖心有不甘,他竟然被严浩翔掣制住了,不仅放对方进了门,这会儿还老老实实地坐在餐桌前吃严浩翔带来的晚饭。
这样下去不行,他想,自己也就能在严浩翔面前享受“作威作福”的日子,以后要是让严浩翔成了卓静2.0,还活不活了?
他把最后一口饭送进嘴里,放下筷子试探着说道:“我都说吃过了,现在又吃一回,明天大概一天都不用吃饭了。”
“放心,”严浩翔回道,“你食量没那么小。”
贺峻霖把餐盒放回打包袋,准备拿到楼梯间去扔,起身前放狠话道:“冲你这句话,我明天就不吃给你看!”
“你这话是告诉我让我晚上留下来,明天盯你一整天吗?”
“我...”贺峻霖觉得太不应该了,自己竟然又被噎了一回。
“我扔吧。”严浩翔伸手要拿贺峻霖手里的袋子。
扔个垃圾有什么好帮的,贺峻霖下意识就要拒绝,转念一想,自己找回场子的机会来了。
“去吧。”贺峻霖把袋子递给严浩翔,准备待会儿不再轻易给他开门。
结果严浩翔完美推翻了恋爱中的人智商为零的伪科学,空出的那只手牵起贺峻霖:“一起吧。”
“不去!”贺峻霖试图甩开严浩翔,“有病吗扔个垃圾俩人去!”
严浩翔本意也是逗他,恶趣味得到满足后松了手去拿贺峻霖放在桌上的手机,在贺峻霖眼前晃了晃说道:“我去扔垃圾了。”
这也行?贺峻霖恨恨地想,不是我军无能,实在是敌人太狡猾!
严浩翔很快就回来了,熟门熟路地去卫生间洗完手才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还给贺峻霖:“生气了?”
“没有。”
“我不是说过,你希望我怎么做就直接告诉我,”严浩翔看着贺峻霖,“跟我还要争个输赢啊?”
贺峻霖原本觉得严浩翔跟他说话的方式变了,有些不自在,结果那人又突然回到原来的状态,甚至语气更为纵容,他难免理亏起来。
但面上还是要逞强的。
“听过与人斗其乐无穷没?这是生活的乐趣。”
“都让你赢好了。”
“什么?”
“我是说,”严浩翔换了个表达,“我不是你对手,你犯不着跟我斗。”
“也对,”贺峻霖立刻顺坡下,“你很客观。”
“贺峻霖。”严浩翔突然收起笑,表情认真地看着贺峻霖。
贺峻霖被盯得发毛:“干...干吗?”
“让我抱一下,”严浩翔用的是请求语气,却不等贺峻霖回答就把人揽进了怀里,“谢谢。”
贺峻霖觉得感情这种事真的很神奇,自己跟严浩翔从认识到现在,相处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足半年,中间还有四年的空白,可他能清楚分辨出严浩翔短短两个谢字里包含的情绪,严浩翔不只是感慨两人能走到一起,他更多的在难过。
“有什么可谢的,”贺峻霖想安抚他的低落情绪,“虽然咱俩在一起这事儿是你赚了,但我也不算太亏。”
“那你要跟我在一起久一点,”严浩翔不想贺峻霖被他的情绪感染,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让我把你亏的都补给你。”
“严浩翔。”
“嗯?”
贺峻霖像在给小动物顺毛地在严浩翔背上抚了抚:“你怎么了?”
严浩翔觉得贺峻霖真是亏大了还不自知。他十三岁起就陷入自己是异类的恐慌情绪,尽管其后慢慢平复,却仍至今日还处在自弃的状态里,以至于从不敢想贺峻霖也是喜欢他的。直到刚刚贺峻霖问他怎么了,他才意识到自己太卑鄙了,总卯着劲争取却忘了体会贺峻霖的付出,原来贺峻霖从来也没让自己的感情单向地砸往虚空,贺峻霖一直在用他的方式回馈自己。如果不是自己,贺峻霖大概会继续人生前十五年的洒脱自在。贺峻霖跟自己不一样,贺峻霖是有其他选择的。可自己不仅因一己私欲拉贺峻霖下水,还妄想在常规轨道里生活了十五年的贺峻霖追上自己的脚步,立刻对不被大众接受的情感释然。
“你家里...”严浩翔艰难地问出口,既然要在一起,这种事就不该走一步算一步。他不敢让贺峻霖陪着他一条道走到黑,他自己的家已经算不得家了,没什么可留恋。但也正因为成长在支离破碎的环境,他更清楚家庭的重要性。
“你在担心这个啊?”贺峻霖松了口气,“说了你可能不爱听,我没你想的那么不管不顾,我知道我爸妈大概率会妥协才敢给你发微信。”
“真的?”
“当然是真的,”贺峻霖回道,“你不会连我爸妈的醋都吃吧?我好歹也爱他们快二十年了,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
“我不是说这个,”严浩翔不至于蠢到要贺峻霖把亲情跟爱情分个高低,“你爸妈真的会妥协吗?”
“嗯,”贺峻霖回忆着去年春节发生的事,“虽然没明着说支持吧,但也没说反对。去年过年好多亲戚跟我说‘大学了谈恋爱没啊?大学了可以谈了。’然后我都笑笑应付过去了,其实我就是单纯不想谈,但我妈估计比我还介怀,觉得我是因为当年的事还没放下,就找我聊天儿,说了些谈恋爱该怎么挑对象、要对对方负责之类的话,但没说非得是女孩子。”
“阿姨怎么教你挑对象的?”严浩翔完全抓偏了重点。
贺峻霖其实记不太清了,但还记得都是些老生常谈的点,于是他随口说了个:“得是正经人。”
“我是吗?”严浩翔问。
贺峻霖沉思了一会儿,看着严浩翔说道:“取决于你今天晚上是回家住还是留在这儿。”
严浩翔想都没想:“当然是留在这儿。”
“那你就不是。”贺峻霖斩钉截铁道。
“你快二十的人了,”严浩翔抚了抚贺峻霖后脑勺,“不能什么都听妈妈的话。”
23
春节在一月下旬,跟贺峻霖他们学校的学期结束只隔了一个星期。
严浩翔比贺峻霖早几天进入寒假,但被贺峻霖以“不要打扰我复习”为由,数次拒之门外。
终于等到贺峻霖考完试,严浩翔掐着点上门堵人,正好赶上贺峻霖考完最后一科转着笔往家走。
“你不能晚两天回去吗?”严浩翔问。贺峻霖买的是考完试当天的机票回江州。
“不能,”贺峻霖从口袋里翻出钥匙开门,“马上就过年了,我爸妈攒了一堆活儿等着我呢。”
“请个钟点工不行吗,我出钱。”
“我们家还能差你那几百块吗?”贺峻霖推开门走进去,“这是我们家的团建活动。”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严浩翔走在贺峻霖身后,顺手带上了门。
“你问八百遍了,”贺峻霖在沙发上坐下,“开学前一天回来,早一天我妈都不会放人。”
严浩翔挨着贺峻霖坐下,拉过身边人的手捏着玩儿,刚考完试,贺峻霖手上还有些碳素笔的印记。
“贺峻霖好狠的心啊,”严浩翔摩挲着贺峻霖的指腹,“过完年长大一岁的贺峻霖会做个人吗?”
“不会,”贺峻霖回道,然后想起什么地问严浩翔,“你那次走以后回过江州吗?”
“没有。”
“你不是说你爷爷还在江州吗,”贺峻霖问,“没回去看过他吗?”
“过年过节的他会过来,”严浩翔停顿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该告诉贺峻霖,“他怕我回去。”
“怕?”
“嗯,”严浩翔回忆着四年前,“我当初跟他摊牌了,说喜欢上同班一个男生,不然他怎么可能那么快帮我办转学放我回来。”
“他不担心你回来以后再喜欢别人吗?”
“担心啊,”严浩翔想起那段噩梦日子,“我刚回来我爸跟看犯人似的看着我,大学给我买房也是因为不想我住宿舍。”
贺峻霖反握着严浩翔的手,“那现在...”
“我又不是十五岁了,”严浩翔把另一只手覆上贺峻霖手背摩挲着,“其实十五岁他们也看不住我,不过那会儿咱们没在一起,没什么跟他们对着干的必要。”
“不然你跟我回去过年吧。”
“不了,”严浩翔回道,“你难得回趟家,别弄得你家年都过不好。”
“总是要告诉他们的。”
“那也别挑过年,”严浩翔拉着贺峻霖往卧室走,“收拾行李去,别赶不上飞机。”
24
贺峻霖家这一年的除夕轮到去奶奶家过,吃过午饭一家三口就搬了一堆年货塞满了后备箱,驱车前往只隔了半小时车程的奶奶家。
贺峻霖更愿意去姥姥家过年,姥姥家在乡下,可玩儿的地方宽敞还不禁放烟花。
城市里的春节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平常一个人做的事现在一大家子扎堆做。
贺峻霖抱着手机坐在角落沙发里,边刷微博边听春晚。为了守岁,卓静特赦他今天睡到中午才起来,可大概是电视里正进行的煽情桥段催眠效果太拔群,主持人抑扬顿挫地提醒大家记得牵牵妈妈的手,他听得打了好几个哈欠。
“霖霖困了?”爷爷一如既往的大嗓门儿,“上爷爷屋里睡去吧。”
“睡到中午才起这么早就困了?”卓静也看过去。
“太无聊了。”贺峻霖如实说道。
“怎么会无聊呢,”奶奶加入说道,“刚刚主持人说得多好啊。”
终于撑到零点倒数结束,贺峻霖看着奶奶兴致勃勃地往厨房走要去下饺子,觉得更困了。
“妈,”贺峻霖走到卓静旁边,“我能先回家吗?”
“不能,”卓静拒绝得干脆,“两年才过来过一次年,走那么早你爷爷奶奶该伤心了。”
贺峻霖失望地坐回沙发,然后接到了陆飞的电话。
“出来守岁!”陆飞开门见山道。
“我在我奶奶家呢,”贺峻霖话说得有气无力,“走不了。”
“你回来一个礼拜了咱们连面都没见上,你觉得合适吗?”
“那能怪我吗,”贺峻霖回道,“我有空的时候你都找沈伊去了。”
“今天没有沈伊,”陆飞回道,“出来呗。”
贺峻霖犹豫了一会儿:“你等等。”
“妈,”贺峻霖举着手机过去找卓静,“陆飞他...”
“我听见了,”卓静打断道,“走吧走吧,我跟你奶奶他们说。”
终于获得解放,贺峻霖人不困了,走路也轻快了。就是除夕夜的车实在太难打,他一个小时后才到陆飞说的地方。
“我到了,”贺峻霖发微信给陆飞,“你人呢?”
对面秒回:“家呢。”
“我说认真的呢。”
“真在家呢。”陆飞甚至发了个定位过来。
“你大爷!”贺峻霖发去一串的「你被我暗鲨」表情包。
“有你哭着谢我的时候!”陆飞回道。
贺峻霖正准备打电话过去教陆飞做人,就被人从身后抱住,吓得他手机差点儿掉地上。
“新年快乐。”
熟悉的声音让贺峻霖停下了准备踹人的动作,他挣脱出怀抱转身看着来人,确实是一个星期没见的严浩翔。
“你疯了?”
“你新年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骂我!”严浩翔故作委屈道。
“那你完了,”贺峻霖说,“你要被我骂一年了。”
严浩翔一个熊抱把人揽到怀里:“那你要被我抱着一整年了。”
“三秒内松开饶你不死。”
“三、二、一。”严浩翔自己倒数着,听话地把人松开。
“你真的越来越飘了严浩翔。”
“你还没祝我新年快乐。”
“你什么时候回去?”
“你还没祝我新年快乐!”
“快乐快乐,”贺峻霖像跨年那晚在严浩翔脸上拍了拍,“你脸上终于有点儿肉了。”
严浩翔礼尚往来地捏了捏贺峻霖的脸颊肉:“回家的这一个礼拜没少吃吧。”
“没睡好,水肿!”
“长大一岁了,要学会诚实。”
“没过生日不算!”
“你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还半年呢!”
“只有不到五个月了。”
“那也还很久!”
“新年礼物想要什么?”
“你少搞突然袭击吓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突然袭击有什么吓人的,你又没出轨。”
“你怎么知道我没出轨?”
“元宵节想要什么礼物?”
“谁元宵节送礼啊?”
“情人节想要什么礼物?”
“你不会要在这儿待到情人节吧,你跟家里说没有?”
“我爱你。”
“啊?”
“你应该说你也爱我!”
“我考虑考虑。”
“你真出轨了?”
“爱你爱你。”
“主语呢?”
“我!”
“你是谁?”
“你爸爸!”
“乱伦是不对的,重来,我爱你。”
“傻子。”
【翔霖】江州·成长篇(七)
19
贺峻霖才出门就碰上来找他的刘旭,这才反应过来还有事情没善后,立刻给严浩翔发了消息,说临时有事去不了了。
“我还是觉得该当面解释清楚。”刘旭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少有的严肃起来。
他看上去状态不太好,整个人透着疲惫,想也知道前一晚没休息好。
相爱是你情我愿,爱着别人是我情我愿,被爱是他情他愿——贺峻霖一直觉得能把这几点拎清,责任归属就明确了,可以化解大部分不必要的自责或埋怨情绪。可牵绊太深的人终归是拎不清,糊涂账一堆。
面对从小一起长大,两家长期交好的刘旭,贺峻霖只能在心里长叹一口气,用尽量轻松的语气回...
19
贺峻霖才出门就碰上来找他的刘旭,这才反应过来还有事情没善后,立刻给严浩翔发了消息,说临时有事去不了了。
“我还是觉得该当面解释清楚。”刘旭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少有的严肃起来。
他看上去状态不太好,整个人透着疲惫,想也知道前一晚没休息好。
相爱是你情我愿,爱着别人是我情我愿,被爱是他情他愿——贺峻霖一直觉得能把这几点拎清,责任归属就明确了,可以化解大部分不必要的自责或埋怨情绪。可牵绊太深的人终归是拎不清,糊涂账一堆。
面对从小一起长大,两家长期交好的刘旭,贺峻霖只能在心里长叹一口气,用尽量轻松的语气回复:“行啊,回我那儿说吧。”
“不用,”刘旭早把要说的话排演凝练了千百遍,“在这儿说就行。”
“嗯。”贺峻霖简单应了一声,等着刘旭继续往下说。
“其实也没什么要说的,”刘旭自嘲地笑笑,“我知道咱俩也没什么可能,现在还弄得你挺尴尬...”
“没有,”贺峻霖打断道,“喜欢我的人能从城中心排到大外环,尴尬不过来。”
“傻缺,”刘旭习惯性地在贺峻霖后脑勺胡噜了一把,“那就以后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吧,我明天可能就喜欢上别人了,你不用有负担。”
“说起这个我还真得跟你严肃一回,”贺峻霖看着刘旭,“别去祸祸人小姑娘了。”
“不会了,”刘旭接道,“不自欺欺人了,以后祸祸小伙子去。”
“滚,”贺峻霖踢了刘旭一脚,“给你自己积点儿德,最近雨多,回头雷劈你的时候再误伤我,我上哪儿说理去。”
“你大爷,”刘旭笑起来,“我明天就挨个儿道歉赎罪去。”
“那你下半辈子怕是做不了别的了。”
“那也不至于,”刘旭收起笑,“说实话,我没跟真喜欢我的谈过,都是逢场作戏。”
“逢场作戏就对了?”
“我错了行吧贺老师,”刘旭回道,“我罪孽深重,回去就吃斋念佛一个月。”
20
和刘旭聊完后贺峻霖抱着枕头半靠在床头坐了一整个下午,直至满室漆黑。
大概是被刘旭的情绪感染,他也多愁善感起来。尽管当时谈话的氛围还算轻松,他还是能感受到刘旭的难过,就像能清晰感知到自己游刃有余下藏着的不忍。
刘旭是他认识时间最长的一个朋友,长他半年,因为住在一个小区里,两人连早教都是上的同一家。
婴幼儿时期的孩子,差半年是差很多的,谁是哥哥谁是弟弟,一眼就能看出来。放在现在的年纪,卓静对着贺峻霖提及刘旭必然是直呼其名,但小时候不是,那会儿是教规矩的年纪,俩人又肉眼可见的有年龄差,所以都是说的“小旭哥哥”。刘旭面临的情况自然一样,在大人们的影响下,总是弟弟前弟弟后地喊着贺峻霖,两人的关系比之各自住得远的表亲要近得多。
半岁的差距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不明显,贺峻霖反倒是先成熟起来那个。在刘旭还会因为收到了圣诞老人送来的礼物一大早就冲去贺峻霖家炫耀的时候,贺峻霖已经能面无表情地击碎他的童话世界——那是刘叔叔假扮的。
刘旭没少挨过贺峻霖的打,在还习惯于用肢体表达情绪的年纪,贺峻霖的认知是在刘旭脸上使劲拍一下,对方就不会烦他了。刘旭拉着他玩儿他不想玩儿的玩具,他就往刘旭脸上拍一巴掌,刘旭不让他在滑梯上爬上爬下,他也往刘旭脸上拍一巴掌。直到刘旭觉得实在委屈得不行了,这事儿才被告知给卓静。卓静对着一脸天真看着她的贺峻霖极富耐心地说道:“你不喜欢的话可以跟小旭哥哥说,说了他就知道了,拍别人的脸是不对的,有什么事都要直接说出来。”
有什么事都要直接说出来,这是卓静从小就告诉贺峻霖的,这大概也是贺峻霖几乎不存在叛逆期的原因,有什么不满的、想不开的,都会跟家人直接说开。
严浩翔是贺峻霖的第一个秘密,尽管没藏几天就被卓静发现了。
四年前那个雪夜跑去找严浩翔是贺峻霖为数不多的反叛行为,回家后卓静什么也没说,全家人都闭口不谈那一晚以及与那一晚相关的一切。
直到开春,贺峻霖陪着卓静去逛街,路过露台对面的摩天轮时,他突然跟卓静说:“严浩翔转学了。”
他不确定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事,大概是实在没有人可说。也或许是存着故意刺激卓静的报复心理,他知道不该无理地推卸责任,可他忍不住。他不止一次设想过其他可能,如果卓静不那么敏感,又或者卓静选择任由其发展,自己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决然地告诉严浩翔以后不要再联系了,严浩翔也就不会突然离开。
卓静当时沉默了很久,直到走到商场门口,才答了句似是而非的话:“都快期末考了吧。”
贺峻霖想她大概是在问严浩翔怎么不等学期结束再走,于是他回道:“不是今天转的。”
“什么时候走的?”卓静问。
准确来说是一个多月前,但贺峻霖总觉得是太久以前的事,没办法回忆起具体时间,于是只给了个含糊不清的回答:“以前。”
那之后,严浩翔的名字才算彻底从他家消失,没人再提起。
回忆起以前,贺峻霖心血来潮打开手机,在天数计算器里输入严浩翔走的那天和今天的日期,得出的差值是1479,没什么特别的数字。
又不是结婚,他自嘲道,要什么特殊日子。于是没给自己过多的思考时间,从手机相册里翻出来两张自己的照片发给了严浩翔。
对面回复得很快:“这是对放我鸽子的补偿吗?拿自己照片当补偿是不是太自恋了。”
“是补偿,”贺峻霖回道,“但不是补偿放鸽子。”
“那是什么?”
“我不是删过你屏保吗?”贺峻霖回复道,“现在补你一张,外送一张桌面。”
对面很久都没回复,贺峻霖想了想,又补了一条消息——
就是你想的那样。
【翔霖】江州·成长篇(六)
17
大概没人能反驳这样一条普世真理——“世界上所有的东西,要么是熊猫,要么不是熊猫。”
贺峻霖却对此不屑,认为这种真理他一个小时能写出十斤——
世界上所有的东西,要么是兔子,要么不是兔子;
世界上所有的东西,要么是芒果,要么不是芒果;
...
世界上所有的东西,要么是我的,要么不是我的。
最后一句听起来甚至带些哲学意味,比之熊猫似乎升华了不少。
感情自然也能划入“世界上所有东西”的行列,要么是喜欢,要么不是喜欢。一旦定了性,无论是有点喜欢,还是喜欢死...
17
大概没人能反驳这样一条普世真理——“世界上所有的东西,要么是熊猫,要么不是熊猫。”
贺峻霖却对此不屑,认为这种真理他一个小时能写出十斤——
世界上所有的东西,要么是兔子,要么不是兔子;
世界上所有的东西,要么是芒果,要么不是芒果;
...
世界上所有的东西,要么是我的,要么不是我的。
最后一句听起来甚至带些哲学意味,比之熊猫似乎升华了不少。
感情自然也能划入“世界上所有东西”的行列,要么是喜欢,要么不是喜欢。一旦定了性,无论是有点喜欢,还是喜欢死了,都是喜欢,由不得人不承认。
贺峻霖听完严浩翔劝他做个人的说法,想起什么地回卧室取了本书出来。
他把书递给严浩翔,解释道:“唐诚给我的。”
严浩翔接过,是那本熟悉的《遥远的星辰》。露了半截在外面的书签和记忆里是同一个,循着书签翻开,也依旧是记忆里那一页。这本书他早就从唐诚那里买了下来,却一直留在店里,直到离开江州,也没来得及看完。
“你离开江州后真的没和他联系过吗?”贺峻霖问。
“没有,”严浩翔合上书解释道,“我联系方式全换了。”
“你比我没人情味儿多了,”贺峻霖接道,“怎么好意思劝我做个人。”
严浩翔自嘲地笑笑,没反驳贺峻霖的话。
“书你拿走吧,”贺峻霖说,“唐诚说你付过钱的。”
严浩翔不确定贺峻霖这话是不是在下逐客令,聊了一晚上似乎什么也没聊出来,贺峻霖总在说到重点时把话题绕开。
窗外的雨没有变小的趋势,避雨大概能作为暂时留下的理由,然而重点在于留下后该说些什么。
贺峻霖没给严浩翔思考的时间,开门见山道:“喜欢我真的很绝望吗?”
真的很绝望吗?严浩翔想,是绝望过的,认识贺峻霖前习惯于绝望,认识贺峻霖后强迫自己去绝望。可感情这种事,能强迫的话就不会是现在这种局面。
于是严浩翔否认道:“没有,就是以为有希望才成了现在这样。”
“为什么喜欢我?”贺峻霖一反常态地坦荡起来,“说我听听。”
这个问题严浩翔不止一次想过,于是他很快地给出答案:“不知道,能找出具体原因我就对照着再找一个了。”
“你还想过再找一个啊?”
“是,”严浩翔并不打算回避这一点,“投入新的感情就不会对旧感情耿耿于怀。”
“你傻吗,”贺峻霖接道,“再找一个我这样的可能还是一样的下场。”
“那就接着找呗。”严浩翔故意把话说得轻松,实际上他早在选择不再去想贺峻霖时就再次习惯于绝望。然而贺峻霖又一次出现,把他从绝望里再一次拽了出来。
“你当买白菜呢,”贺峻霖语气不满道,“还这个不行换那个,我这么优秀的人很稀缺的!”
“你哪个优点是稀缺的,”严浩翔问道,“你罗列出来我去找找看。”
贺峻霖没想到严浩翔会跟他较真一句玩笑话,他认真在脑子里盘算起来,自己的优点倒是能说出几样来,稀缺的还真是没有。
这可太气人了,贺峻霖看着严浩翔:“你是不拐着弯儿骂我呢?”
“没拐弯儿,”严浩翔浅笑道,“这是个直球。”
“你不是喜欢我吗,”贺峻霖不快起来,质问道,“骂起我来连弯儿都不拐?”
“我不是喜欢你吗,”严浩翔像在复述贺峻霖的话,“我为什么会骂你呢?”
“什么?”贺峻霖一时没理解。
“你不是知道我喜欢你吗?”严浩翔再压抑不住,“你考虑问题的时候为什么会忘记这一点呢?”
“我喜欢你,所以从没想过要骂你。”
“喜欢你,所以从没想过不理你。”
“这些事情你是想不明白还是不想明白?”
贺峻霖被一连串的问话砸得不知该怎么回答,于是他用了最省事的办法,反问道:“你喜欢我就这么跟我说话?”
“你看你又是这样,”严浩翔没再顺着贺峻霖的思路走,他不想再把时间花在本不该是问题的问题上,“那你觉得我该怎么跟你说话?”
“不知道吗?”见贺峻霖不答话,严浩翔继续道,“那我教你怎么跟我说话。对我不用太客气,你什么都可以直接说,反正我喜欢你我活该。”
“你不用问我‘你为什么不搭理我’,你应该更有底气些,直接告诉我——‘我不喜欢你不搭理我,你最好马上跟我说话’。”
“谁希望你马上跟我说话了,”少有的占了下风,贺峻霖嘴硬道,“别瞎解读我。”
“那你就跟我说,”严浩翔语气坚定道,“我不喜欢你搭理我,你最好赶紧走,咱们以后别再联系。”
“我...”贺峻霖话说一半停了下来,他现在根本说不出这么决绝的话。
于是停顿了片刻后,他妥协道:“算了,我同意跟你和好。”
可严浩翔竟出尔反尔,并继续占据主导地位,“既然我要求你有话直说,我也该对你诚实。我做不到对你绝望,也没想单纯地跟你和好,如果只是做朋友,我们不用和好了。”
“你果然也还是原来的德行!”贺峻霖积压的情绪爆发出来,“总是一会儿一个想法,四年前也这样,说没办法当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做朋友,一副很坚定的样子,结果呢?我抱着你都没来得及装着哭两声你就妥协了。你怎么说的需要我帮你回忆吗?你说,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是,”严浩翔承认道,“可人会成长,这四年我没你也这么过来了,以后一样可以。”
贺峻霖禁不住鼻酸起来,他发现自己挺自私的,不仅希望严浩翔喜欢自己,还希望严浩翔不求回报地喜欢自己。他不停地无理取闹,问些有的没的试探着严浩翔的底线,妄图证实严浩翔喜欢他到不管不顾。似乎只有这样,他才有安全感。可他发现,严浩翔好像没有那么喜欢他了。
严浩翔不像四年前那么喜欢他,但他却好像比四年前更喜欢严浩翔,他没办法接受这样的局面。这样的局面意味着,将来的某一天,这段感情可能会是严浩翔先画上句号。
严浩翔自然猜不到贺峻霖的想法,人在爱上后总容易自卑,贺峻霖没办法确认严浩翔的喜欢,严浩翔也同样不敢自作多情猜测贺峻霖的情绪。
太难了,贺峻霖想,要么在一起,要么分道扬镳,是面临这种选择的他更痛苦,还是被要求当做无事发生继续做朋友的严浩翔更痛苦?如果严浩翔多喜欢他一点就好了,两个人就都不用痛苦了。
严浩翔一直等着贺峻霖答复,却发现对面的人似乎是哭了,即使贺峻霖立刻低下了头,他还是注意到对方的不自然。于是他意识到贺峻霖说得没错,自己其实一点进步都没有,只要贺峻霖示弱,自己就会立即陷入后悔的情绪。
“贺峻霖...”严浩翔不知道该怎么办,起身打算绕过茶几去安慰对面沙发上的人。
“别过来,”察觉到严浩翔靠近的意图,贺峻霖立刻制止道,“我装的,是不是比四年前厉害多了,眼泪说来就来。”
“是,”严浩翔认命道,“你当我今晚没来过。”
18
贺峻霖已经自我唾弃了一整个上午,他觉得世界上没有比自己更不讲理的人了。严浩翔如他所愿的妥协了,下一步该是皆大欢喜才对,可严浩翔转身离开时,他却连句阻止的话都说不出,就那么看着严浩翔开门出去。等意识到严浩翔连把伞都没带时,冲下楼去却连人影都没见到。
下雨天的车怎么这么好打,他恨恨地想,走得也太快了。
左思右想,贺峻霖最终请了假没去上课。他略带负罪感地给严浩翔发了条消息:
【呵呵:你昨天没淋到吧,也不说跟我借把伞】
严浩翔过了快半个小时才回复他,内容只有两个字:
【yhx:没有】
靠,贺峻霖腹诽道,竟然敢不耐烦。
【呵呵:你最好给我态度好一点】
严浩翔看着贺峻霖命令式的口吻,明白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yhx:很快就打到车了,没有怎么淋到。忘记外面还在下雨,就没跟你借伞】
不错,贺峻霖心满意足,严浩翔教给他的交流方式也太好用了。
【呵呵:你今天有事没有,咱们出去玩儿吧】
贺峻霖果然没心没肺,严浩翔想,昨天才说继续做朋友,今天就熟得像四年前了。根据经验,贺峻霖一定连去哪儿都没想好。
果然,贺峻霖很快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呵呵:你想想去哪儿】
【yhx:外面太冷了,室内的你有什么比较想去的地方吗】
【呵呵:没有 有我还问你?】
严浩翔默念了三遍“对面那个用挑衅表情包当头像的人是贺峻霖”,又紧接着把备注修改成「莫生气」,才继续回复:
【yhx:吃还是玩儿 选一个】
【呵呵:不能又吃又玩儿吗 又不冲突】
这么聊永远也聊不出结果,严浩翔索性打了电话过去,“景点你该逛的肯定早就逛过了,室内能玩儿的你几乎都不敢玩儿,那可选的就不多了,只剩看电影逛街这些。”
“逛街算了,没什么要买的,”贺峻霖对严浩翔的提议评价道,“电影最近也没什么好看的。”
“溜冰场?”严浩翔继续提议道,“我们家附近就有。”
“不会,”贺峻霖依旧否决,“运动多累啊。”
“那只剩一个选择了,”严浩翔缓缓开口道,“带你去坐摇摇车吧,一点儿也不累,还符合你的兴趣。”
“行啊,”贺峻霖竟然答应了,“谁不去谁是狗。”
【翔霖】江州·成长篇(五)
15
有水滴落在贺峻霖手背上,准确地说是雨,小雨珠因重力迅速在手背散开。体表温度不足摄氏38,但足以加速它的汽化进程。
“下雨了,”贺峻霖收敛了些戾气,看向严浩翔,“你放开我,我要回去了。”
严浩翔有些下不来台,他拦下贺峻霖是一时冲动、是气不过、是打算跟贺峻霖谈谈把话说开,绝没想过要吵架。话赶话的,局面就成了现在这样,比扯头花式的低级抢夺还要不体面,既没下成死手,还让自己的弱点一览无余。
如果今天不了了之,他的失态就太不合算了些,可下雨了,他总不能拉着贺峻霖一起淋雨,那画面想想就蠢透了,充斥着自以为深情的荒诞喜...
15
有水滴落在贺峻霖手背上,准确地说是雨,小雨珠因重力迅速在手背散开。体表温度不足摄氏38,但足以加速它的汽化进程。
“下雨了,”贺峻霖收敛了些戾气,看向严浩翔,“你放开我,我要回去了。”
严浩翔有些下不来台,他拦下贺峻霖是一时冲动、是气不过、是打算跟贺峻霖谈谈把话说开,绝没想过要吵架。话赶话的,局面就成了现在这样,比扯头花式的低级抢夺还要不体面,既没下成死手,还让自己的弱点一览无余。
如果今天不了了之,他的失态就太不合算了些,可下雨了,他总不能拉着贺峻霖一起淋雨,那画面想想就蠢透了,充斥着自以为深情的荒诞喜剧感。
“下雨了,”贺峻霖又提醒了一次,“你松开我,我跟你谈。”
严浩翔没想到贺峻霖会给他一个台阶,一时没有动作。
“不想谈了是吗?”贺峻霖紧跟着说道。
“谈,”严浩翔终于松了手,“我要跟你单独谈。”
让刘旭先行离开后,贺峻霖拒绝了去严浩翔家的提议,坚持要回自己的住处。四十几分钟的车程,严浩翔坐在副驾,贺峻霖则在后排,两人一路无话。
终于进了小区,贺峻霖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打量着保安亭附近原本开着月季的灌木丛。月季是这座城市的市花,小区里种的具体是什么品种他不太清楚,只知道这会儿已经过了花期。他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分不清月季和玫瑰,谈及月季跟玫瑰的不同点,他能瞬间罗列出七八条,共同点倒是除了都是花、都有刺、有叶子外一时想不出其他。
“你能分清玫瑰跟月季吗?”贺峻霖问严浩翔,问完没等回答便独自往前走。
严浩翔不明白贺峻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三两步跟上他后如实答道:“没怎么注意过。”
“不用注意也能分清啊,”贺峻霖生出不被理解的不快,“不该是看过一眼就能分出来吗?”
严浩翔不知道怎么接话,他确实没注意过,他知道玫瑰跟月季的存在,却哪种都没认真看过,区分二者对他来说是既没意义也没必要的事情。
贺峻霖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开口解释道:“我老是在这种没什么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小时候老师教写作文,”贺峻霖自说自话起来,“好像是什么要学会欣赏的主题,举了个例子,说同样一棵树,有人看见的是郁郁葱葱,有人一眼就盯上了毛毛虫,告诉我们要带着欣赏的眼光看待事物,不能老挑刺。我那时候就特别不理解,郁郁葱葱有什么可看的,毛毛虫好歹会动,谁不是第一眼容易注意到在动的东西啊。我为这事儿气了好几天,觉得作文课是傻子上的,教的都是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这小区里到处都是月季,一年至少也能开个三季。玫瑰就不行,就夏天开会儿。按理说是玫瑰没月季命硬,却落着一稀为贵的名头。别人都去看郁郁葱葱,我非惦记着毛毛虫,没人夸我稀为贵,反倒是批判我思想觉悟太低。”
“你知道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吗?”走到十五号楼楼下,贺峻霖问严浩翔。
严浩翔想说他能意会可没办法言传,但这种说法太有牵强附会的嫌疑,所以他沉默了一会儿后选择摇头。
“是为了告诉你,我特别擅长钻牛角尖儿,你吵不赢我的。”贺峻霖说完这句,按开电梯先走了进去。
严浩翔紧跟着走进去,他清楚贺峻霖说那些话不是出于这么浅层的原因,又或者像贺峻霖自己说的,他的话可能压根就不存在意义,只是想到了就说了。
贺峻霖总在较真儿没什么意义的事,严浩翔总觉得什么都意义不大,究其本质,倒是有些殊途同归,谁都没得到所谓的“意义”。
16
贺峻霖拿了瓶矿泉水给严浩翔,他喝不惯饮水机的水,更不喜欢凉白开,都是一打一打的屯矿泉水。
“你要跟我谈什么?”贺峻霖在严浩翔对面坐下,直奔主题。
一场闹剧过后,严浩翔想说的话都没了底气说,他本意是想跟贺峻霖把话说开,具体怎么个“开”法根本没想过。他的目的在于跟贺峻霖重归和平,可自己难听的话说了一堆,还指望什么和平。
想起自己说的那些难听话,比起愧疚他更有些意难平,虽是话赶话,却并非都是气头上的口不择言。他确实对贺峻霖埋怨颇多,可还是本能的不想今后形同陌路,这也是他执意要说开的原因。
“我们和好吧。”严浩翔最后只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贺峻霖觉得莫名其妙:“你连着骂了我两天,数落了我一堆毛病,现在要跟我和好?”
“嗯。”严浩翔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荒唐。
“我这人又不识好歹,又爱骗人,”贺峻霖归纳着严浩翔给他盖的罪状,“你是多缺朋友啊要跟我和好。”
“以前的事情我可以当没发生。”严浩翔回道。
“你是不是弄不清楚状况,”贺峻霖没办法再心平气和,“现在是你诬蔑了我,摆什么不跟我计较的高姿态。”
“那我跟你道歉。”
“不用,”贺峻霖回道,“你根本不觉得自己错了,没必要敷衍我。”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严浩翔反问。
“什么都不需要做,”贺峻霖拧开放在自己面前的矿泉水,“咱们没有和好的必要。”
“我承认我的表达过激了些,”严浩翔斟酌着发言,“是我的错。”
“你为什么突然非要跟我做朋友,”贺峻霖问道,“你之前不是对我爱答不理吗?”
“我没有,”严浩翔否认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而且,明显是你不想理我。”
“我是因为你不想理我我才不理你,”贺峻霖不认同严浩翔的说法,“我没有倒贴的爱好。”
“那我跟你说清楚,”严浩翔语气认真,“我没有不想理你,我只是不想给你造成负担。”
“什么负担?”贺峻霖问。
“四年前的负担。”
贺峻霖揣摩着严浩翔话里的意思,其实不需要揣摩,已经溢于言表了。
“你还喜欢我。”贺峻霖没有用疑问句。
严浩翔没敢接这句话,他拿不准贺峻霖想听什么答案,不想重蹈覆辙。
贺峻霖没介意他的沉默,继续说道:“那你为什么把我想得那么不堪?”
“我以为你昨天那些话是因为讨厌我,”严浩翔接道,“我害怕你从四年前就反感我。”
“所以我不喜欢你的话你就可以辱骂我是吗?”
“不是!”严浩翔急忙否认,“不是,是我失去理智了,是我不对。”
贺峻霖像是看见了四年前的严浩翔,貌似勇敢,又在口无遮拦后立即转为诚惶诚恐。一面极力争取,一面自卑不安。严浩翔因为不断地自我拉扯,让自己显得极为矛盾,表面上因情绪的两极分化给贺峻霖造成“你到底想怎样”的认知困扰,实则自己也在“遭报应”,比谁都受罪。
作为先爱上的一方,严浩翔一直有把自己的欲望作为因变量的自觉,自变量取决于贺峻霖。但这大概是个理想模型,无法完全实现。时不时就会压不住私心造成轨迹偏离,最终全面崩盘。好在多次试验能减少误差,亏吃得多了,严浩翔自然也就谨慎了不少。
可毕竟没有一种办法能完全消除误差,所以当贺峻霖问出不想造成负担为什么还要跟我和好时,他只能如实回答:“因为太自私了。”
因为太自私了,还是想把自己压不下去的爱意凌驾于对方的舒适区之上。明明带着步步为营的心思,仍旧自欺也欺人地表示只要做朋友就好。
“你还有要说的吗?”贺峻霖问。
“我们算和好了吗?”严浩翔小心试探。
“你一开始打算和我谈的都谈完了吗,”贺峻霖不答反问,“谈完的话你可以回去了。”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临近小寒,雨雪会越来越多。
“对不起,”严浩翔说,“你说得对,我才是假透了的那个。”
贺峻霖没接话,严浩翔顾自往下说:“我说已经不喜欢你了的那条微信,是假的。”
“我知道。”贺峻霖说。
“跟你说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也是假的。”
“我知道。”
“那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严浩翔问。
“我求你,你就给我当备胎不会也是假的吧?”
“贺峻霖,”严浩翔放下紧绷的情绪,“你偶尔也做个人吧。”
【翔霖】江州·成长篇(四)
12
贺峻霖醒过来已经有三十几分钟,却迟迟没敢起床。
他悔不当初,昨晚实在太丢人了些。
“贺峻霖!”陆飞打开主卧的门喊了一嗓子,粉碎了贺峻霖继续装死的打算。
“贺峻霖!”见贺峻霖没反应,陆飞又走近喊了一遍,“中午了!”
“听见了!”贺峻霖负气地甩开被子,“叫魂儿呢!”
“新年第一天就骂人,”陆飞嘟嘟囔囔退出房间,“你这一年都要挨骂。”
“挨骂我就骂你,”贺峻霖冲陆飞喊道,“你最好祈祷我每天都顺顺利利!”
到吃午饭前,贺峻霖的新年第一天都还算是顺利,严浩...
12
贺峻霖醒过来已经有三十几分钟,却迟迟没敢起床。
他悔不当初,昨晚实在太丢人了些。
“贺峻霖!”陆飞打开主卧的门喊了一嗓子,粉碎了贺峻霖继续装死的打算。
“贺峻霖!”见贺峻霖没反应,陆飞又走近喊了一遍,“中午了!”
“听见了!”贺峻霖负气地甩开被子,“叫魂儿呢!”
“新年第一天就骂人,”陆飞嘟嘟囔囔退出房间,“你这一年都要挨骂。”
“挨骂我就骂你,”贺峻霖冲陆飞喊道,“你最好祈祷我每天都顺顺利利!”
到吃午饭前,贺峻霖的新年第一天都还算是顺利,严浩翔对他的态度看不出异样,似乎没把昨晚的事放在心上。
贺峻霖松了口气,暗喜谁会跟喝醉的人计较呢?
陆飞会。
陆飞依旧边吃饭边琢磨着饭后的行程,安排完下午要跑的景点儿后立刻开始盘算晚上该怎么过。
“我来之前上网查了,”陆飞回忆着自己看过的攻略,“好多适合晚上去的地方都是喝酒的。”
贺峻霖听见酒字就觉得大事不妙,果然,陆飞紧接着说道:“但是贺峻霖喝不了,昨晚一罐儿不到就蒙了。”
“谁蒙了?”贺峻霖不忿。
“不信你问严浩翔,”陆飞继续道,“你才喝多少啊就断篇儿了?”
“都去年的事儿了你还提,”贺峻霖喝了口橙汁,“你能不能活在当下?”
“什么去...”陆飞想反驳,可惜没成,“行吧,还真是去年。”
“零点后也不太清醒。”严浩翔突然接了这么一句,听不太出情绪。
贺峻霖立刻看向严浩翔,可惜张了几次嘴也没想出要说什么。
严浩翔回望过去:“怎么了?”
放在往常贺峻霖早就㨃回去了,但今天实在没底气,被反问了也接不上话。
“没关系,”严浩翔似乎是笑了一下,“我也不太清醒。”
13
贺峻霖一下午都在想严浩翔午饭时那句意义不明的话,陆飞跟他说话都没听见。
“喂,”陆飞伸手在贺峻霖眼前晃了晃,“我早上真把你魂儿叫没了?”
“犯什么病,”贺峻霖拍开陆飞,“叫我干吗?”
“我说,”陆飞第三次重复道,“晚上去找刘旭吧,我差点儿把他忘了。”
“他回江州了,”贺峻霖拿起旁边摊贩卖的拨浪鼓摇了摇,声音脆响,“走之前还拉我一起呢。”
“回去也不说一声,”陆飞也拿起一个拨浪鼓晃了晃,“亏我还惦记他。”
“你怎么好意思呢,”贺峻霖放下拨浪鼓看着陆飞,“你今天才想起他来。”
陆飞和刘旭的关系近而不亲,属于三人组总同进同出,但贺峻霖不在的话他们俩不会单独约着玩儿的程度。
“他现在是不还是那德行啊,”陆飞问的自然是刘旭的感情问题,“前阵子梁秋还跟沈伊一起来我们学校了,不过没提刘旭。”
“他这辈子估计都改不了了,”贺峻霖想起刘旭也觉得糟心,“现在学了表演身边漂亮女的更多了。”
“你说他是不是受过什么情感创伤,”陆飞一本正经,“不然一般人就是渣也不至于这样啊。”
“应该是没有,”贺峻霖有些不安地回忆着刘旭的情感转折点,“以前一直都好好的,小学连女孩儿辫子都没揪过,初二突然就变异了。”
“被脏东西附身了?”陆飞说着搓了搓自己胳膊,“这也附太久了,那玩意儿不是只能上身一会儿吗,特别耗灵力。”
“你能不能不在首都的中轴线上搞迷信,”贺峻霖左右扫着两边店铺,想找个人少的坐会儿,“腿酸了,找个地方喝东西吧。”
大概是今天天气不好,户外的人比想象中少,三人在街尾找了家咖啡店暂作休息。城中心寸土寸金,这家咖啡店的铺面自然也不大,但大概是为了吸引顾客,装修极其繁复,使得本就小的空间更显拥挤。
贺峻霖在靠墙的位置坐下,不大的空间加上刻意设计的昏黄灯光让他略感压抑,偏偏严浩翔还在他对面落座,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贺峻霖越想越心烦意乱,理不清思绪。
“你喝的什么?”贺峻霖突然问严浩翔。他其实知道是美式,他就是想随便开个聊天口子,再想办法让严浩翔也不痛快。
“美式,”严浩翔把杯子往贺峻霖的方向推了推,“你要喝吗?”
“那么苦谁喝啊。”贺峻霖觉得严浩翔不痛快了他就能痛快点儿,再怎么也不能就自己一个人烦心。
可严浩翔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让他点了个哑炮。
“不想喝了,”贺峻霖把咖啡往旁边一推,“我想回去。”
“回哪儿?”陆飞问道。
“回我自己住的地方,”贺峻霖语气不太好,“还能回哪儿?”
“你吃枪药了!”陆飞意外于贺峻霖突然的情绪转变。
“这条街车进不来,”严浩翔接道,“你要回家的话得走回咱们进来的地方。”
“用你告诉我?”贺峻霖话是这么说,却没起身,他以为严浩翔会留他,结果没有就算了还赶他。
“他吃枪药了,”陆飞看向严浩翔,“别搭理他。”
“你跟我一起吧,”贺峻霖看着陆飞后知后觉地有些内疚,陆飞大老远来一趟,他该陪着好好玩儿的,“你都没怎么在我那儿待。”
“我晚上不是要去你那儿睡吗,”陆飞发现贺峻霖又莫名其妙地平静下来,“白天你家有什么意思啊。”
“跟我待着就够有意思了,”贺峻霖回道,“你难得来一趟不想跟我多待会儿吗?”
“说实话,”陆飞喝了口咖啡,“没有特别想。”
贺峻霖不多的内疚一扫而光,站起身示意坐在旁边的陆飞让道:“那你俩慢慢逛吧,我回去了。”
“不是,”陆飞没动,“谁招你了?”
“没谁,”贺峻霖仍站着,“我困了。”
“你中午才起,这么快就困,”陆飞抬眼看贺峻霖,“啤酒也这么大后劲吗?”
“再提酒翻脸,”贺峻霖推了推陆飞,“起开,我出去。”
“算了,”陆飞知道贺峻霖平常虽“不讲理”了些,但不会无缘无故发火,“我陪你回去吧。”
“不用了,你难得来一趟,还是...”
“差不多得了啊,”陆飞起身往外挪了一步,给贺峻霖让出道,“刚还让我跟你一起,这会儿演什么呀。”
“我没演!”贺峻霖是别人越跟他拧着他越理直气壮,一迁就他他就容易不好意思的性格,“你真不用管我。”
“一起吧,”陆飞忽略贺峻霖看向严浩翔,“你肯定也没兴趣踩景点儿。”
“我那儿太小了,”贺峻霖抢在严浩翔前接道,“住不下。”
“晚上再回去呗,”陆飞回答贺峻霖时仍看着严浩翔,“走吗?”
“不了,我也回家吧。”严浩翔一早就意识到贺峻霖的火是冲着自己来的,所以一直顺着他,没想到一点效果没有。贺峻霖明明昨晚还恶人先告状说自己不搭理他,这会儿又不知道怎么了。
贺峻霖更不高兴了,他今天就希望严浩翔能跟他反着来,然后他再刻意不顺着严浩翔的意,好让严浩翔不痛快。可严浩翔怎么就这么不痛不痒呢?
“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贺峻霖终于忍不下去,直接问出口,“你就是不想跟我待一起是吧?”
“什么?”严浩翔想不通,贺峻霖怎么又恶人先告状。
“我跳过了什么剧情吗,”陆飞更看不明白目前的状况,“贺峻霖你什么毛病,人哪儿招你了?”
贺峻霖没搭理陆飞,自顾自开始发泄情绪——
“是陆飞说要找你一起的,不是我,我没想赖着你,你对我什么态度啊?”
“你成天和我假客气什么呀,你要是不想跟我们一起你可以说,不用这么应付。”
“我昨天晚上喝了酒是有点儿那什么,你有意见你直说,别说些云里雾里谁也听不懂的话。”
陆飞听着贺峻霖嘚啵嘚说了一堆,他一句也没能理解。
“你说什么呢?这两天不是挺好的吗?”
严浩翔更是不理解,但他听懂了那句——是陆飞要找你,我没想赖着你。
他以为至少能跟贺峻霖做回朋友呢,但贺峻霖大概对他有“阴影”,当初说不介意,实际却仍忌讳,以至于恶意解读他的一切行为。
“随便你怎么想,”严浩翔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不过你不用觉得我会因为当初你拒...我就给你脸色,我不是那种人,何况都过去四年了。”
“什么跟什么呀?”陆飞也没听明白严浩翔的话。
“是,过去四年了,”贺峻霖回呛道,“四年没见过面咱们还在这儿装什么好朋友。”
“我先走了。”严浩翔觉得自己一句也听不下去了,他不保证贺峻霖再说下去自己不会做出什么过激反应。过了四年,他对自己的感情早没了当初的不安,不再会介意别人的想法。可贺峻霖毕竟不一样,贺峻霖的出现让他在自我厌恶时期第一次尝试正视并接受自己,第一次和外界求救,也第一次获得救赎。他喜欢的第一个人告诉他,他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可那个人现在也正厌恶他,甚至有可能从始至终都在厌恶他。
“你等一下!”贺峻霖喊住严浩翔,“你今天中午的话什么意思,你不清醒什么。”
“不清醒地以为你这个人值得交朋友,”严浩翔退了回来看着贺峻霖,“不清醒地以为你当年说的都是真话。”
“我说假话?”贺峻霖大声道,“你这个人从头到尾都假透了。”
陆飞注意到店里的客人都看向他们这桌,赶紧赔笑致歉拉着两人往外走。
“出去吵出去吵。”
街尾紧挨着一片人工湖,陆飞拽着他俩在湖边人少的位置站定。
“你俩继续。”
“我没什么想说的了,”严浩翔往回走,“我先走了。”
“你除了会走还会什么?”贺峻霖看着严浩翔的背影,“不过你也算进步了,这回还知道打个招呼。”
“你呢?”严浩翔转过身看贺峻霖,“你有哪怕一回问过我为什么走吗?”
“你自己不吭一声就走凭什么要别人问你,”贺峻霖走向严浩翔,“凭什么?”
“我不吭一声是因为什么你不知道吗?”严浩翔走近一步,语气不善,“你不是因为我的存在很困扰吗?”
“我没有原模原样说过的话不要扣我头上,”贺峻霖也迈近一步,和严浩翔只隔了不到半臂的距离,“不是你自己想逞强什么都扛下来自我感动吗,现在来邀功说是为了我好?”
严浩翔从来也说不过贺峻霖,贺峻霖太会掐他七寸。
“被我说中了?”贺峻霖问道。
严浩翔在爆发的临界点,强压着情绪:“不识好歹。”
贺峻霖的情绪因为这四个字先一步被点燃:“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不识好歹。”
14
陆飞一知半解地在第二天带着疑问回了江州,3号要上课,2号傍晚辅导员会点名。
陆飞走前问贺峻霖需不需要再陪他几天,贺峻霖拒绝了,还少有的和他道了歉,说下次再带他好好玩儿。
“你跟我还说这个,”陆飞坐上出租,“有事给我打电话。”
贺峻霖跟陆飞道完别回到住处,想着终于能一个人肆无忌惮地发泄情绪,却很快就接到刘旭的电话。
“我回来了,”刘旭在电话里说,“你爸妈给你带了东西,我给你送过去吗?”
听刘旭提到爸妈,贺峻霖突然就很想回家,回江州。可他不能,他不是说走就走的性格。陆飞总说贺峻霖性子急,严浩翔性子慢,两个人能成朋友全靠严浩翔脾气好。其实贺峻霖才是遇事会谨慎再谨慎的性格,相反的,严浩翔才是容易冲动的那个。
贺峻霖擅长自持,严浩翔不过在退让。
“我去找你拿吧,”贺峻霖回道,“你在学校吗?”
“在,”刘旭回答,“不过我想吃火锅了,咱们去任姐那儿碰头吧。”
贺峻霖记得严浩翔家就在那附近,七八分钟脚程。他下意识想拒绝,下一秒又觉得,凭什么自己要躲着?
“好,”贺峻霖最后回道,“七点见。”
贺峻霖到时刘旭已经在店里坐着了,给他发了微信告知座位——靠窗正数第三桌。
贺峻霖进门就往窗边走,在第一桌看见了他不打算躲也不想见的人。
世界真是小得可怕。
他选择无视直接去到第三桌,严浩翔似乎没看见他。
“你的,”刘旭看贺峻霖来了,从自己旁边的座位拎起一个旅行手袋放在贺峻霖面前,“都是吃的。”
“谢了。”贺峻霖打开包翻了翻,有瓶瓶罐罐的保健品还有一些自制的小菜、一堆的江州特产...确实都是吃的。卓静还在每件东西上贴了便利贴,注明需要在什么日期内吃完。
“你要拿点儿走吗,”贺峻霖问刘旭,“我估计吃不完。”
“不用,”刘旭拒绝道,“我比你东西还多,你爸妈估计不好意思让我带太多就没多拿,我妈给我行李箱都快塞炸了。”
“你没说再有一个月就放假了吗?”
“说了,我妈说一天三餐也九十顿呢。”
“不愧是卓女士的小姐妹,”谈起家里的事,贺峻霖心情好了不少,“逻辑十分严谨。”
“好久不见,”任奕拿着菜单走过来打招呼,“怎么不和你们朋友坐一桌啊?”
“我们朋友?”刘旭不解。
“就上回烫伤那个,”任奕指了指严浩翔所在的方向,“那儿呢。”
“不太熟。”贺峻霖接道。
看出贺峻霖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任奕没再问下去,把菜单给两人各递了一份。
“这次还是辣锅和番茄锅吗?”
“是,”刘旭接道,“辣度要下降再下降。”
“你点清汤得了。”任奕回道。
“微辣吧,”贺峻霖接道,“微辣和上回的中辣差多少?”
“一半吧,”任奕回答,“看厨师手感了。”
“那微辣的二分之一辣度吧,”刘旭看着任奕,“可以做吗?”
“行啊,”任奕答道,“我们这儿很灵活。”
“有热豆奶吗,”刘旭问,“垫垫胃。”
“豆奶有,热的没有。”
“能帮热吗?”刘旭双手合十拜托道:“一杯就行。”
这家店灵活度确实很高,没多久服务生就端了杯热豆奶过来,刘旭小心接过递给贺峻霖。
“等放凉点儿然后喝了。”
“你呢?”贺峻霖以为刘旭是给自己点的。
“我不像你,我胃好着呢。”
“我胃也好,”贺峻霖摸了摸杯壁,还很烫,“上次是意外。”
“你跟严浩翔怎么了?”刘旭突然转了话题,“我看你刚直接过来的,没看见他吗?”
“嗯,”贺峻霖回道,“没注意。”
“你当我是陆飞啊,”刘旭接道,“真没注意你能是这种反应?”
“陆飞跟你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啊,他这几天不都和你一起吗,”刘旭回道,“他应该跟我说什么?”
“没什么。”
“爱说不说,”刘旭倒了碗凉水递给贺峻霖,“你把豆奶放里面,凉得快些。”
“这碗也太浅了,”贺峻霖嘴上嫌弃还是把杯子放了进去,“能有什么用啊。”
“有总比没有好。”
辣度降低后的火锅吃起来舒服得多,不用不停地喝水擦嘴。
贺峻霖他们先吃完饭,从旁边一排穿过去往门口走,避免了路过严浩翔那桌。
“去你那儿还是去我那儿?”在靠近严浩翔那桌的位置时,刘旭问贺峻霖。
“你那儿?”贺峻霖回道,“你疯了,跟你挤宿舍啊?”
“下学期我也搬出来吧,”刘旭说,“方便点儿。”
“想搬就搬啊,”贺峻霖看着刘旭,“你怎么奇奇怪怪。”
走到门口后,贺峻霖跟刘旭道别:“我先回去了,这堆吃的太沉了,你也回学校吧,明天还要上课。”
“走走消消食吧,”刘旭伸手去接贺峻霖的包,“我帮你拿会儿。”
“也行,”贺峻霖没跟刘旭客气,把包递了过去,“走个十分钟吧。”
“贺峻霖,”严浩翔突然出现,按着贺峻霖的包,“咱们聊聊。”
“没什么好聊的,”贺峻霖想拽回包,“我这人不识好歹。”
严浩翔没松手,“那咱们就在这儿耗着。”
“你要干吗?”刘旭也伸手去拿包,看向严浩翔,“松开。”
“我松开你就能拿到吗,”严浩翔看着刘旭,“你演刚那一出给我看的时候想到会这样吗?”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刘旭手上加了力气,“包给我。”
“你不敢说需要我帮你说吗,”严浩翔攥得更紧了些,“不过前车之鉴,说出来没什么好下场。”
“严浩翔,”贺峻霖看着严浩翔,“松手。”
“你有看出来吗,”严浩翔问贺峻霖,“这次是要装傻还是要找人谈心。”
“跟你有什么关系,”贺峻霖回道,“我跟我朋友怎样需要你一个外人插手吗?”
“你也要骗他你们还能继续做朋友吗?”严浩翔继续逼问着,“不是谁都像我这么好骗。”
没有严浩翔的出现,贺峻霖大概也不会对刘旭的关心有什么多余的猜测,刘旭换的女朋友比贺峻霖能叫出名字的异性都多,但看似过分正常的这一点恰恰不正常,总动摇贺峻霖的想法。他一面认定刘旭本性如此,又一面隐隐觉得自己捕捉到了真相——这大概是刘旭对自身无法认同所导致的逃避行为,以为不断地换女朋友总能换到一个喜欢的,又或者只要不断的交女朋友就不会发生其他可能。不过刘旭不说他就不戳破,他有前车之鉴,觉得这次能处理得更周全些。
严浩翔却先一步打破了他和刘旭的平衡。
“也不是谁我都会拒绝,”贺峻霖趁严浩翔发呆的空当拽回了包递给刘旭,“希望你以后不要打扰我们。”
“你在我这儿已经没有信用了,”严浩翔回道,“你还准备撒多少谎?”
“我前一句也可能是真的,今天不成真以后也有机会成真,”贺峻霖捡最难听的话说,“所以你准备找我谈什么,要给我当备胎吗?”
“备胎?”严浩翔怒极反笑,“也不是不行,你求我,求我我或许会同意。”
【翔霖】江州·成长篇(三)
08
贺峻霖刚回到住处就接到陆飞的电话,陆飞挺着急地问他在哪儿。
“在家啊,”贺峻霖在沙发上半躺着,“还能在哪儿?”
“那我敲门怎么没人开?”陆飞问道。
“没人?”贺峻霖起身往门边走,“不可能,我就在客厅坐着,没听见啊。”
“我敲半天了!”
“你是不是走错了?”贺峻霖打开门左右看了看,连个人影都没有。
“没走错,”陆飞语气肯定,“5号楼802。”
“15号楼!”贺峻霖回道。
“你给我发的5!”
“5吗?”贺峻霖有些心...
08
贺峻霖刚回到住处就接到陆飞的电话,陆飞挺着急地问他在哪儿。
“在家啊,”贺峻霖在沙发上半躺着,“还能在哪儿?”
“那我敲门怎么没人开?”陆飞问道。
“没人?”贺峻霖起身往门边走,“不可能,我就在客厅坐着,没听见啊。”
“我敲半天了!”
“你是不是走错了?”贺峻霖打开门左右看了看,连个人影都没有。
“没走错,”陆飞语气肯定,“5号楼802。”
“15号楼!”贺峻霖回道。
“你给我发的5!”
“5吗?”贺峻霖有些心虚,“不应该啊...”
“你自己去看聊天记录,”陆飞接道,“我们现在过去,你做好接驾准备。”
“你们?”贺峻霖以为陆飞是自己来的,正想问还带了谁,对面已经挂了电话。
接完陆飞的电话大概十分钟,敲门声响起。
贺峻霖从沙发上起来去开门,想着陆飞要是带了女朋友来,自己得给另外安排住处。
门打开先看到的却是严浩翔,贺峻霖还没反应过来,陆飞先把行李往他面前一推。
“自觉点儿,”陆飞说道,“把行李拎进去。”
贺峻霖选择无视,转身回了客厅。
“别得寸进尺。”
“吾儿叛逆,”陆飞只能自己拎起行李往里走,“还是严浩翔好。”
屋子里有暖气,陆飞一坐下就开始喊热,却又懒得脱衣服,说待会儿出门还得穿。
“你们喝什么,”贺峻霖打开冰箱,上下扫了眼,“只有矿泉水和可乐。”
“可乐,”陆飞拿起贺峻霖放在茶几上的书扇着风,“挑个最冰的。”
“不用了,”严浩翔接道,“我不渴。”
“你都不好奇我们怎么会一起过来吗?”陆飞朝着贺峻霖的方向问道。
“不好奇。”
“说出来怕你太惭愧,”陆飞接过贺峻霖递来的可乐,“人是专门去机场接的我。”
严浩翔中午时收到陆飞发来的马上登机了的消息,他随口问了句需不需要去接,陆飞竟直接说了好,还顺带跟他控诉了贺峻霖给了个地址就不闻不问的恶劣行径。
严浩翔拿下驾照快一年,并不经常开车出门。他除了去学校,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严国章给他买的在学校附近的房子里,偶尔出去也是跟着饶宇,大概率需要喝酒。
隔天就是元旦,严浩翔担心堵车,提前半小时出了门。到达机场时,时间卡得正好,陆飞刚取完行李。
“待会儿咱们吃什么?”陆飞打开可乐,“我快饿死了。”
“你想吃什么?”贺峻霖反问。
陆飞答得言简意赅:“荤的。”
“那就小区门口的兰州拉面吧,”贺峻霖回道,“我让老板给你加双份牛肉。”
09
“咱们吃完饭去哪儿?”陆飞往碗里添了勺蟹黄豆腐,这道菜是服务员的特别推荐,算是这家老字号饭庄的招牌菜。
“菜都没上完,你就惦记吃完去哪儿了。”贺峻霖拿了盒椰汁喝着,京帮菜于他属于不反感也说不上喜欢的菜系。
“今天可是跨年,”陆飞接道,“不早点儿想待会儿到处都是人。”
陆飞的考虑是对的,只可惜晚饭时间怎么也不算早了,周围的KTV、酒吧等的包厢全是满订状态。
“去我那儿吧,”严浩翔提议,“离这儿很近。”
“你家有什么可玩儿的,”陆飞不太情愿,“室内的不行就室外呗,不然去天安门?”
“你是来跨年还是来过国庆?”贺峻霖显然不想去户外挨冻。
“那去哪儿?”大老远来一趟,陆飞不想浪费跨年夜。
“回去睡觉吧,”贺峻霖对跨年没什么兴趣,“现在去哪儿都是人挤人。”
“那还不如去严浩翔那儿呢,”陆飞转向严浩翔,“你对这儿熟,你想想有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有也都是人。”严浩翔回道。
“那就去你那儿吧,”陆飞妥协道,“咱们多买点儿吃的带回去。”
严浩翔家离吃晚饭的地方就十分钟车程,但跨年夜难免堵车,半小时后三人才终于到了地下车库。
严浩翔把后备箱打开,里面满满几袋子的零食饮料——都是在陆飞的强烈要求下刚从超市买回来的。跨年夜的超市比春节前都热闹,购物车堵得能赶上户外路况,想调个头都困难。贺峻霖运气还不好,没少被别人的购物车㨃,憋了一肚子无名火。
“拿呀,”贺峻霖招呼陆飞,“都是你买的。”
陆飞没反驳,拎出两袋来威胁道:“那你别吃。”
“你放心,”贺峻霖得意道,“我饿了会叫外卖。”
“靠,”陆飞似乎才想起还有外卖这个选择,“你怎么不早说!”
严浩翔走过来拿出剩下两袋,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今天点外卖大概率等送过来就饿死了。”
贺峻霖不确定严浩翔这话是对着陆飞说的还是对着自己,仔细一想,他们今天似乎一次对话都没有过。
“你要拎一袋吗?”严浩翔突然把左手那袋递给贺峻霖。
贺峻霖还在思考严浩翔为什么不跟自己说话,没能第一时间伸手去接。
“别给他,”陆飞打断道,“让他饿着。”
“不吃就不吃,”贺峻霖独自往电梯间走,“刚吃完晚饭,猪才继续吃。”
10
“你也不怕撑着。” 贺峻霖数落着从进门起就没停下过吃零食的陆飞。他晚饭因为不合胃口吃得少,在超市里挤了快一个小时后几乎消耗光了。
“你饿了?”陆飞拿了包薯片在贺峻霖眼前晃了一圈,自问自答道,“应该不会,你又不是猪。”
“冰箱里有吃的,”严浩翔声音里有隐隐的笑意,“你要去拿点儿吗?”
贺峻霖听了这话侧头盯着严浩翔,觉得这人话突然多起来让他气顺了不少。
“我脸上有东西?”严浩翔看着不说话的贺峻霖,摸了摸自己的脸。
“没有,”贺峻霖回过神来,嘴硬道,“我不饿。”
“有冰的饮料吗,”陆飞问道,“有点儿热。”
“我去看看,”严浩翔从地上起来,走到冰箱前打开扫了一圈,“只有冰啤酒。”
“也行,”陆飞应道,“拿两罐儿吧。”
严浩翔不爱喝酒,冰箱里的都是饶宇来玩儿时候带来剩下的,他抽出两罐走回沙发前,放在茶几上。
“让你拿两罐儿你就真拿两罐儿啊,”陆飞拿过一罐打开,喝了一口说道,“咱们这儿三个人呢。”
“给你拿的,”严浩翔回道,“我不喝,酒量不好。”
“我以为你挺能喝呢,”陆飞接道,“不像贺峻霖,看着一杯倒,实际也一杯倒”
“瞧不起谁,”贺峻霖虚势地瞪了眼路飞,拿过剩下的一罐,“给你表演个一罐儿下去面不改色。”
严浩翔劝了句,没劝住,皱眉看着肚子里没什么东西的贺峻霖仰头灌了一大口。
事实证明,贺峻霖对自己缺乏正确的认知,他甚至没能喝完一罐。
“有点儿撑,”贺峻霖放下还剩几口的啤酒,“到底什么人喜欢喝酒啊,一股怪味儿。”
“吃点儿东西垫垫吧,”严浩翔拿开易拉罐,“你晚上没怎么吃,这啤酒又是冰的,待会儿该不舒服了。”
“我能喝,”贺峻霖回道,“就是喝太急,灌了个水饱,有点儿撑。”
“能喝能喝,”陆飞半劝半逗他,“当代于谦儿,赶紧吃点儿东西吧。”
“于谦儿本来就是当代的,”贺峻霖白了眼陆飞,“我就是会醉也没这么快。”
严浩翔看他俩又要吵开,起身去冲了两杯温的蜂蜜水。
“蜂蜜水。”严浩翔在陆飞和贺峻霖面前各放了一杯。
“感谢,”陆飞端起来喝了一口,感叹道,“舒服。”
贺峻霖也跟着端起来抿了口,温水进到胃里的感觉确实比冰啤酒舒服多了。
“弄点儿东西吃吧,”又坐了会儿后,严浩翔提议道,“面行吗?”
严浩翔这两年不爱外食更不爱吃外卖,重油重盐的东西吃完后总觉得胃里有消化不了的东西挂壁,即使吃得不多,也觉得胀。时间允许的话,他能自己做就自己做,虽然厨艺一般,但好在不挑食。
“我做吧,”贺峻霖站起身要往厨房走,“我会。”
“别,”陆飞赶紧拦下他,“你连生熟都不会看。”
“他诽谤我!”贺峻霖指着陆飞看向严浩翔,“太恶劣了,是不是?”
“是,”严浩翔没想到贺峻霖酒量比他还差,劝道,“那你先和他理论清楚,我去做,下次你再做。”
“也行,”贺峻霖这人就得顺毛捋,“那你去吧。”
11
吃完面,跨年进入倒计时,陆飞赶紧打开电视随意调了个台,等着几分钟后的倒数。
“怎么这时候了还进广告,”陆飞把遥控扔在腿边,“破坏我心情。”
“他睡着了。”严浩翔拍了拍陆飞,示意他看趴在沙发上的贺峻霖。
“我就说他一杯倒吧,今天喝了快一罐儿了,”陆飞走过去凑到贺峻霖脑袋边上,“快倒计时了,你要起来吗?”
贺峻霖睡得浅,听见声音很快醒了过来。
“我没睡着。”
“快倒计时了。”陆飞重复一遍后坐回原先的位置。
贺峻霖转过身看着电视,觉得头前所未有得沉,“还多久啊?”
“五分多钟,”陆飞答道,“右上角有倒计时。”
“五分多钟...”贺峻霖跟着重复了一边,觉得头更沉了。
严浩翔察觉到贺峻霖的不适,开口劝道:“你去我房间躺会儿吧。”
“不要,”贺峻霖下意识拒绝,“快倒计时了。”
“你傍晚说跨年没意思。”严浩翔复述着贺峻霖的说法。
“是,”贺峻霖像是才想起自己对跨年不感兴趣,“没意思,我要去睡觉。”
严浩翔带着贺峻霖去自己房间,才进门贺峻霖就停了下来。
“不对,我还没洗澡。”
“先睡吧,”严浩翔没想到他还能想起要洗澡,“醒了再洗。”
“不行,”贺峻霖固执起来,“我得先洗澡。”
“你困了,”严浩翔劝道,“待会儿洗着洗着睡着了怎么办?”
“不困,”贺峻霖依旧坚持,“你这儿不能洗我回家洗。”
眼看贺峻霖真的往外走,严浩翔妥协道:“能洗,你坐会儿,我给你找衣服。”
严浩翔从衣柜里翻找出一套棉质睡衣,打算征求贺峻霖的意见,问话还没出口就发现在地上坐着的贺峻霖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接着他听见陆飞的喊声:“喂!倒数了!3!2!1!新年快乐!”
严浩翔走到床边坐下,把头侧靠在床上看着贺峻霖:“新年快乐。”
下一秒贺峻霖伸出手轻拍在他脸上,还揉了一把,和他四目相对:“快乐快乐。”
“我以为你睡着了。”严浩翔立即坐起身,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
“你喝多了?”贺峻霖趴在床上抬眼看他,“我还没洗澡睡什么觉!”
12
贺峻霖睡下后舟车劳顿了一天的陆飞也有些困了,见严浩翔从房间走出来,他打着哈欠问道:“晚上怎么睡啊?”
“还剩一间卧室,”严浩翔回道,“你睡那间,我睡沙发。”
“不用,”陆飞拒绝道,“睡沙发多难受啊,我跟贺峻霖挤挤,那间你睡吧”
“他已经睡了,”严浩翔接道,“还是别吵他了,就按我说的吧。”
“那咱俩挤一间吧,”陆飞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睡相挺好的。”
“那间的床太小了,”严浩翔自然不会同意陆飞的提议,“以前朋友来的时候我也睡过沙发,一晚上没关系。”
“那好吧,”陆飞知道严浩翔不是在客套,“我困死了。”
严浩翔其实没睡过沙发,他这儿除了家里人只来过饶宇,根本没有需要睡沙发的时候。
洗完澡后严浩翔在沙发上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怎么也找不到舒服的姿势,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拿被子。自从有了胃病,他睡觉时一定要有东西盖在肚子上,还得是有点儿分量的,最轻得是空调被,不然就觉得特别没有安全感,空落落的。
他家的被子不分季节,冬天有地暖,夏天开冷气,总能调到盖同一床被子的合适温度。所以家里加上客房也就三床被子,一床陆飞盖着,一床贺峻霖盖着,一床用于更换,现在放在他房间挨着床的入墙式衣柜里。
严浩翔轻手轻脚打开主卧门,连呼吸都尽可能放缓,他发现贺峻霖喝了酒后睡眠竟反常态得浅,有点儿动静就会醒。
因为没敢开灯,他只能借着门外的光摸到衣柜边,一点一点地移动推拉式柜门。被子放在柜子最上层,他抬手慢慢往外抽,没出一点声音。可贺峻霖大概睡得不安稳,这时突然转了个身还哼了一声,吓得他立刻停了动作。
“你在干吗?”贺峻霖还是醒了,声音听上去有些含糊。
“我吵到你了?”严浩翔松开手回头看贺峻霖。
“没,”贺峻霖因为睡不着跟自己生起气来,“我睡一下醒一下的。”
“头疼吗?”
“不疼,就是特别沉。”
“睡一觉就好了。”严浩翔下意识接了这句话,紧跟着反应过来贺峻霖就是难受得睡不着。
“我不是说睡不着吗!”贺峻霖还在喝过酒的状态里,不会收敛情绪,“你怎么不认真听我说话!”
“没有,”严浩翔回道,“我给你再冲杯蜂蜜水?”
贺峻霖没答话,话题突然跳脱到别的地方:“你煮的面不好吃。”
严浩翔哭笑不得,只能顺着他答道:“嗯。”
“过来,”贺峻霖拍了拍身侧的位置,毫不客气地命令道,“帮我揉揉太阳穴,我手没力气。”
严浩翔斟酌了一会儿,走到床边开口道:“那你坐起来吧。”
“我太阳穴又不长后脑勺,”贺峻霖醉归醉,辩论能力一点儿没下降,“躺着揉不到吗?”
躺着当然能揉到,但姿势会很难把握。严浩翔不能把胳膊压在贺峻霖身上,所以只能尽可能地靠近贺峻霖,让自己的小臂能完全处在贺峻霖身体两侧,几乎到了和贺峻霖四目相对的地步,能清晰地感受到贺峻霖的呼吸。他后悔没把门完全带上隔绝卧室外的光,这会儿闭眼也不是盯着看也不是。
贺峻霖比他自在得多,喝过酒后完全忘了平日里的刻意疏离,甚至比高中时更为“嚣张”,恃宠而骄,蛮横得很。
“我长得不能看吗,”贺峻霖两手固定着严浩翔脑袋,“平常不搭理我,这么近还不搭理我”
严浩翔没想到贺峻霖能恶人先告状,虽说他开始是想和贺峻霖划清界限,可意识到划不清后他就决定以后尽可能自然地跟贺峻霖相处,像贺峻霖以前说的那样,怎么对陆飞就怎么对他。但他能感受到贺峻霖对自己的不满,他不清楚原因,只是负气地想,我又没做错什么,那就互相别搭理吧。直到晚饭时,他意识到三个人待在一起他俩始终不说话太奇怪了些,陆飞迟早要问,于是主动开口对贺峻霖示好,现在竟成了自己不搭理贺峻霖。
“说话呀,”贺峻霖两手拍了拍严浩翔的脸,提醒他看自己,“心虚了吧?”
“是,”跟这样的贺峻霖是争不出结果的,严浩翔认栽道,“我的错。”
【翔霖】江州·成长篇(二)
06
“那我们也走了,”贺峻霖和任奕道别,“麻烦你了。”
“不麻烦,”任奕回道,“以后常来。”
“一定,”贺峻霖点头应道,“就是得给我辣度减半。”
“好说。”任奕笑着应下,目送三人走出火锅店。
贺峻霖跟严浩翔在火锅店外道别,再见的寒暄才说到一半,就接到陆飞的电话。大学留在江州的陆飞心血来潮,要来北京找贺峻霖过元旦假期。
“我机票都买了,”陆飞听上去挺兴奋,“准备好迎接我吧。”
“你也不怕我元旦回江州。”贺峻霖挺佩服陆飞,都快二十的人了,怎么还想一出是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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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那我们也走了,”贺峻霖和任奕道别,“麻烦你了。”
“不麻烦,”任奕回道,“以后常来。”
“一定,”贺峻霖点头应道,“就是得给我辣度减半。”
“好说。”任奕笑着应下,目送三人走出火锅店。
贺峻霖跟严浩翔在火锅店外道别,再见的寒暄才说到一半,就接到陆飞的电话。大学留在江州的陆飞心血来潮,要来北京找贺峻霖过元旦假期。
“我机票都买了,”陆飞听上去挺兴奋,“准备好迎接我吧。”
“你也不怕我元旦回江州。”贺峻霖挺佩服陆飞,都快二十的人了,怎么还想一出是一出。
“这还用你告诉我,”陆飞得意道,“我前两天碰见你妈来着,她说你元旦不回来。”
“智商见长啊,”贺峻霖接道,“你几号过来啊?”
“31号下午,”陆飞回道,“你干吗呢现在?”
“刚吃完饭。”贺峻霖回答,然后看向严浩翔,小声把道了一半的别说完,“你先走吧。”
“我走哪儿啊?”陆飞不解。
“没跟你说话,”贺峻霖无奈,“没别的事儿我就挂了。”
“那你跟谁说话呢,”陆飞估计是挺闲的,“你同学吗?”
“不是,”贺峻霖敷衍道,“你还有事儿没有?”
“那是谁啊,”陆飞无视贺峻霖的不耐烦,“说我听听。”
“你听这个干吗?你是不是闲得慌?”
“是有点儿闲,” 陆飞能把别人话里的一切嘲讽情绪过滤掉,继续自己的话题,“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谈恋爱了,跟你对象在一起呢?”
“没有,”贺峻霖回道,“你有完没完了?”
“那你干吗急着挂,”陆飞接道,“还不肯告诉我刚在和谁说话。”
“和我同学。”贺峻霖随口说道。
“你一开始就说不是你同学,”陆飞智商持续在线,“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啊,贺峻霖,你变了。”
“哪儿跟哪儿啊我就变了?”贺峻霖觉得心累。
“咱俩是不是最铁的哥们儿,”陆飞抱怨道,“这才分开多久啊,你就有我不能知道的朋友了,我宿舍的你可是都认识。”
“严浩翔,”贺峻霖快到爆发临界点,“知道了吧,能挂了吗?”
“你说谁?”陆飞以为自己听错了。
“严浩翔!”贺峻霖的音量跟着脾气一起上来了。
在几步远的地方等车的严浩翔听见贺峻霖的喊声,以为在叫自己,侧头去看却发现对方视线不在自己身上。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打开叫车软件取消了订单朝贺峻霖走去,想着对方可能是喊完自己又继续接电话,才没盯着自己的方向。
走近后严浩翔没立刻问贺峻霖为什么叫自己,安静站在一边打算等他接完电话。
看到严浩翔又回来,贺峻霖以为是有什么事要交代,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陆飞又比严浩翔接得快。
“没问你!”贺峻霖吼道。
“我听见你叫我,”严浩翔答道,“有什么事吗?”
“那你是问严浩翔吗,”陆飞急忙接道,“快让他接电话。”
“让他接干吗?”贺峻霖示意严浩翔等一下。
“叙旧啊,”陆飞回道,“赶紧的,我要问问他为什么突然消失了,我发消息都不回。”
贺峻霖深知陆飞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缠人毛病,想了想还是把手机递给严浩翔。
“陆飞,”接收到严浩翔不解的眼神,贺峻霖解释道,“让你接电话。”
严浩翔和陆飞聊了将近十分钟,对面才有了要结束的意思。
“好。”严浩翔最后说道,然后把手机还给了贺峻霖。
“他跟你说什么了?”贺峻霖只能听到严浩翔不多的回话,有些云里雾里,担心陆飞又折腾出什么来。
“没什么,”严浩翔回道,“说让我准备好元旦迎接他。”
“个傻缺,”贺峻霖吐槽道,“把自己当国家领导人了。”
“他让你把我的联系方式发给他,”严浩翔说得有些犹豫,“我把手机号告诉你吧。”
“我先走了,”一直插不上话的刘旭看着贺峻霖,突然出声道,“我叫的车来了,咱俩也不顺路。”
“好,”贺峻霖这才想起刘旭还在一边等着,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你先走吧。”
“手机号是吧,”和刘旭道完别,贺峻霖打开通讯录把手机再次递给严浩翔,“你输吧。”
严浩翔接过,输了一串数字,把手机还给贺峻霖后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微信也是这个号。”
“哦好,”贺峻霖接道,“我会告诉他。”
“那我先走了。”严浩翔说道。
“好,”贺峻霖答道,“再见。”
道别后的两人看对方都没动,才各自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另一方也是要在这儿等车的。可再见都说了,谁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交流。
最后还是更怕尴尬的贺峻霖先开了口:“你不是住附近吗,怎么还要打车?”
“不想走路,”严浩翔回道,“走过去要七八分钟。”
“这样啊。”贺峻霖接道。
然后气氛又陷入尴尬。
还好严浩翔的车很快就来了,于是两人又重复了一次道别。
“我先走了。”严浩翔说道。
“好。”贺峻霖回答。
严浩翔离开后,贺峻霖终于松了口气,他发现自己两次面对严浩翔都产生了紧张情绪,想要尽快结束对话。这种紧张大概源于底气不足,当年严浩翔突然消失后他反思过很多次,自己做得是不是太过了。后来他又否定了这个想法,觉得自己恰恰相反,太拖泥带水了些,说了太多模棱两可、让人遐想的话。
他当时没有做过多思考,只是如实表达自己的感受,可他仔细回想后发现,自己的行为太有些爱而不能的暧昧暗示。这也是他这两次想要快速结束对话的另一个原因。
让现在的他去审视四年前的自己,他是没有底气说出对严浩翔从未有过越界想法的。也正是因此,当他与严浩翔再碰面,对方竟表现得云淡风轻,他立刻生出说不清的挫败感,下意识就起了较劲的心思,想让自己成为更不在乎的那一个。
他像长大了,又像没长大,大概是只长到能看清四年前的自己的程度。
07
贺峻霖把严浩翔的手机号发给陆飞后不到五分钟,就收到了陌生微信群发来的消息。
群名——热烈欢迎陆飞访京
傻子都能看出是谁的“杰作”。
【海贼王路飞:我起的群名霸气吗】
贺峻霖翻了个白眼,点开群信息,迅速修改了群名:
【呵呵修改群名为 有内鬼 终止交易】
陆飞也反应很快地再次修改:
【海贼王路飞修改群名为 消息有误 交易继续】
可惜,陆飞哪里是贺峻霖的对手,
【呵呵修改群名为 内鬼已查出 立即做掉陆飞】
【海贼王路飞:@yhx 请求支援】
看见陆飞最新发出的消息,贺峻霖怔愣片刻点开群信息,才发现第三人是严浩翔,而不是他想当然的刘旭。
贺峻霖回到聊天界面,发现严浩翔已经回复:
【yhx:自求多福 】
贺峻霖突然觉得这种相处模式很熟悉,四年前就是这样——陆飞负责“受气”,自己负责让陆飞“受气”,严浩翔负责旁观,偶尔帮自己拉偏架。
【海贼王路飞:退群倒计时
10
9
9后面是几来着】
看着陆飞惯用的套路,贺峻霖发现这种熟悉感让他有说不出的安心,于是破天荒地给了陆飞台阶:
【呵呵:10】
陆飞立刻顺杆儿爬:
【海贼王路飞:我怎么记着是8呢
算了 我信你
10
9
10】
眼看陆飞开始无限循环,贺峻霖继续配合着:
【呵呵:别数了 我舍不得你走】
陆飞果然得了便宜还卖乖:
【海贼王路飞:我感受不到你的真诚】
贺峻霖决定不再惯着他,
【呵呵:那你走吧】
陆飞总算见好就收,
【海贼王路飞:算了 兄弟一场 我不跟你计较】
严浩翔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地插科打诨,一句话也接不上。他想起以前也是这样,他们仨在一起,他就像“三句半”里压轴的那位,听完前面表演者的长串发言,用最简短的语句收尾。不同的是,三句半里的压轴目的在于总结思想,而他负责顺着贺峻霖的思想终结陆飞的话题。
严浩翔发现,即使过去四年,即使似乎物是人非,他们仨的相处方式竟没发生什么变化。他也依旧乐在其中,享受着毫无营养的对话带来的纯粹愉悦。到底是因为身体记忆诱发的习惯性反应,还是他“死性不改”,他说不清。
其实原因也不重要了,他意识到自己答应陆飞元旦见面那一刻,这四年就已经成了笑话。
或许更早,在他此地无银地把那件黑色羽绒外套塞进衣柜最底层时,已经功亏一篑。
他不认为也不愿意认为自己过了四年还会对贺峻霖念念不忘,但他有别的担心,四年前的自己没能躲过四年前的贺峻霖,那四年后的自己,会不会因为四年后的贺峻霖重蹈覆辙?
他意识到自己前一晚的失眠毫无意义,时间退回他踏进酒店大门之前,他是可以选择不再迈步,可那又怎样呢,只要他做不到立刻远去,在五分钟后、贺峻霖走出酒店大门那一刻,他们还是会遇上。
【翔霖】江州·成长篇(一)
00
手机铃声响起时,贺峻霖刚刚走出教学楼。选修课太难抢,他只捡漏了一门艺术品收藏学,晚上十点才下课。
“请问是刘旭的女朋友吗?”电话那头的陌生男人问道。
“打错了吧,”贺峻霖准备挂电话,又突然反应过来对方报的名字似乎是刘旭,“等等,你说谁女朋友?”
“刘旭。”电话那头的人也觉得奇怪,备注明明是“媳妇儿”,怎么是个男的。
“您是他朋友吗?”
“是。”贺峻霖拿开手机看了眼来电信息,确实是刘旭。
“怎么了?”
“我们这里是酒吧,”陌生男人回道,“你朋友喝醉了,方便过来接一下吗?”...
00
手机铃声响起时,贺峻霖刚刚走出教学楼。选修课太难抢,他只捡漏了一门艺术品收藏学,晚上十点才下课。
“请问是刘旭的女朋友吗?”电话那头的陌生男人问道。
“打错了吧,”贺峻霖准备挂电话,又突然反应过来对方报的名字似乎是刘旭,“等等,你说谁女朋友?”
“刘旭。”电话那头的人也觉得奇怪,备注明明是“媳妇儿”,怎么是个男的。
“您是他朋友吗?”
“是。”贺峻霖拿开手机看了眼来电信息,确实是刘旭。
“怎么了?”
“我们这里是酒吧,”陌生男人回道,“你朋友喝醉了,方便过来接一下吗?”
贺峻霖很想说不方便,大冬天的,他只想回去睡觉。
“您好?”见贺峻霖不回话,对面提醒道,“您在听吗?”
“好吧,”贺峻霖还是应了下来,“麻烦您把地址告诉我。”
听完地址,贺峻霖想回我突然不方便了,但那头挂得很快,没给他反悔的机会。对方报出的地址和他所在的大学城隔了大概一小时车程。
“没一点好学生的样子!”贺峻霖小声嘟囔着辱骂刘旭,不情不愿地往校门口走去。
一起考到北京后,贺峻霖和刘旭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他所在的大学城位于城西郊区,刘旭则相反,学校位于城东。加上贺峻霖的课一直很满,即使已经大二,除去刘旭过来找他的情况,两人约饭次数一双手就能数过来。
贺峻霖运气还算不错,一出校门就碰上空车的出租,这个时间路也不堵,他不到五十分钟就到了电话里说的酒吧。
这是贺峻霖第一次进酒吧,环境比他想象的安静不少,他绕了好几圈才在角落里找到只穿了件卫衣趴在桌上睡着的刘旭。
“醒醒!”贺峻霖摇晃着刘旭。
刘旭不为所动,脸换了个朝向继续睡。
“刘旭!”贺峻霖凑到刘旭耳边吼了一嗓子,后者终于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你...”刘旭正准备开骂,见来人是贺峻霖又把话咽了回去,“贺峻霖?”
“是你爷爷我,”贺峻霖在刘旭面前的桌子上拍了拍,“起立。”
“你怎么在这儿?”刘旭看上去并未喝醉。
“酒吧的人给我打电话说你不省人事了,”贺峻霖打量着刘旭,“你这也没醉啊?”
“是没醉,”刘旭拉贺峻霖坐下,“我就是撒酒疯来着。”
“你没醉撒什么酒疯?”贺峻霖被拽着坐在沙发上。
“撒酒疯是一种情绪发泄,”刘旭故作高深道,“和喝不喝醉没有必然联系。”
“那你继续发泄吧,”贺峻霖站起身,“我回去睡觉了。”
“坐会儿呗,”刘旭拉住他,“陪我喝点儿,这儿有果汁。”
“瞧不起谁呢,”贺峻霖在刘旭旁边坐下,“我看着是只能喝果汁的吗?”
“那您喝什么呀?”刘旭笑着问道。
“Ice Black Tea.”贺峻霖回答得一字一顿。
“什么?”刘旭没反应过来。
“冰红茶!”
“小屁孩儿,”刘旭在贺峻霖后脑勺上胡噜了一把,“你还是喝果汁吧。”
01
刘旭本来是没醉的,贺峻霖陪着他又坐了半个多小时后他看着就有些不大清醒了,酒品还不好,非要给贺峻霖表演诗朗诵。
“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刘旭学的影视表演,即使醉着,听上去也挺像回事。
但贺峻霖还是丢不起这个人,赶紧捂着刘旭的嘴把人按在座位上。
“闭嘴,”贺峻霖压制着想挣脱的刘旭,“我现在送你回去,你再发疯我就把你扔这儿。”
威胁起了作用,刘旭总算安静下来。
“我去你那儿吧,”刘旭征求着贺峻霖的意见,“这么晚了我舍友估计都睡了。”
“你到底醉没醉,”贺峻霖看着刘旭,“刚看着跟疯了似的,这会儿还能想起你舍友睡了。”
贺峻霖不习惯宿舍生活,学校要求大一强制住校,让他几乎产生厌学情绪,大二一开学就赶紧搬了出来,在学校附近租了个一居室。
“当然没醉,”刘旭声音含糊起来,“我清醒着呢,不信我给你再背一首...”
说出这种话基本就是醉了,贺峻霖翻出手机,“我那儿住不下,我查下附近有没有酒店。”
“那你陪我住吗?”刘旭追问道。
“做梦呢?”贺峻霖突然想起什么,“刚酒吧的人给我打电话怎么说找你女朋友?”
“哦,”刘旭理直气壮,“我给你备注‘媳妇儿’来着。”
“你什么毛病,”贺峻霖一巴掌拍在刘旭背上,“赶紧改了。”
“都备注好几年了,”刘旭不以为意,“你不是答应了吗?”
“我答应什么了?”
“你不是说娶不着媳妇儿就嫁给我吗?”刘旭看着贺峻霖,眼神有些涣散。
“那是你说的!”贺峻霖又补了一掌。
“都一样。”刘旭趴回桌子,眼看着又要睡着。
贺峻霖懒得再跟刘旭吵,他清楚这人一直就是这种没谱的性子。
“我给你订好房间了,”贺峻霖脸上浮出恶作剧的笑,“回头记得把钱还我。”
贺峻霖挑了附近最贵的一家星级酒店,他看着刘旭无声吐槽道:“你不是爱折腾吗,让你体验回大出血,以后少折腾我。”
02
严浩翔拿了饶宇给的房卡打算先离开,这帮人太能闹腾,咋呼得他头疼。
“再坐会儿呗!”即使离得很近,饶宇还是得扯着嗓子说话,“这才十二点!”
“不了。”严浩翔晃了晃房卡,示意自己要先回酒店。
“人好几个姑娘都是冲着你来的!”饶宇仍打算挽留。
严浩翔没回话,只偏头看了眼饶宇,对方立刻接收到他的不耐情绪。
“行吧!”饶宇妥协道,“你太没劲了!”
关上包厢门的一刻,严浩翔觉得世界终于清静了。饶宇隔段时间就爱攒个局,还回回都得叫上他。严浩翔至今都不太习惯这种社交活动,催得多了才会答应一回。
刚回北京上高中那会儿,作为同桌的饶宇总说严浩翔过得太“圣人”——
“你真当咱们学校是学习的地儿啊,”这是饶宇第一次拉严浩翔出去玩儿时候说的话,“你日子过太好,想靠知识改变命运体会下民间疾苦吗?”
饶宇话虽说得夸张倒也不无道理,这所学校里大部分学生“生在罗马”,不用卯着劲考大学,多出来的时间自然都花在了吃喝玩乐上。
严浩翔对这些兴趣不大,但架不住别人对他兴趣大,久了虽不习惯倒也说不上排斥。
夜里风大,严浩翔加快步子往酒店走,饶宇订的房间和KTV只隔了一条马路。他们出来玩儿一般都会就近订好房间,等刷完夜无缝衔接地补觉,也方便某些不可说。
只两三分钟,严浩翔就到了酒店大厅,迎面扑来的热气让酒劲也不受控地跟着往上蹿。他晚上没喝多少,但酒量差了些,加上大厅里空气不好,晕眩感让他没再往前走,停在原地揉着太阳穴打算缓一缓。
大概是运气不好,他觉得好了些才打算往电梯去,就被人从身后撞了个趔趄。
“你不长眼啊!”撞人的还恶人先告状。
严浩翔揉着太阳穴转过身,就看见一张有些眼熟的脸。
“看什么!”察觉到他的视线,那人不耐道。
接着他就听见某个有些熟悉又和记忆里不能完全重合的声音由远及近。
“刘旭!”贺峻霖去办理入住手续,才拿到房卡就听见刘旭的呵斥声,“我不是叫你在旁边等吗?”
“不好意思啊,”贺峻霖转头替刘旭道歉,“他喝多...”
和多年不见的好友意外重逢会是怎样的场景,想来大多是热情寒暄的同时心底生出无措的陌生感。
贺峻霖看着严浩翔,对方比记忆里高出不少,棱角也更为清晰。气质倒是没怎么变,还是那副生人勿近的疏离样子。
“是你啊。”贺峻霖客套地打着招呼。
“嗯,”严浩翔回道,“你怎么在这?”
“刘旭喝醉了,”贺峻霖看了眼刘旭,解释道,“送他过来休息。”
严浩翔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再打量了一遍醉酒的那人,记忆清晰起来——对,是刘旭。
“你们认识啊,”刘旭喝醉了,但还没喝傻,看着贺峻霖问道,“他谁啊?”
“他..”贺峻霖不知怎么介绍合适,四年没见,表现得太熟稔或太生疏都容易让自己陷入尴尬境地。
“以前同学。”还是严浩翔聪明些,用不含感情色彩的身份来表明关系。
“对,”贺峻霖看向刘旭,附和道,“我高一同桌,你俩见过的。”
“啊...”刘旭盯着严浩翔,终于回忆起来,“后来转走了的那个?”
“嗯。”严浩翔回答。
“真巧啊,”刘旭不走心地客套着,跟严浩翔道别,“对不住了哥们儿,喝多了,我们先去休息了。”
“嗯,”严浩翔看着搭上贺峻霖肩的刘旭,“需要帮忙吗?”
“不用,”贺峻霖拒绝道,“他能走,就是懒,非得让人扶着。”
严浩翔没跟着贺峻霖他们往电梯间走,转身出了酒店,他不知道在电梯的狭小空间里,该怎么跟贺峻霖继续寒暄。
十二月的北京还是太冷了些,严浩翔打算站个五分钟就回去。五分钟,足够那俩人从一楼到最高层,再打开房门躺好睡下了。
严浩翔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贺峻霖了,刚离开江州时倒是总想,想得太难受了就不想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过去五分钟,可以回去了。按灭手机前,他不经意扫到日期,十二月十六,时间巧合得他怀疑刚刚只是自己发的一场梦。距离上一次的见面,竟不多不少,整四年。
严浩翔打错了算盘,他没想到贺峻霖今天并不住酒店,于是在电梯打开又看见对方时,两人都怔在原地,等电梯门要自动关上才同时醒过来,伸出手去挡。
“你还没上楼吗?”贺峻霖走出电梯和严浩翔寒暄,像刚刚的尴尬不曾发生。
“嗯,”严浩翔回道,“你怎么下来了?”
“回宿舍。”
“哦。”严浩翔没多问。
“那,再见。”贺峻霖笑着说道。
“嗯,”严浩翔也笑着回应,“再见。”
比起温存,感情好像更多时候是一场博弈,没人愿意先开口谈那些年,谁都不想听到对方笑着调侃,“你不提我都忘了,那时候好幼稚。”
北京的夜比大多地方要长,即使已经过了零点,一扇扇门里还是锁着狂欢的人群,门外也依旧霓虹闪烁,大家都怕被这座城市甩下,每个人都好像过得很体面。
03
贺峻霖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时是早上七点,距离他入睡仅过去不到五小时。
今天有早课,他得在八点前赶到教室。他刷着牙想到此时还在星级套房里呼呼大睡的刘旭,手上的力气又重了几分。
等半梦半醒地熬完一个上午,贺峻霖饭也没吃就冲回住处准备补觉。
结果在小区门口又碰上了特地来堵他的刘旭。
“你怎么阴魂不散?”贺峻霖白了眼刘旭。
“你丫也太狠了,”刘旭走过来锁着贺峻霖脖子,“我睡一觉没了大几千。”
“你不是钱多吗?”贺峻霖挣脱开桎梏,“我下次帮你订五位数的。”
“你能不能纯洁点儿,”刘旭又不正经起来,“别成天想着跟我开房。”
“滚,”贺峻霖狠踩了刘旭一脚,“别挡我道。”
“不开玩笑了,”刘旭收起笑,“为了感谢你,我决定请你吃饭。”
“无福消受,”贺峻霖推开刘旭,“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我困死了。”
“困?”刘旭跟上贺峻霖,“你昨天和那谁叙旧了?”
“哪谁啊?”贺峻霖问完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严浩翔,“没有。”
“没有你怎么还困?”
“你怎么好意思问呢?”贺峻霖停下来看着刘旭,“我从酒店出来就十二点过了,到家一点,洗漱完睡下就两点多,早上七点起来上课,换谁不困?”
“那成吧,”刘旭搭上贺峻霖的肩带着他往前走,“我去你家等着,你醒了咱们再去吃饭。”
“不去,”贺峻霖拍开刘旭的胳膊,“你有这时间找你女朋友去不好吗?”
“分了,”刘旭回道,“昨天分的,所以才去借酒消愁。”
“你有个锤子的愁,”贺峻霖已经习惯了刘旭不把感情当回事的德行,“你再这么下去迟早遭报应。”
“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刘旭仍不以为意,“我又没骗谁,长得帅不该惠及天下吗?”
“那你抓紧时间再去‘惠’几个吧,”贺峻霖甩开刘旭往前走,“不然就你这百来年阳寿,都‘惠’不出四环。”
04
严浩翔回到住处后打算先洗个澡,他有轻微洁癖,在外留宿完回到住处第一件事必然是洗澡。
前一天换下的家居服被每周三来帮他打扫房子的家里阿姨拿去洗了,他打开衣柜打算翻套新的换上。
许是冬至将近,眼看要到数九的天气,赵姨从家里带了些厚衣服添置在衣柜里。
那件黑色羽绒外套不算显眼,但严浩翔还是在打开衣柜后立刻注意到了。大概是这件衣服一直挂在他家里房间的衣柜里,赵姨顺手就带来了,完全没注意到这件衣服他穿已经小了。
“四年。”严浩翔低声吐出这两个字,盯着那件本属于贺峻霖的衣服想到昨晚的重逢。
昨晚跟贺峻霖互道再见后,严浩翔才讽刺地意识到到自己也沾上了饶宇在社交场合里虚假热络的毛病。笑着说再见的自己跟贺峻霖,连联系方式都没交换。
严浩翔不知道贺峻霖匆匆离开是为了什么,但他自己大概是因为无措。他没想过会再碰见贺峻霖,那晚之后贺峻霖一次也没联系过他,他也没解释过自己的离开,这种事心照不宣就够了,再多做纠缠谁知道又会生出什么是非。
可他还是怪过贺峻霖,怪贺峻霖为什么连句你去了哪里都不问自己。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他人生走向的贺峻霖,怎么能完全不在意他要往什么方向走,怎么能那么坦然地接受他的消失。
他等了贺峻霖一个月,在度过三十个辗转难眠的夜之后接受了现实,更换了所有联系方式。他清楚,无论他失不失眠,太阳都会升起来,都会有新的一天,他总得想办法放过自己。
前一晚的严浩翔又经历了失眠,他躺在酒店床上反复思考,如果时间退回他走进酒店前,有所准备的他会怎么面对跟贺峻霖的重逢。最后他想,他大概不会再走进酒店,人不该在一件事上跌两次,再接触深一分,自己的这四年就成了笑话。
他把那件羽绒服从衣架上拆下来叠好放进衣柜最底层,取了睡衣打算洗个澡补一觉。四年前他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现在也一样可以。
05
贺峻霖再醒过来已经接近晚饭时间,他还是磨不过刘旭,放任他在自己客厅里等着。
“你总算醒了,”看见走出卧室的贺峻霖,刘旭放下手机,“我都要以为你是晕过去了。”
“去哪儿吃啊,”贺峻霖揉着眼睛问刘旭,“我想吃火锅。”
“你胃口真好,”刘旭笑着说道,“刚睡醒就有食欲。”
“就吃火锅吧,你找家好吃的店,”贺峻霖不想和他推拉,“我先去洗漱。”
大概是睡得太久,直到跟刘旭坐上出租车,贺峻霖还是觉得自己没醒透。
“这都三十分钟了,”贺峻霖抱怨道,“你带我去哪儿吃啊?”
“快到了,”刘旭回道,“你不是说让我找家好吃的吗,我找的评分最高的一家。”
“闲的,”贺峻霖头靠着窗户,“火锅都差不多。”
“贺峻霖,”刘旭看向贺峻霖,“这也就是我,换个人你就得挨揍。提要求的是你,说差不多的也是你,什么话都让你说了。”
“那你以后别找我吃饭,”贺峻霖理直气壮,“不是你死皮赖脸非请我的吗?”
“行吧,”刘旭说不过,“是我活该。”
刘旭挑的火锅店确实不错,没辜负贺峻霖坐的四十分钟出租。他俩点了一个辣锅,一个番茄锅,在选辣度时,贺峻霖毫不犹豫地在重辣上打了勾,结果让服务员拦下,劝了半天给换成了中辣。
刚吃几口,贺峻霖就打算给那位服务员写感谢信,中辣竟然都要了他半条命。
“我知道这家店评分怎么上去的了,”吃完火锅刘旭评价道,“肯定都是自己受了罪想拉别人下水的,恶意打高分。”
“但味道确实还行,”贺峻霖回道,“就是老板大概有报社倾向。”
贺峻霖吃辣能力一直不错,肠胃也好,但从火锅店出来,他还是觉得从食道到胃都烧得慌。
“早知道先喝杯豆浆之类的垫垫了。”贺峻霖后悔道。
“要找个药店买点儿药缓缓吗?”刘旭提议道。
“那倒不至于,”贺峻霖手放在肚子上打着圈轻揉,“要不你帮我附近看看能不能买到热牛奶吧。”
“行,”刘旭应道,“我看看有没有麦当劳之类的,你在这等会儿。”
刘旭离开没多久,贺峻霖就觉得灼烧感转成了刺痛,让他不得不弯着腰。
严浩翔是在贺峻霖快要站不住时出现在这条街上的。帝都面积逾一万六千四百平方千米,偏偏有人能连续两天碰上。
如果没有察觉到贺峻霖的异样,严浩翔一定会立刻转身离开,可他偏偏察觉了。他走在街上,回着饶宇的信息,在抬头活动脖子的瞬间余光扫到了贴墙弯腰站着的贺峻霖,他下意识想躲,却发现贺峻霖的腰越弯越低。他只能三两步赶过去扶着贺峻霖,问道:“你还好吗?”
突然有人凑近,贺峻霖吓了一跳,身体却因为疼痛变得迟钝,没能及时躲开。
“没事,”贺峻霖侧头去看扶他的人,然后话又只说到一半,“我只是...”
“我路过,”察觉到贺峻霖错愕的目光,严浩翔下意识就想解释,“我住这附近。”
“我没事,”贺峻霖又强调了一遍,躲开严浩翔的搀扶,“只是胃疼。”
“你怎么会胃疼?”严浩翔脱口而出这句过于亲近的问话,让气氛愈发尴尬。
“没事,”贺峻霖还是一样的说辞,“待会儿刘旭就回来了。”
严浩翔听出贺峻霖话里的潜台词是赶他走,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装没听懂。
“先去医院吧。”
“没那么严重,”贺峻霖回道,“就是吃太辣了不舒服,刘旭去帮我买牛奶了。”
“你去忙吧,”见严浩翔不回话,贺峻霖主动说道,“我真没事,麻烦你了。”
“严浩翔?”买完热牛奶回来的刘旭意外于严浩翔的再次出现,“你怎么在这儿?”
“他路过,”贺峻霖帮着回答,接着对刘旭伸出手,“牛奶给我。”
“小心烫!”刘旭看着端起杯子立刻放到嘴边的贺峻霖,吓得喊了出来。
贺峻霖因为刘旭这一嗓子吓了一跳,杯子没拿稳,往一边歪去,牛奶洒出些流到他脖子上,烫得他下意识就要把杯子甩出去。
严浩翔反应迅速地伸手去接,刘旭也一把拽开贺峻霖,总算有惊无险。
“你傻逼吗?”刘旭开口骂道,“你那么甩,半杯子牛奶都得溅你脸上!”
“我没反应过来...”贺峻霖难得地没回㨃刘旭。
“还好吗?”贺峻霖转头问严浩翔,刚刚严浩翔是一手扶着杯子,一手盖在杯口上把牛奶拿开的,八成要被烫到。
“没事。”严浩翔扫了眼周围,走到临近的垃圾箱去扔杯子。
“我看下你的手。”严浩翔回来时,贺峻霖说道。
“没事,”严浩翔悄悄攥紧手心,“我还有事,先走了。”
“去处理下吧,”贺峻霖拦下准备离开的严浩翔,“不然明天你这手就别要了。”
“你胃没事了吗?”严浩翔问道。
“诶?”贺峻霖这才想起自己本来是胃疼的,“吓一下都忘了疼了,应该没什么事了。”
“走吧,”贺峻霖示意严浩翔跟着自己走,“去处理一下。”
贺峻霖自来熟的本事在这种时候发挥了最大效用,他带着严浩翔回到火锅店,一进去就看见刚刚劝他别点重辣的服务员。
“那个,”贺峻霖叫住那位服务生,他想着火锅店的人肯定擅长处理烫伤,“姐姐,我朋友烫到了,你能...…”
“哎呦!”他话还没说完,对方先咋呼起来,“谁烫着了,赶紧先拿凉水冲冲!”
陪着严浩翔处理完烫伤,贺峻霖跟那位服务员也聊了有五成熟,原来这位服务员就是他嘴里的“报社老板”。
“您是广东人怎么不开潮汕火锅?”贺峻霖不解道。
“我是重庆长大的,”任奕解释道,“然后去成都上的大学,而且广东也不都属于潮汕啊。”
“他脑子有问题,”刘旭接道,“你别搭理他。”
“你脑子才有问题,”贺峻霖回呛,又转头对任奕说道,“你这儿火锅也太辣了。”
“是,”任奕的回答清新脱俗,“我就爱穷折腾。”
“那您怎么不让我们点重辣?”贺峻霖接道。
“看你们好看呗,”任奕相当坦然,“姐姐对帅哥比较宽容。”
“你看看,”刘旭冲贺峻霖说道,“你又沾我光了。”
“我先走了。”严浩翔打断道。
“走了啊?”任奕叮嘱道,“回去别碰水。”
“嗯”,严浩翔点点头,“麻烦你了。”
“不麻烦,”任奕性子豪爽,“有空多来照顾我生意就行。”
———地点虽然选在帝都,但为了剧情,区域划分等各种情况和现实会有不小出入,当架空看就好。
【翔霖】江州(完)
51
贺峻霖出门时,卓静是听见了的,她想去阻止却被贺树斌拦下。
“都怪我,”卓静靠在贺树斌肩上抑制不住地掉眼泪,“一定是我怀他的时候天天说是个女儿给说坏了。”
“你觉得儿子变坏了?”贺树斌安抚着卓静。
“没有!”
“你不是对这方面一直很开明吗,”贺树斌抚着卓静的背替她顺气,“之前那谁...”
“能一样吗!”卓静打断道,“现在是我儿子!我十月怀胎养了十五年的儿子!”
贺树斌学传媒出身,在大众还觉得同性恋是疾病的年代,他身边就有人公开出柜。他和卓静都受过高等教育,看待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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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峻霖出门时,卓静是听见了的,她想去阻止却被贺树斌拦下。
“都怪我,”卓静靠在贺树斌肩上抑制不住地掉眼泪,“一定是我怀他的时候天天说是个女儿给说坏了。”
“你觉得儿子变坏了?”贺树斌安抚着卓静。
“没有!”
“你不是对这方面一直很开明吗,”贺树斌抚着卓静的背替她顺气,“之前那谁...”
“能一样吗!”卓静打断道,“现在是我儿子!我十月怀胎养了十五年的儿子!”
贺树斌学传媒出身,在大众还觉得同性恋是疾病的年代,他身边就有人公开出柜。他和卓静都受过高等教育,看待这些事自然会客观些,但绝对的客观源于事不关己,当发生在自己身上,难免会择不开主观情绪,他承认他是有一瞬间觉得晴天霹雳的。
但他还是要沉下心来安抚卓静,卓静向来大大咧咧,看着对什么都不上心,却没想到能把这么大的事捂在心里直到今天才告诉他。卓静原本不是个敏感的人,两人还在恋爱时,卓静就和他身边其他女孩儿不太一样,不查岗也很少对事情刨根问底,有时候甚至要他自己把细节说给卓静听,然后问她:“你都不吃醋吗?”得到的回答却是:“啊?我没注意。”
他问卓静为什么要往最“坏”的方向想,也许只是朋友间关系好。
“不是的,”卓静语气肯定,“你和朋友会好到要请一个星期假吗?”
“你怎么就肯定他是因为这事请假?”
“这个年纪的孩子除了感情还会因为什么魂不守舍?”卓静反问。
“那可能是学校里的女孩子呢?”贺树斌继续开解卓静。
“你知道什么!”卓静的情绪又有了大的起伏,“都怪你!”
“啊?”贺树斌不知怎么会扯上自己。
“上次他来吃饭我就看出不对了,”卓静说道,“你还同意他们出去玩儿,我都说太晚了,你还说男孩子怕什么晚!”
“不是你非要留人孩子吃饭的吗?”
“我不是说了吃饭时候才发现不对的吗!”
“好好好,”贺树斌轻抚卓静后背,“我的错我的错。”
严浩翔来吃饭那天,卓静就觉得两个孩子的相处变得不自然,但她用“可能闹矛盾了”把自己敷衍了过去,直到贺峻霖说要请假,她才强迫自己去分析近来一桩桩一件件让她不安的事。
晚上贺峻霖的默认彻底击垮了她,她起初觉得自己是可以想开的,可贺峻霖真的打开门那一刻,她意识到自己没办法接受。
“他才十五岁,”贺树斌换了个切入点安慰卓静,“这个年纪的感情有几个能走到头的,他可能只是一时好奇。”
“那他要是走到头了呢,”卓静显然不能接受这个说法,“我跟你不就是初恋走到现在的。”
“走到头了就是好事啊,”贺树斌继续安慰道,“难道要像刘旭那孩子,换女朋友跟撕日历似的你就满意了?”
“走到头那也是男孩子!”
“我知道是男孩子,”贺树斌回道,“可你也知道,这种事别说咱们是他爸妈,就是孩子自己,也是没办法控制的。”
“我当然知道,”卓静终于放缓了语气,“可我为什么就是接受不了呢?老贺,我是不是特虚伪啊,我骨子里可能是个不开明的封建家长...”
“没有的事,”贺树斌说道,“我们都需要时间,孩子也是。”
好不容易情绪缓和的卓静因为这话又哭起来。
“他肯定比咱们还难受,我为什么要逼他啊……”
“没这么严重,”贺树斌劝道,“你不是逼他,你也只是希望他好而已。”
52
严浩翔直觉贺峻霖一定是遇上了什么不好的事,可贺峻霖不肯说,他也就不敢问。
他只能顺着贺峻霖往下说。
“没关系,”严浩翔回抱着贺峻霖,“我们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
“我一开始就是这么说的,”贺峻霖回道,“你为什么不听呢?”
“对不起,”严浩翔轻抚着贺峻霖的背,“以后不会了。”
“我妈知道了,”贺峻霖最终还是把事情告诉了严浩翔,“我不能伤害她。”
“嗯,”严浩翔收紧手臂,“我明白。”
“以后,”贺峻霖说得艰难,“不要联系了。”
两人之后沉默了很久,严浩翔还是决定在最后把心里的疑惑问出口:“如果没被发现,你本来是打算找我说什么的?”
“不记得了。”贺峻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哽咽。
“嗯,”严浩翔的声音也带着鼻音,“我知道了。”
严浩翔其实也不肯定自己知道了什么,他对贺峻霖从来不敢有“可能他也喜欢我”的想法,但他知道了贺峻霖是想见他的,是不排斥他的,这就够了。他一开始就打算一个人消化这份感情,可还是抵不过贪心,让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他想,自己是有责任把这件事收尾的。
于是在新的一周,贺峻霖回到学校没再看见严浩翔,起初他以为严浩翔只是请假,后来老吴来上课时说,严浩翔转学了。
严浩翔转学了——这是贺峻霖获得的仅有的信息。转去了哪里,还在不在江州,这些他都不知道。
江州的第二场雪是在平安夜,贺峻霖还是没有出门带伞的习惯,走到天水街时,肩膀湿了大半。烤白薯的老伯今天没有出摊儿,旁边的店家认识他,主动说道:“又来买烤红薯啊?最近不会出摊儿了,不用来了。”
“怎么了?”贺峻霖隐隐担心起来。
“没什么,”店主回道,“说是添了个小孙子,要在家逗孩子。”
“这样啊,”贺峻霖松了口气,和店主道了声谢,“那我先走了。”
雪一直下到第二天,陆飞发消息问贺峻霖要不要出来过圣诞。
“我可以为了你暂时抛弃沈伊,够义气吗?”
“算了,”贺峻霖说,“下雪天还往外跑。”
然后他把窗户关上,打算睡一觉。
(正文完——转成长篇)
【翔霖】江州(十六)
49
晚饭时贺峻霖一直心不在焉,卓静几次开口询问都被搪塞了过去。
“我吃饱了,”贺峻霖放下筷子,“先回房间了。”
“你才吃几口就...”贺树斌也看出异常,开口询问却被卓静拦下。
“随他去吧。”卓静说。
“怎么回事啊?”晚饭后贺树斌问卓静,“请这么久假也不说为什么,前几天看着还好,今天怎么突然...”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卓静隐隐觉得不安,“你回房间吧,我在这待会儿。”
“我陪你吧。”贺树斌察觉到卓静的焦虑。
“不用...
49
晚饭时贺峻霖一直心不在焉,卓静几次开口询问都被搪塞了过去。
“我吃饱了,”贺峻霖放下筷子,“先回房间了。”
“你才吃几口就...”贺树斌也看出异常,开口询问却被卓静拦下。
“随他去吧。”卓静说。
“怎么回事啊?”晚饭后贺树斌问卓静,“请这么久假也不说为什么,前几天看着还好,今天怎么突然...”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卓静隐隐觉得不安,“你回房间吧,我在这待会儿。”
“我陪你吧。”贺树斌察觉到卓静的焦虑。
“不用,”卓静语气不耐起来,“赶紧走吧,帮我把客厅的灯带上。”
卓静不知道自己在客厅站了多久,只觉得腿开始有些麻,她家所在楼层很低,三楼的高度限制了视野,站在窗边也窥不见所谓万家灯火。
她很少和别人做对比,老公、孩子、家庭,卓静觉得她拥有的一切都刚刚好,刚刚好就是最好了。可此刻她却不得不通过对比来自我安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想,再怎么样,她家也不会摊上最难念的一本。
开门声打断卓静的思考,声音是从贺峻霖房间传来的,接着便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你要去哪儿?”卓静叫住要往玄关走的贺峻霖。
听见问话的贺峻霖怔在原地,循着声音望去,在一片黑暗里勉强看清窗边站着个人。
“妈?”他试探着喊道。
“嗯,”卓静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把灯打开。”
灯开后卓静还是站在原地,看着贺峻霖又问了一遍:“要去哪儿?”
“你怎么自己在客厅待着,”贺峻霖往卓静的方向走去,“还不开灯。”
“我问你要去哪儿!”积攒的情绪突然爆发,卓静少有地动了怒。
“找人。”贺峻霖语焉不详地回道。
“谁?”卓静追问。
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贺峻霖慌乱的同时又觉得终于获得了救赎。他不需要再自我拉扯,不需要去反复设想未来。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听卓静的,这一切终于可以结束,他终于有一条路可走。
“可以不去吗?”见贺峻霖沉默,卓静努力平复着情绪问道。
“好。”贺峻霖回答,他所有意识似乎都从身体里抽离了,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只能定在原地。
于是当卓静向他讨要手机时,他没来得及做思考就交了出去。
“妈妈不会看你的手机,”卓静当着贺峻霖的面把手机关机,“你冷静两天我再把手机还给你。”
两人默契地不去戳破今晚这一切发生的原因,互道晚安离开了客厅。
贺峻霖回到房间,打开窗户想吹吹风,十二月中旬的冷空气卷着窗外的嘈杂一点点唤回他抽离的意识,然后他听见楼下有小朋友在兴奋地叫喊:
“妈妈!下雪啦!”
50
严浩翔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零点。贺峻霖十点时发消息给他,说要见一面。他连外套都没拿就冲出了家门,在二十分钟后赶到了约定好的露台。
时间一分一秒往前走,十点半时,他看见了来江州后的第一场雪。
十一点,他给贺峻霖发消息,问他还有多久到。
十一点十分,他问贺峻霖有没有打到车。
十一点半,他终于抑制不住担心的情绪,给贺峻霖打了电话,却只听见系统提示音告诉他,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贺峻霖不会说好了要见面又不来——严浩翔深信这一点,于是越等越心慌,担心他是不是遇到意外。
他想着该去贺峻霖家一趟,却又觉得这么晚了太唐突,也担心自己一走贺峻霖就来了。
他找了个避风的位置坐下,静静地等。手机只剩下百分之二十的电量,他不敢再点开,怕没电了贺峻霖联系不上自己。
江州的初雪下得不大,严浩翔觉得自己已经坐了很久很久,地上却还是不见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够他搓个雪球打发时间。
然后他发现,江州的雪落在衣服上立刻就会化,下得再久一些就会把人淋湿。他在其他城市见过的雪不这样,那些雪落在衣服上拍一拍就好了。于是在他终于看见贺峻霖时,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是:“你怎么也不打把伞。”
贺峻霖没回话,扔了件外套给他。
“你穿吧。”严浩翔把外套还给贺峻霖。
“我穿着呢,”贺峻霖回答,“给你带的。”
“你怎么知道我没穿外套?”严浩翔问。
“我不知道,”贺峻霖拽着严浩翔准备离开露台,“我要知道就不会给你带了,冻死你算了。”
贺峻霖是在发现真的在下雪后,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没告诉严浩翔自己去不了了。他第一反应是去找卓静要手机,让他发个消息就好。可走出房间他又犹豫了,一旦他敲开卓静卧室的门,两人不肯戳破的真相就会被迫透明。
“算了,”他又回到房间,安慰自己道,“他等不到我会自己走的。”
然后他站在窗边看雪,今年的初雪比往年小得多。他把手伸出窗外,等了很久都等不到雪落在掌心。可他还是心烦意乱起来——今天的雪怎么这么大。
时间到了凌晨一点,他还是没什么睡意。风突然大了起来,把窗帘卷到他身上,他费了些力气挣脱开,然后委屈起来,连风都跟他作对。接着他终于起了逆反情绪,抓起挂在椅子上的外套往外走,走出一步后又想起什么地退回去从衣柜里取了件御寒的衣服,被强压下去的直觉也终于清晰起来——严浩翔根本不可能等不到就走的。
“你没脑子吗,”贺峻霖拽着严浩翔走到楼梯间,“你要等不会在这儿等吗?”
严浩翔没反驳他,而是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贺峻霖下意识否认,“能出什么事。”
“你找我是要说什么吗?”严浩翔问起今天见面的原因。
“严浩翔,”贺峻霖停顿了一会儿,突然走过去拥抱严浩翔,“对不起。”
【翔霖】江州(十五)
46
严浩翔发给贺峻霖询问好些没有的微信一直没收到回复,他几次想打电话过去又担心影响贺峻霖休息。
过五分钟没回我再打给他吧,他想。
五分钟后,他又犹豫,可能待会儿他就回复我了,我还是再等两分钟吧。
就这样,直到日期翻了页,严浩翔的电话也没打出去。
贺峻霖是看到了消息的,他正准备回复时卓静突然凑了过来:“吃水果吗?”
他手一哆嗦,差点儿就没拿住手机。
“妈,你怎么走路不出声?”
“我喊你半天了,”卓静扫了眼已经暗屏的手机,“你干吗呢?”
“玩儿手机...
46
严浩翔发给贺峻霖询问好些没有的微信一直没收到回复,他几次想打电话过去又担心影响贺峻霖休息。
过五分钟没回我再打给他吧,他想。
五分钟后,他又犹豫,可能待会儿他就回复我了,我还是再等两分钟吧。
就这样,直到日期翻了页,严浩翔的电话也没打出去。
贺峻霖是看到了消息的,他正准备回复时卓静突然凑了过来:“吃水果吗?”
他手一哆嗦,差点儿就没拿住手机。
“妈,你怎么走路不出声?”
“我喊你半天了,”卓静扫了眼已经暗屏的手机,“你干吗呢?”
“玩儿手机啊,”贺峻霖放下手机,问卓静道,“什么水果啊?”
“一堆,”卓静回答,“你奶奶给装了好几袋子,说是什么无公害的,外面买不着。还拿了一堆蔬菜什么的。”
“我奶奶也不住乡下啊,”贺峻霖疑惑,“她那儿的东西不也是超市买的吗?”
“你奶奶新认识一老太太,”卓静回道,“那老太太说是城乡两边儿来回住,能帮着从乡下带散户自己种的水果蔬菜什么的,健康无公害,但是比市场价贵一点。”
“闲的,”贺峻霖起身往客厅走,“估计是又被骗了。”
“骗就骗吧,”卓静跟在贺峻霖身后,“也没贵多少钱,就是囤得实在太多了,估计等放坏了都吃不完。”
等贺峻霖吃完水果、洗漱完回到房间,才又想起回微信的事,接着,卓静刚出现时那一瞬间的做贼心虚感又涌了上来。
其实卓静看到了也没什么,他跟严浩翔的对话框里没什么不能看的东西,但他还是觉得心慌,本能地抗拒再点开微信。
这样下去是不对的,他想,我们并没有什么,可一旦被误会有什么,就说不清了。于是他拿过手机用最快的速度关闭了微信的消息通知,怕晚一秒就会再收到严浩翔的消息。
实际上严浩翔没再发消息给贺峻霖,只在第二天的上午给他打了电话——第一通无人接听,第二通依旧,第三通被挂断。
于是严浩翔不自觉地开始回想前一天的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然后他开始觉得自己每一件事都做错了:
贺峻霖想睡觉就该让他睡的;
贺峻霖让自己走的时候就不该留下的;
也不该自作主张买粥的,贺峻霖可能并不喜欢喝粥;
...
他后来又想,周一该去道个歉。
但周一严浩翔没有见到贺峻霖,老师说贺峻霖请了病假,他又去问陆飞,得到的答案一样,
“说是没什么大问题,”陆飞跟他说,“休息几天就回来了。”
具体休息几天,陆飞也不知道。
严浩翔隐隐约约觉得贺峻霖的请假和自己有关系,却不敢自作多情去问,他想即使问了,贺峻霖也不会回消息。
47
白天睡了太多的缘故,发烧那天的贺峻霖一整夜都没睡,第二天天亮后困意才重新回来,睡了一整个白天,任卓静怎么威逼利诱也不肯起床。
等晚饭时间,贺峻霖终于醒了,他躺在床上突然想起自己的作业一个字都还没写,他也不想写。要不明天请假吧,他想,明天写完后天再去上学。
“请假?”听贺峻霖说要请假,卓静奇怪道,“为什么要请假?”
“我可以不说吗?”贺峻霖试探着问道。
“不说我怎么帮你请,”卓静有些担心地问,“是不是学校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贺峻霖回答,“谁敢欺负我啊。”
“也是,”卓静想起贺峻霖小时候的事,“刘旭从小高你一头,但没少上咱家哭来,说你欺负他。”
“那是他小时候太欠。”贺峻霖回道。
刘旭和贺峻霖住同一个小区,两家很早就认识。
“那你是为什么要请假?”卓静又问了一次。
“妈,”贺峻霖停顿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回道,“不问可以吗?”
卓静看着贺峻霖,想要出口的批评又咽了回去。作为母亲,她自然是最了解贺峻霖的人。这个儿子从小就皮,也不爱学习,跟长辈也是“没大没小”什么都敢说。不过也没犯过什么大的错,严格来说,是个让她挺省心的孩子。
卓静在怀上贺峻霖初就天天祈祷是个女孩儿,她婚结得早,怀上贺峻霖时也才二十四岁,对婚姻和家庭还有些小女生式的期待,幻想着以后能给女儿编辫子、买小裙子、和自己穿亲子装。
女孩子也贴心,能陪着自己逛街、一起在厨房研究新的甜品...
得知生的是个男孩儿,卓静下意识就哭了出来,哭了一会儿又停下来开始愧疚。整个月子期间孩子能不离手就不离手,每天都要跟贺峻霖重复:妈妈是期待你的出生的,妈妈是很爱你的。
贺峻霖没能满足卓静给女儿编辫子、买小裙子的愿望,但陪卓静逛街从不抱怨,做甜品虽没天赋却很听话地帮着打下手。记事起,卓静的每个生日他都会卡着零点祝福,会准备好礼物。
亲戚们对贺峻霖最多的评价是——没心没肺,性格随卓静。
贺峻霖看上去确实挺没心没肺的,除了打针会哭几乎不怎么闹脾气。卓静回想起来,贺峻霖甚至没出现过叛逆期,在刘旭因为早恋、打架等各种问题被叫家长时,卓静最多也就听过老师抱怨“孩子聪明是聪明,就是话太密了,坐讲台旁边都能回头跟最后一排的人聊天。”
所以当没心没肺的贺峻霖少有的严肃起来,甚至带着些自责的情绪问卓静“不问可以吗”的时候,卓静没办法拒绝。亲戚们说得没错,贺峻霖性格随她,所以她更能共情贺峻霖当下的情绪。
“请几天?”卓静问,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她本能地开始心疼孩子。
贺峻霖自然也能共情卓静的情绪,所以原本只是有些难过的他,变得很难过。
起初他觉得一天可以缓过来,这会儿他又不确定了,于是他试探地问卓静:“一个星期可以吗?”
“好,”卓静回答,接着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48
第二天严浩翔很早就去了学校,他当然知道说要休息几天的贺峻霖不会在第二天就回学校,可人有时候是不是就是这样——总在事情达到某个极端时突然产生不合时宜的应激反应。就像行至悬崖边,你本能地告诉自己,要后退,后退才不会掉下去,接着,你甚至开始想象掉下去的话会有的惨象,你对死亡的恐惧达到了顶点,于是你开始安慰自己,不会掉下去,不会掉下去,即使迈出一只脚我也能支撑住,不会掉下去的。大脑在紧绷的情绪下接收到那句“迈出一只脚也不会掉下去”,于是你产生了想要迈出一只脚的冲动...
严浩翔就被封在这样的情绪里,直觉告诉他,他和贺峻霖彻底完了。他甚至想到两人连朋友都做不了了,想到贺峻霖会对他冷眼相待,可能会换座位、换班甚至转学。他慌乱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他告诉自己,也可能没那么糟,贺峻霖可能是有其他的什么事,可能休息一天就回来了,于是才早上七点,他就到了教室...
结局自然是一场空,严浩翔因此不敢再等,期待随着时间的流逝忽而膨胀、忽而紧缩,像有人攥着心脏忽而发力、忽而又松开,折磨得他不敢再有期待。于是他从第三天开始迟到,第四天依旧,第五天就请了假。
严浩翔把自己关在房间的第一天,贺峻霖也一整天都待在房间对着电脑屏幕发呆。卓静告诉过他,想不清楚的事情你就写下来,写的时候你就能知道,哪句是真的,哪句你想要撒谎。
卓静很少和他有这种“走心”的对话,他当时还打趣卓静要转型走文艺风了。卓静却破天荒没反驳他:“我只是突然想到这个,想告诉你。”
于是夜晚到来时,贺峻霖重新打开微信通知,接着把手机放在一边,对着电脑屏幕准备敲下第一句话。
下一秒,手机亮起来,在没开灯的房间里很是突兀。
贺峻霖解锁了屏幕,是严浩翔发来的消息,和那条“你好些没”隔了五天的消息:
「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翔霖】江州(十四)
44
贺峻霖想不通,怎么是多盖了件衣服的自己发了烧。
午睡醒来时窗外正下着雨,贺峻霖还没完全清醒,盯着天花板发呆,思绪乱飘——
老爸老妈去爷爷奶奶家了,我可以睡到晚上再起来;
还是不睡了,下午找部电影看看,作业明天再写;
要不去找陆飞吧,他最近忙着谈恋爱都没怎么一起玩儿过了;
算了,外面下雨呢,不...
下雨!贺峻霖一个激灵坐起来,卓静出门前叮嘱过他要把阳台的衣服收进来。他赶紧冲到阳台,阳台地上有打进来的雨水,让他差点儿滑了一跤。
等收好衣服回到房间,...
44
贺峻霖想不通,怎么是多盖了件衣服的自己发了烧。
午睡醒来时窗外正下着雨,贺峻霖还没完全清醒,盯着天花板发呆,思绪乱飘——
老爸老妈去爷爷奶奶家了,我可以睡到晚上再起来;
还是不睡了,下午找部电影看看,作业明天再写;
要不去找陆飞吧,他最近忙着谈恋爱都没怎么一起玩儿过了;
算了,外面下雨呢,不...
下雨!贺峻霖一个激灵坐起来,卓静出门前叮嘱过他要把阳台的衣服收进来。他赶紧冲到阳台,阳台地上有打进来的雨水,让他差点儿滑了一跤。
等收好衣服回到房间,他开始有些头晕,起初他以为是收衣服时候跑太猛了,等坐着缓了会儿还不见好,头也越来越沉,才后知后觉想到自己可能发烧了。
他从小发烧就从里往外烧,烧得很“慢”,自己觉得五脏六腑都是烫的的时候,四肢和额头仍摸不太出异常温度,为此小时候还被老师怀疑过装病。
他发烧先烧肚子,小时候卓静都是通过摸摸他肚子来判断是不是发烧了。贺峻霖想起这点,把手伸进衣服,在肚子的位置摸了摸——还真是挺烫。
于是他爬回床上打算再睡一觉,等躺好又突然觉得口渴,在床上独自纠结了十几分钟,犹豫该起来倒杯水还是抓紧睡着,睡着了就不渴了。
严浩翔的电话是在贺峻霖心一横决定起床倒水时打来的,严浩翔问他要不要出门玩儿。他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自己都发烧了,没穿外套的严浩翔竟还能精力充沛出门玩儿。
“不去。”贺峻霖拒绝得干脆。
“你自己在家不无聊吗,”严浩翔问,“你爸妈昨天不是说要去你爷爷奶奶家?”
“不无聊,我...”贺峻霖话说得急,口水呛了嗓子,咳嗽起来。
“你怎么了?”电话那头的严浩翔问,“呛着了吗?”
贺峻霖想回话,但咳嗽这种事开了头就极为折腾人,等咳了会儿终于停下了,他一张嘴准备说话又咳了起来。
“你喝点儿水,”严浩翔催促道,“喝温的。”
“没事,”贺峻霖终于缓过劲来,“躺着跟你打电话,口水呛嗓子了。”
“那你现在坐起来没有,”严浩翔问,“你怎么睡到现在?”
“坐着呢,”贺峻霖回答,“午睡来着。”
“那你起来喝点儿水吧,”严浩翔回道,“润润嗓子,咳那么半天肯定不舒服。”
“你要不打电话过来,我已经喝完水了。”
“啊?”严浩翔没明白贺峻霖话里的因果关系。
“行了,我不跟你说了,”贺峻霖准备挂电话,“我再睡会儿。”
“你等会儿,”严浩翔叫住他,“已经三点多了,你还睡?睡太久容易头晕。”
“我才睡二十分钟,”贺峻霖开始胡编乱造,“刚睡下就被你吵醒了。”
“你至少睡了两个小时了,”严浩翔回道,“我一点给你发的微信你都没回。”
“我看电视呢没看见,”贺峻霖谎话说得理直气壮,“不跟你说了,我挂了。”
挂了电话,贺峻霖已经不记得口渴的事,大概是说话费了力气,他觉得头更晕了,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是因为扰人的门铃,睡了一觉,发烧的状况似乎更严重了。
他看了看时间,四点半。卓静他们不该这么早回来。
“烦,”贺峻霖抱怨着去开门,脚步虚浮,“大周末的谁这么不会挑时间。”
“你还没醒吗,”门打开,严浩翔看见贺峻霖一脸倦意,“脸色怎么这么差?”
“没醒是鬼给你开门啊,”贺峻霖扶着门打算关上,“我哪儿也不去,你赶紧走吧,我要睡觉。”
“你已经又多睡了一个小时了,”严浩翔看了眼时间,“挂电话那会儿是三点二十。”
“你别管我了,”贺峻霖四肢乏力,想赶紧回去躺着,“你赶紧回去吧。”
“你是不是不舒服,”严浩翔察觉出他的异样,“感冒了?”
“我回去睡觉了。”贺峻霖不想再说话,着手关门。
“等一下,”严浩翔抵着门走了进去,“你刚咳嗽是不就是因为生病了?”
“你要不愿意走你自己在客厅坐着吧,”贺峻霖懒得跟他周旋,转身往房间走,“把门带上,我回去睡觉了。”
“是不是昨天吹风吹的,”严浩翔反手带上门,跟在贺峻霖身后,“发烧没?”
贺峻霖没回话,爬回床上拉过被子把自己捂了个严实。
严浩翔见他不肯说,也就不再问,扫了眼床头柜后,走去客厅接了杯水回来。
“我把水放你旁边了,”严浩翔小声说道,“家里有药吗?”
“我吃过了。”贺峻霖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闷闷的。
水都没接一杯的人怎么可能吃了药,严浩翔这么想着却没反驳他,直接又问道:“药放在哪儿?”
“客厅,”贺峻霖意识到不配合的话,严浩翔必然要一直待在这儿,于是从被子里钻出来,回道,“电视柜右边。”
“发烧吗?”严浩翔追问。
“嗯。”
45
吃过退烧药睡下的贺峻霖再醒来时已经是晚上八点,房间黑漆漆一片。
他按亮床头的台灯,看见床头柜上躺着张字条——
「我先回去了,怕你又“没看见”微信,给你留张字条。不知道叔叔阿姨什么时候回来,我待着不方便,你醒了家里没人的话再给我打电话。」
这会儿知道避嫌了,贺峻霖腹诽着。
退烧药确实比睡觉管用,贺峻霖觉得脑袋没那么沉了,还有些想吃东西。他去厨房冰箱里翻了翻,食材倒是不少,可他不会做,能即开即食的一样也没有。
他踱步回房间拿手机,打算叫个外卖。打开手机就看见严浩翔的微信消息:
【忘记跟你说我买了粥,放你书桌上了。】
贺峻霖把视线移到书桌,果然看见放着个保温桶,打开来还能感受到热气。
“现在买粥还带保温桶吗?”贺峻霖拎着粥往客厅走,打算把粥盛出来喝。
买粥当然是不会带保温桶的,严浩翔是去超市买了保温桶再去买的粥,告诉老板是新买的保温桶后,对方还热情地帮他洗了一遍又过了几遍热水。
吃饱喝足的贺峻霖坐在客厅发呆,他不得不感叹,严浩翔这人也太会了,冷脸的时候看着难接触又不近人情,细腻起来竟然能这么周到。
“不愧是我,”贺峻霖嘟囔着,“换个人就招架不住了。”
贺峻霖自觉什么时候都能拎得清,看见手机锁屏那天,他第一反应就是要把事情糊弄过去,他反思过当时的行为,直接当没看见把手机还给严浩翔就好,为什么非要戳破?
为什么呢?这是他近半个月来思考过最多的问题。
把自己置于两难境地的一开始就不是严浩翔,是他自己。意识到这点后他就不再往下想了,开始想当然地推卸责任——我不戳破严浩翔也迟早会说的。
自己对严浩翔有没有过界的感情,这一点贺峻霖从不去细想,他觉得这不是需要思考的问题——没有就是没有,怎么可能有。
唐诚应该把那本《遥远的星辰》放在贺峻霖旁边的,如果他翻开了,或许会看到严浩翔夹了书签的那一页,看到那句实际上与全书主旨关联不大的句子——
「在60年代,会有人绝望地爱着别人。」
这样的话,他至少不会再去替严浩翔纠结得失问题。在这个世界上,一切可计量的东西都恰巧因其可计量而有限,爱自然不可一概而论。
当我们提到爱,与其费尽心思把得失摆上只针对可计量物的天平,不如把时间花在别的地方,比如替B-612上的小王子想一想——“几百万年以来,花儿都长着刺,几百万年以来,羊也在吃花,为什么花儿还要憋足了劲长没用的刺?”
【翔霖】江州(十三)
41
时间进入十二月,昼短夜长,气温骤降。贺峻霖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快步走出校门。
校门口就是公交站,他和723路同时到达站台。不堵车的话,大概能在天彻底黑下来前到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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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进入十二月,昼短夜长,气温骤降。贺峻霖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快步走出校门。
校门口就是公交站,他和723路同时到达站台。不堵车的话,大概能在天彻底黑下来前到家。
今天的车很空,贺峻霖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路上的街灯大多已经亮起来,他戴上耳机侧头看向窗外,每天两次家校往返,这条路上的风景他再熟悉不过,大到一幢幢高楼,小到流动摊点,多了什么又或少了什么,他一眼就能察觉。
路过万塘路时,他突然想起十二月了,每年冬天都会在天水街卖烤白薯的老伯应该已经出摊儿了。
他提前一站下了车,天水街在这一站和他家小区中间的位置,买完烤白薯走十分钟就能到家。冬天里随处都能看见载着铁皮桶卖烤白薯的,但天水街这家不一样,他家卖的是白心的。
白薯、红薯、番薯、地瓜...这些说的都是同一个东西,互为别称。但贺峻霖有自己的划分法,白心的才能是白薯,红心的就得叫红薯。街上常见的大多是红心,红心的甜、口感也好。贺峻霖偏偏爱吃白心的,白心的味淡,但口感绵密,卓静没少拿这个笑话他是老人口味。
天水街的老伯是贺峻霖唯一找到的卖烤白薯的,因为只卖烤白薯,老伯的生意不是太好,贺峻霖问过他为什么不兼卖烤红薯,得到的回答是——这些白薯都是自家种的,他和老伴儿就喜欢吃白心的,吃不完的才拿出来卖,不指着这个赚钱。
我还真是老人口味,贺峻霖当时想,我妈没冤枉我。
贺峻霖走到天水街,远远就看见烤白薯的摊子,他三两步跑过去,一年没见,老伯看上去没什么变化,还是熟悉的黑色棉衣加同色前进帽。
“来了,”老伯熟稔地和他打着招呼,丝毫没有一年不见的生疏,“我以为你早几天就会来呢。”
“太忙了,”贺峻霖回答,“都没意识到十二月了。”
“高一了吧,”老伯给贺峻霖挑着烤白薯,“高中是会比较辛苦。”
“是啊,”贺峻霖接过老伯称重好的白薯,“多少钱?”
“五块三,”老伯回答,“给五块就行。”
“微信付款您还给抹零啊?”贺峻霖扫着二维码问道。
“习惯了,”老伯自嘲地笑笑,“做买卖的仪式感。”
贺峻霖还是打了五块三过去,和老伯道了别,一边啃着烤白薯一边往家走,等走到小区门口时,天已经黑了个彻底。
“你回来了?”严浩翔语气自然得像是偶遇一位邻居,丝毫看不出已经在保安亭边站了快二十分钟。
“嗯。”贺峻霖低头翻找着门卡,比严浩翔更显云淡风轻。
这是两人半月来的第一次对话。
蹦极完回市区那天,两人默契地一路保持沉默。严浩翔想给贺峻霖些时间消化,他并不后悔孤注一掷,同样也不期待贺峻霖能接受他。他甚至觉得,如果贺峻霖开口让他把这天忘了,他也可以装作无事发生。
“我就当今天什么也没发生。”下车后,贺峻霖真的这么说了。
设想成了现实,感受竟大为不同,严浩翔意识到他高估了自己。他总听人说心痛像针扎,这天他才发现好像不是那么回事,钝痛感压得他整个人都要往下坠。
两人后来又沉默了一会儿,严浩翔轻叹了口气,把手机递给贺峻霖,“你来删吧。”
相册里只孤零零躺着一张图,贺峻霖没多做犹豫,点了右下角的删除图标,接着打开最近删除,清空了相册。
图片删除后锁屏内容是不会跟着消失的,于是他又点开墙纸设置,换上系统自带壁纸,一气呵成。
“你别多想,”分开前贺峻霖对严浩翔说,“这和你拒绝许笙、许笙拒绝陆飞,是一样的,我对你的看法不会产生任何改变。”
可还是变了,两人各怀心思,默契地没再说过一句话。
42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安静坐着吗?”在小区长凳上坐了一会儿,贺峻霖开口打破沉默。
“不是。”严浩翔否认,却又没了后话。
“真是要命...”贺峻霖有些受不了这种气氛,“咱俩能不能正常点儿?”
“嗯。”严浩翔点头,可还是那副样子。
“呼——”贺峻霖长舒一口气,“你不说的话我先说,你为什么最近不跟我说话,我不是让你别多想吗?”
“因为我觉得你不想跟我说话。”成长环境的原因,严浩翔在察言观色上一直敏感。
严浩翔的猜想是对的,贺峻霖的确不想跟他说话。原因在于贺峻霖找不到和他相处的平衡点。无论身份年龄性别,没人不愿被宠着惯着,贺峻霖自然是享受和严浩翔的相处的。可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贺峻霖知道了这种相处模式的形成并非源于严浩翔的性格而是他对自己的喜欢,那不能回馈给严浩翔同样感情的自己,就不该再接受对方任何的付出。
同样的,贺峻霖认为自己的行为也必须有所收敛,哪怕是比一般朋友稍亲密的接触,都有可能给严浩翔传递错误信息,每一行为牵扯的情感色彩都会被无限放大。
严浩翔给他出了道只有两个选项的单选题,偏偏两个选项都是他不能接受的。他站在岔道上,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又气又躁。
唯一的解决办法只有严浩翔不再喜欢他。
“我不想和你说话你就不和我说,”贺峻霖看着严浩翔,“那我不想你喜欢我你能不喜欢我吗?”
“你说的是人话吗?”严浩翔模仿着贺峻霖的说话方式,企图缓和气氛,“这种事我能控制的话我还坐这儿跟你大眼瞪小眼干吗?”
“那你说怎么办!”
“是一点可能都没有吗?”严浩翔问。
“没有。”贺峻霖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
“你想都没想,”严浩翔看着贺峻霖,“你不能想想再回答吗?”
“你当我这半个月在干吗?”贺峻霖反问,“我这半个月一个好觉没睡过。”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严浩翔把话题拉回开头。
“不知道说什么。”贺峻霖如实回答。
“为什么?”严浩翔追问,“和以前一样不就好了。”
“怎么一样?”贺峻霖回道,“咱们以前的相处方式跟我和陆飞刘旭他们完全不一样,我以为是你脾气太好了才什么都顺着我,结果根本不是。”
“那又怎样,”严浩翔不解,“你不跟我在一起我也可以继续顺着你。”
“那我成什么人了?”贺峻霖提高音量,“这不是吊着别人占便宜吗?”
“我又不介意。”
“我介意!”贺峻霖觉得自己挺矛盾,明明和严浩翔处于对立面,但总忍不住站在严浩翔朋友的立场替严浩翔不平,“你缺心眼儿吗?”
“你别管我了,”严浩翔虽没什么情感经历,却还是意识到跟贺峻霖的对话太诡异了些,“你见过陆飞和许笙坐一起商量你要不要继续喜欢我,我又该不该继续喜欢你这种问题吗?这种事是能商量出来的吗?”
“那你说怎么办?”贺峻霖不觉得自己有问题,“总要讨论出个合适的相处模式吧...”
“贺峻霖,”严浩翔不知该气该笑,“你就是没谈过恋爱你也该看过电视吧,相处模式是磨合出来的不是讨论出来的。”
“那能一样吗?”贺峻霖觉得严浩翔更不可理喻,“我又没在电视上见过兄弟变情人的,要是度拿捏不好,我就里外不是人。”
“你不是人我也喜欢你,”严浩翔回道,“你不用有顾虑,按以前那样就可以。”
“我没在跟你开玩笑,”贺峻霖严肃道,“你怎么对陆飞以后就怎么对我。”
“你是不是弄错了,”严浩翔完全没了脾气,“你以为我今天是来跟你商量怎么继续做兄弟的?”
“不然呢?”
“我是在追你,”严浩翔意识到对贺峻霖就该用大白话,“‘追’你能理解吗?不是体育竞技那种追,是...”
“我知道,”贺峻霖打断道,“我又不傻!”
“不傻你前面都在聊些什么?”严浩翔回呛。
“你这么大声干吗!”贺峻霖盯着严浩翔,“你是来吵架的?”
“我哪儿大声了...”严浩翔自觉声音再翻两倍都盖不过贺峻霖。
“贺峻霖!”卓静的声音突然出现,“你嚷嚷什么呢?大老远就听见你声音了。”
“妈,”贺峻霖冲正往自己方向走的卓静打招呼,“你怎么在这儿?”
“刚买完菜,”卓静走近才发现严浩翔也在,“小严也在呢?”
“阿姨,”严浩翔上前准备接手卓静手里的袋子,“我来拎吧。”
“不用了,”卓静客气道,“就是看着东西多,不沉。”
“没关系,”严浩翔没松手,“我拿吧。”
“那辛苦了,”卓静笑着让出一只手的东西,又把另一只手的递给贺峻霖,“拿着!”
“菜市场倒闭了吗?”贺峻霖接过大包小包,“这还不沉呢...”
“天水街那儿新开了一家超市,”卓静跟着两人往家走,“开业全场折扣,我看菜都挺新鲜就多买了点儿。”
“这是‘点儿’吗?”贺峻霖都不知道卓静怎么能一个人拎这么多东西。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呢?”卓静看着贺峻霖,“我多有先见之明啊,正好小严也一起吃晚饭。”
“我不在这儿吃,”严浩翔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帮忙拎菜的行为看着像是为了蹭饭献殷勤,不免尴尬,“我帮您把菜拎上楼就回家。”
“回什么呀,”卓静回道,“现在是下班点儿,路上堵着呢,我刚打车半站地的路堵半天。”
“咱家附近哪儿有容易堵的路啊?”贺峻霖发现卓静又犯了夸张的毛病。
“阿姨买了这么多菜呢,”卓静无视贺峻霖,看向严浩翔,“你在这儿吃吧,我给你爸妈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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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浩翔最终还是留在贺峻霖家吃了晚饭,卓静实在太过热情。
晚饭吃完照例是围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严浩翔坐了五分钟左右就打算离开,他在贺峻霖爸妈面前多少有些心虚。
“叔叔阿姨,”严浩翔起身说道,“我先回家了。”
“明天周六,不用早起,”贺树斌调小电视音量,“多坐会儿吧,待会儿叔叔送你回去。”
“家里有事,”严浩翔随意扯了个谎,“我得早点回去。”
“是吗,”贺树斌放下遥控,“那你坐会儿,我去拿车钥匙。”
“不用麻烦,”严浩翔叫住起身的贺树斌,“才八点左右,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我送吧,”贺峻霖突然说道,“我下楼消消食。”
“你会开车啊,”卓静吐槽道,“还送他?你就说你想出去玩儿就行了。”
“想去去吧,”贺树斌重新坐下,“反正明天周末。”
“这么晚了...”卓静有些犹豫。
“俩男孩子怕什么晚,”贺树斌不以为意,看向贺峻霖,“别太晚就行。”
“去哪儿?”出了门,严浩翔问贺峻霖。
“你露台会员到期了吗?”贺峻霖反问。
“露台会员?”严浩翔问完才反应过来,“哦,还没。”
“那就去那儿吧。”
“太冷了,”严浩翔建议道,“找个别的地方吧。”
“没关系,”贺峻霖打开叫车软件,“正好让你醒醒脑子。”
严浩翔觉得贺峻霖才是需要醒脑子那个,但他没反驳,怕贺峻霖一个不高兴就转身回家。
江州的冬天爱刮风,露台所在楼层高、周围又没什么可遮挡的建筑物,贺峻霖才贴着玻璃护栏坐下就打了个喷嚏。
“那儿有椅子,”严浩翔指了指露台左侧为了方便休息设置的桌椅,“地上凉。”
“过来坐下,”贺峻霖招呼严浩翔,“这儿视野好。”
严浩翔拗不过贺峻霖,只能跟着坐下,想了想又把外套脱给对方:“你盖着吧。”
“差不多就得了啊,”贺峻霖把衣服塞回严浩翔怀里,“不用这么刻意。”
“这不是刻意,”严浩翔把外套盖在贺峻霖屈着的腿上,“这叫...算了,我跟你说不明白。”
“行,”贺峻霖没再推让,“等你明天感冒了,你就明白了。”
“明白什么?”
“明白你的行为没有意义,”贺峻霖看着严浩翔,“我都跟你说了咱们没可能,你这么做除了感冒还能得到什么?”
“不用得到什么,”严浩翔不以为意,“我又不是在做生意,还要衡量投入产出比。”
“你怎么听不懂好赖话呢,”贺峻霖回道,“让你放弃是为你好。”
“是为了我好,还是想摆脱我。”
“我摆脱你干吗?”贺峻霖意外严浩翔会这么想,“我不是让你别瞎想吗?虽说咱们现在这关系乱七八糟,但我还是把你当朋友,想你能过得好。”
“我现在就很好,”严浩翔转向贺峻霖,“你不替我想这么多我会更好。”
“你这人真是...”贺峻霖看着严浩翔,“你为什么就这么犟呢?”
“是你太犟,”严浩翔反驳,“以前有女生追你,你也这么抓着人做思想工作吗?”
“那能一样吗,”贺峻霖回道,“咱们不是朋友吗?换了陆飞我也这么劝。”
“那就别做朋友了,”不破不立,严浩翔不想再跟贺峻霖为这种没意义的事情车轱辘,“咱们结束这个话题吧。”
“你是小朋友吗严浩翔,”贺峻霖问道,“不高兴了就要闹绝交。”
“那你别再劝了,”严浩翔起身趴在护栏上,感受比坐着时更大的风,“反正你的话我一句都不会听进去的。”
“严浩翔?”见对方半天没再说话,贺峻霖试探着问道,“你不是哭了吧?”
“没有。”
“我承认我有些自私,”贺峻霖破天荒地开始反思起来,“我总希望什么都按我觉得好的来,忽略了你的感受,伤害到了你的感情。”
“没有。”
“别打岔!”贺峻霖做自我反省也气盛得很,“其实我也知道,为了你好之类的东西特别没意义。我妈让我少玩儿手机也是为我好,可我从来也没听过。立场不同,在意的东西就不一样,我妈觉得我的健康比一时的快乐重要,我觉得当下的快乐比不一定会受到影响的健康重要。”
“你这是什么比喻...”
“好了,”贺峻霖起身把衣服还给严浩翔,“我要回家了。”
“回家?”严浩翔没接衣服,觉得贺峻霖话说一半就走有些突然,“你没别的要说了?”
“你不是说我的话你一句都不会听进去吗?”贺峻霖把衣服挂在栏杆上,“以后可不会对你这么客气了。”
【翔霖】江州(十二)
38
雨是从早上七点开始下的,贺峻霖出门时,街上的早点摊都支上了遮雨棚,行人较平常少了许多。今天的偏北风比往常刮得要大,雨斜着打在他身上,伞的存在成了聊胜于无。
贺峻霖大多时候是喜欢下雨天的,前提是雨别淋着他。这个前提在今天没能成立,他到学校时,裤脚已经湿了个透,浅灰色运动外套也因为雨水有了斑驳的深灰色块。
“难受死了,”签完到,贺峻霖抱怨道,“想回家换衣服。”
贺峻霖觉得自己今天点儿特别的背,比他出门早的陆飞跟严浩翔都没被淋湿,他到学校后雨也突然小了下来,他怎么就挑了个雨最大的时候出门。
“我陪你去,”...
38
雨是从早上七点开始下的,贺峻霖出门时,街上的早点摊都支上了遮雨棚,行人较平常少了许多。今天的偏北风比往常刮得要大,雨斜着打在他身上,伞的存在成了聊胜于无。
贺峻霖大多时候是喜欢下雨天的,前提是雨别淋着他。这个前提在今天没能成立,他到学校时,裤脚已经湿了个透,浅灰色运动外套也因为雨水有了斑驳的深灰色块。
“难受死了,”签完到,贺峻霖抱怨道,“想回家换衣服。”
贺峻霖觉得自己今天点儿特别的背,比他出门早的陆飞跟严浩翔都没被淋湿,他到学校后雨也突然小了下来,他怎么就挑了个雨最大的时候出门。
“我陪你去,”陆飞自告奋勇,“上你家补个觉,等中午要签到了再回来。”
“你昨晚干吗去了,”贺峻霖这才注意到陆飞的黑眼圈,“违法乱纪的事做不得。”
“沈伊,” 陆飞打了个哈欠,“昨天和她聊天儿聊晚了。”
“昨天那女生叫沈伊啊,”贺峻霖想起自己还没和陆飞聊过他恋爱的事,于是又问道,“你俩是在一起了吗?”
“没有,”陆飞回答,“哪儿那么快啊。”
“这种事有什么快慢,”贺峻霖不解,“你俩不是互有好感吗?”
“那也得等个合适的契机,” 陆飞解释道,“总不能突然就跟她说我喜欢你吧?”
“为什么不能,”贺峻霖不理解陆飞脑子里的弯弯绕绕,“而且不是她先追的你吗?”
“是她先追的我没错,”陆飞也理解不了贺峻霖的直球思维,“那我总不能突然地来一句我答应和你在一起,多傻啊,我得找个合适的时候跟她表白,明白没?”
“明白不了,”贺峻霖有自己的感情观,“你真是闲得慌。”
“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陆飞搭上贺峻霖肩膀,“你放心,哥谈了恋爱也不会忽略你的。”
“我求您快忽略我吧,”贺峻霖看了眼时间,“我要回家了。”
“等我,”陆飞的手离开贺峻霖肩膀,“我去拿书包。”
“你去吗?”贺峻霖看向旁边一直没说话的严浩翔。
“不了,”严浩翔回答,“我不困。”
“我也不困啊,”贺峻霖接道,“待在这儿多无聊。”
“也还好,”严浩翔拿出手机点开游戏界面,“你们去吧。”
见贺峻霖跟陆飞已经走出视线范围,严浩翔退出才开局的游戏陷入沉思。贺峻霖说的没错,待在这儿确实挺无聊的,但他想不到该去哪里,既不愿去书吧听唐诚挖苦他,也不想回家面对严岱山。
他试着问过自己,如果回到半年前,自己还会不会来江州?又或者说,自己后不后悔认识贺峻霖?
他最终给自己选的答案是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没人会弄不清自己的情感倾向。所谓不知道,不过是不愿接受真实答案,又无法说服自己认下相悖选项,最后只能自欺欺人装作仍在困惑。
严浩翔当然是知道的,他不后悔,从来没有后悔过。可自我保护的人类本能让他希望自己是后悔的。但凡痛苦能抵消哪怕万分之一的爱意,没人愿意跟自己较劲,无奈痛苦和爱意剥离得太过彻底,让严浩翔一面害怕自己越陷越深,一面又甘之如饴,不断自我拉扯着。
他一整个上午都没离开操场,理智告诉他该减少和贺峻霖的接触,他做到了,拒绝了贺峻霖一起回家的邀请。情感却又在不断说服他,有些事情不是一个人能控制的,如果贺峻霖回来签到时两人碰上了,他也不必为此自弃,他只是在操场上坐着而已,其他什么都没做。
贺峻霖没有回去签到,签完到再回家吃饭的话,他一个上午就得来回跑两趟,实在麻烦了些。这时候人情就格外好用,平常关系不错的班长同意了帮他和陆飞代笔。
陆飞睡得连午饭都没起来吃,等贺峻霖午睡起来,陆飞还是睡着。
“起床了,”贺峻霖摇醒陆飞,“该去学校了。”
“再睡会儿,”陆飞拽过被子盖着头,声音听上去有些含糊,“等闭幕式快开始了再去吧。”
“你是猪吗,”贺峻霖吐槽着,却没再催,“行吧,我也再躺会儿。”
39
贺峻霖的回笼觉没能睡着,他的生物钟很规律,这会儿不是困的时间。闭幕式下午四点开始,他还能再休息一个多小时。拿出手机随意点开常用软件刷了一轮,时间才过去半小时。他想起什么的,点开微信给严浩翔发去了消息:
【呵呵:我们直接去闭幕式,要是会提前或者推后什么的,你告诉我一下】
对面隔了一会儿才回消息:
【yhx:应该不会】
【呵呵:你一个人待着真的不无聊吗】
【yhx:还好】
尽管只是文字交流,贺峻霖还是察觉到严浩翔的反常情绪。
【呵呵: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yhx:没有】
严浩翔的回答,更肯定了贺峻霖的猜想。
【呵呵:没有的话,你应该反问我为什么这么问,而不是否认】
【yhx:你最近很爱当心理咨询师啊】
【呵呵:天赋使然~ 需要帮你开解开解吗】
【yhx:你会有难以抉择的时候吗】
【呵呵:没有】
贺峻霖还是一贯的干脆回答:
【呵呵:随心呗,不管怎么选,行为还是会随心,就别自己拧巴了】
【yhx:是吗?】
【呵呵:是啊 陆飞老说不吃夜宵,实际上一回没少吃过,每回都白白挣扎半天。最后还因为挣扎得太久,时间太晚了,配送费更贵了】
【yhx:要是挣扎到打烊了呢】
【呵呵:那就一晚上寝食难安呗】
【yhx:但还是有很多人能压下吃夜宵的欲望】
【呵呵:那是你忽略了他们不吃的欲望。不吃的欲望大于想吃的欲望,最后才会不吃,这也是随心,更强烈的那个想法,才是心里的真实想法】
闭幕式开始得很准时,贺峻霖跟陆飞在开始前的五分钟到达操场,在已经站定的众人的侧目里挤进操场中间的方阵。
比起一段段冗长发言的开幕式,以颁奖为主的闭幕式显然更受欢迎,宣布获奖名单时的掌声和尖叫,也就明显激烈于开幕式时老师们最后的致谢。
贺峻霖所在的班级只拿了个安慰性质的道德风尚奖,老吴倒是很看得开,“这次输了,之后的期中考再把面子挣回来,反正咱们也不是体校。”
“那您还是期待我们明年运动会拿第一吧,”陆飞惯性接下茬儿,“上回月考咱们班可是垫底。”
“你这是邀功呢?”老吴看着陆飞,“没您咱们班拿这个垫底确实困难。”
陆飞算准了老吴不会真的生气,依旧插科打诨着,“大家共同的努力,共同的努力。”
“那给您一个突出的机会吧,”老吴指了指六班大本营的方向,“待会儿结束了你去打扫下咱们班的区域。”
老吴宣布解散时,时间刚好五点。卫生委员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的扫帚,直奔陆飞而来。
“辛苦了。”
陆飞从牙缝里挤出回答:“为人民服务。”
贺峻霖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一幕,还不忘火上浇油:“你加油,劳动最光荣。”
“闭嘴吧,”陆飞拿扫帚往贺峻霖脚上扫,“光荣你怎么不留下?”
“咱们不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吗,”贺峻霖躲开扫帚攻击,拉上严浩翔准备跑路,“一人劳动,全家光荣。”
40
“你急着回家吗?”被贺峻霖拽着出了操场,严浩翔问道。
“不啊,”贺峻霖笑着,“我就是逗逗陆飞。”
冬天是真的来了,才五点过的江州,天已经开始黑下来。加上下过雨的缘故,气温瞬间降了许多。
贺峻霖拉上原本敞着的外套。
“去吃麻辣烫吗?”
“你不回家吃吗?”严浩翔问。
“跟我妈说一声就行,”贺峻霖思考着附近哪家麻辣烫更好吃,“反正明天周末。”
严浩翔认为自己应该拒绝,可的确如贺峻霖所说,人最后还是会做出随心的举动。
“你想去蹦极吗?”等餐的时间,贺峻霖盯着墙上的液晶电视,上面正播放着当地的旅游广告。
“你想去吗,”严浩翔也转头看向电视,下方的滚动字幕里写着地址,“不是太远。”
“想去,”贺峻霖回答,“但我不想蹦。”
“那你要去看别人蹦?”严浩翔转回头看着贺峻霖,“在电视里也能看。”
“那不一样,”贺峻霖仍盯着电视,“现场看比较刺激。”
陆飞佳人有约,贺峻霖只能跟严浩翔两个人去了市郊。
位于江州市郊的这座蹦极台并不高,五十四米,大约是十八层楼的高度。
严浩翔是有些恐高的,但他还是跟着引导员上了蹦极台,想给近期的情绪找个宣泄口。他上来前贺峻霖看上去比他还紧张,“要不别蹦了,看着瘆得慌。”
“还好,”严浩翔安抚着他的情绪,“也不是特别高。”
“有十八层楼那么高了。”贺峻霖显然不接受严浩翔的说法。
“蹦十八层楼而已,”严浩翔还有心思开玩笑,“又不是跳十八层地狱……”
“别说了,”贺峻霖打断道,“你这么一说更瘆得慌了。”
下落是一瞬间的事,严浩翔体重偏轻,空气阻力却还是抗衡不了重力,下落加速度无限趋近于自由落体的固有加速度。忽略起跳时的初速度及跳台净空高度与实际降落高度的差值,严浩翔降到最低点所需时间约为3.32秒。一场陨落,一次像是奔赴地狱的盛大告别,不过3.32秒。但这终究不是一次自由落体,绑在腰上的绳索极大程度地抗衡了地心引力,在严浩翔还未反应过来时便已回弹。
这座最普通不过的蹦极台,没有多余的环节设计,一次蹦极,全程只有下落和物理回弹,岸边等候区的贺峻霖脸色还未回温,严浩翔便已到达等在湖面的橡皮艇。他仰头看了眼自己蹦下来的地方,蹦极台在多云的天气里有种说不出的隐世感,明明只有五十四米,从下往上看,却错觉已高耸入云。
他想用镜头定格这一刻的幻境,却很快想起手机在蹦极前给了贺峻霖。
“什么感觉?”贺峻霖看着上岸的严浩翔,急着听反馈。
“这辈子一定要跳一次,但不需要第二次的感觉。”
“那我也不跳,”贺峻霖把手机还给严浩翔,有些欲言又止,“你...我看见你锁屏了。”
严浩翔接手机的动作停下来,心脏骤紧,后知后觉想起锁屏壁纸是许笙生日那天偷拍贺峻霖坐摇摇车的图。
“你对我有意见就直说,”贺峻霖佯怒,想化解尴尬,“故意换这么个锁屏天天笑话我是吧?”
见严浩翔沉默,贺峻霖开始后悔一时冲动点破这件事。
“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他努力挤出笑,“毕竟我坐摇摇车也是那么的帅。”
“就是你想的那样。”严浩翔知道无论怎么解释,结局也不过各自心照不宣地压下真相。
“我就知道你对我有意见,”贺峻霖装傻充愣起来,“没关系,今天一笔勾销。”
贺峻霖果然是想压下真相,可严浩翔突然不想了,他又重复了一次,
“就是你想的那样。”
【翔霖】江州(十一)
35
贺峻霖跟严浩翔吃完午饭,时间刚过十二点,距离下午的比赛开始还剩两个多小时。阴天了一整个上午的江州,终于在中午出了太阳,晒得贺峻霖昏昏沉沉。
“你平常吃完饭都去哪儿待着啊,”贺峻霖问严浩翔,“回教室吗?”
“没有,”严浩翔回答,“去唐诚那儿。”
“我有点儿困了,”贺峻霖揉了揉眼睛,午睡的生物钟起了作用,“咱们去唐诚那儿吧。”
“唐诚啊...”严浩翔有些心虚,怕唐诚当着贺峻霖的面说些不该说的话。
“怎么了?”贺峻霖看出他的犹豫,“你不想去吗?”
“不是,”严浩翔否认得...
35
贺峻霖跟严浩翔吃完午饭,时间刚过十二点,距离下午的比赛开始还剩两个多小时。阴天了一整个上午的江州,终于在中午出了太阳,晒得贺峻霖昏昏沉沉。
“你平常吃完饭都去哪儿待着啊,”贺峻霖问严浩翔,“回教室吗?”
“没有,”严浩翔回答,“去唐诚那儿。”
“我有点儿困了,”贺峻霖揉了揉眼睛,午睡的生物钟起了作用,“咱们去唐诚那儿吧。”
“唐诚啊...”严浩翔有些心虚,怕唐诚当着贺峻霖的面说些不该说的话。
“怎么了?”贺峻霖看出他的犹豫,“你不想去吗?”
“不是,”严浩翔否认得快,“他那儿在大扫除,太乱了。”
“这样啊,”贺峻霖打了个哈欠,“可我好困。”
“那去看看吧,”严浩翔看了眼困得眯眼的贺峻霖,还是心软了,“可能打扫完了。”
两人到时唐诚正趴在桌子上发呆,贺峻霖先跟他打的招呼,“你这儿大扫除完了啊?”
“嗯,”唐诚仍是趴着,“上午严浩翔帮着我弄完的。”
“啊?”贺峻霖显然对两人有出入的说辞感到奇怪,“严浩翔刚还说...”
“你不是困了吗,”严浩翔打断他,“书包给我,你去找张沙发躺会儿吧。”
“哦,”贺峻霖直觉是严浩翔说了谎,但没多问,“那我去休息了。”
唐诚看了眼在角落沙发里躺好的贺峻霖,转头对严浩翔露出了个揶揄的表情。
严浩翔回看了唐诚一眼,什么也没说,拿了本书在就近的沙发上坐下。
他拿的还是那本《遥远的星辰》 ,书不厚,327页。粗略地扫完序言,他往后随意翻着,作者在目录和正文间,用了整一页的篇幅记录下福克纳的那句话---什么是悄然坠落无人见之?
什么是悄然坠落无人见之?严浩翔没再往下翻,他抬头看了眼不远处闭着眼的贺峻霖,突然觉得有些难过。他想起纪淑留下的诗集。他实际对诗歌兴趣不大,尤其是现代诗,在他眼里,字字都是强说愁。可纪淑留下的东西不多,他因此每本都认真翻阅过数遍。其中有一本纪淑还没来得及开封,严浩翔最先看的便是那一本——台湾诗人叶青离世前的最后一本自编诗集。
书里的句子突然就跑出来,在严浩翔脑子里来回播放着:
「雨下得好大
你理应在屋子里
但我怕你被其他的东西淋湿
岁月之类
人群之类」
屋外仍是大太阳,进入十一月,大多地方的降水都有明显减少。严浩翔简单估算了下,多雨的江州大概有半个月没下过雨了。
他闭上眼睛,
「你始终不懂我在为你担心些什么
雨是不会停的
有些时候雨是不会停的
并不管你是否有伞」
36
下午的比赛两点半开始检录,陆飞参与的四乘一百接力是第一个项目。
短跑永远是运动会上呼声最高的项目,能迅速调动起观众的参与积极性。检录通知还没广播结束,人群就开始往操场中间的人工草坪聚集。陆飞跑的是第四棒,贺峻霖拉着严浩翔在终点附近等着。
检录完的陆飞在起跑点做着准备,还没开跑背后的号码牌就随着风呼啦啦地来回飘。
“你说陆飞是不是脑子有坑,”贺峻霖看着蹲下做预备姿势的陆飞,“人家别针都是别上面两个角,他非别左边两个角。”
“别人给他别的吧,”严浩翔纠正道,“他自己别不到背后。”
“你傻吗,”贺峻霖看向严浩翔,“他是别在外套上的,他可以别好再穿上的啊。”
严浩翔这才注意到陆飞是穿着外套的,在一群穿着短袖甚至无袖篮球服的参赛者里显得格外突出:“他怎么穿着外套跑,多不方便。”
“所以我说嘛,”贺峻霖笑着看向陆飞,“个傻缺。”
“傻缺”陆飞跑起步来倒是可圈可点,在前三棒稳在第二名的劣势下逆转局势,第一个冲过终点。
贺峻霖兴奋地往终点跑,准备夸夸陆飞,跑到半道却停了下来。
“怎么了?”才跟上来的严浩翔问道。
“自己看,”贺峻霖冲终点方向抬了抬下巴,“人女朋友在呢。”
严浩翔顺着看去,是中午碰见的那个女生。
“已经是女朋友了吗?”
“八九不离十了吧。”贺峻霖在主席台侧面坐下。
“他不是很喜欢许笙吗?”严浩翔挨着贺峻霖坐下,“这么快就能喜欢别人?”
“谁知道呢,”贺峻霖低头玩儿着脚边的石子,“喜欢得久不一定就是很喜欢。”
“为什么?”严浩翔觉得贺峻霖的言论有些新鲜,“喜欢的程度和时间不该是正相关吗?”
“那喜欢就永远停不下了,”贺峻霖总在某些时候显出异于同龄人的成熟,“大多事物的关联性是抛物线状的。”
抛物线状的喜欢,从萌芽起一路快速生长,长至巅峰期开始下落,最后的结局无非零和无限趋于零。
“后来的喜欢可能是习惯,”贺峻霖解释道,“有了惯性总要缓冲下才能停下来。”
严浩翔看向明明情感经历空白,却总头头是道的贺峻霖:“你真的没喜欢过谁吗?”
“没有,”贺峻霖得意道,“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严浩翔笑笑,没对贺峻霖的话做什么评价。
“是不是有点儿崇拜我?”贺峻霖问。
“明天上午会下雨,”严浩翔却突然转了话题,“你记得带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