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网易轻博

章五。金银（上）

狐大仙取来香烛纸钱，齐铁嘴亲手按顺序摆了，将要用的黄符纸折好放在案台上。

借烛火点了黄香，齐铁嘴双手合握着举过头顶，口中念念有词说了一通，工工整整拜了三拜。

染透了符纸的血一点点收缩，最后消失不见，这盲卦就算成了。齐铁嘴拿着卦，示意狐仙动手救人。

狐大仙也不含糊，将那玻璃瓶子晃了晃，等里面的草溶成一团银色流状物，拔去瓶塞把它们倒在张日山身上。

银色光芒接触都人体后化成雾气，将张日山团团包裹在其中，等白光散去，他整个人除了衣服破烂了点以外已经看不出半点损伤。

齐铁嘴一直守着张日山，一手捏着卦一手拉着他，他的预防措施是有必要的，因为狐大仙在他交出符纸的那一瞬间就把他们两个扔出了他的破屋子。

两个大活人出现在鬼市，那就好比是羊羔进了虎窝，活人身上所带的香甜气息让鬼市这一片都瞬间安静下来。

各色妖魔鬼怪直直盯着街道中央的齐铁嘴和张日山，一些等级低下的妖怪甚至已经开始失去意识。

“好香……”

“好香……”

“好香的味道……”

鬼怪无意识的喃喃细细碎碎从各个方向传来，听得人头皮发麻。

鬼市不比鬼村，大型的鬼市堪比一座城池，齐铁嘴看着这乌压压的一群妖怪，开始怀疑他贸贸然带着张副官进入鬼市是不是太托大了。

眼见妖怪就要摸到身上，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打雷似得的笑声：“啊哈哈哈哈人类，人类在哪里？人类在哪里？！”

那是一个肉球一样的妖怪，一张大嘴占据全身，只留下一点点地方留给了它的眼睛。这个怪物一路上狂叫着席卷而来，被它顺口吞食、碾压的妖怪数不胜数，场面一时陷入混乱。

妖怪们都跟无头苍蝇似得到处乱窜，倒再没人注意齐铁嘴和张日山。

张日山醒来的及时，他一睁眼就见四周兵荒马乱的，二话不说拉着齐铁嘴就往暗处躲，那张大嘴到达齐铁嘴他们原先所在的地方的时候，那边已经如同台风过境后一般只剩下一片废墟。

“哎嘿，人呢！？”肉团扭动身子左看右看，没有看到半个活物，自顾自懊恼了一会，又原路返回了——能进入鬼市的人类灵力一定非常高，它还以为自己能饱餐一顿，可惜可惜。

这也是齐铁嘴和张日山运气好，这个大妖怪属于“饿鬼道”，只懂得吞食，并不擅长寻找猎物。

两个人离了主街道也没有停下脚步，左转右转一路狂奔甩了一批跟着的妖怪。

齐铁嘴跟着张日山进了一个巷子，累得气喘吁吁，扶着墙还没喘匀一口气，头顶上又滑下来一滴拉长了的哈达子。

“这还有完没完了！”齐铁嘴被这些妖魔鬼怪搞得头都大了。

张日山收拾了挂在围墙上边的那只妖怪，回来的时候齐铁嘴已经掏出了他的罗盘。

齐铁嘴抹了汗，借着微弱的月光摆弄着罗盘，他得趁着这点喘息的时间快点推算一条路出来，再这么跑下去，他能把自己累死。

一看到罗盘上的八卦阵，齐铁嘴只觉得脑袋好像被什么重重敲了一把，钝痛夹杂着眩晕感袭来，一阵天旋地转过后，齐铁嘴睁大了双眼摔倒在地上。

齐铁嘴心里一阵惊慌，他怎么也没想到原来盲卦取走的三滴血居然有这么严重后果，他一直以来都小瞧了齐家血脉带给他的庇护。

“八爷！？”张日山迅速滑下围墙冲过来抓着他的手臂把他扶起来，让他靠着墙坐着，急急忙忙问：“八爷，你怎么样？伤到哪里没有？”

他说着话心里懊恼，一路上这乱糟糟的他也没多注意下八爷，八爷原本就弱不禁风的样子，他中途昏睡这么久还不知道他遭过什么灾难。

是了！张日山猛然想起来：他之前情况很糟糕，醒来却变得生龙活虎的，这到底是……

张日山垂眼看着齐铁嘴，心里有些不安：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更别提是这种诡异的地方，八爷到底是用什么救了他？

脑子里有一些零碎的画面一闪而过，其中大多是八爷跟他说些什么，唠唠叨叨的，最让他心惊的是，他仿佛还看到齐八爷被一个怪物掐着脖子按倒在地上。

那个怪物是谁，它到底想对八爷做什么？八爷之后又是怎么脱险的？

心头疑惑越重，张日山内心的自责也越重，他暗暗握紧拳头，为自己的无能自责不已。

他真是太没用了！

齐铁嘴捂着额头缩成一团，好一会才缓过来，他慢慢摆了摆手，有气无力道：“见谅见谅，有点累。”

说完努力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来。

张日山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咬着牙根把鼻头的酸涩感压下去。

“八爷，我一定护你周全！”张日山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

齐铁嘴知道他心里有疙瘩，笑了笑玩笑道：“是是是，你在的地方自然最安全不过。”

他是认真的！张日山最看不惯齐铁嘴这种嬉笑的态度，想反驳，张嘴的瞬间又硬生生忍了回去。

齐铁嘴这回真笑了，他收拾好心情，不敢再去看罗盘，把它塞回布袋想其他出路——现在最要紧的是安全从鬼市出去，其他的暂时顾不上了。

昏暗的巷子里一时间有些安静，张日山只听耳边悉悉索索的，定睛一看，齐铁嘴正在“刺啦刺啦”撕不知道哪里摸出来的纸。

齐铁嘴把那些纸整齐撕成手掌大小的方块，齐齐叠在腿上，完了，拿起一张纸角对角对折起来。

齐铁嘴一边折一边轻声念道：“折金银，打金银，十指尖尖造金银，造了金银买酒菜，宴亲宴友宴知己……”

这一段话用的是方言，比张日山熟悉的长沙方言还要更奇怪一点，但它听起来朗朗上口，从齐铁嘴口中念出来，似乎有种莫名的魔力。

张日山看了一会，只见齐铁嘴手指在纸间翻转，转眼间他手里就多了一颗小小的元宝。

“八爷，这个是……？”

张日山捡了他手心的元宝过来凑近了细看，这小小的元宝圆润饱满，如果不是颜色不对，看上去跟真的没多大差别。

“买路钱。”齐铁嘴又叠好一只，一起放到张日山手里，笑道。

齐铁嘴动作很快，一瞬间就把一叠纸全部变成了小元宝，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嘻嘻，真有意思，”一个稚嫩的声音这么说道，“叔叔，这个是什么呀？”

张日山瞬间进入战斗状态，手脚背脊都绷紧，他眼神锐利地看着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他们不远处的小姑娘，只要她有一点不对他就会置她于死地。

齐铁嘴将最后一个元宝放到张日山手上，悄悄在他手上按了一把。张日山会意，暂时按兵不动。

“元宝呀，一锭一两金子，你要么？”齐铁嘴带着笑脸慢悠悠地问。

小姑娘在原地犹豫了一会，才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小心翼翼靠近齐铁嘴和张日山。

“有了它……我就可以去那边买东西了吗？”小姑娘怯生生的问。

姑娘很瘦，身上穿着白色的裙子，扎着两个小辫子，看打扮似乎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只是她的衣服现在变得破破烂烂的，小辫子也有些松散。

张日山看着那个孩子，总觉得有些眼熟，等他看到那个孩子手里抱着娃娃，才想起来这个不就是他这次出来要找的目标。

“八爷，”张日山手肘碰了碰齐铁嘴，轻声道：“照片。”

齐铁嘴一楞，不确定地反问：“照片？”

张日山点了点头。

这还真是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