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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naFish

【轩源轩】百年(完结章)

古风文。

这两口子太惨了,我真想把两年前写这个故事的我拖出来打一顿。 噗!!!


“阿源,别等了。”


0.


朝阳公主的婚事,可谓是近年来盛京最为盛大的喜事。


朱雀街御街沿途的酒饭茶庄坐席又被预定满了,百姓们纷纷期盼着一睹这皇帝亲妹子嫁人的盛况。


还是九月初八,还是娶公主,还是丞相独子,元和年间状元,大理寺少卿宋亚轩宋大人。


可惜这结亲的当事人不太认真,宋大人全然没得几年前准备婚事的积极,大雁不猎,聘礼不下,一直以公务繁忙推拒着。


拖到了中秋节,宋大人还是没有动静,...

古风文。

这两口子太惨了,我真想把两年前写这个故事的我拖出来打一顿。 噗!!!




“阿源,别等了。”

 

0.

 

朝阳公主的婚事,可谓是近年来盛京最为盛大的喜事。

 

朱雀街御街沿途的酒饭茶庄坐席又被预定满了,百姓们纷纷期盼着一睹这皇帝亲妹子嫁人的盛况。

 

还是九月初八,还是娶公主,还是丞相独子,元和年间状元,大理寺少卿宋亚轩宋大人。

 

可惜这结亲的当事人不太认真,宋大人全然没得几年前准备婚事的积极,大雁不猎,聘礼不下,一直以公务繁忙推拒着。

 

拖到了中秋节,宋大人还是没有动静,倒是三天两头往皇宫跑,都说是皇帝以棋为媒,要敲打这位妹夫。

 

宋大人依然是忙碌的宋大人,大理寺的案子从来不给他省心,戴着乌纱帽的官老爷们一个个也不给他省心,尤其是那个徐相。

 

说起来,徐相是朝阳的舅舅,也是他未来的亲家。

 

他可不想有这么个亲戚。

谋逆是要诛十族的。

 

半年前他从南方赈灾款一案觉察到端倪,守株待兔观察了几个月,发现徐相同福王暗地里来往密切。

 

福王是高宗嫡孙,一个大胖子,随时笑眯眯的,平日里好似安于那一亩三分封地,不成想,他居然暗地里掘了坟在里头练兵。

 

福王一人成不成事儿不好判断,但值得注意的是,福王有个如花似玉的闺女,前年被先皇当作挡箭牌一样嫁到了蹶奴。因而与蹶奴人来往密切。

 

有嫌疑,没证据,最是不好收拾人。

 

所以宋大人时常以陪皇帝下棋为由进宫暗中商议如何扳倒根深于朝的徐相福王一党。

 

在宫中用饭多了,人也圆润了不少。

 

“ 爱卿似乎,贴了些秋膘。”

 

自打在皇帝面前堂而皇之睡着了之后,宋大人愈发的自如了起来,渐渐放开了手脚,不再刻意唯唯诺诺,躲躲闪闪。

 

“ 皇上!微臣这是强壮了!大理寺前些日子发了瓜果,一人一筐,我可是徒手扛回去的!”

 

“ 什么瓜果?”

 

“ 就终南山附近产的砂糖梨,个儿大,甜,润肺;山北的水柿子,脆生生的,不涩口,也很甜;富阳县的苹果,红得跟喜字似得,心都是甜的。”

 

都是二十来岁的大人了,还那么喜欢吃甜的,说起来垂涎三尺的模样。真源看他那样忍不住笑了,眼睛弯成月牙儿,

 

“ 喜欢吃甜的?“

 

“ 是啊,盛京人都爱吃甜的嘛!”

 

宋大人眼珠子一转,就开口讨赏,“ 可惜啊!微臣那一筐尽数被家严占去,左邻右舍再塞点,到

微臣这里,就一口没有了。”

 

瞧他一脸遗憾样子,真源忍不住道:

 

“ 你喜欢吃朕这里还有,让人给你再装几筐,你再亲自抬回去。”

 

“额……” 强壮的宋大人听见“抬”字就觉得手臂酸疼,象征性推脱,“ 微臣……微臣怎敢顺走皇上好东西……”

 

“ 孤家寡人又吃不完这些,赏你的。”

 

既然皇上强塞,那……

“ 好啊!好啊!好啊!” 

可见,能让宋大人的开心的事情越来越简单。

 

“可微臣不想扛那么远”

要宋琨听他这得寸进尺的浑话,一定一个栗子砸他脑袋上。

 

真源倒不在意他冒犯,似乎还很高兴他这模样,好言好语告诉他;

 

“ 那我再给你添几筐,拿去给严将军、刘大人也分点儿,你时常劳烦人家。”

 

“ 微臣……微臣何时……” 宋大人声音越来越小……“ 何时劳烦过那几个家伙……”

 

不管劳没劳烦,宋大人从皇帝那里出来时,从来不是两手空空、怀里总抱着些赏赐,什么南方上贡的水果,北方上贡的貂皮,东边进贡的上好的墨,以及某些名家书法绝世孤本,甚至太和殿里一株被他多看了几眼的盆摘。

 

宋琨对于自己家孩子这种连吃带拿的行为颇有微词:

 

“ 整天往家里拿东西!小心皇上看你不惯!拿你开涮!”

 

“ 爹!这是皇上赏我的!”

 

“ 无功不受禄!你办了什么不得了的大好事!皇上三天两头要赏你!?“

 

“ 就……” 宋大人被问住了,哑了的炮仗一样沉默在原地,宋琨继续理会他,太师椅上打着扇子看书。

 

过了许久,小宋终于愿意开口,长长地舒展气息,

 

“ 哎!”

 

解释给父亲听。

其实是解释给自己听。

 

 

“ 我只是想让他安心罢了。”

 

他想要弥补我。

贵重的不贵重的,不计得失,什么都想给我。

也许害怕我知道真相。

也许是觉得愧疚。

 

他以为我需要一个妻子。

以为我喜欢吃甜的。

以为我喜欢他的盆摘。

以为我喜欢他的笔墨纸砚。

以为我喜欢他书架上的书。

所以统统都给我。

我只有兴高采烈地收下了,他才会安心。

 

如果他希望我回归正轨,娶妻生子。

如果这样能让他安心。

 

他以为我要的他给不起。

其实……

 

 

“ 父亲,他就是阿源啊……阿源他……” 

 

“ 阿源他还活着。”

 

“ 我想他活着,永远活着!”

 

丞相大人抬了抬眼皮:“ 没人能永远活着。”

 

宋大人抬起头来,眼睛亮亮的,笑得温暖极了,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

 

“可以。”

“ 不被人忘记就好了。”

“ 大展宏图。“

“ 千古流传。”

 

 

 

 

2.

 

八月十四日一向点卯准时得不得了的宋大人向皇帝告假,说第二日要去祭拜亡妻。皇帝自是准假。

 

宋大人从太和大殿出来时,被朝阳公主拦了个正着。

 

宋大人彬彬有礼地笑了笑,问朝阳一声好。

 

朝阳公主在他面前全然没了嚣张跋扈的气焰,要么是活泼可爱娇俏可人的,要么就是温温柔柔轻轻慢慢的。

 

“ 宋大人,明日本宫想随您一道去祭拜皇姐。”

 

宋亚轩心头一万个不愿意,面上打着太极,“ 皇陵路途遥远,公主金枝玉叶,还是……”

 

“ 宋大人,父皇定下的这婚事,本宫辗转反侧,备受煎熬、觉得愧对皇姐。”

 

“本宫没有……没有想要鸠占鹊巢李代桃僵的意思,是……父皇……还有皇兄……”

 

说着抬眼可怜巴巴地看着宋大人,自称都改了,

 

“ 我只是想亲自向皇姐道歉,请她原谅。”

 

说罢她有小心翼翼瞟了眼宋亚轩。

 

宋大人抿紧了唇、沉默不语。

 

朝阳惯会以退为进,见他沉默以为他心软,便柔柔弱弱地扭了两下,低下头继续轻声说:

 

“宋大人,我知道您还挂念皇姐,不愿意娶我,我……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如果您实在是不能接受,我这就去和皇兄请旨,解除婚约。”

 

宋亚轩本面无表情静静地听她讲,听到此处倒是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以退为进要遇上对的人才管用。

宋大人可不是对的人。

小宋公子从来都是顺杆爬,从前阿源给他块糖,他就能化了糖开红糖铺子。

 

“ 原来,公主殿下您也是不愿意的。如此甚好,公主若能够向皇上请旨退婚,下官感激不尽。” 

 

他拱了拱手向公主行了一礼。

 

没算准他居然就这么借了台阶就下,朝阳连忙补充,“ 额,本宫……也没说不愿意。 本宫……有些害怕皇兄……若是悔婚,需要……需要再斟酌几日。”

 

宋大人斜着嘴角笑了笑,摆了摆手不在意,又向她行一礼:

 

“ 那就劳烦公主了!”

 

背后朝阳气急败坏地跺脚,他假装不知晓。

 

但凡宋大人听得进去丞相大人几句唠叨,也晓得,可以得罪君子但得罪不得小人。可惜宋大人尚且年轻,信的还是“实力说话别人能奈我何”那一套。

 

他是君子坦荡荡,不知小人长戚戚。得罪一个小人,他就会像臭水沟里的污水,粘稠又臭气熏天地沾在你身上,把你也给搞臭了。

 

何况他得罪的不止一个小人。

 

 

 

3.

朝阳明显不可能请旨退婚。所以宋大人第九次接到了来自司礼官员的猎大雁下聘的警告。

 

看来是没有回旋的余地,宋大人最后还是选了个“黄道吉日”猎了大雁,提到宫里。

 

黄历上具体是说,忌出行。

 

这一天,闷热反常,像是秋老虎回光返照了一般。

 

宋亚轩提着倒霉的大雁,身后跟着一队临时雇来班底,吹拉弹唱一直到皇宫泰安门口儿。

 

进宫门之后他走了老远,到了地方整个人都被汗蒸熟了。他有些哀怨,想当年和阿源的婚事,都没来得及猎大雁就黄了。

 

紫薇命盘里有十二宫、婚姻只是十二分之一。


司礼的女官给他上了碗茶,邀他在偏殿歇息一会儿见了主管婚礼的大人再走。他正好热得没边,打算歇口气再去向皇上复命,所以没多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茶水牛饮而尽,从袖子里掏出折子来阅读。

 

这不是一封普通的折子,是他借雇佣吹拉弹唱的班底时浑水摸鱼从密探手里接过的。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心惊肉跳。

密报说,福王府附近有蹶奴人。

 

这可不简单。

 

因为。练兵谋反是一回事,通敌叛国又是另外一回事。得赶紧禀告皇帝。

 

他起身急急向御书房而去,却被女官拦下,说司礼的官员还有事未了解,让他再等会。宋亚轩才不管这些礼数,还是推了门就走。刚走到院门口,却碰上了匆匆赶来的朝阳公主。

 

“宋大人请留步!” 朝阳公主喊他,“我……”

“公主殿下,大雁我已送达,您可去查看。微臣有要事禀告陛下,得罪先行一步了。”

 

也不管公主怎么发怒,急步离开。

 

“哎!” 朝阳神色慌张,似乎觉得他是万万见不得陛下的,“你别走啊!快拦住他!”

 

可惜公主身边的女官太监,哪里追得过心急火燎的青壮年。终是无功而返。

 

宋亚轩是行至太和大殿附近才察觉到不对劲的,他呼吸急促,心跳愈发快,身体燥热,更令他难堪的是身体里一头欲望的野兽,想要冲出牢笼。

 

天阴,黑云压着皇城。

转眼天空裂开一道明亮的缝隙,劈头盖脸就是一道雷。

 

憋着一场暴雨,空气闷热潮湿混着他的汗水,那高高的太和大殿像是没有尽头。

 

朝阳公主给他下药了。

他联想到女孩急忙赶来的样子,自嘲地笑了,“这又是何必呢!”

 

害怕我逃婚不成?要生米煮成熟饭。

 

朝阳会做这事?

谁给她出的主意?

徐相?

 

不行!得快一点到御书房,禀告徐相福王通敌一事,边关布防,不知有无泄漏,要早做打算。

 

爬上太和殿的台阶,绕到大殿后方,皇帝书房就在三百来步远的地方。

 

侍卫正好在交接班,侍卫长训话,见他神色匆忙,只低头行了礼。

 

离殿门还有一百来步的时候,黑云低到了极致,豆大的雨点敲了下来,鎏金的瓦片被打得叮咚响,太和大殿外台上的水龙开始吐水,也是哗啦啦的一片响。

 

宋亚轩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转眼就湿透了,身体还燥热不已,衣服粘哒哒的贴在身上,勾勒出令人难堪的形状,他自觉无颜面对君王,却还是隐忍着,想着可以隔得远一点禀告了陛下,再告罪离开。

 

老太监没有通告就让他进去,

“ 陛下说了,若是您来,就直接进去,不用禀告。”

 

宋亚轩到了声谢,就跨了那半膝高的门坎,往殿深处去。

 

宋大人见过伏在案上批奏折的君王,见过在棋桌旁下棋的君王,见过在在饭桌上让他别挑食荤素都得吃两口的君王。

 

却没想到,殿外雷雨交加,殿内是刀剑相向,他绕过绕过屏风,却见真源正和一黑衣刺客缠斗在一起,震惊地立马声嘶力竭嘲殿外喊:

 

“ 抓刺客!”

 

听见门外有慌乱的脚步声和老太监被雨水逐渐吞没的“抓刺客!”,他又从墙上抽了剑拔腿向那缠抖的两人挪去。

 

“ 别管我!去喊人来!”

 

真源分了个神想要支走亚轩,却不知道对方体内烧着火,凭着毅力到了这里,现在多走一步都艰难。逃向门口显然不是宋大人的选择。

 

 

殿外一阵手忙脚乱,却迟迟不见护卫,这批刺客想是有备而来。

 

更令人绝望的是,当宋大人艰难地往那处缠斗而去时,抬首间看见梁上还蹲一人。那人在寻找机会偷袭。


真源与那刺客打斗正处上风,宋亚轩便不敢作声让他再分心,只是慢慢挪动靠近。

 

真源只想尽快解决了这刺客,那蒙面刺客受了伤有些踉跄,他趁机持剑刺向刺客胸膛,刺客急忙拿剑阻挡。

 

力量僵持的一瞬,他听闻身后有闷响,心脏的跳动漏拍,像站在悬崖栈道上突然被人抽了脚下的木梯,要坠下无尽的深渊。

 

未及作多想,他将剑锋一转割破了刺客的颈部,血溅三尺。待他回身,却见宋亚轩从侧后方抱住一蒙面人,死死地拖着,而那人已反手将剑从腋下刺进了了他的身体。

 

宋亚轩其他意识已经恍惚,残存的意念让自己用尽了生命的力量抱住这刺客,剑在身体里凉凉的,冲淡了药物带来的燥热,一点也不疼。

 

张真源目眦尽裂,一剑结果了那刺客,这时侍卫方才赶到。

 

“属下来迟!”

 

“去叫太医!叫太医!!!”张真源咆哮着,他想把宋亚轩从那人身上掰下来,但宋亚轩却死死地不放手。

 

他对他说:

“亚轩!快放手,我把他杀了,我没事,你放开他,我叫了御医。”

 

宋亚轩好像听见了他的话,这才松开手,他身体上插着剑,只能侧着身躺在张真源怀里,明晃晃的龙袍,渐渐沁润染血,都是亚轩的血。

 

亚轩看着他的眼睛想开口却没说出话。

张真源见状一手死死地掐着他的手腕,一手搂着他,一边声撕力竭地叫着太医。


宋亚轩定神吃力地说:“……徐相……福王……和蹶奴人……暗中往来……要联兵谋反……下月……下月就……我怀里有信件,你一会儿……拿来看就知道了…………”

 

“……我爹老了……想要儿孙满堂……我没办法……替我……照顾他……”

 

张真源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他看着宋亚轩眼睛里暗淡的星光,像是被抛进了无人的荒野,即使皇权在握,却救不了一个人。

 

宋亚轩提了口气想说话,却因为用了些力气,胸膛上的窟窿涌出了血。张真源想去捂住,却腾不出手来,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一旁赶来的宫女太监也被皇帝吓得跪了一地。

 

“轩儿你别说话了,我求你了,太医就来了,你不会有事的。”


不知道是在跟宋亚轩说还是在安慰自己。

 

宋亚轩听他唤他小名,还扯了个笑脸。

没有君臣,只剩下你和我了,可惜时间不多了。

 

“阿源……我知道……是你,你是……大梁的君主了……大概……不想认我的……你骗我……护驾身亡……这次……你就当……我也……骗你,你……你……当我去……西域……日仓……坐……船……去大秦了吧……”


“不!我没有?我只是怕你不想认我。怕你觉得我恶心!轩儿,别说话了,太医马上就来了,你别睡,别睡!求求你……”

 

他反反复复重复这些话,眼睁睁看着那人的光暗淡下去。只觉大明宫的侍卫,宫女太监,太医院的御医,人人都该死,怎么这么慢。

 

“哪里会” 宋亚轩笑着说,“阿源……你不在的那两年……我常想……我只要你活着……就好,我就……开……心。现在你都是君王了,我开心极了。”

 

宋亚轩知道自己的生命在流逝,本以为互不相认君臣一辈子也可以算长相守,却想这样的相守都没有,分别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以至于两人都毫无准备。

 

“阿源……别等我了……”

 

已经没有痛觉了,他看见张真源的眼泪一颗颗滴了下来,忍不住安慰他,

 

“……不……哭……”

 

疲惫到了紧头,像是连着当了两月的差事,终于闲下来可以睡一觉。

 

“不!轩儿!别睡!别睡好不好!我求你了……你再等等……”

 

“不!”

 

 

宋亚轩看见一位穿着白衫的妇人,站在殿门那方,是他故去母亲的模样,戴一顶白色的高帽,帽子上写着“一见生财”四个大字。

 

连外面的雷雨都没了声响,那妇人对他说:


“盛京人氏宋亚轩,元和元年三月初四生人,至宣和二年八月二十卒,年二十有一,随我走罢。”

 




 

“阿源,我只要你活着就好,我就开心”

 

张真源脑海中回荡着这句话,他怀里的身体还是热的,而那带着星辰的眼睛也再也无法睁开望着自己了。

 

那人面目安详,带着笑意,像是睡着了一样。


他的记忆中,两人打相逢起,就在一次一次地别离又重逢,别离一次长过一次,从三月到半年再到两三年。

 

如今隔了生死,叫他去何处重逢?

 

 

 

 

 

 

 

 

 

 

4.

宣和二年,九月,皇帝遇刺,大理寺卿宋亚轩护驾身亡,当值太监宫女侍卫御医皆因懈怠职守而下狱待秋后问斩,此案震惊朝野,皇帝连下三道旨意定要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从刺客尸首下手,盘根错节地查了数月,发现幕后的徐丞相一党,又从徐相福王处得到与蹶奴王廷的来往书信,通敌里应外合伺机谋反证据确凿,天子震怒,株连十族一千二百余人,流血飘橹。连当朝大公主朝阳也未能幸免。

 

宣和三年,大梁朝廷征兵令遍布全国,君王要建一支铜墙铁壁般的军队。

宣和五年,大梁派出两支精锐的骑兵,突击北疆,直捣蹶奴王城,拉开了长达二十年梁蹶战争的序幕。

宣和二十五年,大司马严大将军下蹶奴王支缭的首级,而蹶奴仅剩的一支退居焉支山北麓,未再踏入北疆的草原。

 

 

战争画上了句号。

战士马革裹尸战死沙场。

将军封侯一代一代成为传说。

君王生了华发,爱恨也随之苍老。

 

真源四十有七,后宫空置,膝下无子。

十年前有人进言劝皇帝纳亲,得到的批复是:“蹶奴一日不灭,朕一日不娶。”

 

十年过去了,蹶奴已灭,众人却隐隐觉得,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国不可无储君,可皇帝不提此事,百官谁也不敢先开这个口。皇帝陛下向来杀伐决断,旁人极难揣测他的想法,一来二去,众人想起了辞官多年,在渝州养老的老丞相宋琨。两朝元老,老人家说的话,皇帝多少能听进去。于是千里迢迢地,众人将古稀之年的老丞相请进了盛京。

 

宋琨十年前辞官归乡,如今也知道自己大限将尽,想再见皇帝一面。

 

老人家年事已高,走路浑身都在颤抖,还执意一步一步从太和大殿前的一百三十三级台阶拾级而上,不要众人搀扶。皇帝见状只得急急地下殿迎接,君臣见面一阵抱头痛哭。

 

殿内,宋琨说:“陛下,微臣无牵无挂,也不怕您了。”

“大梁这么大的基业,不可能没人继承,您不娶亲,好歹给大梁留个后呀!”

 

“您就来说这个的吗。”原本温暖的眸子冷了一层冰霜。

 

“是呀!”

 

“朕要给谁留后?是朕那爱奸妃爱得死去活来连亲生血脉都不放过的爹?还是差点阉了朕的娘?!”

 

“不为他们,为了大梁。”

 

“朕已经想好了,这盛京缺什么都不缺皇亲国戚,从他们中挑个能守成的君主也不难。仗打了这么多年,要休养生息。”

 

老人家闻言神色暗淡了下来,“皇上,这人老了啊,就行动不方便了,有个儿孙,自是要好的,熟悉的人都离开了,留下自己太孤单。还是趁壮年……”

 

张真源闻言望着窗外不知道哪里,喃喃说道:“您说的朕都懂。”

 

“那陛下……”

 

“可朕等不到。”真源手里摩挲着一块被磨的没有了棱角的琥珀:“二十五年了。”

 

宋琨见那琥珀心下一愣,想起了什么。

 

真源继续说道:“朕等他,朕答应了他,要等他回来,和他成亲的。”

 

“陛下在等谁?她去哪儿了?”宋琨小心翼翼地问,苍老的声音在颤抖。

 

“去西域了,或者日仓国了,还说要坐船去大秦看看。”

 

“陛下!”宋琨跪倒,声音颤抖着,不知是因为悲痛还是害怕,“陛下,您……您……说的是……谁?”

 

“朕这辈子只定过一次亲,元和十七年,先皇的诏书,印着大梁的传国玉印,全盛京的人都盼着,朱雀大街的位置都订满了,宋大人您也知道,这事儿您一定知道。”

 

老人已是满头华发,此生拜相封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两袖清风兢兢业业忠于国家受人敬仰;却也饱受生离死别的苦,青年丧妻子,中年丧子,老来孤苦,东西太多。君王寥寥几句,一滴眼泪没有办法承载,碎在鎏金地砖上。

 

“犬子,犬子……二十五年前就死了!”

 

“不!他没死!他出去办差事了!!”

 

不知道积压了多少年的思念和孤独化为摧枯拉朽的的悲伤,将他拖垮,哽咽声中还是咬牙不认命的坚持:

 

“他说了!走丢了就站在原地等他,他一定会回来找我!”

“他要去西域去日昌看看,要等他回来给我带礼物!”

“他说了,要我要等他考上状元,我们成亲,他要做新郎!”

“我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天亮,等到开春,等到秋闱,等……”

 

一层一层的回忆翻卷上来,他终于呜咽地哭出声,声嘶力竭却不知道哭给谁听,耗干了,颓唐地坐下,一句话,轻飘飘地钻进老臣的耳朵里:

 

“朕答应他了的。要等他。”

 

天下人都敬他怕他,狠绝到连自己也骗。

 

君臣间僵持良久,疾风骤雨渐收,归于平静。

 

老臣起身,目光灼灼,深深地看着帝王:“陛下既然都懂得,那也不用臣来提醒。犬子尚在人间之时,曾经告诉老朽,希望您能大展宏图,名垂千古。现在看来,他也算是了了心愿吧!”

 

宋琨支撑着苍老的身体对着皇帝三拜九叩,“君臣一场,就此别过了。”

 

那些王朝的繁华,从此再与他无关,就像殿上哪位君主,人是活的,心却早已死去,随着公主坟里的枯骨,化为里灰烬。

 

 

 

5.

宣和五十八年,五月,张真源依在塌上,隐约见殿门那处站着一戴高帽的白衣青年,只听那青年温温和和向他宣道:

 

“盛京人氏张真源,建和元年生人,宣和五十八年卒,年八十,随我走罢。”

 

“朕不走!他还没回来!”

 

那青年只叹气,摘下帽子,只见帽子上写着“一见生财”四个大字,他走近帝王跟前,看着面前这位一辈子金戈铁马让史官言官书之不尽的铁血君王。

 

时隔近六十年,张真源也忘不了那星辰般的眼睛。

 

他望着他,他听见他用清澈如故的嗓音说:“阿源,我来接你。”

 

太一楼的钟又敲响了,整整三万下。

 

 

 

 


TunaFish

【看这天光正好】漫倚高楼

我见你,如月光清澈;

我见你,如日光热烈。


抽到得点梗是现实向推拉双向暗恋……

没写过这种,我努力了,


1. 

六月的重庆总是热得人想跳江,高考放假,三天时间七张试卷。


中午饭是回锅肉,下筷子之前,我妈摆了两个选择给我:要么暑假去上英语补习班,要么参加公司策划的暑假节目。


今天这碗回锅肉食不知味。


其实一个星期之前我就知道公司打算暑假搞一档节目,选秀出道,N 进 M, M < N。 嗯,或许是 M <= ...

我见你,如月光清澈;

我见你,如日光热烈。


抽到得点梗是现实向推拉双向暗恋……

没写过这种,我努力了,




1. 

六月的重庆总是热得人想跳江,高考放假,三天时间七张试卷。

 

中午饭是回锅肉,下筷子之前,我妈摆了两个选择给我:要么暑假去上英语补习班,要么参加公司策划的暑假节目。

 

今天这碗回锅肉食不知味。

 

其实一个星期之前我就知道公司打算暑假搞一档节目,选秀出道,N 进 M, M < N。 嗯,或许是 M <= N。

 

这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一年前就有这么个节目。不过因为天山山脉积雪融化、中国筹备发射空间站、瑞士八百年国庆、等等不可抗力的因素,那个节目在我准备好了三首歌曲两支舞曲的当头,夭折了。

 

那天我和几个哥们坐在酒店套房的沙发上,灯光不是很明朗,老板还是穿着他爱穿的那双牛皮质地凉拖鞋,嘴里说出来的话一如既往的 promising。

 

一年过去了,当初和我挤在一个沙发上的哥们各奔东西,微博上看着,就像我妈爱看的电视剧里那样,都挺好。

 

而我,也很好,至少我是我们班乃至我们学校粉丝最多的男生。

哦,忘了算初中部的刘耀文。

那更正一下,我是高中部粉丝最多的男生。对于青春期少男来说,这真是一个令人羡慕的设定。我妈爱看的偶像剧里,这样的设定少说也可以混一个男二号。

 

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剧本《我喜欢我最好的朋友》——是那种充满歧义的喜欢。如果有,我愿意本色出演。无关名利,仅仅是想了结一个愿望。

 

人是什么时候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那必然是在遇上你喜欢的人的时候。

 

宋亚轩听我这么说的时候,给了我一锤子,说我说的净是废话。我让他说两句不废的话给我听听,他说他不知道,因为他还没有喜欢的人。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我觉得是每一天都有了盼头。可惜我没读过很多书,不然我一定能找到更浪漫的形容。

 

我喜欢宋亚轩,这是一个我想要扔到外太空的秘密。

 

“我也喜欢宋亚轩”,我的同桌如是告诉我。

我的同桌叫余温,成绩很好,我从来没有赢过她。

她是宋亚轩的粉丝,准确地用她的话说:“我是一碗蟹黄螺丝肉炖的汤圆,碗上有千纸鹤和四叶草的图案。” 

这么复杂的定义,让我安心,至少我在喜欢宋亚轩这件事上赢过了她。

 

其实我并不是很想去参加公司的这个节目,字面上是我舍不得丰富多彩的校园生活,深层次是我难以面对遥远的宋亚轩,我生疏了的宋亚轩。

 

哪怕我们过年过节互相问候,偶尔打电话,偶尔聊天。哪怕我会送他节日礼物,他会在十分高兴的时候给我打电话说一些有的没得,向我期许一下未来。

 

但大多数时候,我们的话题离不开升学。

他似乎很刻意地不与我聊组合的事情,仿佛他也是一个在上学的学生,每天苦恼想不通的题目和背不下的课文。

 

他不与我讲他的生活,我的生活却让他一目了然。

我们距离很遥远,不像我能看见来自宇宙大爆炸初期的光线那么近在咫尺。

他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和别人,经历成长。

 

“ 别浦高楼曾漫倚,对江南千里”

 

 

2.

我妈似乎希望我去参加那个节目,她一直有一个做明星妈妈的梦想。

谁不喜欢万众瞩目呢?

 

高考结束学校又补上课了。

 

上个月月考的成绩出来,余温咋咋唬唬嚷嚷说:“张真源,你他妈的物理又考满分。你是要学理科的吧?是吧?是吧?” 

 

这却莫名其妙地让我心安,就是那样:留在学校,上课,写作业到高考,一步一个脚印的心安。

 

可是余温又喜滋滋地说:“暑假我要去看我儿子的六周年演唱会!”

 

这让我很慌张。

 

也许,以后我只能和余温一样,花很久凑足零花钱,千军万马里抢到一个空隙,挤在人群中,仰望我喜欢的人。

 

像那首《追光者》里面唱的那样。

 

不能和他站在一起。

突然就那么不甘心了。

 

在我做抉择的两个星期,宋亚轩参加了中考。他上考场前,我给他发了微信,祝他考试顺利。

 

他考完了跟我说谢谢。

我问他,“中考完了,有什么愿望?”

他说,“想见到你。”

 

余温说现在的idol都挺会蛊人的。

我说我只知道巫蛊之乱,那是汉武帝晚年的时候的事情。

余温就跟我解释了,“就是轻飘飘一个眼神,一句话,让你神魂颠倒。像被下蛊了一样。”

 

可不是吗?

我就被蛊了。

 

我告诉我妈,那个节目我参加。她这次挺严肃,让我要想好以后要走什么样的道路。我告诉她:“聚光灯挺暖和的,习惯了暖和,呆在别的地方,就怪冷的,容易生病。”

 

我妈跟公司的人联系了,没多久严浩翔就给我发消息,他很激动,他说“还好兄弟有你在。”

 

我有些愧疚,我都快忘了他的存在了。

以后要对小严好一些。

 

 

3.

老板说“台风少年团解散,回归练习生身份”的时候,我就在门外。

 

我很难过,也很可耻地兴奋。

 

我难过是因为,这个团就算是别人嘴里唱衰了很久的团,宋亚轩也是会为他的团感到自豪的人。

 

要知道,通常,感到骄傲的前提,是爱。

 

有爱,就会受伤。

我不希望他受伤。

 

通常意义上的朋友,好比余温和我、是不会为彼此感到骄傲的,顶多嫉妒对方取得的成绩,比如余温会明目张胆地诅咒我:“ 张真源!这次考试你会成为我的手下败将!”

 

我脑海有中无数种奔向彼此开心的见面场景。却不是现在这样的,我努力压抑我的兴奋。他试图掩饰他的沮丧。

 

他掩饰得并不好,以至于我见到他的兴奋与开心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遗憾和渴望。

 

我以为,这一年,我们还是可以情感共通的。

 

我们坐在熟悉的沙发上,他抱着吉他,两眼放空。曾经我们也坐在这个沙发上弹吉他唱歌,一点烦恼都没有。

 

我恨不得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这一年的距离缩小为零。

 

录制结束,宋亚轩还坐在那里摆弄吉他,往常他爱是四处窜,见到我会说:“ 小张张!小张张!”

 

而不是这样的拘谨。

 

我想我只能转移他的注意力。

“ 我们去吃冰粉吧!” 

 

他抬头看着我,似乎才回过神来,勉强地笑。

“ 好!”

 

冰粉是三鲜冰粉,在我家吃的,我妈点的外卖,因为怕遇上一些不可描述的人物。

 

他整整喝了三大碗才长舒一口气。

小声小气地说话,

“ 对不起,小张张。”

“ 其实看见你,我很开心的!“

 

我哪里需要他道歉:

“ 嗯,我也是。”

“ 见到你就超高兴!高兴得想请客!”

 

 

他咧嘴笑了笑,想起来告诉我他要来我们学校上高中。

 

我有些惊讶。但很快又被他说服了。

 

“ 你们学校把你教那么好!”

“ 再说了!这样我就不用两边跑了!”

“ 小张张!咱们是校友了!”

“ 校友!暑假愉快!”

 

 

3.

微博上说这是就业率百分之一百的选秀节目。

 

人总是容易得意忘形的,被捧得很高,也容易摔得很惨。

 

余温说:“ 我总是在,【我是天才】 和 【我是蠢货】 的自我认知之间来回,对自己缺乏认知,急需要别人的肯定。”

 

诚然我在学校的时候并没有她这样的烦恼,但现如今我体会到了这样摇摆不定的自我认知,

 

我很痛恨手机这个东西,我控制不住要去搜索我的名字,宋亚轩的名字。

 

我知道的,远比我的粉丝想象得多。

 

宋亚轩也是。

 

暴露在网络中的我,时常在“我很帅”与“我不好看”之间震荡徘徊。每一次发自拍,我都希望那些说我丑的人能公正一些。

 

可是我总看见“要是他真长这样就好了。”

 

我不长这样,我还能长什么样?

我不想辜负别人的爱,也不愿意让我的粉丝承受别人的嘲讽,说她们没眼光。

 

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对我们充满恶意,为什么那么看不起我们还那么关注我们。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说过我丑。

 

互联网真是个好东西,她们可以随便说,不会被我打。

 

我和宋亚轩的重归于好没有什么特别的时间点。我妈说:“捡起来一个好朋友比建立新的友谊要简单很多。”

 

当我在凹造型的时候,他凑过来很欠揍地说:“ 什么啊!来我给你拍。” 

 

他说他专门研究了一番纽约摄影学院教材,知道摄影的法门,但是还没有在人身上实践过。拍我是他第一次实践他新学的摄影理论。

 

我当然很乐意让他实践,任何第一次。

 

宋摄影师很负责,有的时候为了给我拍照,趴在地上,他说这样拍“气场两米八!”

 

他还喜欢拍背影,遇见长长的走廊就要我走他前面,“张真源!这是典型的隧道构图!我昨天才看的!”

 

他似乎不爱自拍,手机里我的照片比他自己的都多。

 

有的时候,人的开心就是建立在比较上的。

 

似乎粉丝会开心于他们喜欢的人比别人“帅”,唱歌比别人“好听”,跳舞比别人“好看”,甚至综艺感比别人“强”,情商比别人“高”

 

虽然我是时常在比较中被KO的那一个“别人”。

 

但似乎没有一开始那么生气。

因为总是听到轩说:

 

“ 小张张!这张拍的真的太绝了!”

 

“小张张!这个侧脸太厉害了!帅呆了!”

 

“ 张真源!这个角度太杀了!”

 

“张真源!我太满意你这个样子了!”

 

宋摄影师不仅会拍,还很会夸。

 

我也恶俗地学会了在比较中寻找优越感。

 

比如,宋亚轩就不会那么爱给小严拍照片,或者小贺,小刘,乃至任何一个隔着屏幕在我身上找优越感的人。

 

夜里躺在床上,小严和小贺均匀的呼吸响起,我还睡不着。

 

或许,万一,or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我那个丢去外太空的秘密,会得到来自外太空的回应呢?

 

万一,宋亚轩也喜欢我呢?

像我喜欢他一样。

 

 

 

 

3.

 

小贺和小严人气涨得很快,因为他们是CP,升高二的余温会在周五晚上给我打电话“关心”我,表面上是受班主任之托交代学校的进度和班里的八卦,实则每次都拐弯抹角地打听她的“翔霖”是不是真的。

 

我问她,什么叫“是真的。”

 

她说就是真的关系好,真的在意对方,真的互相喜欢,是彼此的第一顺位。

 

我觉得这个事情当事人恐怕自己都想不清楚,便告诉她,“我不知道。”

 

“ 张真源!我都看到了,你们睡一屋的。”

 

“ 我真的不知道。”

 

“ 那刘耀文和宋亚轩是不是真的?”

 

玫瑰花刺扎到手。

 

“ 余温,你这种是要被打的,你这叫舞cp舞到蒸煮面前了!”

 

“ 我不是粉丝,我是你的朋友!我就是好奇,随便聊聊。” 余温贯会狡辩。

 

“ 哦。”

 

“ 所以到底是不是真的?”

 

“余温,如果你非得觉得这样是真的,那么我和你现在就可以去领结婚证了。”

 

余温尖叫一声,一边骂人一边挂了电话,完了还不忘发了一系列表情包给我。

 

公司楼道里的安全灯是绿色的,我回身看见宋亚轩拿着降噪耳机,站在不远处。表情惊恐而不敢相信。

 

“ 张真源!你是idol,idol不能谈恋爱。”

 

“ 嗯,我知道,我没有。”

 

“ 我刚刚听见你说你要和她结婚!”

 

“ 你听错了。”

 

“ 小张张!撒谎的孩子鼻子会变很长!明天早上你就起不了床了!因为你的鼻子戳进了天花板里!”

 

他说他来找我是看到一首了不起的mv,一定要分享一下。

结果因为我要结婚了所以生气了不给我看。

 

等回到教室,他的故事都编到我因为撒谎被观音菩萨带走去养金鱼结果金鱼跑了变成了通天河里的鲤鱼精霸占了千年老鳖的府衙,等着吃唐僧肉。

 

“好了 霸波儿奔,你可以闭嘴了吗?”

其实和轩交流很简单,只要说他的语言就好。

 

“ 没问题我的奔波儿霸,咱们乱石山碧波潭到了!”

 

余温的翔霖白了我俩一眼,贺老师敲着桌子提要求:

 

“ 我说你俩能不能消停会儿!说点我们听得懂的人话?!”

 

其实不是听不懂,只是不是每个人都那么愿意去理解他罢了。

 

 

 

4

 

余温说的嗑cp这件事情,其实我们都知道。就是不太明白为什么大家会因为这个而兴奋。

 

宋亚轩受某些事情影响,也很好奇,拉我缩在楼道里点把我们认识的人的cp超话都点开看了一遍。

 

从师兄的凯源,千凯千,千源,到我的idol和他的idol的各种民间组合,最后颤颤巍巍地点开了我们自己的cp超话。

 

“ 为什么人这么少?!” 他似乎不满意。

“ 哎,你看,我们找错了,不是轩辕,是源轩。”

“啥区别?轩辕多顺口啊!多有气势啊!”

“ 就是……她们咋想的。”

“ 可能是怕和别的轩辕混淆吧?”

“ 有道理。”

 

总而言之,在逛了那么多对儿之后,我俩颇受震撼。

 

原来,他多看我一眼可以是含情脉脉欲言又止。他不看我可以是强压心绪饱受煎熬。

 

原来,他和我玩就是知音难得千古绝对,他不和我玩就是要我酿一坛醋打翻。

 

原来,我们是被公司剪辑控制的苦命鸳鸯,所有的互动见不得光。

 

原来,我一直郁郁寡欢,被小太阳照耀,才获得了月亮的光辉。

 

原来,他一直被人误解,唯有我在他身后默默守护撑起温暖的港湾。

 

……

 

 

看得太认真。楼道里良久的沉默过后响起他的声音,听得出来他在笑。

 

“ 小张张,你说要是这样……” 

 

他突然凑得很近,然后有柔软的触感蜻蜓点水在我脸颊上划过,声音又响起,

 

“……要是这样,她们岂不会疯?”

 

“ 额……”

 

我以为我炼的很好了,要骗过摄像机,骗过粉丝,骗过所有人,我们只是单纯的朋友,没有别的喜欢。

 

可是这么亲近,心率不受控制飙升。

 

“她们不会疯,你看无论是轩辕还是源轩咱俩没有几个cp粉。”

 

“ 哦,也对。” 

 

她们不会疯。可是我会先疯。

 

 

 

 

4.

 

新年音乐会有双人舞台。可惜没有我俩的份。

 

“ 赚了!小张张!真的!林肯公园!咱们是Rock Star!巨帅!我们的路线是独立成王,顶峰相见!”

 

网络冲浪少年的词汇总是紧跟时代步伐。

 

“ 什么鬼……”

 

我记得前几天宋亚轩还神秘兮兮地说他看好了一首歌,特别适合我们两唱嗨翻全场。所以一定要搞到双人舞台。

 

他给搞双人舞台的计划取了个名字叫“震旦计划”,仅仅是因为前不久去上海路过外滩看见震旦大厦觉得很牛逼。

 

这个震旦计划因为参与人数太少而流产。

 

我们两的努力仅限于调用所有的零花钱,并拐弯抹角地暗示余温替我们投票。

 

结果余温说:“张真源你们这差的是数量级,你还是别浪费钱了……”

 

“虽然但是……”

 

“ 别闹了……你们俩人才凑了五百,别的粉丝一个人就可以出五千,我说,有这钱不如捐给希望小学。”

 

“ 对!捐给希望小学吧!” 在一旁听电话的宋亚轩跟着改了主意。

 

所以,其实人只要豁达,就不会体会求而不得的痛苦,宋亚轩就是一个表面上很容易想开的人。

 

表面上容易想开意思是,他暗地里要较劲。比如他偶然看见网上有人说他是茶艺大师,先还高兴了一会儿说没想到隐藏的会泡茶的技能也被大家慧眼识珠了。后来被科普了茶艺是什么了之后,哈哈哈两声“原来如此”,然后抱着手机长篇大论地写了篇日记反驳了那些茶艺的帖子,才长舒一口气。

 

“ 张真源,她们为什么会这么想我,我发誓我不是那样的,她们凭什么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她们甚至都没见过我!”

 

“ 嗯,不了解你是他们的损失。”

 

“ 对!她们每个人都损失了三百六十九万!”

 

“为什么是369?”

 

“ 文言文里说三、六、九都是虚的,可以指代“大得不得了的数量!宇宙级的!”

 

“ 对!误解你是她们宇宙级的损失!”

 

 

 

5.

跨年表演坐飞机回去那天很冷,宋亚轩裹了个羽绒服,过一会儿就问我,冷不冷,冷不冷?

 

我说不冷他就一直问。

 

最后我认真感受了一下,告诉他。“ 有点冷。”

 

上了飞机折腾了半天,我俩意外地坐在了一起,用宋亚轩的话说就是:

 

“十五岁的半行为能力人可以拥有应急通道上的美妙座位!”

 

在凹了好几个造型拍照之后,他神神秘秘地塞给我一枚硬币,说是送我的新年礼物。

 

“ 我平常待你不薄哈!压岁钱你就给一块?”

 

“ 这是新年礼物!不是压岁钱!想要压岁钱的话叫声爸爸就给你一百。”

 

“ …… ”

 

硬币像是被捏了很久,有温度,还有点潮。

 

他又在我耳边搭凉棚说悄悄话,吹得我耳朵有点痒。

 

“ 小张张!你不觉得很温暖吗?像拥有了全世界?”

 

又在蛊我!下次要问问余温有没有什么防蛊的好办法。免得我又难以解释我的面红耳赤。

 

“ 这只是一枚硬币!大哥!一块钱的硬币!” 我一本正经地陈述。

 

他总是这样,靠得很近,笑得很漂亮,眉目含情,让人误会,

 

“ 这不是一枚简单的硬币,这是漫长的余生,是温暖的世界!”

 

还好我在微博上看到过他粉丝辟谣:“哥哥就算是看个苹果也是眉目含情的!”

 

我就把自己当颗苹果。

 

“ 一枚简单的硬币而已!还全世界?!” 

 

他却又笑得像一道阳光一样:

 

“ 天呐!我的朋友!!你还不知道吗?”

 

“ 天呐!我的朋友!我不明白!”

 

“ 天呐!我的朋友!你不是选修了物理吗?!”

 

“ 天呐!我的朋友!我修物理了但和这个硬币什么关系!?”

 

“ 天呐!我的朋友你知道这枚硬币多重吗?!“

 

“ 天呐!我不知道!你快告诉我吧!”

 

“ 小张张!” 他坏坏地笑,在又我耳朵边上搭凉棚,

 

不好,情况不妙!

 

“ 一枚一块钱硬币的质量是6.1g,根据E=mc^2,它具有的能量是5.49x10^14J,这么多能量足够给你持续供暖两千年!”

 

我就知道。

 

“ 送你这么硬币的意思就是……”

 

 

我要给你的余生,持续供暖,做你源源不断的小太阳!

 

 

你猜!?




TunaFish

【源轩】春风不染白(完结)

终于把我这个扯犊子文学写完了。

万物伟大而渺小。


0.

“ 亲爱的小熊,看看我,好吗?”


一幅四格漫画被折成了企鹅的形状,立在张真源的笔袋缝里。


张真源老早就看到了它,默认了小宋锲而不舍的行为。


他记得那是一个春天的下午,被领养走的严浩翔猛地从外面拿着小喇叭跑进孤儿院,冲到图书室外的走廊上。


“ 我找到了!找到了!我找到宋宋了!”


张真源合上那本叫《南极》的画册,呆呆地看着严浩翔跑近。


很多年来,严浩翔都不知道什么叫“温暖的味道” ,张真源用了各种各样的比喻,穷尽了想象力和修辞手法,去描绘一个记忆中的味道。...


终于把我这个扯犊子文学写完了。

万物伟大而渺小。



0.

“ 亲爱的小熊,看看我,好吗?”


一幅四格漫画被折成了企鹅的形状,立在张真源的笔袋缝里。


张真源老早就看到了它,默认了小宋锲而不舍的行为。


他记得那是一个春天的下午,被领养走的严浩翔猛地从外面拿着小喇叭跑进孤儿院,冲到图书室外的走廊上。


“ 我找到了!找到了!我找到宋宋了!”


张真源合上那本叫《南极》的画册,呆呆地看着严浩翔跑近。


很多年来,严浩翔都不知道什么叫“温暖的味道” ,张真源用了各种各样的比喻,穷尽了想象力和修辞手法,去描绘一个记忆中的味道。


因为那是找到宋宋的唯一线索。


每一次,严浩翔都兴冲冲地来告诉他“找到了!”

每一次, 他都给足百分之一百多精神去赴约。


有的时候,严浩翔找到的是一只鸟,有的时候是一只猫,一条狗,甚至还带他坐了几个小时乡村巴士去了一个养猪场,看一头猪。


但他们都不是他。

“ 也许这次就是了呢!” 他告诉自己。


他想,无论小宋变成了什么,他都会尽自己所能,让他快乐。


直到……这天。

这天他来不及将南极画册还回图书室的书架,就随严浩翔一路奔跑了好几条街,到了第五中学的门口。


第五中学在山城市的半坡上,风铃木是行道树,这个季节,风铃花开,一片金灿灿的像风铃一样一串一串地,在阳光下跳舞。


他看见一群穿着蓝白运动校服的男生从“第五中学” 校门口出来,兴奋地议论着什么,或许是球赛,或许是偶像歌曲,又或许是刚考完的题目。


他对人类没有兴趣,甚至,充满了仇恨。他疑惑地转头看满头大汗的严浩翔,小严在他哥严厉的目光下,喘着粗气解释:


“哥,你听我说,咱们可能一开始方向就错了。”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或许宋宋转世成人了呢?”


严浩翔的猜测被一阵烧开水壶一样发出一样尖锐的声音掩盖,张真源楞在了原地,僵着脖子迟迟不敢动弹。


那个声音!

那个声音像是宋宋无数次用企鹅的语言和他对话,穿越时间和空间,再次到达他身边。


“哥!你看呀!愣着干嘛!那边,那棵风铃木下面,那个捏着耳朵尖叫的男生,就是他……”


严浩翔在他身边说着什么,渐渐地被喧嚣的记忆和翻涌的情绪掩盖,模糊远去。


隔着一条马路,张真源看见那边那个男生捏着自己的耳垂,笑得很开心的样子,阳光穿越风铃木黄色花瓣的缝隙抵达树下的一隅,勾勒出一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即使失去了嗅觉,

即使时光流转,

即使穿越了千山万水,

他知道,那是温暖的味道。


只是,他做过无数次的猜想,却从来没想到,原来,神明许诺他“不被人类伤害” 的来世。


是生而为人。


“小熊!这是你的书吗?”

耳边更近了的声音将发呆的张真源拉回现实,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街对面的男孩已经横穿了马路到了他面前,手里拿着他忘了还回去的那本《南极》。


张真源今天穿着一件北极熊款式的卫衣,胸前一只大大的北极熊脸,帽子上还有两只迷你熊耳朵。这是孤儿院发给他的“制服”,便于辨认所属物种。


那本《南极》在他听到宋宋声音的那一刻落到了地上,被一堆黄花风铃垫着,还算完好。


张真源木木地望着眼前的人,没有说话。


孤儿院教了一遍又一遍的人类礼仪他并没有用心去学,源于他本能的抗拒,以及深埋内心的不屑。


他以熊类的姿态懵懵地站立在他的宋宋面前,他们之间没有玻璃墙。


男孩正偷眼看这书是什么,瞧见封面的冰山企鹅以及海豹,像是打开了什么封印:“咦!你也喜欢看极地的书吗?我超喜欢的!我家还有关于北极的书。我爸爸妈妈答应我了,要是我考上了山城大学,就给我报去南极的旅游团。唔!山城大学好难考的,而且我才初一,还有好久啊!不过我想好了,先上三中,三中每年……”


面前的人还是没有反应,男孩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声音越来越小。


他没有这么和陌生人搭过讪,但他看见街对面一个清秀的男生,穿着可爱的北极熊卫衣,脸上的表情和纪录片里面北极熊懵懵瞭望的表情一模一样,就没忍住跨过了马路。


没想好搭讪的说辞,也不知道有什么目的。


两人之间的沉默并不寒冷,像是在追溯着什么,突然,街对面有人打断了这沉默的重逢,


“宋亚轩!走啦!”


叫宋亚轩的男孩才猛地回过神来,将书塞进张真源的怀里,

“书要拿好哦!很高兴见到你,小熊!”


他转身跑走。

“再见,小熊!”



2.

小严老早就察觉到自家大哥情绪的不对劲,小心翼翼躲得远远的,抱着一棵风铃木嘀嘀咕咕,时不时瞟一树下的两个男生。


直到其中一个跑走,跑到街对面和他的伙伴汇合,看他们和一大群学生一起挤上了一趟35路公交车,看着这趟35路公交车缓缓地驶上坡,消失在金灿灿的花海里。


一辆车将整条街的喧哗带走,空气安静下来,他哥才动了动。


看不清楚情绪,不知道悲喜。


“走吧,回去吧!”


严浩翔不知道他哥为什么千辛万苦地找到却一句话都没有和宋宋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都克制地捏紧了拳头,却没有伸手拥抱久违的温暖;

他只知道,从那天起,他哥每天都会去五中校门口买一碗酒酿,坐在街对面的小吃店里喝完了再回来。


再后来,他哥奇迹般地拿到了十几年都没有考过的“适应人类社会生活合格证”,和他一起上了市三中。


三中上学的第一天,班里选班干部,大家互相都不怎么认识,都是靠自我介绍和第一印象。


张真源老早就把选票写好,趴在桌子上睡觉——九月还是炎热的季节,张真源在这样的季节里多半是保持一动不动,节省能量消耗。


严浩翔偷偷拿了他的选票,只看见班长一栏上写着“宋亚轩”三个大字,别的栏目一律空白。


“哥,你为什么不和他相认呀?”他小心翼翼地问,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


张真源睁开眼睛,看着小严,那目光深深的,眸子黑洞洞的,把小严都看得浑身发毛了:“算了,不管你了。”


“小严,你现在过得开心吗?”没头没尾的问题。


严浩翔想都没想就回答:“开心呀,有什么不开心的!”


“那不就好了。”

张真源笑了笑,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3.

“开心呀,有什么不开心的!”

“那不就好了。”


严浩翔是在被贺峻霖嘀嘀咕咕进行“开导”的时候想起一切的。


彼时他拿着张真源的笔记本,手里拿着西瓜刀,他控制不住自己,手不是自己的,脚也不是自己的,人类逼着他就范,面目可憎。


“严浩翔!你……你……你……你……你放……放……放……放松。”


严浩翔盯着贺峻霖的面容,像是要盯穿一个洞。黑暗迅速聚集,恍神间他被控制。


“严浩翔,你听我说,咱们冷静,咱们冷静,咱们先去派出所做一下了解……”


他被关进一个密闭空间,身边有人叽叽喳喳。或许警察制服他的时候用力过猛,他撞到了头,血液藏在浓密的头发里,直到流到脖颈才让人发觉,贺峻霖着急忙慌地要给他包扎。


“没事,这不是伤。”


“都流血了!不是伤是什么?”那个话多的人依然嘀嘀咕咕,“我说你也是,都这样了还逞能,疼了就喊出来嘛,憋了这么久我不检查你就……”


“这不是伤。”严浩翔继续说着。

“你……”贺峻霖咬咬牙要理论。

“这不是伤。”严浩翔重复着发言,惊讶于自己又一次失控意识。

“……”

“这不是伤。”强迫症一样不停地声明。


“这不是伤,那什么是伤!”贺峻霖似乎失去了耐心,包扎的纱布被他扔到严浩翔面前的地面。


严浩翔低着头,双目赤红,他在克制自己,脑海里无穷无尽的黑暗和腹部若隐若现的疼痛正在将他逼疯。


他想起来一些东西,他惊讶自己忘却的曾经。


他双目逐渐赤红,双手不受控制地按上自己的腹部,他觉得那里很疼,又或者很痒,他觉得四周都黑了下来,他什么都看不见,他疯狂地按压自己的肚子,一会又使劲地挠着,那里有一条冰冷的异物,让他动弹不得。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小贺长叹了一口气,转身坐在严浩翔身旁,面对未知的情况,他习惯性地用右手握拳叩击身边的物品,“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警察局的塑料椅子被敲出有规律的响声,这声音在虚空中晃荡,像是深埋废墟时从头顶传来的救援挖掘的动静。


“严浩翔,好吧,我先不动你,我们聊点别的吧。”他一如既往话多,“你说你是不是打架打多了所以才觉得这不疼的呀,你在班上大家都很怕你你知不知道……”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他的手依然不间断地叩击着塑料凳。


“哎……这几天好冷啊,我看你冬天都爱睡觉的,你要不睡一觉吧!”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你说,你是不是一只熊啊,爱冬眠。”贺峻霖开着玩笑,“你说,你要是一头熊,那我是什么呀?我是,嗷呜!小老虎是不是?森林之王……”


“你是啄木鸟。”


天色已晚,房间里面没有开灯,不属于小贺的嘶哑声音从阴影中传来,但那声音的主人,并不像是有心情开玩笑的样子。


“谢谢你,小贺。”


“ 哎!没什么!都是同学!不说这些!”


不是的,很久很久了。

这是我最想说的话。



4.

严浩翔从来没有见过那只啄木鸟。


“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这个声音是他日复一日无穷无尽的痛苦里唯一的希望。


“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整整十年,他被囚禁在一个木屋里,靠着每日清晨来敲打木屋的啄木鸟敲木头的声音计算日月的流逝。


“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一根软管穿过他的腹部直插熊胆。有人给他穿上沉重的铁铠甲,防止他用爪子碰到血淋淋的腹部,他们怕他的伤口愈合,时常将创口挑拨开,方便每日抽取胆汁。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他希望有一天啄木鸟能将木头凿穿,这样说不定会有阳光漏进来,说不定可以在夜间看见月亮。让他能回忆起零星半点妈妈带着他三兄弟在山间玩耍的日子。


“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无处次精神处于崩溃的边缘,这笃定的声音都将他的神智唤回。

他想,那一定是一只漂亮的小鸟,红色的顶,白色的羽毛,或者斑纹羽毛也很不错。


他想在见到啄木鸟的那天向他致谢。


感谢可爱的小鸟,提醒他,这个世界上除了痛苦、还有美好和希望存在。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啄木鸟最后都没有凿穿用来搭木屋的厚实的木头,人类发现了“可恶的鸟”,将它做成了汤羹。


世界静悄悄的,黑暗中不再分得出有清晨和傍晚。


黑暗吞噬掉他的希望,吞噬掉他的理智,但吞噬不掉他心中的熊熊烈火。

他要活着出去!


保护动物的组织发现了这个非法养育熊类活体取胆的组织,仇人被别的发了疯的黑熊攻击,断了头颅。


有人跪在笼子前,乞求原谅。

而百孔千疮奄奄一息的他被送到了动物园。


再后来,他被一道雷劈中,拥有了人类的身躯。


他看到了鸟语花香的世界,看见了阳光、看见了月亮,却再也没有听见熟悉的声音。

春风年年吹、染绿了树木、染红了花,却染不回老人鬓间的白发,带不回逝去的美好。


他选择遗忘。因为,什么都不记得,才可以没心没肺的笑出来。



5.

“ 张真源,今天起、我做你的同桌!”


小宋和小严交换了座位,拿着“ 老班让我照顾好你”的圣旨。


严浩翔收拾起书包搬走前凑在张真源耳边说了句话。


男生还是面无表情,可他捏紧钢笔的手指露出的发白的关节出卖了他的挣扎

小宋风风火火地坐下,撞了一下张真源,男生才回过神来。

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对,张真源没来得及穿上往日冷漠的外衣。


小严的话语在耳边回荡:“ 哥,从前的事情我都想起来了,痛苦是痛苦,但我宁愿记下所有的痛苦、也不要将曾经的美好忘记,我想宋宋也是一样的。”


“ 你不能替他决定,你怎么知道,他不想要一个阔别重逢的拥抱呢?”


“ 想什么呢?” 小宋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明媚,让人不自觉用最美好的事物去描述,“ 嗯?张真源?”


“ 或者说,” 被张真源不似从前冷漠的一面激励,宋亚轩慢悠悠地靠近,鼻尖快靠在一起了,紧盯对方的眼睛:

“ 我亲爱的小熊!”


他笑眯眯的,伸手抚上男生随着浑身抖动的耳朵,

“ 我亲爱的小熊,我很想你,你不想抱抱我吗?”


似有坚冰裂开,解开封印已久的情感,他伸手牢牢地把那温暖的人抱在怀里。


时隔了不知道多少年,有温度的宋宋,爱笑的宋宋,依旧有理想的宋宋。


声音有一点点哽咽,没有完整的句子,宋宋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部。


这是又一年的春天,有风带走了积雪,带来了绿荫、带来新的希望。


即使它没有办法带回逝去的美丽事物。

但给他们新的机会。






CC:

啄木鸟设定cc一位读者。

笃笃笃对应敲凳子情节cc另一位读者

最先因全球变暖而饱受痛苦的是失去浮冰猎场的北极熊、他们要面对越来越长的没有浮冰的夏季,他们的生理结构高度适配北极浮冰,很难适应陆地生活,越来越高的气温让北极熊越来越难以生存,在夏季活活饿死。有科学研究声称,北极熊将于本世纪灭绝。

故事里的他们可以有来世,可以变成人。

但 “春风不染白髭须”


TunaFish

【源轩】春风不染白(下)

我发现上中下三章交代不完,这一章有一万一千字,

还需要一章,交代现在的故事,不过快了。我周日就把它写完。


又名《三生三世之霸道北极爱上南极》


又名

《一起等雷劈》


0.


亲爱的小熊,你在哪里呀?


千里冰封之海,是北极熊的完美猎场。

北极光是他看了许多年的完美风景。


对于北极熊来说,伸手不见五指的极夜并不是妨碍他们的捕猎元凶。


失去浮冰才是。


拥有比人类灵敏上千倍的嗅觉,他们能够察觉到一公里以内的海豹。


可惜熊熊张没有嗅觉。


熊...

我发现上中下三章交代不完,这一章有一万一千字,

还需要一章,交代现在的故事,不过快了。我周日就把它写完。


又名《三生三世之霸道北极爱上南极》


又名

《一起等雷劈》



 

0.

 

亲爱的小熊,你在哪里呀?

 

千里冰封之海,是北极熊的完美猎场。

北极光是他看了许多年的完美风景。

 

对于北极熊来说,伸手不见五指的极夜并不是妨碍他们的捕猎元凶。

 

失去浮冰才是。

 

拥有比人类灵敏上千倍的嗅觉,他们能够察觉到一公里以内的海豹。

 

可惜熊熊张没有嗅觉。

 

熊熊张,是北极熊们对一只神秘的北极熊的称呼,他在北极熊们口口相传的育儿故事中存在了很多年,从最初的“ Der Bar Jone” 变换为熊熊张。

 

在最广为流传的版本里,熊熊张是一只无所不能的北极熊,在秋初最饥饿的时候被可恶的人类设下冰刀陷阱抓获,关进北极熊监狱,但他顽强不屈,凭借聪明智慧逃出可怕的北极熊监狱,并且帮助别的北极熊远离陷阱。

 

大家知道的是,熊熊张没有嗅觉,也没有味觉,但他总能准确地判断海豹聚居的位置,寻到成群的海象,成功扑杀过路的鲸鱼。

 

在生存环境日渐恶劣的北极熊们心目中,熊熊张是一种精神的化身,

 

“ 身残志坚,小强精神。” 

相隔千里的棕熊小严如此总结道。

 

虽然北极熊们都是单独行动,但还是可以通过留在空气中的气味得到同类的信息,或者偶尔进行的捕鲸盛宴时交流近况,不过近些年来他们嫌少寻到熊熊张的身影。

 

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他们所坚信的:

 

“Der Bar Jone一直都在,在极地的冬夜里捕猎。”

 

张真源不记得这是在北极的第几个冬春之交,他记得某一个春天,母亲一掌将温暖的Den拍开,阳光和寒风同时到达,他便开始了为生存而战的旅途。

 

气味是所有的关键,这是深入骨髓的习惯,即使他已失去嗅觉多年,他依然喜欢仰头用鼻子感知。

 

 

 

 

“ 宋宋他还有来生吗?”

 

“ 也许吧!”

 

“ 可以让他生在一个幸福的地方吗?”

 

“ 哦?什么样算幸福?”

 

“ 想回家就能回家,不会被人类杀戮,不会被人类囚禁,不会被人类伤害的地方。”

 

“ 我可以满足你这个愿望,但你要用你最珍贵的东西来换。”

 

“ 我只是一只北极熊,除了一身御寒的皮毛和六厘米厚的脂肪,别无它物。”

 

“ 不,你还有最灵敏的嗅觉。”

 

“ 拿去吧,如果你想要的话。”

 

张熊熊爬上北冰洋某处的浮冰,凶猛地扑杀了一头海豹,饱餐之后躺在浮冰上数星星。

 

他没想到,原来“不被人类杀害,不被人类囚禁,想回家就可以回家”的愿望被神灵翻译过来就是

 

“ 成为人类。”

 

而失去嗅觉的日子真的是寸步难行。

不过他都能挺过的来,

至少,小宋现在看起来很快乐。

 

 

 

 

1.

 

“ 哦!最英俊的北极熊!你可以做我的朋友吗?”

 

张熊熊第一次见到那只稀有的北极大海雀时他才满三岁,刚刚离开母亲,挣扎着要度过第一个食物匮乏的夏天。

 

他顿着记忆中的气味长途游泳到曾经获得过食物的岛屿附近。

 

第一次遇见的时候,他们的形象都不体面,张熊熊饿得毛发都失去了光泽,而小宋更为凄惨,它正被一只海豹叼着,几乎命丧黄泉。

 

幸运的是饥饿的张熊熊捉住了威胁小宋生命的海豹。

小宋捡了一条命,

张熊熊填饱了肚子。

 

死里逃生的小宋翅膀伤着,没有办法马上返回他居住的岛屿,战战兢兢地看着茹毛饮血的庞然大物,斗胆问了一句:

 

“ 北……北极熊哥哥!您吃饱了吧?应该……不用吃我吧?”

 

张熊熊是一只豁达的熊熊,他表示,一只海豹可以让他撑上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暂时不打算花力气去吃没有二两肉的海鸟。

 

小宋长舒一口气,渐渐的大着胆子往张熊熊身边挨,那个毛窝窝又暖和又安全——没有海豹敢来北极熊眼皮底下抓鸟!

 

“ 北极熊哥哥,我是一只骄傲的企鸟,这是我第两百零五次渔猎!你呢?”

 

张熊熊饱餐之后慵懒地睡觉,根本不介意某只大胆的企鸟蹭过来。

 

“ 这是我离开妈妈独立生活的第一年。” 北极熊如实相告。

 

“ 哦!那我可能有许多经验可以教给你!” 企鸟兴奋地拿翅膀羽翼比划着,讲他在哪哪看到过成群的海象,哪个海滩经常有搁浅的大鱼。

 

北极熊认真记下,又问他:“ 你也离开妈妈生活吗?”

 

骄傲的企鸟有些窘迫又有些失落,嘀嘀咕咕半天才悲伤地说:

 

“ 我好久没见到我爸爸妈妈了,走丢了,可能他们不要我了。不仅爸爸妈妈,好多叔叔阿姨哥哥姐姐都不见了,就剩我和大力、春华、木木还有真真这么几个”

 

北极熊小心翼翼地用手掌戳了戳企鸟额上的呆毛。

 

“ 长大了,都要独立的。”

 

“ 对!” 企鸟立刻又有了力气,雄心壮志慷慨激昂一番,“ 我和大力他们说好了!要扩大我们的部落!”

 

 

2.

 

企鸟是个想象力丰富的家伙、他翅膀受了伤,等痊愈等得无聊,就会和北极熊搭话。

 

鸟类善于唱歌、说着话也想唱出来:

 

“ 欧!我的北极熊朋友!

你又高又壮又温柔!

吃喝玩乐一定都不愁!

哦!我的北极熊朋友!

你是否介意,

我向你问候!” 

 

摇头摆尾地边唱边问:

 

“ 北极的白熊有几头?”

“ 单身的母熊有几头”

“ 教训的海豹有几头?”

“ 搁浅的鲸鱼又有几头?”

 

北极熊偶尔回答他稀奇古怪的问题,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小宋独自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小宋的肚子饿了,咕咕叫得吵到张熊熊睡觉,熊熊就在冰上凿了个洞。

 

小宋伸着脑袋等在洞边,如果有鱼来冒泡就会被他迅速吞下,如果有海豹浮起来抓小宋就会被北极熊拍晕了拖上来吃掉。

 

一熊一鸟配合得还算默契,直到秋天要结束了,冬天要来临,在他们第十次一起看北极光的时候,小宋的翅膀终于可以乘载它滑翔,北极熊也要到更北的地方去捕猎。

 

“ 哦!最高大英俊威猛的北极熊先生!”

“ 我就要离去!去到我们大海燕的村庄!”

“ 我们的家族需要我的力量让它辉煌!”

 

 

北极熊和企鸟告别,各自踏上征程。临行前企鸟问北极熊:

 

“ 我可以告诉我的企鸟朋友们,说,我最好的朋友是一只北极熊吗?”

 

北极熊惊愕地动了动耳朵,他歪着脑袋,显然独行的北极熊们鲜少有“朋友”。

 

“ 好耶!你答应了!” 企鸟高兴地震动翅膀,“ 你也要告诉你的北极熊朋友,你最好的朋友是一只珍贵而骄傲的大海雀哦!”

 

北极熊懵懵地用手抱住鼻子,目送企鸟离开,

 

“ 捕猎顺利!还有!明年见!”

 

“ 明年见!”

 

空气中企鸟独特的温暖气息还未散去,北极熊又逗留了两日,直到白昼越来越短,他才不得不踏上北征。

 

北极熊没有告诉企鸟。

 

“ 你不仅仅是我最好的朋友。”

 

“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3.

企鹅岛的企鸟们数量越来越稀少,不知道是因为小冰期、天敌、还是未知力量的捕杀。

 

即是这样,企鸟们还是没心没肺地过着日子。

 

那只名为宋宋的企鸟因为吹大牛被嘲笑。他说他认识一只北极熊,而且还说自己是北极熊最好的朋友。

 

宋宋并不是一只爱吹牛的企鸟。

 

宋宋是一只相当有责任感的企鸟,尽管他被“安于现状”“不思进取”的同类们嘲笑。不妨碍他是集体里最乐于奉献勇于担当的角色。

 

他对企鸟的数量缩水感到担忧,总是忙于给比他年长但“适婚”的企鸟青年们牵线搭桥,指望提高出生率;积极寻找适合捕猎的水域,希望大家有充足的食物。

 

他是所有企鸟种最勤劳的一只。

也是最孤独的一只。

 

每当他勇猛地浅下几十米捕捉大西洋鲱鱼的时候、他都会想起他英勇的北极熊朋友。数着鱼骨头计算过去的日子,期待下一次的相逢。

 

在宋宋日复一日的幸苦劳作和殷切期盼之中,又一年的夏季到来。

 

他遁着记忆往北飞去,遥远地看到一只北极熊蹲在岸礁上,似乎等待着什么。立刻兴高彩烈地靠近。

 

可等他发现那只目露凶光的北极熊并不是他亲爱的朋友时,为时已晚。

 

“ 轰!”

“ 噶~”

 

原来北极熊能一巴掌将他拍得动弹不得,宋宋如是想。

 

彼时他已被拍到礁石上,幸好柔软的藓类给了他缓冲,没有当场毙命。

 

顺着湿漉漉的苔藓向滑下的时候、他脑海里浮现出他可爱英勇的北极熊朋友用熊掌轻轻拍他脑袋上呆毛的情景。

 

熊熊真的是很轻了吧,正常的力道脑浆都能被拍出来。

 

当那只饥不择食的凶猛北极熊靠近的时候,宋宋有那么两丝遗憾。

 

一丝给没有见到的北极熊朋友

 

一丝给没有实现的添丁旺族的愿望。

 

如果能活着回去,那就……

那就要娶一个勤劳踏实的企鸟姑娘。

再生一堆企鸟宝宝。

最好请北极熊朋友做他们的叔叔。

这样就不会被欺负。

 

那只可怕的饥饿的红眼北极熊慢慢靠近。

 

带着死亡的气息。

宋宋绝望地闭上眼睛,无比希望自己晕过去。

 

饥饿的熊奇迹般地停止了脚步,他仰起了脖颈——空中的气味警示他,有同类雄性的靠近。

 

如果宋宋有北极熊一样灵敏的嗅觉,那他一定能察觉到他亲爱的朋友正在靠近;可惜他没有,他只是在等待死亡的过程中绝望地昏了过去。



 

宋宋恢复意识镇开眼看的时候看见的是一团白,他发现自己不能动弹,以为自己已然到达传说中的天蓝色彼岸。

 

一阵熊嚎打断了他自怨自抑的遗憾。

 

他尝试挪动脖颈,庆幸脖子没有受伤,还可以让他东张西望四处打探。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只见那只红眼饿熊正在和另一头身强体壮的北极熊干架。

 

阳光下愈发白亮的皮毛,威武的爪子,颇有气势的怒吼。

 

这是最好年华里的熊熊张。

当然,彼时他还不叫熊熊张,还没有成为口口相传的传说。

他只是一头普通的、成年的北极熊。

 

为了区别于那只凶恶的北极熊,企鸟宋宋在心里给他的朋友起了个新代号叫张张。

 

饿红眼得北极熊败走,小宋长度一口气。

 

“ 哦!我的高大威猛的小熊!很高兴能再见到你!但以后别打架了!龇牙咧嘴冰渣子四溅、太危险了!”

 

小熊还是藏不住情绪的年纪,刚打赢了一架,气息还很重,走进查看宋宋伤势,没头没脑说一句:

 

“ 我妈妈说,当年我爸爸和十头公熊打赢了架才获得了和她生宝宝的权利。”

 

宋宋被他浓重的鼻子喷糊了眼,叽叽喳喳搭话:

“ 哎呀!那可惜了,你这次打架只争到了一只鸟……额……”

 

“ 我妈妈曾带着我猎鲸……恩……我是说……我是最勇猛的北极熊的后代!我不会退缩!”

 

“ 是啊!我亲爱的勇猛的小熊,谢谢你又救了我一命!”

 

“ 你有哪里不舒吗?”

 

“ 有点疼,但又说不上哪里疼,可能哪里都疼!”


宋宋在岩石上摊煎饼一样躺着,海水偶尔冲刷、极地的夏天、并不暖和:“ 亲爱的小熊,我有些冷,我能睡在你温暖的肚皮上吗?”

 

熊熊小心翼翼地把宋宋捧到掌心,大步子到了岸边,那里有大片的虎耳草花丛,紫色的小花开了一大片,北极熊舒服地躺在上面,肚皮上放着受伤的小企鸟。

 

“话说,你怎么来了?”企鸟问熊熊。

“闻到你的味道了,就来了。”熊熊如实回答。

 

“我是什么味道?”企鸟傻傻地问。

“不知道。”

 

熊熊的回答让宋宋非常不满意,“你打个比方,是虎耳草的味道,还是鲸鱼的味道,还是天空的味道,还是海洋的味道?”

 

“嗯……”熊熊努力思考,没有想明白,“大概是,企鸟的味道。”

 

宋宋用没有受伤的爪子挠了挠北极熊的肚皮:


“废话!那你还是北极熊的味道!你得打比方,作比喻,类比!不然你想要托别的熊找我的时候,怎么办?”

 

“我为什么要托别的熊找你?我是最勇猛的北极熊的后代,我的嗅觉是相当灵敏的,我可以自己找到你。”

 

“哦?是吗?要是你没有嗅觉呢?”企鸟的想象力是丰富的,喜欢做各种各样的假设。

 

“我为什么会没有嗅觉?”

 

“就,万一!我说万一!万一哪天没有了呢?”

 

北极熊被他念叨得有些懵了,努力想到问题的根源,开大了想象力的马力,做出了比喻:

 

“大概是放了好几天的鲱鱼鳕鱼还有柳叶鱼的味道。”

 

“听起来像是馊了的食物!”宋宋非常不开心,他摸了摸肚子,嘀嘀咕咕,“不过这几天确实吃了这些鱼。”

 

“还有海水的味道。”熊熊一一细数。

 

“有羽毛的味道。”

 

“有阳光的味道。”

 

小宋逐渐满意了,在夏日极昼的阳光下睡着,不知道是不是梦见在深海捕鱼,煞有介事地蹬腿,蹬掉了熊熊几根透明的毛发。

 

 “ 是温暖的味道啊!”

 


4.

 

“亲爱的小熊,你什么时候会来?”

 

宋亚轩连日拜访疗养院,前台的护士都认识他了,不需要带路也不需要登记,直奔顶楼病房。

 

严浩翔心满意足地抱着宋亚轩带来的新鲜水果和蜂蜜饮料,忆苦思甜,讲故事。他并不知道北极熊和小企鹅的第一世,但不妨碍他把故事讲长。

 

“你不知道吧,其实张真源没有嗅觉和味觉,什么都闻不到,吃什么都没有味道。”

 

宋亚轩摇了摇头,脑子里响起遥远的声音:

 

“你要怎么找到我呢?”

“要是你没有嗅觉了呢?”

 

因为水果的滋润,严浩翔的声音没有那么沙哑:


“ 我哥那么好强,他是北极熊们心中的英雄,有什么苦都是自己扛着,极地的夏天越来越长,浮冰越来越少,海豹越来越难抓,再加上他没有嗅觉,这些困难他都一一独自克服,从来不求助他人。”


“唯独在找你这件事情上”

“他学会了求人。”

 

宋亚轩低头扣手指,可能最近没有吃够蔬菜,手指上长了很多倒刺,疼得很。

 

“我哥真的不善于比喻,他求我帮他找你,跟我形容,宋宋的味道是……”

 

宋亚轩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抬头接过话头:“鲱鱼罐头的味道?”

 

严浩翔笑了笑:“怎么会,我哥说的东西,我都不知道什么味道。”


“闻所未闻。”

“所以我们花了十年才找到你。”

 

宋亚轩疑惑了,看来是记忆里突然出现的模糊对话时代太过久远。他小心翼翼地问小严:

 

“他为什么没有了嗅觉?还有味觉?”

 

“嘶!”严浩翔挺值了腰,不安地扭动了一会儿,似乎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嗯……其实我不太了解……我认识他的时候,已经没有了。”

 

宋亚轩低下了头,神色不明。

 

严浩翔自己想了一会儿,又说,“你听说过爱斯基摩人抓北极熊的办法吗?”

小严捏了一根戳着苹果牙签,吃掉上面插着的苹果块,然后开始比划:

 

“他们把很多刀立在桶里,然后倒上血水,冻成冰了之后,用来引诱饥饿的北极熊。”

 

“北极熊会以为这是食物,用舌头去舔。”

“ 化掉血水,露出尖刀,划伤他们的舌头,流出更多的血液。”

“ 冰冷麻痹了他们的痛觉,血液刺激了他们继续舔食,直到失血过多晕厥死亡。”

 

宋亚轩心里的滋味难以形容:

“可是,他……”

 

记忆里的声音告诉他。

 

“我是最勇猛的北极熊。”

 


“ 他那么厉害,可以捕猎鲸鱼和成年海象。”

“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饿到去舔那种东西?”

 

“还有,既然你知道张真源不是自杀,当初为什么在宿舍发疯?”

 

“我……”小严结巴了,想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瑟瑟发抖,他的果盘掉在地上,躲进被子里面,捂住肚子,蜷成一团。

 

宋亚轩吓得不知所措,蹲在病床边想要让小严冷静下来,可惜对方只是反反复复地说:“我不知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严浩翔终于安静下来,以极其扭曲的姿势睡着,宋亚轩立在病房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的脑子很混乱,这个世界,也太魔幻。

 

有人拾起地上的果盘,将滚落一地的水果一一收拾好,宋亚轩看清来人,惊讶地看见平日里咋咋唬唬的小贺此时黑着眼圈站在他面前。

 

小贺笑了笑,像是用力将面团扯出如意的形状。 


“班长,你先回去吧!”

 

“可是,严浩翔他……”

 

“不担心,没事的,他就是有点儿疯,我跟他聊聊,他就没事了。”

 

 

 

 

 

5.

 

“ 哦,我亲爱的朋友,我们明年再会!”

 

企鸟宋宋康复的时候北极熊已经捕过两头过路的白鲸,填饱了肚子后,静静地躺着度过漫长的夏季。

 

百无聊赖的宋宋咬着鲸鱼干想着自己振兴族群的目标:

 

“ 小熊熊,我这次回去就该讨老婆了,繁殖的季节要到了,我一直思慕我们村最勤劳的企鸟姑娘!她叫真真!哦!我还不知道怎么讨姑娘欢心,你们北极熊都是怎么找对象的?”

 

“ 我的父亲赢过了十头北极熊才获得了和我母亲生宝宝的权利!”熊熊老实回答,语气有一丢丢自豪,

 

“ 打架呀!” 宋宋犹豫地对了对翅尖,“那你找到了吗?”

 

“ 我……” 熊熊有些羞涩,“我还没有遇见喜欢的姑娘。”

 

“ 哎!” 貌似牵线搭桥经验很丰富但实践经为零的宋宋颇为老成地叹了口气,没有更多评论。

 

“ 我可能不太擅长打架” 宋宋遗憾地看了看自己的并不肥硕健壮的身躯。然后突然想到什么,又高兴起来,“ 但是!你会打呀!”

 

熊熊抱紧自己,“ 打架很消耗体力”

又小声说,“ 熊打企鸟,有点欺负弱小的意思……”

 

“ 我们不弱小!” 宋宋大声地讲,试着比划了一下他的翅膀上的肌肉。发现确实是没有多少,只能遗憾地放下

 

“没有你那么那么强壮罢了!”

 

张张倒没有打击他,“ 你是企鸟里面最厉害的!”

 

“ 是吗?”宋宋认真思考了一番,“ 是哇!因为我有最厉害的北极熊做朋友。” 

 

张张默认了他这个声明,郑重地抓了一把自己肩膀,挠了一几根透明的毛发,插在宋宋的头羽里装点,“送你!我妈妈说,它能带来太阳的能量。”

 

宋宋努力地抬眼珠,试图看到脑袋上北极熊的毛是什么样子的,可惜它看不到自己的头顶。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太好了!”他说,“这次真真一定能看上我!”

 

然后扭了扭身子,想要寻找一根精彩绝伦的羽毛,送给他亲爱的朋友,可惜他觉得哪一根都不够完美。

 

“等我长出一根最漂亮的羽毛,我再送给你!” 他向张张许诺。 

 

又一次分别的时候,北极熊难得说了一番话祝福企鸟在繁殖季能成功配对并孕育新生命。

 

“希望明年再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企鸟爸爸了!”


“ 我!会的!我会努力的!”

 

小企鸟信心满满,拿翅尖拍胸脯让北极熊放心。

 


“ 我亲爱的小熊!我们明年再会!”

 

 

6.

第三次见到企鸟,是次年的夏季,这一次企鸟没有受伤,比上两次更为亢奋,顶着北极熊赠送的透明的毛发,兴匆匆大老远飞来,还没飞到北极熊肩膀上,他就开始大声报喜:

 

“ 亲爱的小熊!”

“ 我当爸爸了!”

 

说着送了北极熊一朵它半路摘的虎耳草,紫艳艳的很好看。

 

张张正坐在一块岩石的阴影里休养生息,炎炎夏日,他要减少所有的运动以防止营养流失过快。听闻宋宋的消息,又精神地坐了起来、长嚎一声以示庆祝。

 

宋宋落在好友身边的岩石上,

“ 那是一颗极其漂亮的蛋!”

“ 是岩石的颜色,海浪的纹路!”

“ 邻居家的企鸟都说、那是他们见过最好看的蛋!”

“ 它还有一个特殊的,像虎耳草花的一样的花纹!”

 

“ 我孵了十四个日夜,用你给我的北极熊毛发收集太阳的能量。”

“ 真真捕猎回来,现在轮到她孵蛋”

“ 我出来捕猎。我就迫不及待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你!”

 

 

张张认真地听着,为宋宋能实现添丁旺族的愿望而高兴,眼睛亮晶晶的,不停地摇耳朵。


“ 那你!那!” 熊熊挠了挠心上三寸的皮毛,又拔了几根透明的长毛,搁在黑色肉垫上,递到宋宋面前,

 

“ 给小企鸟宝宝!”

 

宋宋挥了挥翅膀表示感谢,将毛发收进翅羽里藏牢,“ 谢谢你!我的小熊!”

 

宋宋在张张附近呆了四日,但每一天他都忙着在附近的海域捕猎,将足够多的食物藏进他的小仓库。

 

他告诉张张,因为他这次回去,小企鸟差不多已经破壳了,他要给宝宝充足的食物。

 

夏天极短的夜里,企鸟窝在北极熊身边休息,也兴奋地讲个不停,

 

“ 熊熊啊!我游泳很厉害的!”

“ 是很厉害!” 熊熊肯定他。

 

“ 等小企鸟破壳,我要教他游泳!”

“ 那得小心海豹。” 熊熊替他深谋远虑。

 

“ 对!得小心那些坏东西!”

 

“ 嗷!你说我是先叫他潜水还是先教他凫水。”

“ 你们不是住在悬崖上吗?” 熊熊提意。

 

“ 嗷!对!我得先教他滑翔!”

“ 然后教他游泳,教他捕鱼,教他躲海豹……“

 

……

 

漫长的谈话围绕着充满希望的未来而进行,企鸟说,等小宝宝长大了,也会有小宝宝,悬崖上住满企鸟,不像现在,寥寥几家,连别的动物袭击都抵抗不了。

 

张张学着宋宋,稍微想想了一下北极熊也一群一群布满浮冰的情景,把自己都吓得缩了缩。

 

每一种生命都有他们独特美妙之处。

 

他们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就有他们独特得使命。

 

这一次,企鸟起航返程那一日他邀请北极熊成为他们家庭的一员,做孩子的“叔叔” 或者,他称之为 “ 另一个爸爸” 。

 

北极熊愉快地答应了,相约好等小企鸟长大了,让宋宋带他来这一片海域的岛屿上找他。

 

“ 会的!我们会再相见的!我的小熊!”

 

 

企鸟带着对新生的期盼,消失在北极夏日的阳光下。

北极熊昂着头颅,感受空气中熟悉温暖的气息逐渐远去。

 

让上天保佑他的朋友,即将新生的企鸟宝宝,

还有他们岌岌可危的企鸟家族。

 

 

 

7


 

北极熊每年夏天都来这个岛屿附近转悠,可他再也没有见到过宋宋,他猜测培养一只小企鸟一定很费精力,所以他的朋友宋宋才不能来礁石或者浮冰上来找他玩。

 

他在从第五个极夜里醒来,想起宋宋说他是小企鸟宝宝的另外一个爸爸,觉得自己似乎可以去拜访宋宋一家,不用吓到别的企鸟,远远地拜访一下就好。

 

他顿着记忆里的方向和味道,长途游到了企鸟所居住的岛屿,在一个悬崖峭壁周围,捕捉到了微弱熟悉的温暖的气息。

 

奇怪的是,北极熊并没有看见一只企鸟在附近滑翔,留给他的只有安静的石头和呼啸的风。

他决定到悬崖上去一探究竟。

 

攀爬那个巍峨的悬崖对于身形巨大的北极熊来说,如同走钢丝。但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阻拦心意已决的张张。

 

他从熟悉的海爬上干燥陌生的陆地,抖掉身上的凉爽的海水,开始了他漫长的征程。

 

他几次差点从峭壁上跌落,那一丝微弱的熟悉的气味却将他牢牢勾住。


那稀薄的熟悉的气息源于卡在石头缝里的蛋壳碎片,他将石头移开,看见了触目惊心的一幕。

 

一阵寒风刮来,试图带走那微弱的温度。北极熊迅速用庞大的身躯挡住了烈烈的风。

 

原来,小家伙并没有顺利出生,它在襁褓中被外力压碎,成形的弱小骨骼早已嵌入泥土,最大的一片蛋壳碎片上,是宋宋所描述的虎耳花瓣纹路。

 

“我要当爸爸了!”

“要教他游泳,教他滑翔!教他捕鱼!”

“小宝宝长大了,也要壮大我们的企鸟家族!让悬崖热闹起来!”

 

寂静的悬崖上只有风声和北极熊粗重的呼吸声,他无法忘记宋宋熠熠生辉充满希望的眼神。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那颗盛满希望的企鸟蛋破碎了。

 

他将那片有虎耳草花朵纹路的蛋壳揣在怀里,在陆地上狂奔了起来。

 

他要找到宋宋。

 

无论如何。

 

找到他。

 

 

 

8。

 

“然后呢?”

 

很多很多年以后,一个炎热的夏天,坐在凌江福利院大榕树下乘凉吃西瓜的小严问躺在树下一动不动的他哥。

 

“找到宋宋,然后呢?”

 

彼时,他们都是人类小孩的模样,七八岁,八九岁?但还保有熊类的生活特征。

 

张真源在榕树下的大石头上翻了个身,呆呆地看着微微颤动的树叶,有些茫然。

 

“然后……”

他不知道,找了这么多年,找到过,隔着一块玻璃,又再失去过,还要继续再找。

 

“我说,既然你已经用嗅觉和神灵交换他的新生,那你为什么要找到他呢?”小严幼小的孩童脸庞上是岁月创伤才能带来的老成。

 

“我想他过得好。” 树下的男孩平静的说,“上两次找到他的时候,他都过的不好,所以,我谁也不相信。”

 

平静不是满不在乎。

是在地表下积蓄雨水的深渊。

 

只有同为熊类的严浩翔才能察觉到,那平静所代表的是愤怒、仇恨和不甘。

 

“上两次?你们不是在动物园认识的吗?” 严浩翔问他。

 

张真源没有说话,他眯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严浩翔开始思索,“斯……上一次……如果你们遇见过很多次,那上一次一定是在动物园,唔……囚于囹圄,那确实不太好。”

 

“那……再上一次呢?”

 

西瓜的汁液在手中干渴,水泥地被打湿,积起一小滩血红的液体,看上去像是什么动物的血,从虚空流淌而来。

 

回应他的只有闷热的蝉鸣,和他哥沉重的呼吸。

 

 

 

 

9.

北极熊在极地游荡了许多年,他不疲于长途跋涉,去过很多岛屿,碰见过许多动物。但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和宋宋一样的大海雀。

 

他将那片蛋壳带在身边,因为那上面有熟悉的温暖的味道。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熟悉的北极熊们都化为了枯骨,又有新的强壮的北极熊出现,而他却依然活着。

 

他不知道自己经历了多少个极夜,看了多少次日升日落,看见过多少次虎耳草花开了又败。

 

他走遍了极地的每一寸土地,甚至都熟悉了海豹和海象的迁徙规律。却依然没有找到宋宋的踪迹。

 

他甚至都怀疑,宋宋被海豹抓去了,成为了盘中餐,化为了泥土。

 

可他内心有一个声音告诉他,那不是答案。

而他必须找到答案。

 

在极地的黑夜里他前行,在夏日的骄阳下他依然前行,他不知道他的终点在哪。

每一年他都试图,向南一点,再向南一点。

他告诉自己,就算是化为了尘土,那宋宋也一定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

 

他就这么年复一年地寻找下去,直到有一天他碰见了一只聒噪的啄木鸟,啄木鸟告诉他,

 

“北极大海雀早就灭绝了!”


“ 最后一只北极大海雀被人类抓走,而他孵的那颗蛋被人一脚踩碎了。”

 




“ 人类在哪里?” 他问。

 

“向南,再向南,穿过森林,走进村庄,你就能看到人类的巢穴。”


“你要小心玻璃,那是人类的轨迹,让你看得见,摸不着。”

 

又一轮向南的征程开始,这一次,他走进了人类的地盘。


他看见了那些用木头,石头或者不知名的东西搭建起来的巢穴。

他小心翼翼地,去了一个又一个村庄。

 

直到,他终于看见了他的朋友。

 




那是一个春天的傍晚,人类躲进了巢穴里,房子顶上有炊烟冒出来。北极熊在吞食了一只海象后走进了一个人类的村庄,黄昏的世界是金黄色的,但并没有温度。

 

他面前的是一个高大的奇形怪状的建筑,宋宋站在屋檐底下,夕阳的最后一缕正好照在他身上,头顶上几根可怜的北极熊毛发如约映出与宋宋羽毛不同的光辉。

 

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宋宋这样悲伤的神情。他和宋宋的视线对上,宋宋木木地看着他,像失去了灵魂。

 

张张跑了过去,想要给他一个拥抱,却猝不及防轰隆一声撞在了硬邦邦的墙上。他头晕眼花地坐起来,想起来啄木鸟的话。

 

人类的诡计,看得见,摸不着。

 

他着急地拍打着把他和宋宋隔开的那面透明的墙,在西沉的太阳下绝望地嘶吼。

 

他嗅不到一点属于宋宋的温暖气息。

面墙背后,只有同那些饿死在夏天里的北极熊类似的味道。

 

那面墙上印下了北极熊的爪印,疯狂的撞击下,有模糊的血迹晕开,北极熊的嘶吼引来了人类的包围,他们拿着捕熊的工具,用麻醉枪,制服了发狂的悲伤的北极熊。

 

“ 这真是一头凶猛的大家伙!”

“ 将它送去北极熊监狱!”

“ 对,关上个几个月。”

“ 不吃不喝,就算是最强壮的北极熊,也不敢再犯!”

 

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相约庆祝捕熊的胜利。

 

北极熊监狱的日子是黑暗的,这种黑暗也极夜的黑暗不同,他看不见月亮,看不见星星,看不见极光。

 

他被冰冷的铁链拴住,只有无尽的饥饿,和如约而至的鞭打。


漫长的几个月,他从一头强壮的北极熊,瘦得只剩皮包骨头。

 

从北极熊监狱被放出的时候,已然是秋天,一个夏季没有进食,他惊讶自己还活着。

 

漫长的几个月,他从人类支离破碎的语言中明白过来——宋宋早就不在了,而站在屋檐下的那只大海雀,只是宋宋的躯壳,用来标记的躯壳,标记这个世界上曾经有过这么一种生物:

 

他们群居于岩石上;

他们有着漂亮的皮毛和美味的肉品;

他们曾经有着巨大的数量;

他们,灭绝了。

 




一整个夏季没有进食的北极熊每一次尝试捕猎都消耗着为数不多的体力,他在奄奄一息之前,遇到了一块血淋淋的海豹肉。

饥饿的他不假思索地舔了起来,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他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有些毛被剃掉,插了管子,蛋壳不知所踪。


有人类在他的身边忙活,说陌生的话语,然后他们告诉他,他将有一个漂亮的新家。


失去了所有希望的他如同那些腐烂在夏季的同类尸体一样,躺着任人摆布。

 

他被庞然巨物运送进了一个叫“极地馆”的地方,他难以置信地嗅到了那一股熟悉的、温暖的味道。

 

铁门打开的时候,那股味道浓密了起来,他疯了一样顿着味道奔去,再一次狠狠地撞在了墙上。他比之前更为发狠地拍打着那面墙,那一股熟悉的味道,刺激着他的大脑神经。

 

那是活着的宋宋的味道。

 

等他终于再一次被麻醉枪放倒,倒下的时候他看见那黑亮亮的小眼睛,那个努力贴在玻璃上的小家伙,尖尖的声音穿过玻璃,

 

“你好,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你要是能听见地话,可以动一动耳朵吗?”

 

“我叫小宋,是南极的帝企鹅。”

“可是我在动物园出生,从来没有到过南极。”

“你那么伤心,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是这里的小班长!”

 

 

 

 

11.

 

“亲爱的小熊,我们又见面了。” 

严浩翔终究没能回答宋亚轩关于张张为什么会被捉的疑问。

 

在漫长的春节活动,成堆的寒假作业都告一段落后,春天到了,学校又要开学了。

 

开学之前,现有一件大乌龙事件在班级群里得到了澄清——凌江孤儿院声明,张真源同学并没有自杀,他只是非常不合乎规范地冬泳,因为医生的建议是他冬泳有助于病情恢复。至于为什么没有趁早澄清,那是因为他冬泳的时候不小心受了伤,被水冲到了一个没被搜救队光顾过的地方,那里有好心“人”救了他,养了一段时间,他能下地行走。

 

这位好心的渔民伯伯甚至接受了当地电视台的采访、被授予了见义勇为的锦旗。

 

而班级群里一阵正能量地“欢迎回来!”“没事就好!”“安全第一!”“我们等你!”

仿佛先前的恶作剧、排挤、和“zzzq”根本不存在一般。

 

宋亚轩关掉电视,满腹疑惑地看着严浩翔。

 

小严手里一杯新买的蜂蜜柚子茶,靠在病床头,眯着眼睛喝得正开心;自从叽叽喳喳的小贺和“懂事”的班长宋亚轩隔三差五来探望他,他的精神头就越来越好。

 

不过,此时,给他买美妙饮品的宋班长正充满疑问第看着他,熊身不自在了。

 

“别……别……别这么看着我。” 他端正坐好,“我发誓我之前说的都是真的!电视里这个渔民是院长找的托儿!他是个鱼鹰姥爷。就爱住在水上。”

 

宋亚轩将脑袋偏角增大,露出更大的疑问。

 

“好吧!我告诉你得了!你不出去说啊!”

“ 其实凌江孤儿院只是一个帮助意外遭雷劈而成精的动物适应社会生活的机构。我们在那里学习常识,”

严浩翔耷拉着脑袋和盘托出,掰着手指头数,“我们要学习,直立行走,认钟表,认地图,学习使用货币,算术……我们的院长是一位伟大的河狸女士……”

 

事实上,小严口中的这一位李女士啃了一百多只铅笔才想出这么一个离谱又合理的解释让张真源正常返校上课,她的眼睛里透露着智慧的光芒,八百度近视眼镜也遮挡不了:

 

“ 有了合理的人类身份,我们才能更好的拯救自己的族群,前几年我院还有一个成功的棕熊案例呢!”

 

成功案例棕熊本熊在开学的第一天从疗养院出来,相比于往年冬眠期瘦掉一二十斤,今年他不减反重,

 

“ 都怪宋宋这个会来事的小机灵!天天给我送蜂蜜,贿赂我,打探我哥什么时候回来!”

 

张真源回到学校的那一天收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和来自人类的善意,但他的态度非常冷淡,甚至都没有礼貌地说声谢谢。

 

很快,一腔善意无处发泄,善良的同学们又心怀怨怼了起来。

远之则怨,近之则不恭。

远之则怨罢了。

 

当然,被远离的人群当中并不包括持之以恒地在张真源身边疯狂试探的宋亚轩同学。

 

不过他所谓“疯狂试探”的行为限于:

 

从花台摘了小野花做成书签,插在张真源的课本里。

 

在草稿纸上画小北极熊和小企鹅的四格漫画,叠成小纸鸟的形状夹在张真源的笔袋里,

 

还有将他收集到的完整鱼骨头搭成一个小的北极熊雕立在张真源课桌边的窗沿上。

 

 

偷偷摸摸,但乐此不疲。

 

尽管他模糊的梦境和记忆中的信息很少,但他能感知到一些遗憾无奈的情绪,一些喜欢的情绪,一些温暖心的情绪,一些渴望的情绪。

 

他再看看冷漠迟顿的张真源。

他想他的小熊一定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TunaFish

【源轩】春风不染白 (上)

最近都在构思这个故事,分上中下,分别讲第三,第二和第一世的故事,HE,周末更完!

又名

《三生三世之霸道北极爱上南极》

又名

《一起等雷劈》


0.

“亲爱的小熊,如果你能听见我说话,你就动动耳朵。”


1.

“ 不好了!张真源自杀了,门卫王大爷在菜市口河段看见有穿着校服跳江的男生,现在警察正在沿江打捞。”


宋亚轩点开班级群的那个小红点,入目就是这样一条消息。


他有些错愕地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天,似乎是在确认消息的可靠性。


就在前不久,这位沉默寡言如隐形人一般的男生还替他背了个不大不小的黑锅。


起因是冬天气温骤降,学校给各个班级配备了空调制热...

最近都在构思这个故事,分上中下,分别讲第三,第二和第一世的故事,HE,周末更完!

又名

《三生三世之霸道北极爱上南极》

又名

《一起等雷劈》


0.

“亲爱的小熊,如果你能听见我说话,你就动动耳朵。”


1.

“ 不好了!张真源自杀了,门卫王大爷在菜市口河段看见有穿着校服跳江的男生,现在警察正在沿江打捞。”


宋亚轩点开班级群的那个小红点,入目就是这样一条消息。


他有些错愕地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天,似乎是在确认消息的可靠性。


就在前不久,这位沉默寡言如隐形人一般的男生还替他背了个不大不小的黑锅。


起因是冬天气温骤降,学校给各个班级配备了空调制热,窗外天寒地冻,而教室里的同学们如沐春风。


可也就一个星期的工夫,教室里跟外面一样天寒地冻,空调彻底成为摆设,据说是有人写信给某局,举报三中违规开空调,过度用电,这行为与文明绿色卫生城市的宣传背道而驰。


恰逢山城评卫生城市,就连坐办公室的公务员都有扫大街的任务,任意一坨没有归属的垃圾都和辖区领导的工资政绩挂钩,乱开空调不环保这样的罪名山城领导格外重视。一番沟通下来,三中的各位少男少女就失去了在教室里温暖如春的资格。


爱美的少男少女冻得瑟瑟发抖,骂天骂地骂不知道哪儿来多管闲事的人写的信件。


宋亚轩每当听见骂声就捂耳朵缩脑袋,不敢多说一句话 。


举报信是他写的,他不仅写了信还在信中威胁说,要告到上面去 。


一开始学校装空调他就是不赞成的,作为一个坚定的环保主义者,他每年的零用钱都攒给了国际环保组织,并且活跃在保护大自然的第一线。


他的理想就是去南极保护企鹅去北极观察北极熊,研究气候研究能源,让地球像花园一样,让每一种美好的生命,都能有良好的生存空间。


“几千年来人类哪个冬天不冷?到了今年就非得开空调?”


“ 环保宣传天天放,教室空调照开不误。”


这是他的想法。


就这样,高二五班靠一身火气取暖的同学们怨气颇大,渐渐地,不知道是谁在传,说举报信是坐在角落里的张真源写的,因为空调对着他脑袋吹,还因为曾经有同学听他讲过:

“ 人类的罪恶罄竹难书,自私伪善,开空调就是其中一桩。”


鉴于张真源这个学生平时沉默寡言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阴冷气质,同学们对“张真源写举报信” 这一说法深信不疑。


渐渐地,本就没有多少关注的张真源彻底被边缘化,连带着被百般刁难,一些纨绔恨不得直接往他身上招呼刀枪棍棒,大有要让他给全校人民请罪的意思。


张真源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解释,不评价,甚至根本不理会别人的刁难。几个调皮的学生弄一盆冷水泼他身上,他也只是甩甩头发就这湿衣服湿裤子坐在座位上听课写作业。


目睹这一切的宋亚轩简直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几次三番说举报信是自己写的,可没有人相信,


“ 班长!你不用帮他背黑锅,我们还不知道你吗?”


知道什么呀!小宋无奈呐喊,可惜无济于事,欺负张真源似乎成了既定的冬日项目,变成了一种政治正确。


最后,宋亚轩打定主意把自己的举报信公之于众,说明真相。可惜行动未采取,他人就先给冻感冒了,发烧挂水一条龙,就这么给耽误了。


躺在床上的宋亚轩看着手机中的消息,不自觉地颤抖,连带着发烧的脑袋更加地疼痛,一个不注意,手机没拿稳,砸到了脑门儿,昏了过去。


2.

“亲爱的小熊,你会游泳吗?”

3.

宋亚轩是高二五班的班长,开朗,活泼,热心肠,爱劳动,爱学习,办事积极,年年拿三好优干,成绩顶呱呱。


但所有人体会到他一切内在美之前,都会被他精致好看的外表惊艳。他漂亮皮囊一点儿也不千篇一律,更何况大家觉得他的灵魂也很有趣。


所以,周围的人总是羡慕又没法嫉妒地说上一句,小宋真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才生得这么好。


相比于宋亚轩的金光闪闪,坐在角落里的张真源就不那么引人注意。不知道是他有意为之还是大家确实习惯忽略,总之除了班委和张真源的同桌严浩翔,几乎没有人和张真源有过言语上的交流。


这导致在“张真源跳河自杀”这件事让全班同学惊吓得夜不能寐的时候,一个个心怀鬼胎,如惊弓之鸟怕冤魂索命。


生病发烧请病假的宋亚轩在昏睡中被海水包围,浮浮沉沉,心如刀绞,折腾醒了一身的汗水。他看见挂在天边的月亮,好像看到了那个人。


“ 但愿他会游泳。”

而后宋亚轩又悲伤地想,“ 就算会游泳,他一心求死,何来生机,又是冬天跳进河里……”


浑浑噩噩到了天亮,宋妈妈端出一大盆鱼汤,说是河鱼,是他最喜欢的那种,可惜前几日没有买到。这次一定要一股脑喝完,病好得快点。


用过早午饭过后整个人感觉精神了不少,胳膊腿都回来了。宋亚轩没打算在家继续养病、


班级群里那件事沉重地压在他心里,是在谴责他这个班长不够负责,谴责他敢做不敢当,让别人替他受苦。


像利器捅向他的心脏,那里缺了个口,不知用什么填补,他不安极了。



4。

“亲爱的小熊,你一直只有你自己吗?你的爸爸妈妈呢?没有关系,我们可以一起看月亮。”

5.

骑车沿着凌江去学校,遥遥地看见江上打捞船上有带着反光条的警服,某一段可以下到江边的楼梯拉了警戒线,午后晒太阳的慵懒市民们聚在一起伸着脖子看热闹。


宋亚轩深吸一口气,虽然有太阳,但依然寒冷的空气让他难受得磕了起来,不得不停车平复气息。


“ 听说是三中重点班的学生。”

“啧啧啧,什么事儿想不开才会跳江呀?”

“现在的娃儿呀!不太能吃苦哇……受点委屈就要死要活的。”

“你可别这么说,不然人又说你逼死抑郁症。”

“什么抑郁症呀!我看都是富贵病!吃穿不愁了,浑身都是毛病……”

“ 昨天跳的,现在还没捞到,估计没有了。”


事不关己看热闹的言语化成厉鬼,扑向宋亚轩,他顾不得未平顺的气息,迅速踩上脚踏板,又飞快地往学校去。


大爷大妈叽叽喳喳地热烈讨论消失在风和水的噪声中,却在少年的脑海中留下了痕迹。


“张真源为什么自杀?”

“是因为最近被针对了吗?”


宋亚轩脑海浮现那个人满不在乎的神情,就是那种,看周围的人如看蝼蚁一般。


不,是看蛆一般,忍着恶心打交道的神情。


他仔细回忆着和张真源看似有限的交际,渴望找到更多合理的蛛丝马迹。


可以确定的是,张真源并不是衣食无忧的富家子弟,即使他唯一的能说得上话的哥们儿严浩翔是个不折不扣的富二代。


宋亚轩清楚地记得班主任让他整理的贫困助学档案里,张真源的父母资料只有“亡故”二字,而监护人则是“凌江福利院”这样冷冰冰的机构名称。


“ 可怜的孩子”


宋妈妈得知情况后如此感叹,并建议宋亚轩,“ 你是班长,多关照关照他。”

实际上,不用宋母提醒,善良的小宋一度非常关照张真源,并且尽量显得没那么刻意。


比如,上体育课邀他一起打篮球,天热了买冰棍请全班同学吃,发到真源角落里的时候“刚好”剩下两个冰棍、全给了真源。


午饭“找不到座位”,刚好只能坐在张真源旁边、把自己舍不得吃的鸡腿,用“吃不下不能浪费”的借口匀给一盘子素菜的张真源。


入秋天气骤冷的时候,小宋的校服“不小心”定大了一号,理所当然地给还穿着短袖短裤的真源裹上,还说“买都买了,不能浪费了。”


……

直到宋亚轩渐渐发现,他一头热的举动在张真源那里就是石沉大海有去无回。

男生似乎接受了他的好意,但又故意避开和他接触。


有一次他特地“路过”张真源座位出门接水,问张真源要不要他帮忙打热水,小宋一边问一边伸手去拿张真源放在桌上的北极熊形状的水杯。


男生却毫无表情地移走了水杯,说了句:“不用了,谢谢。”算作拒绝。


热心班长小宋只觉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进退不得。他安慰自己,也许张真源的水杯里有水,他并不需要。


还有一次中午放学突发暴雨,他瞧见真源没有雨伞,就提出“顺路”送他回宿舍。真源依然是一句淡淡的:“谢谢,不用了”,然后毅然决然地跑进雨幕里。


宋亚轩无奈之下只能远远地跟着,实在跑不过对方,眼睁睁看见他校服从里到外湿透了,头发也淋成一缕一缕,狼狈得不像样子。


当天下午,他将一包感冒冲剂放在真源桌上,却看见男生将那一袋药收进了抽屉。


那包药就静静地躺在书桌里,直到过期。


总而言之,开朗如小太阳的小宋过去十几年都没有碰见过这样的铜墙铁壁的人——习惯拒绝好意,安安静静地呆在人堆里,什么都不关心,也不需要任何人关心。


“也许这孩子自尊心比较强吧……”宋妈妈这么宽慰行善受挫的小宋,“你正常待他就行了,和对待别的同学一样。”


“和别的同学一样”是怎样小宋不知道。首先张真源不会像别的同学一样热情地给他打招呼,不像别的同学一样约着出去骑车看电影,不会像别的同学一样赖着让他请客,不会像别的同学一样请“班长!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也许,张真源单纯不想被他打扰,小宋这么觉得。


再后来,他渐渐学会了保持距离,张真源这位“可怜”的同窗逐渐不再是小宋班长的帮扶对象,只是偶尔想起,他会偷偷往那靠窗的角落看一眼,除了坐得笔直目不斜视的张真源,他只能瞧见冬日里时时刻刻睡大觉的严浩翔。



6

“亲爱的小熊,你会冬眠吗?可以等几天再睡吗?你睡着了我就只能自言自语了。”


7.

三中校门口的王大爷正绘声绘色地跟别人讲着他昨天是如何发现跳江的学生,又是如何找到他落在岸边的书包和学生证,如何在第一时间报警通知学校,显然这故事已经被他在短时间内翻来覆去讲熟了。


“ 那小孩看着就精神不正常!” 大爷一句高屋建瓴的总结,归因了男生自杀的理由。


宋亚轩恍惚地推着自行车进自行车棚,脑袋里嗡嗡嗡的声音掩盖不了大爷震耳欲聋的那一句“精神不正常”。


他不敢确定张真源究竟是不是能被划到精神病的范畴,但相比于精神病,他更多的是用“可爱”来形容张真源有一些让人不能理解的行为。


比如去年冬天,各科老师相继歇斯底里地批评并体罚上课睡觉的严浩翔,可惜收效甚微,严浩翔照睡不误,甚至还对着纪检老师吐了个泡泡,香得砸了砸嘴,直接导致班主任老蔡的工资被扣掉了两百块。


张真源被班主任请到办公室,要求他在严浩翔睡着的时候把他叫醒,手段不限,只要人醒着。


宋亚轩当时就在办公室的一头帮忙分卷子,他竖着耳朵关注张真源的情况,很想知道谁都不关心、不在乎的张真源,对待他自己的同桌,是个什么态度。


他也会疏远吗?也会毫不在意吗?会敷衍答应老师然后什么不都干吗?


然而,张真源的回答超出宋亚轩预计范畴:

“ 蔡老师,请您不要为难严浩翔。”


蔡老师被面前的学生气到,为了保持涵养,喝了口水平心顺气:

“ 老师要求学生上课不要睡觉,怎么说是为难呢?”


那边张真源严肃地解释:“ 严浩翔他是一头棕熊,他需要冬眠,这是自然规律,他能每天来上学已经是做了很大的努力了。”


“ 噗!”

蔡老师喝进去的水又喷了出来。


“ 还棕熊!他就是北极熊他也得给我起来上课!”


“ 北极熊不像他那么需要冬眠。北极熊有认真上课。” 张真源严谨地补充。

蔡老师被噎住了,难以置信自己竟然被这种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堵住了,气哼哼地批评起来:

“ 张真源,你的情况老师也了解,你想想,你的学费都是国家帮你出的,能好好上学就要心怀感激,回报社会,你这样不肯帮助同学,将来同学也不会帮助你。人总是需要陪伴的,你不能孤零零地一个人”


“ 我一直就是一……”

“ 有工夫跟老师耍嘴皮子,老师的话都当耳旁风是吗?”

“ 好。”

“ 好什么好?你听进去了没有?”

“ 听见了。”

“ 听见什么了?”


“ 只要我不需要同学帮助我,我就可以不用帮助同学。只要我不上学就不用感激社会。我自己过,不需要谁陪我。”


蔡老师愣了半响,愣是不知道怎么进行“教育”,办公室里师生僵持不下,直到上课铃响起,蔡老师才大手一挥,挥走烦恼:

“ 你!gu……下去上课吧!”


也许他只是想气老师,也许他只是开玩笑,宋亚轩想。


可这么冷淡的一个人,一本正经胡说八道起来真是又好笑又可爱。


应该不是精神病吧?宋亚轩恍恍惚惚地停好自行车,收了钥匙,若有所思地往教室走去。



8.

“亲爱的小熊,他们欺负你了吗?”

9。

还没走到教室,宋亚轩就被迎面跑来的隔壁桌小贺拦住了去路。

“ 班长!不好了!你快去男寝看一看吧!”


“ 怎么回事?”


“ 严浩翔在宿舍发疯,不让警察碰张真源的东西,有点猛,两个大男人近不了他身。”


宋亚轩扭头往男生宿舍赶去、小贺小跑着跟上一路跟着倒豆子一样哒哒哒地说:

“ 班里没人有心情上课、老蔡今天照着答案都讲错了两道题。”


“ 我看张真源最近奇奇怪怪的,总是嚼冰,大冬天不知道哪里搞的冰块,嚼得嘎嘣嘎嘣脆跟薯片一样。”


“ 他食量特别大,一顿四个馒头四碗饭八个鸡腿,那场面堪比大胃王直播,严浩翔的份都被他吃了。”


“ 哎!你说他为什么自杀啊?是不是有人校园霸凌他,他憋着不说……”

……

宋亚轩突然顿住脚步。


食量特别大? 没有自杀,没有必要调查,死活不让碰,这下可好了,警察刚开始以为是普通自杀,现在都怀疑他杀了……”


“要自杀的人会胃口特别好吗?” 宋亚轩疑惑。


贺峻霖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 应该?不会吧?”


“ 啊!” 安静了半秒,小贺突然尖叫起来,“该不会真是他杀吧?!”



10。

“亲爱的小熊,你会记得我吗?”

11.

严浩翔臂弯环着张真源的一个笔记本捏着一部旧款老年机,另一只手拿着一把西瓜刀,胡乱在空中比划,双目赤红,不允许办案民警靠近。像一条守护财宝的龙。


“ 别过来!我哥他没有自杀,他就是下河去游个泳,过段时间就回来了!”


民警和学校老师显然没有预料到会遇到这样的阻力,一开始好言相劝,现在一部分人正在走廊上商量着怎么控制发狂的学生。


主持工作的老师正好见亚轩和小贺两来人,抓壮丁一般让他们上阵协助警方“控制住严浩翔”。


小贺主要是和严浩翔保持对话,分散他的注意力,然后趁其不备缴获他的武器。而宋亚轩负责联系严浩翔的家长。


严浩翔,这个名字绝对不会出现在宋亚轩整理的贫困助学金档案里:严家父母是市里有头有脸的房地产商,著名的滨江别墅区凌江花城项目就是他们的手笔。


他平时在班里也是一个“安静”和“生人勿近”角色,不是说他像张真源一样有意无意和人保持疏离、而是但凡严浩翔出现的场合,他都有本事让大家迅速闭嘴,噤若寒蝉。


“ 再逼逼赖赖老子捶爆你的头。”

大家都相信他有捶爆别人头的能耐,毕竟曾经目睹他一拳将墙面捶裂开的恐怖场景。


宋亚轩并不知道严浩翔什么时候和张真源熟识,什么时候开始出双入对,为什么对谁都淡漠至极的张真源对着严浩翔能温和地叫一声,“小严”


他也曾经羞耻地臆想过张真源和自己熟悉,不排斥,不淡漠,甚至变成最特殊的那一个,微笑着叫他一声“小宋”,可惜这种幻想遥不可及。


宋亚轩望了望那间宿舍门,有一点莫名近乡情怯,也许,严浩翔知道一些内情,也许,张真源并没有自杀。


宿舍内严浩翔用喊到沙哑的声音反反复复地强调:

“ 我哥不可能自杀,他还活着,我哥跟你们没关系!别碰我哥的东西!”也能听见小贺尝试用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话题吸引走他的注意力。


宋亚轩手机文档里找到存有家长通讯的表格。

“ 喂,您好,请问是严浩翔父亲吗?有件事请您了解一下,需要您来学校一趟。”


回答他的是冷漠的机械化一般的声音:“ 抱歉,严董在开会,您可以打电话找他妈妈。”


严浩翔像个皮球一样被他父母的秘书踢来踢去,最后,让宋亚轩意外的是,这颗皮球被踢到了一个熟悉的位置:

“ 两位董事都没时间,就您描述的这种情况,我建议您联系一下两年前从凌江福利院的李院长,电话我发到您手机上……”


凌江福利院。

原来你们都来自凌江福利院。



12.

“亲爱的小熊,你会觉得冷吗?”

13.

严浩翔最后还是被几个成年男性控制住了,贺峻霖跟着被警察一起带走,据说是他一直讲话,对严浩翔有神奇的镇定作用。


张真源的笔记本被收走,一番调查下来没有什么头绪,衣柜里空得只有两件秋季校服,甚至连一件像样的冬装都没有。


班主任老蔡这才想起来这位不惹人注目的“老实”学生长年累月穿着同样款式的运动校服,夏天不穿短袖短裤冬天也不穿毛衣毛裤。


“张真源的东西真的很少。”


更准确地,宋亚轩觉得,除了那本被写有名字的笔记本,其余的东西更像是无主之物,没有张真源的痕迹。


其实,就连那个笔记本也只是一些没有个人色彩的摘抄和剪报。

“帝企鹅成长周期”

“海豹分布”

“海象迁徙”

“鲸鱼的轨迹”

“凌江动物园极地馆新馆建成,北极熊迁入三千平米泳池新居”

“凌江动物园明星帝企鹅松松被熊孩子引来的蜜蜂攻击”

“北极气候变化,北极熊将在本世纪末灭绝”

“北极的企鹅——大海燕”

“芬兰企鹅岛”

“ 濒危动物”

……


“你们同学看起来对极地生物很感兴趣。”负责调查的警察粗略地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宋亚轩心情是复杂的。


他不知道,原来他们两人有如此相似的兴趣爱好。、

也许,他们本来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可他好像今天才开始认识真正的张真源,

而他们很有可能,没有以后了。



14.

亲爱的小熊,我才不会丢下你自己回去,我要带你一起走。

15.

连续一个星期的沿河打捞和走访并没有找到遗体或者男学生活着的踪迹。宋妈妈连续做了三天鱼汤后,小宋的伤寒感冒终于好了。


没有任何可以证明张真源是被所谓的“校园霸凌”逼得“抑郁轻生”,但校内的传说已经这么写了,甚至传到了网上,引起了一些反响,悬案未决,观众惊呼其中必有隐情。


一时间,反校园霸凌的海报、文字、视频创作在网络校园圈子里昌盛了一把。

有着正义高度和正确旗帜的人获得了追捧和关注,而受过伤害的人被再一次提醒“灵魂上有不可磨灭的伤疤”。


人们似乎很乐于观看别人的悲剧,用眼泪和怜悯遮挡窥视的乐趣和暗自庆幸倒霉的不是自己。


但从来也不会因为知道悲剧的存在而停止施暴。

宣传的意义只是讲故事,而听故事的人,只听他们想听到的故事。

当然网络上发生的这些长吁短叹并没有对现实生活有什么影响。

只不过从前阳光明媚精力旺盛的宋班长变得有些阴郁:

他总在校园里寻找张真源曾经的踪迹,似乎唯有这样,才能让他开心一些,或者说,心里好过一些。


他会一遍一遍地问宿管阿姨、食堂大叔、图书馆管理员、甚至生物实验室管理员,记不记得这么一个男生,眼睛像月亮一样好看,说话声音像泉水一样清澈,五官很精致,身材高大,不爱说话,一年四季都穿长袖秋季校服。

可惜鲜少有人想起这么一个学生的模样,但大家都知道,三中有个跳河自杀的学生叫“张真源”。


宋亚轩也会在放学后去江边逛,尽管他知道张真源出现在河滩上的可能微乎其微。


贺峻霖从警局带来消息说,严浩翔倒也没有攻击人的行为,只是一直在讲一些天马行空又离谱至极的故事,他被请了心理医生。医生的诊断说他因痛失好友所以产生一些幻想和莫须有的记忆,需要专业干预治疗。


所以,尽管严浩翔一再强调“我没疯”,警方还是在和严家以及凌江福利院多方沟通后,将送到疗养院静养。


麻木地听着这个消息,宋亚轩手里的钢笔莫名其妙地坏了笔尖。




16.

亲爱的小熊,我要出门旅行了,很快就回来,如果你想我了,就看天上的月亮。如果我想你了,也会看天上的月亮。

17.

学校迫于舆论压力,发布了声明称“张同学早已在事发前向学校以“外出就医”为由请假一个月、福利院的员工可以作证,以及学校内不存在校园霸凌”的声明。


除此之外,学校电视台还组织拍摄了师生采访,回忆张真源,以证明他在校园生活很美好:身边充满了善良可靠的朋友。


精心录制的视频里,宋亚轩作为高二五班的班长,面色茫然地回忆张真源的点点滴滴。


他说到张真源这个人很可爱,举的例子是小张的水杯是北极熊形状的,小耳朵拧开是喝水的口。


他说张真源是个很细心的人,会把操场上的水瓶子收走卖掉,班级的垃圾会被他严格分类,可回收的也会被他卖掉。


他说张真源是一个干净整洁的人,吃饭永远用自己的不锈钢饭盆,就连班级外出聚餐也是自带碗筷。


他说张真源是一个好学的人,图书馆里很多科技类生物类以及地理类的书籍借阅记录上都有他的学号。


……

他惊讶自己能说出这么多内容,有的是他早已知晓的,有的是他最近从蛛丝马迹了解到的。


只能说张真源交友谨慎。又或者说他根本不想与别人有交集。


摄像机拍不到的地方,小宋的面色并不自然。


他想起来去年寒假前张真源也是请了一个月的假,还因此错过了期末考试。

当时的理由也是外出就医。


他得了什么病?

到哪里去就医?

是被病痛折磨到跳江的吗?

寒假过后张真源会再次出现吗?


“ 我哥跟你们没有关系!他才不会自杀!别碰他的东西!”

严浩翔沙哑的声音闪现在脑海里。


他意识到,似乎所有人都没有把最接近真相的那个人说的话当回事。




18.

亲爱的小熊,如果那一天来临,请带我回家。

19.

严浩翔似乎对疗养院的日子比对学校的日子更满意——吃不完的水果,睡不完的觉。


医护人员告诉来探望严浩翔的宋亚轩,说姓严的那个高中生很省心,打从进来的第一天就睡,整整一周,吃饭和上洗手间的时间都屈指可数。


宋亚轩茫然地听着护士介绍情况,走到顶楼的病房,却发现严浩翔面对窗户坐的端端正正,怀里抱了一个装满苹果菠萝橘子的果盘,似乎早就知道有人来。


医护人员叮嘱宋亚轩如果有什么情况发生就按响电铃,不过看她放松的样子,宋亚轩知道,其实严浩翔精神正常。


“ 你来了?感冒好了吗?”

没说“你怎么来了?”

知道他伤寒感冒过。

不可思议的念头从脑海闪过。


宋亚轩站在门口有些迟疑,他抬眼看严浩翔,见对方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

“ 宋亚轩,你确定你想知道吗?”


窗外的树木上积了层薄薄的雪,有鸟窝,还有跳跃的小鸟,像是在迎接新生。


“ 你……可以告诉我吗?” 宋亚轩靠着窗台站立,小心翼翼地问,“ 和张真源有关的。”


他今天穿了件白色的羽绒服,鼓起来,帽子是北极熊脑袋的样式。


严浩翔抬手指了指宋亚轩脑袋上的北极熊耳朵,答非所问:

“ 你喜欢北极熊吗?”


宋亚轩紧张握紧的拳头渐渐松开,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如实回答:

“ 嗯,小熊很可爱,不是吗?”


“ 他们是陆地上最大的食肉动物之一,很凶残的。”


“Every creature great and small。他们是美丽的生命!”


严浩翔沉默了,盯着手里的果篮发呆。


小宋不确定他怎么了,又不好打断他的独处。只能静静地等着。


良久,空旷的病房里响起男生嘶哑的声音。

“ 张真源他没有自杀。”

“ 他是一只北极熊。可以在海水中呆十几天”

“ 可以连续游上三百多公里。”

“ ……”

“ 这个季节,他本来应该回北极捕猎了。”

“你知道的他们北极熊的身体构造是与海上浮冰高度适配的,在陆地上生活非常困难。”

“我们即使成了……嗯……精……也就是比从前多一点点智慧……日子还是很难过……”

“哎,不说这些……张真源这次……”


严浩翔想起什么、一手托着果盘、一手大腿,“哎呀!……这不都怪你嘛!”


宋亚轩被他说得一愣一愣,这和张真源当初为严浩翔上课睡觉的解释一样,竟然还是个连续剧。


严浩翔说怪他,他也只能点头称是。


“ 你前段时间不是生病了吗?”

“ 以前你生病了,没力气和别的小企鹅抢吃的,他就把他的鱼留给你;”

“后来……嗯……后来你不就成人了嘛,生病了要喝鱼汤,他每次都去凌江里抓你最喜欢吃的那种鱼……这才耽误了回北极的日子,还给门卫大爷撞见……”


我?

变成人?

之前还是只企鹅?


……

……

……


宋亚轩确定如果听着一番话的是贺峻霖,那么他一定会说:

“ 你被关进疗养院真的不冤。”


可是诡异的是,严浩翔讲着那么离谱的事,他却觉异常真实。


鱼汤的味道;

梦中出现的白色小熊;

只有一方声音的对话;

张真源对人的躲避和仇视;

严浩翔冬天里睡不完的觉;

出远门前食量增大的北极熊,

以及爱吃水果的棕熊。



20.

亲爱的小熊,你的家乡和我的家乡都是白茫茫的地方?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吗?

是的,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


TunaFish

【源轩】春风不染白(中)

最近都在构思这个故事,分上中下,分别讲第三,第二和第一世的故事,HE,周末更完!


又名

《三生三世之霸道北极爱上南极》

又名

《一起等雷劈》


0.


“亲爱的小熊,如果你能听见我说话,你就动动耳朵。”


1.


动物园的夜晚有规律地降临,不似极地的夜漫长,这里虽然没有漂亮的极光,但能看得清圆盘一样的月亮。


南极馆和北极馆隔了一面厚厚的玻璃墙,南极的帝企鹅们挤在人造浮冰上面打盹。硕大水池的另一端,一只孤零零的帝企鹅宝宝将自己的一只鸟眼睛抵在玻璃墙上,嘀嘀咕咕和对面的伙伴说话。...


最近都在构思这个故事,分上中下,分别讲第三,第二和第一世的故事,HE,周末更完!


又名

《三生三世之霸道北极爱上南极》

又名

《一起等雷劈》





0.

 

“亲爱的小熊,如果你能听见我说话,你就动动耳朵。”

 

 

1.

 

动物园的夜晚有规律地降临,不似极地的夜漫长,这里虽然没有漂亮的极光,但能看得清圆盘一样的月亮。

 

南极馆和北极馆隔了一面厚厚的玻璃墙,南极的帝企鹅们挤在人造浮冰上面打盹。硕大水池的另一端,一只孤零零的帝企鹅宝宝将自己的一只鸟眼睛抵在玻璃墙上,嘀嘀咕咕和对面的伙伴说话。

 

那是一头两米来长的北极熊,面向游客那一面的玻璃墙上有更详细的介绍:

 

“北极熊,熊科熊属,世界上最大的陆地食肉动物,生活在北极冰层覆盖的水域,成年雄性体重350-750千克之间,皮肤为黑色,毛发透明中空,外观上通常为白色。每只脚五个脚趾,爪子不可缩回,前爪大而桨状,适合游泳和在冰上行走。北极熊食肉为主,主要捕食海豹;夏季会使用浆果和植物根茎。”

 

一行小字,“馆内北极熊由C国际救援组织在企鹅岛一百公里远的礁石上发现,受A国人为重伤昏迷不醒的他被C组织的抢救下恢复健康。”

 

馆内北极熊懒洋洋地靠着玻璃墙休息,耳朵小小地动了动,又大幅度地翻了个身,趴在地上,抬了抬眼皮,没什么生机的样子,看着玻璃墙另一面活泼的小企鹅。

 

“小熊,你睡了一天了,今天的电视有新的内容,你都没看。我告诉你!我在电视上看见和你长得一样的熊了,那里的一定是你家乡,你的家乡和我的家乡长得还挺像的,你说咱们家是不是离得很近啊?就像咱们现在隔得这么近一样!”

 

帝企鹅宝宝生在动物园长在动物园,对于遥远的家乡,他也只从年龄最大的帝企鹅奶奶那里打听,以及看电视联想。

 

帝企鹅宝宝手舞足蹈地比划,指了指水天花板上垂下来的几台液晶电视屏幕,那上面常年滚动播放极地研究的科普知识,供参观者学习。

 

短短三四分钟的介绍片,小企鹅看了成百上千遍,记得画面里每一座冰山的样子,知道每一块浮冰的形状。

 

他鹅生的愿望就是能回南极家乡看一看,尽管所有别的小企鹅都笑话他,说他不知道享福,只知道去野外找死。

 

今天,科普篇的工作人员放串了台、把北极熊的介绍放到了帝企鹅馆,新鲜的视频,新鲜的内容、还有他的好朋友小熊出镜,可把他高兴坏了。

 

帝企鹅宝宝伸出小短翅膀,他冲着北极熊极其笨拙地在空中画了个梨形,发现正好和他自己的身材吻合:

 

“电视里的小熊比你胖一些,小熊,你为什么这么瘦呀!电视里那只熊一口就咬死了大坏蛋!”

 

企鹅宝宝口中的大坏蛋无疑就是帝企鹅科普介绍里说的企鹅天敌——海豹。

 

企鹅宝宝每次看到海豹抓小企鹅的画面都会吓得瑟瑟发抖,忍不住扭头去看隔壁的北极熊。

 

那道瘦骨嶙峋身影,即使了无生气地躺在那里,也让他感到安心。

 

 

2.

 

“亲爱的小熊,你会游泳吗?”

 

饲养帝企鹅的工作人员不知道来自哪个国家,好像格外喜欢这只孤单的小企鹅,每次给他喂小鱼干的时,都上手揉他,一边说着:

 

“Du bist sehr schön, sehrschön, schön" 

(你真漂亮啊!真漂亮!漂亮!)

 

小企鹅告诉北极熊,“饲养员总是叫我宋宋,企鹅奶奶说,他是在夸我的羽毛漂亮;小熊你觉得我的羽毛漂亮吗?要是你同意的话就动动耳朵!”

 

那会儿北极熊趴在地上,面无表情地动了动耳朵,宋宋高兴地原地打转、摇摇晃晃没站稳,摔了个大屁股墩。

 

北极熊听他一打鸣,一改常态地抬起身子,认真地瞅着玻璃那头,努力用鼻子在空中嗅着,似乎在查看宋宋有没有摔伤。

 

那头小企鹅倒也没什么大碍,扭着身子,用短翼划拉着冰面让自己梭进水里;入水之后的他一改冰上的拙态,漂亮地翻了个身,小桨一样的翅膀欢快地凫水,在蓝色的水池里自由穿梭。

 

北极熊见他玩得开心,又放心地趴了下来。

 

“小熊小熊!你会游泳吗?”

 

宋宋浮在水面上,拍了拍隔开南极馆和北极馆的厚玻璃,对北极熊说:

 

“你要是会游泳,那就动动耳朵!”

 

北极熊把头扭到一边,身子一动不动。

 

见北极熊萎靡不振的样子,小企鹅以为他是因为不会游泳而不好意思,便好心好意地趴到岸上。

他摇摇摆摆地走到离北极熊最近的玻璃前,把自己贴在玻璃上,叽叽喳喳安慰他:

 

“没关系的小熊!就算你不会游泳,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俩有一个会游就可以了!”

 

宋宋看见北极熊动了动耳朵,接着北极熊抬起了头,再接着他撑起了上身,然后站了起来!抖了抖身子,毛发跟着甩成好看的波浪。

 

前面不到半米的地方就是水池,北极馆南极馆的水池差不多大,循环水,造价不菲。

 

但再昂贵也不是真正的海水。

 

小企鹅看见北极熊用鼻子在池边嗅了嗅,抬头回看他,脸上竟有几分楚楚可怜。

 

毕竟据宋宋观察,他的小熊大多数时候看起来懵懵的,不好动,静静地,一趴一整天。

是个良好的听众。

 

今日与以往不同。

只听,“哗啦” 一声

 

巨大的水花中只来得及捕捉看似柔软的熊后脚掌:北极熊跳入水池,下沉一定距离后打了个滚,又轻松地将脑袋露水面来,面对着看傻了的小宋。

 

“小熊”白色柔软的小耳朵立着,动了动,又动了动。

 

小宋读懂它的意思:

“我当然会游泳。”

 

他挥舞着羽翼,欢快地蹦哒:

 

“太好了!小熊!你会游泳!这样咱们可以一起游回南极!你真是一只万能熊!”

 

 

3.

 

“亲爱的小熊,他们欺负你了吗?”

 

 

除了小宋以外,别的帝企鹅都不愿意靠近和北极馆相望的这一面玻璃墙。原因是他们对白色巨型邻居有巨大的阴影。

 

事情发生在北极熊来到极地馆的第一天。

 

那一天小宋刚刚被帝企鹅奶奶任命为小企鹅群的班长:负责让小企鹅们有秩序地排队领小鱼,有秩序就寝,检查周围环境。如果可以,监督企鹅们练习游泳和捕鱼。

 

这在大多数企鹅看来,是个苦差事,只有傻子乐在其中,可这对于勤劳热心肠小宋来说,是莫大的荣耀——他时时刻刻都在为未来有可能是南极之旅做准备,拥抱一切新鲜事物。

 

 

北极熊到来的那一天,懒惰的小企鹅们因为拒绝练习游泳捕鱼而集体孤立勤劳的宋宋。小宋宋只好独自一鹅完成了游泳和潜水,摇摇晃晃爬山浮冰整理自己的羽毛。

 

北极馆铁门启动的时候,宋宋正独自一鹅坐在玻璃墙边嘀嘀咕咕数羽毛,远远看上去委委屈屈的。

 

铁门开动的声音惊动了小宋,圆溜溜黑漆漆的眼睛警惕地瞪着隔壁水池上那几块假得不能再假的浮冰。

 

灰扑扑的铁门终于洞开,一头通体雪白的北极熊缓缓地走了进来。

 

“小熊刚来的时候很不精神。瘦得皮包骨头,一看就是饿了很久的。好可怜。”小宋总是这么说,可没有一只企鹅认同他的说法。

 

他们谁也无法忘记北极熊站立起来敲打玻璃墙面嘶吼的情景。

 

“他就像一座冰山。”在南极和海豹斗智斗勇见过大世面的企鹅奶奶也这么说。

 

极地馆的工作人员记录,北极熊来的第一天就突然发狂,疯了一样冲到将南极区和北极区隔开的玻璃墙边,站起来用力捶打玻璃墙。所幸玻璃墙很结实,没有损伤,倒是附近的几块人造浮冰跟着震动而裂开。

 

“碰!碰!碰!”

 

玻璃墙另一面,企鹅小宋被笼罩在高大的北极熊的阴影里,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似乎是呆住了,任凭别的企鹅怎么呼喊,还站在原地不动。

 

北极熊熊掌黑色的肉垫一次一次拍瘪在玻璃墙上,具兽仰头长号,戚戚悲鸣,不一会儿,熊掌击打的玻璃蒙上一层薄薄的血迹。

 

“他看上去很难过?”小宋呆呆地望着北极熊悲戚的眼睛,敏锐地感受到内里无限的悲伤,还有燃烧的怒火,

 

“他是不是想和我说什么?”

 

北极熊漆黑的眼睛里,翻涌着让小宋心惊肉跳的东西,强烈得无法忽视。

 

幼小如他还理解不了。

 

他只是觉得很揪心,痛觉清晰,有眼泪要掉下来。

 

企鹅奶奶说,那可能是思念。

 

“思念,他是想家了吗?”小宋天真地发问。

 

企鹅奶奶抬头望向头顶的液晶电视屏,画面里成群结队的帝企鹅挤在一起波浪似涌动,老人家目光不似平时犀利,反倒多了些柔和,似乎是越过电视看到了什么:

 

“是吧!思念,他应该是想家了。”

 

北极熊最后被工作人员用麻醉枪射倒,世界安静了下来,庞大的身躯靠着玻璃墙,像柔软的雪堆。

 

小宋在玻璃的另一头探头探脑,好奇地打量这个新邻居。而大多数别的企鹅则哆哆嗦嗦挤在南极馆的一角,抱团取暖。

 

“你好,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小宋作为鸟类,尖锐的声音可以穿过厚玻璃,到达昏昏沉沉的另一头。

 

“你要是能听见地话,可以动一动耳朵吗?”

 

那头的毛绒绒的新邻居纹丝不动,可在兴头上的小宋并不会畏惧。好似那一坨白色的毛绒绒,比带鱼干给他吃的饲养员更让人觉得温暖。

 

“我叫小宋,是南极的帝企鹅。”小宋低下头,遗憾地对了对翅尖,小声嘀咕,“可是我在动物园出生,从来没有到过南极。”

 

“你那么伤心,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是这里的小班长!”

 

小企鹅雄赳赳气昂昂地在玻璃前往上举了举自己的短翼,还在发育期的他还没有长到成年帝企鹅的高度,羽毛还是灰白色,毛茸茸,幼小而可爱。

 

北极熊在麻醉针的作用下没法动弹,只有眼皮撩着,呆呆地望着小企鹅。看不出是悲伤、难过还是喜悦。

 

又或者,都有。

 

 

 

4.

 

“亲爱的小熊,你会觉得冷吗?”

 

如果小宋宋会写字,那么他一定有一本<小熊观察日记>:

 

企鹅纪年,北极熊元年,一月一日:

奶奶说,隔壁的新邻居是一只熊。我不知道什么熊,但他毛茸茸的。毛茸茸的应该都是还没成年的,像我一样,所以我决定以后叫他小熊。

 

企鹅纪年,北极熊元年,一月二日:

小熊好喜欢睡觉,我看到他的饲养员给他好大一坨血淋淋的肉,他都没有吃。

 

企鹅纪年,北极熊元年,一月三日:

小熊今天回答我问题了,他那边有运来好多大冰块,我有点羡慕他,因为奶奶说南极就是有很多冰,可是我们这里只有一块冰,脏兮兮的。我想起来,小时候第一次上冰面就被冻着了,所以我就问小熊他冷不冷,冷的话就甩甩脖子,不冷的话就动动耳朵,最后他动了动耳朵。

 

企鹅纪年,北极熊元年, 一月四日:

我在水池下面发现了一个好大的洞,跟我身子差不多大,水从这个洞里出去,我猜想顺着这个洞出去了就可以到南极。只可惜有一个好大的铁网子拦住了我的去路,等我长出了像企鹅奶奶一样长长的喙,我就可以把它撬开。

 

企鹅纪年,北极熊元年,一月五日:

我把我的发现悄悄地告诉了小熊,小熊今天也是睡了一整天。他好能睡呀。

 

……

 

企鹅纪年,北极熊元年,三月五日:

饲养员叔叔要给我训练,说将来要去水族馆那边表演节目,企鹅奶奶让我要争气,努力把动物园的宣传海豹上的明星动物换成企鹅。

我还是高兴的,因为这样,我就可以出极地馆。

 

企鹅纪年,北极熊元年,三月六日

表演的地方还有别的动物,我看到了真的海豹,我好害怕。还有比海豹更巨大的,和我一起表演的耀耀说那个应该是海象。

好可怕,我好想放弃,我一辈子都不想看到它们。

 

企鹅纪年,北极熊元年,三月七日:

我把我的害怕告诉了小熊,小熊被子里喷了喷气,好像很不屑的样子。我猜他应该打得过海豹和海狮,他得意地动了动耳朵。

 

企鹅纪年,北极熊元年,三月八日:

我反思了我的恐惧,我觉得,做为一只骄傲的南极帝企鹅,我不应该因为天敌的存在就惧怕前进!我要做的是强健体魄,成为像小熊一样伟大的生物!

 

……

 

企鹅纪年,北极熊二年,六月五日:

小熊来这里一年多了,我发现他变小了。企鹅奶奶说,那是因为我长大了,所以我看别的东西就变小了。可我觉得小熊是变扁了,就是吃不饱的那种扁,可是明明他有很多食物堆在地上,他都不动。我猜是他的那种肉不好吃,不像是我吃的鱼鱼虾虾还有贝贝这么好吃。要不然我饿几天,攒点给小熊吃。

 

企鹅纪年,北极熊二年,六月六日:

呜呜呜,为什么我攒的鱼虾都臭了!呜呜呜!是不是我放的地方不对?小熊今天绕着他的大房子走了几圈,他走远了站在白色的浮冰上,我发现他不再是白色的,是淡黄色的。

 

企鹅纪年,北极熊二年,六月七日:

我好生气,我攒的鱼虾又坏了!呜呜呜!我已经两天没有吃鱼了!

不过我们帝企鹅是很能饿的,真正的帝企鹅,我的意思是说,在南极的帝企鹅,可以好几个月不进食。企鹅奶奶说的!

奶奶说大自然很残酷,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问小熊大自然是什么样子,他从远方来,应该懂得比我多,他这次没有动耳朵。

 

企鹅纪年,北极熊二年,六月八日:

小熊力气好大呀,他从竟然可以将一条鱼从他那边扔到我这边。

他的鱼也很好吃呀!

可是,不听话的小熊!他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小企鹅渐渐长大,高了壮了,长出燕尾服一样的黑色背羽,长出漂亮的橘红色领结,以及长长的喙,可惜他发现水池底下的出水口比自己的身子小了很多,即使打开铁丝网,他也钻不进去。

 

小企鹅难过地根他的北极熊朋友倾诉,北极熊一如既往地静静聆听:

 

“我什么时候才能去南极看看呢?”

 

北极熊伸着脖子用鼻子在空中画了两个圈圈,安慰玻璃那头的朋友。

 

“你是说,只要我不放弃,总会有机会到的,对吗?”

 

北极熊动了动耳朵。小企鹅又振作起来,举起翅膀,摇摇摆摆地走路。

 

“你说的对!我要锻炼好我自己!等机会来了!才有力气走回去!”

 

“谢谢你,小熊。”

 

 

 

 

 

 

5.

 

“亲爱的小熊,你一直只有你自己吗?你的爸爸妈妈呢?没有关系,我们可以一起看月亮。”

 

 

极地馆换了新的科普资料,长达一个小时的那种,宋宋聚精会神地看了好几天,又哭又笑的,领会了许多知识要点,一直到夜里闭了馆,就隔着玻璃叽叽喳喳与北极熊讲心得。

 

“说实话,我还是不敢看有海豹的画面。”

“出去捕猎的企鹅妈妈被海豹抓走的时候,我快哭死了!”

“不对!我是极地馆最优秀的帝企鹅,我很勇敢!我相信我能克服的!”

 

新的纪录片里当然更多的还是一些温馨可爱的画面。

 

“小熊你知道吗?企鹅爸爸不吃不喝站在一起在零下几十度的地方孵出企鹅宝宝,等企鹅妈妈捕食回来。虽然他们很辛苦,但我却觉得这很美好,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爸爸妈妈。”他垂下脑袋,有些落寞地嘀嘀咕咕:

 

“企鹅奶奶说我们这几只是动物园引进的一批蛋,那你说是谁把这个蛋生下来的?电视里那些失去宝宝的企鹅粗心企鹅爸爸会很伤心自责,他们会去抢着养失去爸爸妈妈的小企鹅。”

“小熊,你说我爸爸是不是不小心把我弄丢了,所以我才来的这里,他发现蛋没了应该很伤心难过?”

“我希望他能帮忙抚养那种妈妈被海豹抓走的小企鹅,这样他有孩子,他就不孤单了。”

 

北极熊听小企鹅说话的叫声越来越小,便将自己的熊掌贴在玻璃上,一团雾气罩在小企鹅靠着的那一片玻璃,黑乎乎的肉垫暖暖的,体温缓慢地穿过冰冷的玻璃层,安抚失落的小宋。

 

“小熊?你呢?你一直是这么一只熊吗?你来这里的时候也是一颗蛋吗?你的爸爸妈妈呢?”

 

小熊歪了歪脑袋,拿手掌比划了一下,先是两只熊掌靠在一起,摇摇摆摆,在石头冰块中穿行,放在水里一只熊掌跟着另一只搅动,然后其中一只熊掌缓缓移开,独自穿越石头堆,扫开冰渣滓,伸入水中起起伏伏,甩干了手掌上的水珠,又把手臂伸老高。

 

小企鹅认真地看着,他们独特的交流方式,竟然也能明白彼此的意思。

 

“你没见过爸爸,但是和妈妈一起生活了三年,然后就和妈妈分开,独自生活?”

 

北极熊动了动耳朵表示肯定。两只熊掌捂住鼻子和眼睛,表示稍微有点难过,但又移开熊掌,撑在地上气势磅礴地吼了一声。

 

南极馆里别的企鹅挤在角落里睡觉,被北极熊一声嚎吓醒了。脾气不好的骂了小宋两句,失落的气氛当然无存。

 

小企鹅想起纪录片里威风凛凛的北极熊,可以站在海上独礁上捕猎鲸鱼,可以拖走成年海象,最要紧的是,他们能击穿浮冰捕捉藏在浮冰下的海豹。简直就是冰雪极地的王者。

 

他放松地躺了下来,走廊的小窗里可以看到一轮圆圆的月亮。

 

“没关系小熊,你现在有我!我们可以一起看月亮!”

 

 

 

 

6.

 

“亲爱的小熊,你在哪里?”

 

疗养院的顶层房间里,严浩翔面无表情地讲述在北极熊记忆里的破碎片段。

 

“就这样,这是我知道的,你们在凌江动物园认识的。”严浩翔说,“张真源脖子上有一块冰封的吊坠,里面一片橙色的羽毛,就是宋宋的羽毛。”

 

宋亚轩静静地听着,冰冷的冬天却没有冷意。


他回身偷偷隐藏莫名涌出的眼泪,看见疗养院的玻璃窗上一层雾气挡住了外面灰白的景色。好像雾气散去就能像从前那样看见那个白色的、毛茸茸的、令人安心的、温暖的朋友。

 

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玻璃,冰冷的触感让他惊醒。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到了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彼此成了今天的模样。

 

他不敢问严浩翔,宋宋最后怎么了,张真源怎么又有了人类的身躯。

 

他想起张真源笔记本里的剪报,

 

“凌江动物园明星帝企鹅松松被熊孩子引来的蜜蜂攻击”

 

那并不是美好的事情。

男生的呼吸有些急促,似乎在脑海中搜寻着什么,那熟悉的景象被一层厚厚的雾遮挡,越急越无法探得真相。

 

身后严浩翔叹了口气。

每只熊都有自己的故事。

 

良久,宋亚轩的呼吸平静了下来:

“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之后发生了什么,也麻烦你告诉我。”

 

小严点了点头,有些难过地看着他:


“其实我知道的细节也不多,大多数是我告诉我哥我的故事的时候,他才给我讲一点点。”

 

宋亚轩点了点头。严浩翔又继续说:

 

“这个宋宋其实在动物园的档案里名字叫松松,他在一次表演的时候被捣蛋的游客带来的蜜蜂蛰了眼睛,看不见了,不久之后感染离世。”


“ 宋宋到死都没有回到他心心念念的南极,甚至连动物园都没有出过。”




 

7.

“亲爱的小熊,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请带我回家。”

 

开瓶果醋(讨喜预售)

翔霖/讨喜【完结】

·混混严×乖乖贺

·某种意义上算是个劝好文

·虐文/多方面的虐/且狗血/如果能接受就看看



52


贺峻霖听完立刻热血沸腾,腿上的疼痛也被大脑的过度兴奋而抵消,他倚靠着石壁站起,伸出手擦了擦鼻子,露出一个猖狂的笑。


然后他一拳捣进前来的混混的肚子上,惹得那混混一阵干呕,这还不够,他迅速起跑冲到肥龙的面前,肥龙见状伸出手挡在面前做出防御姿势,贺峻霖当即转变角度,对准肥龙的膝盖窝狠狠的踢了下去。


五大三粗的男人顿时感觉膝盖后处的韧带像是要断裂一般,疼的他瞬间跪倒在地,周围的混混见状立马上去扶他。


颜面丧尽,北街...

·混混严×乖乖贺

·某种意义上算是个劝好文

·虐文/多方面的虐/且狗血/如果能接受就看看



52


贺峻霖听完立刻热血沸腾,腿上的疼痛也被大脑的过度兴奋而抵消,他倚靠着石壁站起,伸出手擦了擦鼻子,露出一个猖狂的笑。


然后他一拳捣进前来的混混的肚子上,惹得那混混一阵干呕,这还不够,他迅速起跑冲到肥龙的面前,肥龙见状伸出手挡在面前做出防御姿势,贺峻霖当即转变角度,对准肥龙的膝盖窝狠狠的踢了下去。


五大三粗的男人顿时感觉膝盖后处的韧带像是要断裂一般,疼的他瞬间跪倒在地,周围的混混见状立马上去扶他。


颜面丧尽,北街混混大哥肥龙当即恼羞成怒,整个脑袋连同脖子都变得通红,暴起的青筋让他整个人犹如丧尸。


严浩翔不甘示弱,几步冲上前来到肥龙面前抓住他的两只胳膊,嘴里喊着:“贺峻霖!你去对付其他人!”


贺峻霖点头会意,拔腿就跑把其他的混混引到了巷子的另一端,给严浩翔和肥龙的对峙留下足够的空间。


通过刚刚他和严浩翔之间的配合,北街的小喽啰混混已经所剩无几,贺峻霖觉得自己应该挺的过去,于是他如自己两年前所向往的那般,漂亮的出拳一拳一拳的打在这些混混身上,手脚配合,毫不松懈。


但是对面终究是人多,贺峻霖精神高度紧张不由有些焦虑,生怕下一秒就有人偷袭。


但严浩翔比他好不到哪去,肥龙同两年前的徐德不一样,出了名的能打,外加他体型强悍,身上的肉都是实打实的肌肉,完全就是个人形肉盾。


严浩翔和他过了几招,觉得这样下去绝对不是办法,自己的体力早晚会耗尽。


他四周望了望,发现不远处有几个堆积在一起的木头箱子,灵机一动,甩开肥龙跑向了那堆箱子。


他要像贺峻霖一样,站在高处轻盈一跳,一脚踹翻肥龙。


于是他三两下跳上了那堆箱子的最高端,就着这个高度攀上了房顶,然后对准向他跑来的肥龙的方向,伸出腿纵身一跃。


“严浩翔!小心——”贺峻霖的声音响起,严浩翔这才发觉不妙。


因为肥龙的表情,好像十分胜券在握,只见他伸出两只手,然后结结实实的握住了严浩翔的踢来的脚腕。


力量缓冲有些大,但肥龙还是凭借自己强壮的身躯抵住了缓冲,然后像丢垃圾一样把严浩翔丢了出去。


“严浩翔!!!!!!!!”贺峻霖当即被分了所有的心,一旁的混混也看准时机拿起路边的酒瓶对准贺峻霖的后脑勺,狠狠地打了下去。


绿色的玻璃酒瓶瞬间四分五裂,贺峻霖觉得头晕脑胀,还没等他缓过劲时他已经被那群混混踹到在地,然后一脚一脚的跺在他身上。


额头流下鲜血漫过双眼,有人一脚跺在贺峻霖的肚子上让他吐出一口酸水。


可是他的严浩翔情况好不到哪去,此时正被肥龙揪住衣领,一拳一拳的打在脸上。


两个人在苦难中对视,看见彼此流下眼泪。


严浩翔,严浩翔……


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愤怒彻底充斥贺峻霖的整个身体,他顺势抓住一个混混的胳膊将那人拉下,同时手肘支撑起一个助力点冲破万丈阻挠的强撑站起。


他喘着粗气,如同狮吼。


那群混混被吓了一跳,为首的冲上前想在把贺峻霖打趴却被他一脚踢飞一米,吓得其他混混连连躲开。


但贺峻霖并不准备放过他们,他潇洒出拳,将那混混们一个一个的打趴在地,只留下痛苦的呻吟。


希望鼻涕虫能来的快点,贺峻霖心想。


幸好他出发前跟鼻涕虫说过,如果我一个小时内没回来,你就出来找我,我人八成就在北街。


解决完这些喽啰混混,贺峻霖挪动着步子想去严浩翔那里。


但是他的头昏沉的要命,体力也被完全耗尽,刚走了几步整个人就栽倒在地。


血液模糊着双眼,他隐约看到肥龙拿起一个酒瓶。


“嗙!”贺峻霖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


他迷迷糊糊的抬起了头,却发现那个被敲击碎裂的酒瓶子已经插入了严浩翔的体内,少年的白色短袖染上了刺眼的红,嘴里也溢出了鲜血。


完了。


贺峻霖绝望的想,大雨冲破集云的束缚,顺势而下。


他和严浩翔都完了。


贺峻霖摸了摸脸上的液体,一时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肥龙似乎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惊慌失措的站起来,然后头也不回的逃走了,将严浩翔扔在原地。


“严浩翔,严浩翔。”贺峻霖踉跄的来到严浩翔身边,伸出手将少年的脑袋抱在怀里,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严浩翔,你再等等,鼻涕虫在赶来的路上,他打电话叫了医生。”


“再等等,你再等等,一会就有人来救我们了。”


“不要睡着,你不要睡。”


贺峻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像是要被撕碎一般,钻心的痛让他丧失理智,呼吸也变得不顺畅,整个人都站在死亡的边缘。


“贺儿……”怀里的男孩气息微弱,每说一句话都要用尽力气一般,他颤动着举起一只手轻抚在贺峻霖的脸上。


“你不要哭,哭了就不好看了……”他用手指擦拭贺峻霖的脸,雨水与泪水混杂一起混淆不清,但他还是一刻不停的擦拭,嘴角还扬起一抹笑,“我最喜欢看你笑了,眼睛一眯,嘴角一弯,露出两颗兔牙,乖巧又讨喜,可好看了。”


“贺儿,再给我唱一次《外婆桥》吧。”


怀里人提出要求,心里的悲伤像是利剑般刺痛着贺峻霖的所有感官,但他还是点点头应了下来。


大雨哗啦啦的下,伴随着电闪雷鸣,男孩在雨夜为怀中人歌唱。


摇啊摇 十五摇过春分就是外婆桥。

盼啊盼 阿嬷阿嬷的甜甜叫。

吵啊吵 米花糖挂嘴角总是吃不饱。

美啊美 小脚桥上翘啊翘……


贺峻霖觉得自己的声音颤抖不成个,而怀里的人竟也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我唱的难听你嫌弃是不是?”


“不,不嫌弃,你唱的好听。”严浩翔轻声说道,又伸出手贪恋的抚摸他的脸。


“贺儿,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不是那个所谓的乖孩子,可是我心里清楚,只有那个乖巧讨喜的贺峻霖才能有出路,才能离开苍育街,我一直固执的想让你变回去,不想看你堕落。”


“我严浩翔为人龌龊,为了苟活什么谎话都说过,可是……”


“贺峻霖什么模样我都喜欢,这是实话。”


“但是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你究竟想要什么,对不起,之前一直固执的把你推开,我真该死。”


“你不许说‘死’!”贺峻霖朝他喊道,眼泪掉落到严浩翔的脸上,他紧紧的抱着严浩翔生怕男孩下一秒就烟消云散,


“严浩翔,你必须活着,你一定活着!”


“贺儿,不闹了。”一颗眼泪从严浩翔的眼角滑落,泪水一路晕染开脸上的伤痕,变成了浑浊的红。


“贺峻霖,我爱你,好爱好爱你。”


“爱你从前,爱你现在,也会爱你的未来。”


“所以贺峻霖,”严浩翔颤抖着声音,用尽了全部力气,“带着爱,活下去。”


严浩翔这样说着,声音越来越渺小,直至一颗眼泪从通红的眼尾划过,他的手也丧失一切力量掉落到地面。


“严浩翔!严浩翔!严浩翔你醒醒!”


“不许睡!不许睡!”


他深爱的男孩最终在他怀里咽了气。


贺峻霖绝望的闭上眼睛,哭泣化成沉痛的呜咽,像是一只猛兽藏匿在嗓子一般,悲愤不平又无计可施。


他的人生本就是场玩笑,身体里流淌着贺中悦肮脏龌蹉的血液,骨子里就是恶劣与嚣张,就算他为了外婆变得乖巧又讨喜,但可惜骨子里的东西深入骨髓怎么也清除不掉。


他注定会走上不归路,哪怕他知道这是错误的,可惜这一切早已注定。


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晚到最后一刻,固执的我才得到我一直想要的结果——


严浩翔原来一直爱着一个完整的贺峻霖。


可是,也只是得到了一个结果。


“严浩翔,我以后没你了……”

 


53


再后来的,贺峻霖记不太清了。


他只记得鼻涕虫姗姗来迟,痛哭流涕的将严浩翔送上救护车,医生当即宣布伤者已无生命体征。


他只记得他和鼻涕虫一同给严浩翔下了葬立了碑,可惜这个小混混连张照片都没有,贺峻霖只能看着石碑上的“严浩翔”三个字流泪。


他只记得肥龙被抓走了,同一天他的手上也拷上了银白色的手铐。


警方以严浩翔的死亡为突破点,终于一举剿灭了祸害渝城老百姓多年的带有黑社会性质的多个混混团伙,其中涉及抢劫、寻衅滋事、打架斗殴、敲诈勒索、凶杀等多起案件,渝城警方把当年的案件一个个都翻出了底朝天,连轴转了好一阵。


甚至还翻出来贺中悦当年犯的案子,当警方得知其中一个混混团伙的主犯之一贺峻霖便是其儿子时,气的拍桌大喊:“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你们母子俩就可着渝城这一个地方祸害!”


只是没人再知道,现在这个头发寸短,穿着橙色囚服手上戴着银色手铐的年轻孩子,以前并不是这副模样。


以前是什么模样呢?


大概就是,穿着全市最好高中渝城一中蓝白相间的校服,梳着顺毛锅盖头,眼睛一眯,嘴角一弯,露出两颗兔牙,笑得乖巧又讨喜。


大概就是这样一个,讨喜的人吧。


【完】

ABCD的A

【Land of Sigmund】情不待追忆

*OOC

*直掰弯 小虐HE

*设定全为剧情 千万不要上升真人


被人喜欢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长得高长得帅又会玩点小花样的男人,通常心理都是老子天下第一,AKA人间芳心收割机。


但一个人也不能太有魅力,以至魅力大到被同性看上……应该没有哪个直男不会觉得恶心吧。怎么说,他喜欢你这事也没法控制,直男最受不了的还是被男人拿去脑子里乱想,太恶心人了。兄弟间感情好同食同寝是一回事,大家没事还能吹逼吹逼自己女朋多漂亮,遇上真基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刘耀文叉了叉餐盘里的蔬菜,肉吃完了一顿饭就变得索然无味,那种...

*OOC

*直掰弯 小虐HE

*设定全为剧情 千万不要上升真人

 



 

被人喜欢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长得高长得帅又会玩点小花样的男人,通常心理都是老子天下第一,AKA人间芳心收割机。

 

但一个人也不能太有魅力,以至魅力大到被同性看上……应该没有哪个直男不会觉得恶心吧。怎么说,他喜欢你这事也没法控制,直男最受不了的还是被男人拿去脑子里乱想,太恶心人了。兄弟间感情好同食同寝是一回事,大家没事还能吹逼吹逼自己女朋多漂亮,遇上真基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刘耀文叉了叉餐盘里的蔬菜,肉吃完了一顿饭就变得索然无味,那种被偷偷注视的感觉又来了。他知道那个男的,之前国旗下作为学生代表发过言的三好学生。他没想到越三好的学生心思越变态,不是一个班的还他妈老找各种机会偷看他,就连吃饭这种大杂烩时刻也不放过。真他妈,烦。刘耀文本来一开始也只是觉得有点奇怪,怀疑那男的是不是看他不爽想找茬儿,相安无事过了几星期后才发现那目光居然还他妈在。

 

二十一世纪了,作为网上冲浪大户该懂的他还是懂,毕竟长得非常帅,初中那会儿也不是没被男的喜欢过,看现在这情况多半也是了。刘耀文也大概知道自己这款比较吸引gay,就是那种阳光灿烂偶尔欠坏欠坏的一看就是直男的类型。最恐怖的是,刘耀文还他妈身材巨好。

 

“操。”

 

食指中指只是稍微用了点力,一次性塑料筷便啪一声响从中折断了,同桌的朝他投来异样的眼光,嘴里包着饭说话含含糊糊。

 

“叫屁。”

 

刘耀文拐了一眼同桌干脆扔了筷子不吃了,大夏天的反正也没什么胃口,还要被男的眼神注视。以他的直男思维跟本想不通男的怎么会喜欢男的,身体构造都一样这他妈也能产生念想?不香不软还他妈肌肉硬邦邦,那啥的时候不会觉得恶心吗,谁能对着男人的嘴亲得下去啊!想到两个男的卿卿我我,刘耀文简直要把刚吃过的饭吐出来。他瞄了眼同桌吃饭的哥们儿,一个个都皮糙嘴油的一点不斯文,贼他妈恶心,也只有女的才会喜欢这种雄性生物。

 

不过刘耀文也没为这事烦心多久,毕竟马上要放暑假了,大喜当头。至于为啥不直接把人约出来揍一顿恐吓他别对自己有想法,刘耀文漫不经心地拍着手中的球,站在三分线外投了个篮。做人还是要有基本的道德,校园霸凌这种缺德事他可不乐意干。加上他也知道同性恋本身还是挺难的,大多有些心理疾病,他怕那小男生给他收拾后一个想不开自杀了,他可不要一辈子背负条人命。

 

被男的偷看这事很快被刘耀文抛到了脑后,暑假有太多事情要做,打打球上上网伙着同学出去玩,没事还在K歌软件里整点东西。在家爸妈也不怎么管,简直赛过活神仙。

 

这两个月他还顺道撩了个妹,楼上班的,高高瘦瘦长得特正点,属于年级里有名的美女。不过他们还是网上聊天多,实际没见过几面,在学校的时候不熟,放假机缘巧合通过朋友加上后一直在聊着。那妹子家里管得比较严平时叫出来玩都不行,虽然妹子还没正式答应,不过他俩也跟谈恋爱差不多了。妹子跟他一样选的理,就不知道开学高二分班能不能分到一个班了,刘耀文为此还小小地祈祷了一下。

 

每个高中生都有一个写不完作业的暑假,刘耀文这种贪玩的自然是主动入列。开学前一天熬夜把巨厚那本暑假作业里的空格用阿拉伯数字顺着填,结果还是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发现还有一半没填。没办法,只能收拾收拾报道去了。他爹妈高二给他报了个住宿,没别的原因,就是工作太忙还要每天接他上下学太麻烦了,本来他们家离学校就有段距离。

 

他爸的手机昨天就收到消息说他儿子被分到了四班,高二一到六班都是理科重点班,还挺高兴。刘耀文这个人平时学也不怎么学,纯属脑子聪明,每次期末考都考的不错。

 

由于睡眠不足,刘耀文背着书包无精打采的跟着人流走,想起来才发消息问他未来女朋友被分到了几班。一班,哦豁,祈祷失败。好吧,一班就一班,也不远,走两步到了。

 

刘耀文顿住瞥了眼班级牌抬脚走了进去,人还没来几个老师也没有,他走到最后面找了个位置坐下拿出那本巨厚的暑假作业,盯了半天还是不想动。刘耀文抬头望了望四周,发现跟他对角坐的一个男的课桌上堆了好几本作业本,然后又看见一男的往他课桌上扔作业。刘耀文眼皮一跳,身体快过脑子嗖地就蹭到人课桌旁。

 

“诶哥们儿,想必你就是未来班长吧,这作业你看能不能通……”

 

操。这张小白脸化成灰刘耀文都认得。到嘴边的话变成神经抽搐,这男的不就是被他背地里骂过几百遍的老熟人吗。

 

“你有事吗?”

 

我有事吗?什么叫我有事吗?刘耀文差点被货这清清冷冷的声音呛到,这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这样一张脸,他还以为是个娘娘腔呢。

 

“有事,事大了。我就想问,这作业我要是不交会怎样?”

 

果然这货刚刚那副冷淡的表情都是装的,你看他就随便找个茬儿说两句,这人就已经红了耳根子,瞟了他好几眼就是不敢直视。刘耀文在心里咦了一声,心想着他说的这些话不会一会儿也被拿去脑补吧。

 

“处置权在老师手里,我也不清楚。”

 

刘耀文的眼神从上到下搜刮了那人一眼,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似乎觉得没意思不想再跟他过多交流,双手从撑着的桌子上拿下来插回裤兜里就转身走向自己座位了。

 

余光瞥见刘耀文走远的背影,手中紧紧攥着的笔才如释重负般轻轻倒在了桌子上,严浩翔的一颗心也跟着落下,总算是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流程就很简单了,新同学一个个进班级,其中不乏有些高一就同班的,显然高二又能被分到一个班让他们很激动,叽叽喳喳地交流着暑假心得和即将到来的新任课老师。没多久班主任就来了,是个三四十岁的女人,看着还挺面善。刘耀文翘着椅子边摇边闭着眼睛听讲,被从窗外洒进来的阳光照得都快睡着了。全班突然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刘耀文掀开半边眼皮望过去,宣布班长了这是。果然是那个白皮肤小瘦子,叫什么严浩翔。刘耀文瞥了眼黑板上那整整齐齐的三个大字,又是一声轻哼。原本多漂亮挺拔的一帅哥,喜欢什么不好,喜欢男人。

 

刘耀文最终还是没交暑假作业,班主任也没找他谈话,让他觉得开学前一天晚上的乱填都白填了,还以为要查多严呢。

 

无聊的晚自习课间从走廊这头穿到一班那头去上厕所,刘耀文优越的身高让他一眼就看见他那个乖乖学习的未来女朋友,勾了勾嘴角又插着兜往回走。撑完下半场晚自习就回家的回家回宿舍的回宿舍了,刘耀文伙着新认识的几个朋友勾肩搭背一路走,期间还去小卖部买了些垃圾食品拎回去吃,到宿舍时都已经快门禁了。

 

四人寝,三个人到宿舍门口轻轻一推就进去了,厕所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刘耀文的是上铺,所以他直接往别人床上一躺就掏出手机发消息,张烨一屁股坐到他旁边换鞋,嘴上还不忘调侃浴室里的人洗澡不关门。讲到最后不知道谁调侃了句,我要有班长那身材我也洗澡不关门,刘耀文正在戳键盘的手指猛地打了个抖。

 

浴室门被推开,严浩翔穿着黑色大T和短裤就走了出来,带着一股清新的沐浴露香气,发梢还在滴着水,全身的皮肤被温水浇灌得……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哦,吹弹可破。

 

“我操,班长,你这每天洗澡用漂白剂吗?”

 

严浩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身拿过架子上的干毛巾罩在头上准备接水刷牙,说他们回来得太晚还是抓紧时间洗澡吧二十分钟后就要熄灯了。声音虽然低沉但温温柔柔的,让人听着就舒服。张烨跟何晨两人于是抢着往厕所里钻,淋浴头只有一个,何晨要大号他怕一会儿熄灯了不方便于是厚着脸皮挤进去。

 

不大的四人间此时就剩下刘耀文和严浩翔两个人,谁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刘耀文拆了包薯片嚼得咔嚓咔嚓。严浩翔刷完了牙擦干了头发就准备上床了,他也是住的上铺,刘耀文正大剌剌地躺在那张架子床的下铺。严浩翔暗自做了个深呼吸,也没看刘耀文一眼,脱了鞋就踩上了梯子往上爬。刘耀文就是在这时掀的眼皮,从他这个仰躺的角度正好一眼望进严浩翔宽大的裤管里,他迫不得已看到了严浩翔白出花的大腿根。虽然没有他想象中的大肌肉块子,又细又有肉,但刘耀文还是觉得辣眼睛。

 

上铺只晃了两下便没了动静,刘耀文将手机塞回口袋里,闭上眼想着些事情。自己也真是够衰的,上学期的疑难杂症不但没解决,这学期居然还他妈直接摆到他面前了,这生活真是他妈操///蛋又鸡肋。他俩这以后可就要一个屋檐同进同出了,他其实挺怕严浩翔来事的,主要是怕他的特殊身份坏了自己名声,虽然那严浩翔看起来也不像那种坏胚。


不过,坐以待毙也绝对不是他刘耀文的性子。与其成天担心对方会不会捅什么幺蛾子,不如老子自己动手把那蛾子窝捣了。

 

住宿的第一晚睡得不太舒服,铁架子床跟家里的比起来差远了。刘耀文第二天是被人晃醒的,昨晚睡不着陪妹子聊天聊到两点多,今早的闹铃响了两遍都没听见,还是下床的张烨洗完脸刷完牙回来见他还在床上一动不动才去把人叫醒的。宿舍其他三个人都收拾得差不多准备走了,刘耀文才睡眼惺忪地从床上坐起来,回过神来后抓了条裤子就从床上爬下去急匆匆地穿,一抬眼抓住正要出门的人。

 

“严浩翔,等我。”

 

严浩翔被叫住时心里一紧,仿佛楼梯上踩了个空,这是刘耀文第一次叫他名字,磁性的低音很好听。还没来得及细想为什么他的态度变得不一样了,身体就听话地返回宿舍乖乖站在一边等刘耀文。刘耀文火速刷完牙洗完脸,临走前沾点水随便撸了把头发就揽上了严浩翔的肩往门口带。

 

“走吧。”

 

严浩翔被刘耀文揽着有点僵硬,差点走出同手同脚的魔鬼步伐,他还没适应刘耀文突然跟他这么亲近,捏着衣服下摆的手心里居然蓄起了细汗。刘耀文却像完全不在意似的,揽着严浩翔窄瘦的肩一路往宿舍大门口走,路过认识的人还笑嘻嘻大声打招呼,像是生怕谁不知道。

 

“你一般早饭吃什么?”

 

“啊?呃……”

 

刘耀文抽空低头凑到严浩翔耳边问,严浩翔不自在地往边上偏了偏,任刘耀文揽着走进了学校食堂,他毫无食欲地看了一圈。

 

“随意,我都行。”

 

“别那么拘束嘛。”

 

刘耀文轻笑一声,调戏似的地拍了拍严浩翔的脸蛋,眼睁睁看着那片白嫩染上粉色。

 

“今天只有你等我,那我们以后就是好兄弟了。”

 

说完他又将手放到严浩翔后背上,隔着棉质的校服衬衫轻轻抚了抚便将人往前推走到卖面的窗口。严浩翔全程心跳加速,他虽然已经很努力克制自己却没本事压住自然的生///理反应,只希望不要被刘耀文看出来脸红。

 

两个人吃完饭就往教学楼走,严浩翔期间一直话很少,几乎都是刘耀文在说,他有时会回应几句,大多时候都只是礼貌地笑笑。刘耀文也不在意,开了句玩笑说他跟个小女孩儿似的,严浩翔立马又闹了个大红脸。

 

“诶,看见那边那美女没,哥马上要追到了。”

 

严浩翔跟着抬眼朝刘耀文指的方向看去——人群中一个仙鹤般素白优雅的女孩:陈颖。女孩高一时是他们班的学习委员,一个多少男孩青春的存在。听着耳边刘耀文声音里掩饰不住的雀跃,严浩翔眼里闪过一秒失落,不过很快就被他隐藏起来,轻轻应了声嗯。

 

“高中嘛,不就谈谈恋爱学学习。严浩翔,你有喜欢的人吗?”

 

刘耀文笑嘻嘻地与人并排着走入楼梯口,严浩翔比他矮一点,他每次都得偏过头再低一点视线才能看清那人的眼睛。刘耀文的审美没问题,大家都觉得好看的人他就是再不喜欢也不会觉得丑。严浩翔这人不说别的,单看长相还是非常赏心悦目的。当然,这是他从前远距离瞥一眼没瞥出来的。

 

“呃,暂时没有。”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我认识的多,帮你物色物色?”

 

刘耀文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严浩翔,笑得恶劣。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我喜欢学习。”

 

严浩翔没再看刘耀文也没多说什么,推开教室的门便走进去在自己位置上坐好。刘耀文见状抬手揉了把那颗毛绒绒的头,心情很好地插着兜回了自己座位。


他俩在教室的最后面天各一方,但也影响不了刘耀文余光瞥见严浩翔还是会不经意偷看他。高一偷看了半年已经成了习惯改不掉了吧?刘耀文冷哼一声,嘴角勾起抹嘲讽的笑意。这是喜欢学习,还是更喜欢我啊?

 

这种感觉比从前舒服很多,虽然还是改变不了被严浩翔喜欢,但刘耀文这次不再处于被动,男人的好玩心反而让他有些兴奋。他也想过,严浩翔那种脾气好学习好长得好的男生,要是不是gay,是gay也无妨只要别对他有意思,都还在刘耀文的接受范围内,或许在这高中最后两年里他们还能成为好兄弟。

 

可惜了。

 




一个班的男生之间,从不认识发展到好兄弟可以只需要三天,略过女生之间许多个的推心置腹夜晚和黏黏糊糊的白日。

 

男生通常很少能有跟刘耀文混不熟的,没有什么关系是互相喊一句哥亲近不了的,虽然刘耀文比他们要装点逼,但谁让他是学校里数一数二的帅哥。反之他们班里另一个和刘耀文不相上下的帅哥看起来就不是那么好接触,气质清清冷冷的,也不像大多数男生那种粗糙混日的活法。但严浩翔也不是他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不好接触,只要是四班的都知道,他们班长大人还是很乐于助人的。比如他会很耐心地给你讲题直到懂为止,比如偶尔一次没交作业他还会酌情帮你瞒过去。因为他是好学生,老师总是很信任他。

 

本以为一个班两个精品帅哥之间,会暗暗地争斗魅力,就像美女之间也会有攀比心理一样,一山不容二虎嘛。谁想到刘耀文跟严浩翔只用了两三个星期,就好得跟同穿一条裤子的亲兄弟似的,一个人在哪旁边就有另一个人的身影。甚至刘耀文打篮球,严浩翔下场后都会直接到他衣服旁守着。大家都打趣严浩翔贤惠得像刘耀文的小媳妇儿,抱着衣服的人也只是笑而不语。

 

严浩翔的球技不如刘耀文好,刘耀文有时来了兴致会一对一教学。班里几个一起打的时候严浩翔也都会被刘耀文内定同队,反正一定要罩着。还有每次一帮人去完小店回来,都会看到刘耀文校服口袋里塞得鼓鼓的。因为严浩翔从来不去小店,刘耀文每次消费完都不忘给人也捎点小零食吃吃或者小饮料喝喝。知道的是刘耀文不差那点钱,不知道的以为刘耀文哄对象呢。

 

班里同学每次见刘耀文揽着人出现在大众视野都见怪不怪,调侃他把人看得太紧了吧。刘耀文就笑嘻嘻地勾勾严浩翔的下巴说这是他漂亮小老婆,毫无意外地被严浩翔红着耳根推开手。男生女生也都跟着起哄,有女生当着他们面磕cp,刘耀文就揉她们的头发笑说一句小姑娘家家。


热热闹闹的班级氛围里,没有人发现严浩翔看着这副场景时放空的双眼。

 

可变故总是来得突然。就在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午休后的下课间,班上突然掀起一阵惊呼。被人摇晃手臂的严浩翔从昏昏欲睡的梦境中清醒过来,感觉就像重返人间。

 

“别睡了班长,快起来看你老公大型出轨现场啊哈哈哈哈!”

 

严浩翔揉了揉眼睛,循着尖叫声望去。透明敞亮的大玻璃窗外,刘耀文单手插兜跟陈颖站在一起,微微低头听女孩说话的模样是严浩翔从来没见过的满眼欢喜。

 

秋日金灿灿的阳光洒了一点在他们头顶,刘耀文抬手将陈颖被风吹乱的发丝抚到耳后的动作又引来一小阵尖叫。身边挤在窗户口趴着看戏的男生女生都在感叹好配,刘耀文在一阵一阵的起哄声中鲜少地害羞了,笑着转过头来用口型连说了两句别闹。幸福快乐的目光扫过严浩翔,在下一秒笑得更灿烂。

 

这场令人羡艳的青春校园言情剧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严浩翔不知道,刘耀文从后门进来时经过他的身边都带上了一抹清香,哼着轻松愉悦的小曲儿。

 

刘耀文转了转腕上的情侣手链,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上面的纹路,又想起每天和陈颖聊天相处的时刻。刘耀文心里甜蜜蜜的,他就快要交人生中第一个女朋友了。

 

陈颖送了刘耀文一条手链,他自然也要回份大礼,光让女孩子送完全不符合他思想中的那点大男子主义。生活要有仪式感,刘耀文打算送完这份礼物就正式向陈颖告白了。


但就不知道该送什么?项链?也不知道女生喜欢什么样的,挑不来亮晶晶的东西。小裙子?虽然刘耀文喜欢看陈颖穿,但第一份礼就送裙子总感觉莫名猥///琐。问其他女生也不太好,刘耀文怕她们趁机缠着他聊天甩都甩不掉。


于是,他将目光放在了刚擦干头发准备上床来的严浩翔身上。不得不说,严浩翔的品味和眼光都不错,刘耀文看他除校服外的一些私人单品都很炫,上星期他脖子上挂的一条项链都是从严浩翔那借的。

 

“宝贝儿,来来来。”

 

刘耀文往里躺了躺,拍了拍他窄小架子床旁边空出来的位置,挑着眉望着刚踩上木梯的严浩翔,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严浩翔只疑惑了一秒,还是听话地转个方向爬到刘耀文床上去了。

 

“来帮我看看,挑一挑送女生的小玩意儿,就你今天看到的那个。”

 

刘耀文一只手拿着手机浏览商品界面,另一只手揽住趴过来的严浩翔挪到他胸口上,手机放在两人眼前。

 

“你眼光比我好,我是真不太懂小女生喜欢的这些。好好选知道不,相信你,宝贝儿!你会帮我的对吧。”

 

刘耀文低沉的声音就附在严浩翔耳边,燥热的体温加剧了说话时胸腔的震动,他对严浩翔说话时眼睛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手机页面。严浩翔抬眼默默地看着刘耀文棱角锋利的侧脸,他的眉他的眼,他洗完澡后浑身清冽的气息。严浩翔眼睛里的光颤了颤,很快又垂下了眼皮,刘耀文的手链随着他的动作每响一下,心脏好像都会被重击一次。他喜欢刘耀文,所以没有办法拒绝他,就算提前知道了刘耀文叫他过来是帮喜欢的人挑礼物的,他也拒绝不了。

 

查完房后张烨让全宿舍唯一带了手机的刘耀文放首歌听听,刘耀文正搂着严浩翔翻淘宝翻得眼花缭乱哪有功夫搭理他,随口应了声忙着呢别烦就返回和严浩翔嘀嘀咕咕的小声商讨中了,被张烨打趣恩爱的小夫妻俩也没空反驳。严浩翔突然翻身朝向床外打了个喷嚏,刘耀文起身也跟着附过去,大手盖住严浩翔单薄的肩头,偏过头问还在缓神的人。

 

“怎么了?冷吗?”

 

严浩翔耸了耸鼻翼说还好。刘耀文恍然已经是深秋了,他是属火的常年体温偏高也不代表所有人都跟他一样,严浩翔白白嫩嫩的一看体质就不如他,短袖短裤洗完澡出来肯定得冷啊。刘耀文坐起来把床头叠的小方块拆开,往两人身上一盖又把人搂到怀里,大手搓了搓肩膀连着手臂的那片皮肤企图摩擦生热。

 

“我靠,这他妈就是在为难我胖虎!诶?刚划过去那个紫的是不是还可……日啊,熄灯了。”

 

视线周围突然黑了,花心思做一件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刘耀文啧了一声。

 

“熄灯了,我就先回去了,挑得差不多了你自己再看看吧,实在不行明天再……”

 

“还回去干嘛呀,这架子床,你再嘎吱嘎吱爬回去太吵了,睡这吧就。哎呀,再挑五个再挑五个。”

 

刘耀文说完就一掌包住严浩翔的小脸乱揉,怕一会儿巡逻的宿管看到手机光又一把掀开被子将两个人的头都罩了进去,狭小的空间由于多了两个大男生的呼吸瞬间燥热了起来。刘耀文微微侧身倚到严浩翔身上,手机也怼到他脸前。严浩翔缩着脖子往后蹭了蹭,抬手仔细地划着屏幕,将刘耀文选中的几件一一看过去。


手机屏幕冷白调的光正面照在严浩翔的脸上,刘耀文离他这么近,却却看不到一点毛孔,这就是女生都追求的所谓雪肌吗?刘耀文的目光仔仔细细地扫过严浩翔脸上的每一寸肌肤,直男癌如他也要感叹一句真好看的程度。但,也仅此而已。

 

“感觉这条要有设计感一点,女生应该都喜欢比较特别的东西,我看上面说还可以刻字,应该会更有纪念意义吧……啊,好热,呼吸不过来了。”

 

严浩翔小声说完后侧过头去看刘耀文征求意见,却被他意味不明的眼神吓得一愣,手机的光影配上夜晚的氛围居然有种说不出的暧昧。刘耀文却只是笑了一下,将严浩翔选中的那条项链加进了购物车,翻了个身拉开两人头上罩着的被子。严浩翔立刻呼吸了几大口新鲜空气,心跳快得让他难受。

 

“加个QQ吧,方便周末联系。”

 

“可我只用微信。”

 

“那就微信。”

 

刘耀文调出微信界面,手机给严浩翔自己捣鼓,发送完请求后就甩到了枕头底下。

 

“睡里面吧,我睡觉不安分,半夜把你挤下去要摔残。”

 

严浩翔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想回去。两个一米八几的男生挤一张小架子床,明天起来肯定会腰酸背疼。最主要的一个原因,他不想跟刘耀文一起睡,没有别的原因,就是不想。虽然他喜欢刘耀文,可严浩翔心里也明白刘耀文是个直男,是绝不可能会喜欢他的,而且刘耀文心里还有很喜欢的女生。可严浩翔没有办法把刘耀文当兄弟一样,就像刘耀文每次碰他一下摸他一下,尽管他知道好兄弟之间这样很正常,但他还是会有别样的感觉,这是他控制不住的身体本能。严浩翔其实很害怕让刘耀文发现他的兄弟是个喜欢他的变态。刘耀文有些举动,真的太亲密了,时常让严浩翔觉得不舒服。严浩翔也知道直男朋友间有时候会没有安全距离,但是他有。


因为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他从小就不和男生有太亲密的行为,偶尔才会勾肩搭背一下,也正因如此才造就了他看起来冷冷淡淡的气质。

 

刘耀文似乎很困了,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严浩翔一个人愣在那想什么,打了个哈欠拉住严浩翔的胳膊催他赶紧爬里面去。严浩翔再也推脱不得,只好尽量轻地起身,双手和双腿都小心翼翼地绕过刘耀文的身体,爬到架子床里面去面对着白墙。刘耀文也往床边靠了靠给他腾多点位置,可怜巴巴挤墙角,跟上不了桌的小媳妇儿似的。

 

四人寝很快传来平稳的呼吸,下床两个是早都开始打起了细鼾。严浩翔叹了口气,听着身边最近的也开始进入梦乡,默默把被子往脖子上拉了拉,收脚避开了刘耀文朝里扫过来的腿。严浩翔额头抵在墙上,背后另一个人存在的热量让他十分不习惯,最终却还是扛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清晨六点半,电子表的滴滴声准时叫醒了睡梦中的严浩翔,他按掉了定的闹钟。缓缓地抬起沉重的眼皮,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头晕,全身上下也像做了剧烈运动一样酸。严浩翔想掀开被子才发现刘耀文的手隔着被子手搭在他胸口,自己的身体好也完全动作不了,刘耀文一动不动地像块铁一样把他堵在和墙形成的一个小空间里,膝盖顶着他的腿弯。严浩翔实在没办法,只得微侧过身先把人晃醒,对着刘耀文那张熟睡的脸下不了手也得下手,毕竟磨蹭下去两个人都要迟到。刘耀文被他晃得皱起了眉头,一把抓住严浩翔的手腕,好不容易睁开眼看清了人,脸上的表情臭得像在质问严浩翔怎么在他床上。

 

“几点了?”

 

“六点三十五,起床上学了。”

 

刘耀文闭着眼嗯了一声,没睡醒的声音又涩又哑,他放开握住严浩翔手腕的手翻了个身转过去似乎又继续睡了。没了束缚的严浩翔只花了几秒便从床上爬起来下木梯,彼时何晨刚穿上拖鞋,看见严浩翔从刘耀文床上下来的那一幕还诶了一声,但由于太困也没脑子多追究。

 

刘耀文惯例喊严浩翔等他,然后用最后十五分钟火速穿衣洗漱。一路上边走边吃早饭还是迟到了,教室里已经响起了朗朗读书声,刘耀文没吃完还藏了个包子在上衣口袋,严浩翔的塑料包装豆浆和鸡蛋也都在他宽大的校裤口袋里。


语文老师把两个人堵在门口解释迟到原因,严浩翔面不改色地实话实说不小心起晚了,刘耀文跟在后面笑嘻嘻地嗯嗯嗯。语文老师特别喜欢严浩翔,不忍心让他尴尬,又念在他是初犯的份上没多说什么就放他们进去了。刘耀文就纯属是跟着享福,否则指定要罚他抄一篇课文。

 

教室一竖排的位置统一两周挪一次,严浩翔正好换到最里面靠窗的位置,刘耀文就在他旁边一排。两个人坐下后,刘耀文先掏出语文书装模作样地竖着摆放在桌子上,偷偷冒了个脑袋看老师在忙着批作业没注意这边,他又从口袋里掏出热乎的豆浆和鸡蛋,贼溜溜的眼睛瞥着讲台上的老师轻轻咳嗽了一声。会意的严浩翔边扶着书读,另一只手在下面朝刘耀文左右摆示意他现在不要,下课再说。可刘耀文都拿出来了哪有放回去的道理,一条腿跨出去,伸长手愣是要把东西往严浩翔桌肚里塞。因为动静闹得不小,所以在收手要坐回来时正好就被讲台上的老师抓个正着。好在老师没看见刘耀文塞东西,只当他是不遵守纪律还妨碍其他同学早读,罚他把《逍遥游》抄四遍明天交上来。

 

于是高二四班就又流传了一个感人肺腑的爱情传说,班草刘耀文因为想让班长严浩翔吃上热乎早饭而被恶毒老巫婆罚抄整整四遍《逍遥游》,爱之深切。刘耀文表面上接受三好男人的夸赞,抬手招了招说应该的应该的养小老婆嘛,其实他根本就不想抄。再说他这个事故是帮严浩翔带早饭才造成的,严浩翔多少得帮他分担点吧。


好在严浩翔是个好说话的,或许只是对刘耀文来说好说话,完全没有反驳就默默接下了刘耀文分给他的两篇《逍遥游》。

 

高中每一天的任务都是繁重的,每个课间都要做上一门课留下来的作业,分段写作业的晚自习也不会有哪科老师说能给你空出时间来搞白。严浩翔舍弃了中午午休时间,躲着巡逻检查的磕磕绊绊也才抄了一篇半,剩下半篇只能带回宿舍在熄灯之前抄。刘耀文就更懒了,他根本一字没动。下课就属他玩得最欢,一会儿闹闹别的男生,一会儿去一班门口转转,兴趣来了还要Bbox几句。用语文老师的话来说,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进实验班的,没点好学生的样子。刘耀文撇撇嘴不置可否。

 

这就导致晚上回宿舍后,他跟严浩翔两个人趴在严浩翔床上抄课文,本来同时起笔的,严浩翔却没一会儿就抄完了。刘耀文可不乐意,他一把按住严浩翔搁笔的手,整个包住左右摇晃开始撒娇。

 

“哎呀严浩翔,好哥哥,宝宝贝儿,再帮我抄一篇嘛,我根本抄不完了呀。”

 

张烨被这声音恶心得快要吐,损了刘耀文一句死娘炮,刘耀文粗暴地骂了句滚反手就是一块橡皮砸人背上,回头对着严浩翔又是一副求人的可怜表情。严浩翔没办法,一句可是卡在嘴里没有了下文,他就是没有办法拒绝刘耀文的任何无理要求。

 

宿舍熄灯后严浩翔和刘耀文都只剩最后一点了,刘耀文的手机手电筒照在两人中间。谁也没说话,只剩笔接触纸张的沙沙声,还有刘耀文手链的细微叮零声。刘耀文故意把字写得很小,跟蚂蚁爬似的,他倒是比严浩翔先撂笔,顺势就躺在严浩翔枕头上闭目养神。严浩翔没两分钟也抄完了,把两张白纸收了往边上的收纳篮里一放,回头才发现刘耀文悠哉悠哉地躺在他床上一副不打算走了的主人姿态。

 

“你……”严浩翔指了指对面刘耀文的床。

 

刘耀文一把拉过严浩翔按到床上,还没好气地啧了一声,“又不是没睡过,穷讲究。”,脚下勾过严浩翔的被子拢了拢就盖在了两人身上。刘耀文曲起一边手枕着头,惯例登QQ和找陈颖互道晚安。严浩翔见状往墙的方向挪了挪,刘耀文就斜他:“躲啥,又不会吃了你。”

 

严浩翔没说话,侧过身背对着刘耀文,像昨晚一样额头抵着墙面准备入睡。身后安静了好一会儿,估计是聊完天后刘耀文才终于放下了手机,严浩翔的睫毛颤了颤,他没睡着,其实也睡不着。他感觉到刘耀文动了动,似乎是翻了个身,被子被他弄得窸窸窣窣的,下一秒他的大腿外侧就盖上了一个火热的手掌,低音疑惑地问了句这什么。严浩翔受了些惊吓,反应过来后还是不动声色地又往里缩了缩。

 

“你的腿?”

 

“嗯。”

 

刘耀文哦了一声便没了动作,严浩翔都能感觉到那人炽热的鼻息打在他后脖颈的位置。

 

“你不挤吗。”

 

“嗯。“

 

又沉默了一会儿,刘耀文才缓缓开口:“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当着一面背后一面。”

 

“我没有!“严浩翔一个心急,下意识地反驳,由于太激动身体不自觉就跟着半转了回去。刘耀文满意地诶了一声,“转过来就对了嘛,哪有天天朝墙睡觉的。”

 

严浩翔抿了抿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就变成不自在地平躺着。只是平躺着面积大,刘耀文又像故意挤着堵他似的,他只好两条腿叠着搭在一起,否则就会碰到刘耀文的腿。刘耀文就跟完全不介意似的,抱着手臂侧着身就闭上眼睛就准备睡觉了,但两个人其实根本没碰到什么。

 

第二天醒来又复原了昨晚的场景,严浩翔又被刘耀文挤在角落里动弹不得。只不过这次刘耀文的手是不隔被子直接搭在了严浩翔的腰上,手掌还贴着他的小腹。严浩翔没了头疼也更清醒了,拿开刘耀文沉重的胳膊再把人晃醒。这次刘耀文没有再像昨天早上那副臭脸,只是艰难地掀开半边眼皮看了他一眼又翻了个身继续睡。

 

由于刘耀文每天都要贪睡那么一会儿,他俩这天又迟到了。刘耀文嘴里塞着个丸子,跟严浩翔两个人刚走到楼底上课铃就响了,他听见身边人呼吸一滞后加快了脚步,刘耀文连忙追上去。小心翼翼地看了严浩翔一眼,见他脸色不太好心想可能是生气了。作为班长天天跟他一个吊车尾厮混在一起不说,还要被他拖累迟到不给同学起带头作用。

 

两个人趁老师不在偷偷从教室后门溜了进去,严浩翔全程没给过刘耀文一个眼神。刘耀文坐下后赶紧掏出英语书摆出来,手上抓起一支笔就开始写字,严浩翔只听见一声纸张的嘶啦,然后他的课桌上就多了一团小纸条。

 

严浩翔收了纸条进口袋却没有看,刘耀文又惯用套路地把书立在脸前,从课桌底下伸手去够严浩翔。不管严浩翔怎么躲,刘耀文就是要去抓他的手。不想把动静闹大,严浩翔只好妥协任刘耀文抓住他的手。

 

干燥温热的手心贴上他的,严浩翔心里不受控地生起一缕虚幻的满足感,他在朗朗读书声中也灵敏地捕捉到了刘耀文一声轻笑。严浩翔的手心被刘耀文捏了捏,跟变魔术似的,他的手里突然多了一颗红色的奶糖。严浩翔疑惑地向下看去,刘耀文早已收回手捧着书正经危坐了,一颗红色的旺仔牛奶糖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躺在严浩翔的手心里。

 

严浩翔太好哄了。刘耀文看着脸前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撑着昏昏欲睡的脑袋时想着。




 

国庆到来得猝不及防,高中生只放六天假,松了口气的同时等待着他们的还有繁重的作业。刘耀文在放假前一天的晚自习就想好国庆怎么玩了,无非就是网吧包夜,体育馆打球,再留一天约陈颖出去玩,最后一天去严浩翔家抄抄作业。

 

刘耀文一般想什么就是什么,国庆前几天都按照他的理想过的。他父母因为经常不在家,还给了他点钱让他自己照顾自己,刘耀文本身也不缺钱花,但他还是为了装逼把钱省着留到和陈颖约会。本来想在那天就把礼物送给她正好告白的,鬼知道那个商家的定制项链怎么那么不给力,一个名字刻他妈五六天,物流信息还显示的未发货,刘耀文只能继续以“好朋友”的身份和陈颖出去瞎溜达。


要么怎么说他是直男呢,人女生都送他情侣手链了,他还非得讲究个仪式要自己送了礼还要先开口告白才算。虽然那天最后闹了个小矛盾不过也不影响感情,一方面刘耀文擅长道歉哄人,加上陈颖心思也单纯。

 

一眨眼六天的假就过了五天,刘耀文在最后一天起了个大早,背上放学以来就原封不动的书包打的去了严浩翔家。那也是他一整个假期第一次想到找严浩翔。彼时他口袋里和微信里总共还剩一百不到,和陈颖逛街时买了双鞋买了件外套花了快两千,幸亏人女生也没要他什么东西。

 

其实刘耀文莫名觉得跟严浩翔在一起很有安全感,可能因为严浩翔这人是真的靠谱,刘耀文还挺喜欢那种说一不二的性子的人。


平时看严浩翔的一些私人物品都挺高大上,刘耀文猜测他的家庭应该不错。既然是这样,刘耀文就想不通严浩翔为什么要放弃皇家别墅不住去住学校那狗窝。不会是因为开学前看到了他的名字在住宿名单上才也报名的吧,哇这可真够痴情的,他说怎么那么巧呢。虽然刘耀文现在对严浩翔的喜欢没那么反感了,但也不接受。不反感主要还是因为严浩翔知道分寸,他的喜欢不会给刘耀文造成心理负担,关键他这人品也是真不错。

 

车子开了没多就到了,刘耀文在外面着地后望了望整座大房子,还真是皇家别墅。他站在楼下大喊了声严浩翔,没等来主人公的回应,面前的铁门却先一步开了,刘耀文于是走了进去。很快,穿着家居服的严浩翔就打开门出现在了刘耀文眼前,刘耀文调侃地吹了声流///氓哨。严浩翔这身装扮确实让他眼前一亮,与平时穿着校服规规矩矩的模样不同,他这回看起来乖乖软软的。刘耀文大大咧咧地走过去呼噜了一把头,跟着严浩翔上楼去了他卧室。

 

“你家就你一人啊?跟我一样嘿。”

 

“嗯,爸爸这个月出国了,妈妈在工作。”

 

刘耀文四处看了看严浩翔的卧室,真的很大,因为装饰简单显得四处都空荡荡的。他把带来的试卷习题册在桌子前一把一把掏出来,边拿书边没话找话。

 

“那你平时,都跟谁玩儿啊?”

 

“没有人玩,我自己玩呗。习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严浩翔在家就恢复了轻松惬意的姿态,连语调都变得俏皮起来。他甩了拖鞋趴到床上玩着简单的小游戏,宽松的淡色系衣裤将他整个人衬得更加白净,尤其是露出来的手腕脚腕和脖颈的肌肤,在良好的光照下简直晶莹剔透。

 

“哎哟小可怜。”

 

刘耀文感叹了一句,终于拿起笔在空白试卷上写了个名字,但一想到严浩翔全写完了在玩他就心痒痒,蹬一脚椅子转过去望着大床上的人。

 

“看你这么闲,来帮文哥抄抄作业讨点甜。”

 

严浩翔晃着小腿专心致志地玩手机,说了句自己的作业自己写,被刘耀文嘲说话像小学生。没注意到逐渐靠近的热量,严浩翔在一只大手突然盖上他屁///股时才像只受惊地兔子一样猛地弹起来滚到一边。眼神里鲜有地没了那份纯良无害,紧皱着眉看着刘耀文。罪魁祸首却擅长恶人先告状,他也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你这什么表情?我就看看你在这干嘛呢,咋了啊?又不吃人你躲那么远。”

 

严浩翔缓过神来,收起了眼里的不满,又变得十分纯良温顺。

 

“没什么,就随便玩点游戏。”

 

刘耀文一看他这副模样就觉得没劲,嘁了一声从床上爬起身就走回桌子前继续抄作业去了。

 

中午有专门的做饭阿姨过来,来了客做得跟米其林大餐似的。刘耀文吃得很香,严浩翔却不怎么动口,全程只伸了几次筷。问他怎么不吃啊,严浩翔说不饿,刘耀文嘴里包着饭模模糊糊地说怪不得那么瘦,除了屁///股哪都没肉。严浩翔面色一红,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闷头吃饭。

 

刘耀文抄一点自己做一点,写完所有作业已经是下午六七点了,反正回去家里也没人,他于是又厚着脸皮留下来蹭一顿晚饭。他看严浩翔总的来说还是很开心的,刘耀文暗暗地想他说不定心里更开心只是没表现出来。

 

吃完晚饭两个人又玩了会儿电脑,刘耀文一看天色不早,才说要走了。严浩翔送他到门口,看着刘耀文打的出租车直到它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才转身回了家中。

 

国庆长假就像上半段学期的一个break up,开了学后的日子就过得更快了。初冬的第一阵寒风吹向大地的那一刻,他们离冬季运动会还有一个星期。

 

刘耀文自从第一次睡了严浩翔的床后每天晚上都死皮赖脸地缠着要一起睡,非说严浩翔枕头上有能让人安心睡眠的味道。严浩翔也搞不懂刘耀文,他把自己枕头扔到刘耀文床上又被捡回来原封不动安置好。刘耀文说他从小到大跟别人睡觉的机会很少,一直觉得两个人睡很有安全感,也不怕黑了,就是床小了点。


严浩翔跟刘耀文经过这几个月算是彻底熟了,挣扎了两下也就随他去了。刘耀文是那种又怂又勇的人,他怕看鬼片又想追求刺激拉着严浩翔大半夜躲在被子里看,两个男生的呼吸总是让小空间变得燥热沉闷。严浩翔不怕这些,他只想睡觉。刘耀文就必须让人醒着陪他,通常都是看到一半实在坚持不住了才把手机一扔翻身抱住严浩翔的腰。

 

一个习惯的养成只需要21天或者更短,而刘耀文对此似乎已经成了习惯。

 

严浩翔的腰大概是他两手一掐的粗细,跟陈颖差不多。他还知道严浩翔的皮肤好得不行,尤其是这种洗完澡的晚上,不仅嫩还水润。刚关上手机就觉得无聊了,有些怅然若失,刘耀文不知是有意无意,手掌摸到严浩翔膝盖上方一点的腿///肉内侧。

 

“不是怕冷吗,还穿短裤?”

 

“跟你睡觉热。”

 

严浩翔这次没躲开,虽然他有意识刘耀文在摸他的腿,却很卑劣地希望这只干燥温暖的手可以多停留一会儿,哪怕他知道刘耀文摸他也仅仅是因为觉得手感好。严浩翔贪恋刘耀文这样靠近他,压低气音跟他说话,是令他着迷的暧昧距离。

 

“哦。”

 

刘耀文见严浩翔不躲,不自觉捏了捏后又移至别处低温皮肤,另一只手盖在他的腰侧。刘耀文挺满足的,搂住人往怀里带了带。

 

“给你取取暖,不用谢。”

 



 

运动会召开前几天的动员大会举办得如火如荼,邻里几个班互相打探实力的契机让彼此之间都好好熟悉了一把。刘耀文报名了篮球和跳高,他是班里篮球打得最好又是体育委员,结果早上主席台抽签还很倒霉地抽到和一班打。

 

刘耀文隔着人群远远地望了台下的陈颖一眼,朝她笑得无奈,陈颖也捂着嘴偷笑男朋友的衰运。严浩翔垂下眼皮,取下了校服外套手臂上的红色袖套转身朝班级走去。大课间结束了,他也知道结果了。

 

刘耀文这个人,虽然平时看起来不怎么靠谱,但对待篮球,他是认真的。小时候第一次摸球确实是为了耍酷,不过这份一时兴起没多久就变成了情怀和热爱。他抓紧每个大课间组织班上篮球队去楼下小操场练习,天天三楼跑上跑下活跃得像只猴子,倒也正附和那些想看帅哥打球的女生心意。但刘耀文只接陈颖送来的水,其他班女生是羡慕嫉妒恨呐,却又耐不住感慨两人真的很般配。

 

听到刘耀文摔伤的消息时,严浩翔正在给一个立体几何画辅助线,自动笔芯啪地就在试卷上断成一截一截。几乎是出于本能,严浩翔一秒都没犹豫就往楼下冲。他紧紧地皱着眉头,拨开层层围住的人出现在刘耀文面前。

 

刘耀文抬头看他,有那么一瞬间,他被严浩翔眼里的担心震撼到只会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你们回去上课,我送他去医务室。”

 

严浩翔说完上课铃就打响了,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扶着刘耀文的胳膊起来。几个男生一见是班长发话,神色担忧地关怀了刘耀文几句就一窝蜂往楼上冲。严浩翔随手拉住一个高个请他帮忙跟下节课的老师请个假,男生应了声好便转身跑上了楼梯。严浩翔这才低头看向刘耀文的腿。校裤布料上擦破了点皮但好在没有渗血,只是左边脚腕肿得老高。

 

“怎么弄的?”

 

“呃,就……”

 

“就什么,问你话……“

 

严浩翔话没说完就被刘耀文拽了一下,他见刘耀文突然站得端端正正,受伤的脚藏到了他身后,脸上也没了痛苦的神色。转头一看,才发现拿着一叠试卷的陈颖正朝这边走来。

 

“嗯?刘耀文?你们不上课在这里做什么?”

 

“啊,老师叫我跟班长去抱练习册呢,两堆,我们班长一个人抱不过来。”

 

刘耀文站得端端正正看着喜欢的人笑得极灿烂,严浩翔垂着眼什么话也没说。其实刘耀文的表现有些刻意,但陈颖并没有怀疑,笑容依旧甜甜的。

 

“那好吧,我也是帮老师拿试卷,那我就先回去上课啦?”

 

“好嘞哥!”

 

陈颖嗔了句臭贫,就抱着试卷走向了教学楼。目送陈颖挺直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刘耀文才终于泄了气,一张脸上满满地写着疼,这才搭住严浩翔的肩膀说了句走吧。严浩翔却不知道在发什么呆,被刘耀文喊了两声才反应过来。刘耀文敲了敲他的脑袋,说文哥我都快痛死了你还有心思发呆。严浩翔就这么抬眼看着刘耀文,把刘耀文看得心里发怵,下意识后退回避连疼痛都忘了。良久,严浩翔轻叹了口气。

 

“上来吧,我背你去。”

 

“卧槽,真假?”

 

刘耀文指了指他自己,又指了指严浩翔比他小一号的身板。严浩翔却已经半蹲下身,张开手臂做好接应刘耀文的准备了。

 

“别废话了,你这样没法走路还浪费时间。”

 

刘耀文也没继续矫情墨迹,用尚好的那条腿一蹦就跳上了严浩翔的背。搂着严浩翔的脖子,嘴上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好冷漠哦,哥哥。”

 

严浩翔把刘耀文送到医务室的床上时,已经出了一身汗,一路上他都因为担心刘耀文的伤势跑得有点急。趁着校医在给刘耀文处理伤口的时候严浩翔去旁边倒了杯热水,却不是给他自己喝的,他把杯子递到刘耀文手中,弯下腰查看刘耀文的伤势。

 

“医生,他伤得怎么样啊?”

 

校医握住刘耀文的脚腕,拇指在关节处轻轻按压了一下,刘耀文疼得嘶了一声,严浩翔立刻皱紧眉头,好像疼的是他一样。

 

“软组织损伤,没伤到骨头,开点药包起来敷一下大约两周后就能好了,如果怕磕碰到可以考虑打个石膏。”

 

刘耀文听得云里雾里,望望医生又望望严浩翔。严浩翔没给他回应,撑着膝盖盯着肿起的脚踝没有动,像是独自思考了一会儿。

 

“那就麻烦给他打个石膏吧,谢谢医生。”

 

“可以,石膏加上药膏费用大约在三百到四百不等,我一会儿给你们开张单子,到班主任那去跟父母联系后支付就行了。”

 

严浩翔点点头,医生起身要去药房拿药准备器具顺便开单子,严浩翔刚打算跟着走就被刘耀文拉住了手腕。

 

“怎么了?”

 

“不准先溜,陪我会儿,这节下课再回去吧。”

 

严浩翔思考了一下,说行,趁着转身的功夫把病床上的被子拆开搭在了刘耀文肚子上。

 

待两人都出去后,刘耀文靠在床架子上开始抬头无聊地看天花板。他自己受个伤严浩翔真是比他还紧张,怎么说呢,这还是刘耀文头一次被人这么喜欢,喜欢到事无巨细的关心。虽然是个男的,不过好像也只有同为男生这样做才不会被怀疑,大家虽然嘴上起哄神仙爱情,实际也都知道他们就是好兄弟。换做女生这么对他还不在一起,迟早被人说闲话说死,男的还是方便点。

 

刘耀文觉得他也不欠严浩翔什么,谁让严浩翔喜欢他,对喜欢的人好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就像他也对陈颖好一样。而陈颖高兴了只需要摸摸他的头,跟他牵牵手散个步刘耀文就很满足了。他给严浩翔的回报可比摸头牵手散步大多了,天天晚上睡一起又摸又抱的,恶是恶心了点,但怎么说对严浩翔都是一种馈赠吧。

 

严浩翔跟着医生拿完药和器具回来,又抽了张凳子坐在床边看着医生给刘耀文上药打石膏,时不时附和着跟刘耀文瞎扯淡。再一转眼,下课铃就打响了,严浩翔抬表看了眼时间,拿过桌子上的开单跟刘耀文说了声去找一趟班主任就离开了。

 

陈颖就是在这个课间被人告知刘耀文受了伤的。也不管课间只有十分钟的休息,急急忙忙地就跑到了医务室的病房里去看他。同时,严浩翔将刘耀文的伤情告知班主任后,班主任很是担心,放下了手中的作业就要跟着严浩翔一起去。

 

医务室的大门进去就是三间病房,严浩翔因为知道刘耀文在哪间,所以即使隔着一丝门缝,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从床上坐起来正心疼地给陈颖擦眼泪的刘耀文。心脏一瞬间被重击,严浩翔来不及拾起钝痛破碎的心,僵硬着身体把班主任带进了最外面的空房间。

 

“老师,刘耀文可能是去上厕所了,您先在这等一会儿,我去厕所找他一下。”

 

班主任点点头,就走到窗边开始给刘耀文的父母打电话。严浩翔走出了病房后轻轻地掩上门,靠在了冰凉的瓷砖墙面上,目光呆滞得像失了魂。直到两三分钟后上课铃打响,他才看到陈颖低着头从刘耀文的房间离开,女孩还在抹眼泪。严浩翔转身推开房间,不好意思地跟班主任道歉,说他来回跑得太急不小心记错房间了,刚刚去了一趟厕所发现没人,想起来刘耀文是在最里面那间。班主任打着电话点了点头一边跟着严浩翔走,那头刘耀文的父母似乎也很关心小孩的伤势,班主任在尽量给他们说明情况。

 

刘耀文没想到班主任会来,愣了一下心想刚刚应该没看到,他疑惑地看向严浩翔拿眼神问他怎么回事,严浩翔就指了指他的脚腕。班主任挂了电话后问了下刘耀文大致情况,具体怎么摔的。又看了下伤势嘱咐了几句后才问他这一周晚上要不要都请假回家,毕竟住宿不方便,回家父母还能照顾着。刘耀文权衡了几秒,又看了眼旁边的严浩翔,摇了摇头说没事不用麻烦,不请假了。班主任见他这样也没坚持,想起严浩翔和他同宿舍的便交代他这几天多照顾刘耀文一些。刘耀文笑得可灿烂了,他忙转头去看严浩翔。可严浩翔却没回看他,只是向老师点了点头答应过后,就转身走了。

 

刘耀文是在下午第三节课才被人搀扶着回来的,为了集体光荣负伤的体育课代表,一下课同学们就都围到他身边问东问西。刘耀文特别不在意,动了动活络的小腿跟没事儿人一样嘻嘻哈哈笑说没一点问题。只有严浩翔心无旁骛地坐在自己位置上分析重力加速度。


不知谁说了句好可惜,队内主力没了,后天的比赛怕是很难赢。原本热热闹闹的气氛突然一下就降了温,说话人和听话人都有些尴尬,场子没持续到上课铃打响就散了。刘耀文自那以后就没再说话了,最后一节自习课郁郁地趴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45分钟过去下课铃敲响,教室里的人都一窝蜂跑去食堂吃晚饭。严浩翔起身前看了后脑勺朝天的刘耀文一眼,没说什么就出去了。只是二十分钟回来后,手里多了一份粥。

 

班主任的建议是对的,刘耀文这种情况最好还是应该请假回家,他伤着一条腿上厕所洗澡还凑合,爬上铺是完全不行。只好跟下床的张烨换几晚住,等拆了石膏能施点力了再换回来。


刘耀文让严浩翔陪他睡下面,还把何晨也赶到了上铺说严浩翔睡他床。何晨嫌麻烦有点不满,嘴里碎碎念说搞什么啊,你俩明明天天晚上挤一张床睡,转头瞥见刘耀文脸色不太好也就闭嘴乖乖爬去了上铺。严浩翔原本是极不愿意的,说什么也不想睡别人床,一想到别人也要睡他床就浑身难受。刘耀文一句怎么你床镶金我能睡别人就不能睡了吗,把严浩翔没说完的半句话噎进了喉咙里。他因为白天的事心情有些烦躁,也不想再跟严浩翔闹矛盾,草草说了句晚上有事说就把严浩翔拉上了床。

 

其实那晚熄了灯后刘耀文一句话都没有说,严浩翔只能感受到紧紧箍在他腰间的一双手,抵在肋骨上坚硬的银链,和后颈处灼灼的呼吸。

 

学校向来都挺重视运动会,惯例在前一天给学生放了休整假。刘耀文在最后一节下课后躲到教室外面的角落里偷偷给他父母打电话问有没有空来学校接人,得到的回复是没有。骂了句脏,收了手机几步蹦回了教室。坐到位置上看着正在缓慢收拾书包的人,抬脚踢了踢他的凳子。

 

“严浩翔,今下午有事儿吗?”

 

“没什么事吧,怎么了?”

 

“没什么事就是没事,送我回家干不干,你看我这脚……”刘耀文说着抬起石膏脚晃了晃,“也不方便,对吧。”

 

严浩翔说可以,那你快收拾一下吧。刘耀文诶一声,把书包从椅背上拉下来就开始塞书。走到校门外才发现是严浩翔是有专门的司机接送的,被扶上车的时候还调侃了句小少爷求包养。司机跟着刘耀文的话一路开着,临到家前刘耀文拍了拍严浩翔的腿,到我家玩会儿再走呗。严浩翔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倒是先把刘耀文扶下车了,可最后还是回头跟司机说了声晚点再来接他。

 

刘耀文家虽然不如严浩翔家有钱住独栋别墅,不过小区也是高档小区,就是乘电梯上楼麻烦了点。刘耀文蹦了几步费力气,最后乘电梯只好全程挂在严浩翔身上。严浩翔一路把人扶回卧室床上后自己也气喘吁吁地坐了上去,因为刘耀文实在又高又大只。刘耀文习惯一回卧室就把空调开起,脱掉有些厚重的外套后伸长臂把坐在床沿的严浩翔一把揽了过来。

 

房间的窗帘没有拉开,初冬六点多的天已经没有了阳光,只有客厅的灯光通过门口照进来,整间房昏昏暗暗的。

 

“你要是个女的就好了。”

 

刘耀文顿了顿,他没说完的下一句是:你比陈颖都更关心照顾我。安静的空气让耳朵难受地鸣噪了几秒,刘耀文感受到严浩翔企图掰开他的手后将人抱得更紧,他叹了口气。

 

“我已经烦了两天了,运动会的事。”

 

严浩翔停止了动作,刘耀文的头在他后脖颈的发尾蹭了蹭,压低的声音里全是懊恼。

 

“他妈关键时刻掉链子,我他妈又是体育委员又是班篮队长,谁想到我他妈现在就是个什么也参加不了的废物。我坐着看他们打球我都难受,但我还要指导他们,虽然是和一班打,我还是希望我们班赢。”

 

“我他妈本来,都有信心带我们班拿冠军的。”

 

刘耀文的情绪里有躁郁,有低落,但更多的是自责,恨自己不争。严浩翔手指头触碰到刘耀文手背凸起的青筋,他突然翻了个身与人面对面。看得出刘耀文一愣,没料到他的这一出,头下意识往后撤好像生怕挨到。一个人下意识的动作往往不会骗人,被伤到的同时还有尴尬,严浩翔沉吟了两秒,主动拉开刘耀文还搭在他腰间却已经松了力道的手,也向后撤了撤。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躺着,谁也没有再说话。直到刘耀文翻身成平躺的姿势闭上了眼,严浩翔于是安静地听着他的呼吸。

 

不知道过了多久,严浩翔抬表看了看时间该回去了。他撑坐起来,知道刘耀文没有真睡着,呼了口气,靠近去拿手轻轻摸了摸刘耀文的头发。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相信我们班,也相信你自己。”

 

严浩翔定定地看了刘耀文一会儿,还没来得及收回手就被突然跃起的刘耀文猛地扑回床上。惊喜疑惑雀跃恐惧一瞬间全部钻入了严浩翔的大脑中让他一团乱麻,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感觉一团毛绒绒钻进他的脖颈后一瞬间就闪过刺痛的吸力。身上的压力和束缚很快消失,他眼睁睁地看见刘耀文起身,欢呼了一句后对着天花板大喊。

 

“明天又是光芒万丈的一天!”

 

严浩翔还维持着被扑倒的姿势,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受控制地眨眼,循着疼痛的记忆伸手摸向颈侧,那一小块皮肤又湿又黏。

 

皮肤表层的瘀血正常消失需要七到十五天,一个创可贴的售价平均只要一元。

 

高二四班赢了,篮球项目上获得了年级第二的好成绩,在刘耀文单只脚蹦来蹦去忙活指导的暖洋洋冬日里,在同班同学激情昂扬的加油呐喊声中。

 

篮球队的挨个过来把刘耀文抱起来转圈圈,吓得他大惊失色喊他们小心点,生怕第二次伤到自己宝贵的脚。严浩翔站在远处微笑地看着这一切,他特意带了相机记录下了青春和同学们每一个闪光的瞬间,直到镜头里出现“路过”的陈颖。严浩翔看着她和玩闹中的刘耀文对上视线,低头偷笑的同时拢了拢肩上披着明显不属于她的,长过屁股的校服外套。

 

咔嚓。

 

严浩翔放下相机翻着刚刚那一张美好的对视,光标在删除键上滞留了几秒还是没舍得按下。刘耀文笑得太好看了。


微冷的冬风里,叮零零响着的是他锃亮的银色手链。

 

经过几天的修养,刘耀文已经具备爬上铺的能力了,他们也终于睡到了自己的床上。严浩翔把他自己床上的所有物品都换了一套新的,终于结束了这么多天的噩梦。

 

“我们赢了!总分第一!第一名诶严浩翔!”

 

刘耀文爬完木梯就一个飞扑到严浩翔的床上,仿佛已经在那里安了家,不小心磕到了腿也毫不在意,匍匐着连滚带爬躺到严浩翔盘着的两条腿上。严浩翔的反应却出奇地冷淡,嗯了一声后继续翻看着英语单词表,刘耀文见人不搭理他就起身一把抽了人的英语书。严浩翔蹙起眉,严肃时的表情不怒自威。

 

“还我。”

 

“你干嘛啊!我高高兴兴来跟你分享快乐,摆个臭脸。”

 

和刘耀文对峙了几秒后,严浩翔败下阵来,他朝刘耀文摊开手,软化了语气。

 

“我没有,这个单元的单词我不熟,就想多背会儿。”

 

刘耀文不爽地冷哼一声,把书丢严浩翔这个曾创下传奇考过三次英语年级第一的虚伪人身上后就回了自己床上玩手机。

 

宿舍的灯很快就熄了,严浩翔收了书放到枕头下拉上被子盖过肩膀就准备入睡了。但没过几分钟,身上的被子就突然被人不温柔地扯开,感受到钻进来的一股风后身体很快又被人从后面环住,还是每晚熟悉的感觉。

 

“生什么气?”

 

见严浩翔没应他,刘耀文更加确定严浩翔生气了,他觉得莫名其妙,手臂一施力就捏着腰把人转过来面对面。想到了什么,刘耀文伸手摸到严浩翔脖子上的创可贴,手指贴着上面摩了摩,突然扣住边角凑了上去。

 

“因为这个?我看看怎么样了。”

 

严浩翔还是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半点动作。刘耀文两只手一只按住严浩翔颈侧的皮肤,一只缓缓地揭开了创可贴。其实黑暗里根本什么也看不见,他也没带手机过来,食指轻轻抚摸过那片柔嫩的肌肤。几天前这片肌肤贴在嘴唇上的触感仿佛又回来了,刘耀文不自觉咽了咽口水,换了个地方又贴上去,轻轻吮起又松开,水渍声微不可闻。刘耀文听到严浩翔的呼吸提得有些急促,却抬手撑到他胸口推开了他,甚至把他的手也推了回去。刘耀文彻底失去了耐心,眉头蹙得死紧。

 

“严浩翔,你到底怎么了?”

 

严浩翔深吸了一口气,明明黑暗中看不见,刘耀文却强烈地感知到严浩翔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盯得他浑身发毛。

 

“你早就和陈颖在一起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严浩翔后来又翻看运动会拍下来的照片,那天阳光正好,陈颖脖子上闪闪发光的项链,正是一个多月前他亲自帮刘耀文挑的。那天刘耀文对他说,送项链的时候就表白。

 

“这、这不是很正常吗,还要单独告诉你干嘛……”

 

刘耀文闪躲着严浩翔的眼神,他突然觉得嘴唇有些干燥,几次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喜欢你,对吧。”

 

刘耀文的心跳从来没有这么快过,他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感受,大约是做了亏心事的心悸,好像还有什么东西要消失了。

 

他听见严浩翔在黑暗中轻叹了一口气,好像一颗心也跟着碎了。

 

“刘耀文,好玩吗?”

 



 

相处中的两个人,总会有吵架闹别扭的时候。


高二四班被所有人认定的模范夫妻,好像从某一天起关系就急转而下,从之前的天天黏在一起变成一天说不上几句话。

 

两人之间的气氛尴尬得诡异,就连同宿的另外两个都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就好像一对情侣,分手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最开始几天,被有的关心他俩进展的女生问起来,刘耀文都笑嘻嘻地打哈哈说这不是跟老婆吵了架没哄好呢吗。女生要再多问什么,刘耀文就作势要去揪她小辫儿把人吓走。等人走后他又转头跟周围人玩得开心,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要说有什么变化,就是刘耀文往一班跑得更勤了。直到有次幽会差点被一班班主任抓现行,刘耀文才安分了一阵。而严浩翔,除了极少跟刘耀文交流,不再与之结伴而行了之外,一点变化也没有,期中考试还是班级第一。

 

再到后来,都知道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陌生,即使相邻两桌一个宿舍同寝,一周也说不上几句话。刘耀文要抄语文作业,借遍了周围团转都不会借语文最好的严浩翔。严浩翔还是和以前一样,只不过他的眼里好像看不到刘耀文了,若不是这次关系突然掰了,大家都快忘了严浩翔本就是个沉默寡言的高素质人才。偶尔有人来问刘耀文这段“陈年旧事”,也被他一个不屑的笑弄得不知道说什么好。长此以往,就真的没有人扒着研究他们了,大家都默认他们关系不好了。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这之后的某一天,刘耀文突然梦见自己变成了鱼缸里的一条鱼。


他原本在快快乐乐地游着,但是没过多久他就发现自己身旁的水中插进了一根水管。他惊恐地围着那根水管游来游去,眼睁睁地看着缸里的水越来越少,直到见底。他浑身黏///腻在缸底,大口呼吸也供给不了足够的能量支撑他身体弹动。他看见外面有一大口水缸,他很想要逃出去。可他的眼前却逐渐灰暗,灵魂也在被一点一点地抽离出身体,他就快要死了。

 

“啊……”

 

刘耀文猛地从噩梦中惊醒,才发现自己还在教室。他舒了口气,扯了张纸擦掉了嘴角流出来的口水,嫌弃地抛进了垃圾篓。一看周围只有几个人,外面天色还昏昏暗暗的,刘耀文的肚子叫了一下,才发现他因为在最后一节自习课上睡觉结果一觉睡过了饭点。现在都有人陆陆续续回教室了,他再跑去吃也来不及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刘耀文明明有饿觉,却没胃口吃饭。准确来说,是没心情。

 

最近他总这样,莫名其妙就心情抑郁、烦躁,做什么事都不能特别顺到他心意。没有表现出来是因为一直压抑在心底,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


一阵冷风从没关的后门口吹进来,把刘耀文桌子上的两张试卷哗哗地卷到地上。啧了一声,还是不情不愿地低下身去捡,却在抬头时无意间瞥到严浩翔桌肚里一个包装精致的蓝色小盒子。刘耀文知道窥探别人的隐私很缺德,但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盒子里藏着一片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秘密天地。打开盒子的手因为心虚而发颤,刘耀文咽了咽口水,又原封不动地合上放回去。


四周没有一个人,没有一对目光看向这里,自然也就没有一个人会知道,严浩翔的蓝色小盒子里,保存完好的全是刘耀文写给他的小纸条。

 

过了没一会儿,前桌和朋友就有说有笑地回来了,诶文哥今天咋回来这么早,没去吃饭啊?前桌问他,刘耀文摆摆手说完不饿就又趴下了。他的心不是没有触动,只是他心里的那份触动对比打破他与同性恋之间的壁垒根本微不足道。


刘耀文趴了一会儿又支棱起来,左右看了看没人注意到这边,便戳了戳前桌的后背让人回头。

 

“那个,问你个问题,如果有一个人……他以前对你很好,就特别好那种,像你妈爱你。但是他突然有一天,呃……变心了,反正就冷淡了不对你好了,你会……你会觉得心里不舒服吗?也不是不舒服,就,你会是啥心情?”

 

前桌想都没想直接说那肯定巨难受啊,把刘耀文说得一愣。

 

“我长这么大,还没人对我比我妈好呢。不过这种女的应该是渣女吧,哪还有人中途一半跑路……卧槽文哥!你说的这人该不会是嫂……”

 

“嫂什么嫂,别胡说!不是她,别猜了。”

 

“哦,那是班长吗?”

 

“班……班你个头啊!”

 

刘耀文控制不住急眼了,推了一把乱猜的前桌,眼看着窗外严浩翔吃完饭回来了,更是手忙脚乱把人往前推。

 

“他妈让你别猜了,滚滚滚转回去转回去!” 

 

严浩翔一身轻地回来了,刘耀文瞟了一眼他空空如也的手,心里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又想起他腿受伤那一阵,严浩翔顿顿不落地给他带饭。刘耀文咬了咬后槽牙撇过脸去。心里不是滋味的感觉真他妈,烦。

 

刘耀文蔫了上半段晚自习,他实在是被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事情和画面搅得心烦,草草写了点作业就趴下睡觉。直到下课铃打响,刘耀文伸了个懒腰,想着去找陈颖抱一抱求个安慰可能会好点。

 

“班长,有人找!”

 

刘耀文止住了踏出教室门的脚,他在门口站了会儿,一眼就看到了一个他不认识的高个男。给闻声出门的严浩翔让了个道,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和心理,刘耀文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严浩翔跟着那个男的走去了一个没人的楼道里,刘耀文就在他们身后的一面墙后停住。

 

“学长,以后学生会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人转达我,不用单独来找我,太麻烦你了。”

 

说得好。刘耀文点点头,从找人来这里说话他就觉得这个学长问题很大。他跟严浩翔虽然掰了,总归是有点兄弟情的,刘耀文不想看到一颗好白菜被猪拱。

 

“浩翔,你总是拒绝我,是心里有人吗?”

 

刘耀文听到这莫名其妙屏住了呼吸,生怕错过一个字。可他没听到严浩翔的回答,心想严浩翔大概是不想理这傻逼的无聊问题。

 

“浩翔,希望你明白,任何一种感情都应该是平等的,不要一味地付出为不值得的人。”

 

关你他妈屁事啊,你教严浩翔做人?刘耀文捏紧了拳头,这说的什么狗几/////把话,原来就是这个逼天天给严浩翔灌输思想。知不知道劝人自私,天打雷劈。

 

想到一半突然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刘耀文慌乱中一步跨进黑暗里,躲过了走来的严浩翔。刘耀文在黑暗里站了一会儿,等另一个脚步声也消失后,才踏着铃声进了教室,原本出教室想干嘛的也被忘得一干二净。

 

就那逼男的话,刘耀文怎么想怎么不爽。他有理有据怀疑严浩翔就是被这人带偏的,有自己思想了,不对他好了。也不说别的,刘耀文还是想和严浩翔恢复关系的。其实是一直都想,只不过最开始那段时间有气憋着不承认罢了。

 

不行,今天一定要说清楚。自己心里一直这么难受下去也不是个事,吃不好睡不香,这周回去称称体重估计都轻了好几斤。刘耀文下定决心后就静静地等待着,一放学就把刚收拾好的严浩翔拉走,几个女生看到一齐惊呼复婚了。

 

刘耀文其实用不着这样,因为严浩翔根本没有任何挣扎的迹象,他被大力扯着手腕走在一段漆黑的校园路上,却什么也没说。刘耀文将他带到了离宿舍大门最近的一栋教学楼后,严浩翔随他一起停止,顺便抽出了刘耀文手中自己的手。

 

“有什么事吗?”

 

“有事,我想问你最近是什么意思。”

 

“你要我怎么说,那天我表达的已经很明显了。”

 

“你别说了,不想听。不会说我说,我还想和你继续当朋友,怎么办?”

 

“当朋友,怎么当?”

 

严浩翔语气里满是轻飘飘的虚意,刘耀文对他这个态度很不满,明明严浩翔之前无论什么事,都是对他特别上心的。这么些日子以来,他们唯一一次正经谈判,严浩翔居然就这个态度。刘耀文有点想发火了,本身他拉下脸来求和好已经是最大的让步。刘耀文上前一把握住严浩翔两边肩膀,隔着一层棉衣也被他摸到一把骨头。

 

“我也不可能喜欢你跟你在一起,你能明白吗?我虽然一直知道你喜欢我,但我一开始就是想把你当朋友的,也没有因为你是男的还喜欢我就对你畏而远之吧?”

 

刘耀文为了证明自己的善良而扭曲了事实,他说得自己都快信了。当然,严浩翔也信了,因为刘耀文看到了严浩翔眼里一闪而过的动容。于是乘胜追击,握着他的肩膀更近一步。

 

“严浩翔,做朋友不好吗?”


 



还好。

 

还好严浩翔还是那个严浩翔,心软、好哄,不会拒绝刘耀文的严浩翔。

 

刘耀文暗自松了口气,就着这个姿势敞开手抱住了面前的人。也不管严浩翔并没有给予回应,没过多久便松开了他,刘耀文抬手替严浩翔理了理凌乱的发梢。

 

“走吧。”

 

或许破碎的友情重归于好也可以成为失而复得的惊喜,都是一段感情,爱情并不比别的情谊高贵。

 

即便刘耀文知道,他和严浩翔经过这一个绊子,很难在短时间内恢复成从前。但他心里也轻松许多,总比严浩翔一点不再搭理他了强。至少现在,严浩翔上下学还是又跟他一起走了。

 

刘耀文原本想着慢慢来,总有一天他能摘除严浩翔心中那张“欺骗”的隔膜,反正严浩翔还是喜欢着他的。结果等来的,却是跟陈颖在一起这么多些日子以来,闹的第一个矛盾。

 

陈颖是一个性情很温和的女生,虽然刘耀文长着一张招桃花的脸,身边和列表里的漂亮女生也是数不胜数,但她从来不乱吃醋也不乱生气,因为她知道刘耀文是真心喜欢她的。只是最近,她觉得刘耀文有些奇怪,感觉两个人突然间就疏远了好多。她第一次有了一种不好的直觉,内心的危机意识在这几天折磨得她辗转难眠。

 

刘耀文没有和陈颖纠正什么,直接认了错。这段时间也确实是他把太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严浩翔身上,从前能平衡三个人之间的关系是因为有把握严浩翔绝对不会离开,但现在他没把握了。他越来越感觉严浩翔就像一阵飘渺的幻影,稍微一点重风都能将他吹散。但他绝不可能对陈颖说这些,刘耀文找了一个绝佳的借口:月末成绩太差,被班主任请了家长。

 

“咳咳,严学长。”

 

刘耀文打字的手顿住了,这声音就很让他不爽。见严浩翔放下笔出了教室,刘耀文把手机塞回包里一屁股就坐到了他的位置上。严浩翔的座位离门最近,刘耀文眼睛朝外一瞥就看见了来找严浩翔的那个男的。男生的长相让他眼皮一跳,这人刘耀文认识,他们校篮队的中锋,在高一的人气不比刘耀文当年差。可是八杆子打不着,他来找严浩翔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刘耀文嘲讽地笑了笑。要不是严浩翔喜欢他这么久,待在他身边知根知底了,他都快忽略严浩翔这个人本身的魅力了。严浩翔无论是外貌还是人品,都是无可挑剔的,甚至还家境殷实。可是这样的人却喜欢他,从高一到现在,从前那么伤害他的感情也不曾见他变心报复。刘耀文突然觉得自己何德何能。

 

正想着,严浩翔就从外面走进来了。刘耀文眼尖地发现了他手中的巧克力,却没有让座的意思。瞥了眼墙上的挂钟,还有两分钟上课,他们居然谈了整整六分钟的话。

 

“过来,有话跟你讲。”

 

刘耀文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严浩翔看了一眼外面将巧克力塞回了口袋中,哎呀一声让刘耀文别皮了赶紧回自己位置上去。刘耀文看到严浩翔那个往外看的眼神莫名其妙就火大,也不管人愿不愿意,直接抓过来就摁到腿上。严浩翔很不喜欢大庭广众下两个人做这么暧昧的行为,惊慌失措地要去掰刘耀文扣住他腰的手。

 

“你往外看什么?怕被他发现了?严浩翔,我发现你最近状态很不对劲啊。”

 

“刘耀文!你别弄我,老师来了……”

 

严浩翔眼尖瞟到下节课的老师已经提前进了教室,挣扎得更厉害了。不过他们这动静还是被讲台上调整投影仪的老师逮个正着,笑眯眯地调侃说我们班长跟课代表感情真好啊,此话一出所有同学都放下手里的事齐刷刷看向他们。调侃的目光和起哄声一瞬间把严浩翔羞得面红耳赤,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拉开刘耀文的手把人推回了自己座。

 

严浩翔心里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刘耀文抹了把自己鲜少发烧的脸,他何尝不是。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刘耀文一下课就拉着严浩翔走去那条没人的小路,有些话他一定要告诉严浩翔。这一学期以来,刘耀文发现严浩翔虽然喜欢男的,但他根本就不懂男人图谋不轨的龌龊心理,所以那些话再不说恐怕就要来不及了。

 

“严浩翔,我很郑重地跟你说一件事,你不能跟褚飞扬在一起。”

 

“为什么?”

 

为什么?严浩翔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为什么?他难道不应该直接说不吗,难道他还真的考虑过那个褚飞扬吗?刘耀文头一次被严浩翔的话噎住,看着严浩翔在暗淡的路灯下一双漂亮闪烁的大眼睛,哽了好一会儿才磕磕巴巴地说。

 

“因、因为那个褚飞扬他是校队的,你知道我平时也会跟校队的几个打,就我看到的,他都有、有好几个女朋友了。他就是个直男,说不定是跟别人打赌追你的,我就怕你、你别被骗了知道吗?”

 

“哦,他跟我说过了。之前交过一个女朋友,其他都是不可控因素。你看到的,可能都是去给他送水的。”

 

“那送水他也接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看我除了接你和陈颖的水还接过别人的吗?不是,你怎么还给他辩解呢?什么意思啊严浩翔?”

 

严浩翔深深看了刘耀文一眼,叹了口气,推开他挡住路的身子继续往前走。

 

“我没你想的那么傻。”

 

我看你就是傻。刘耀文与严浩翔拉开了一段距离缓慢地走着,一路都心事重重的。


到宿舍洗完澡才发现下午给陈颖发的消息只编辑到一半,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下文了。陈颖的状态显示不在线,刘耀文迟疑了一下,按住了删除键,眼看着光标一点一点前移。

 

“刘耀文!你死不死啊!我还有一双袜子呢?是不是你藏的!”

 

刘耀文下意识抬手接住朝他身体扑上来的重量,下一秒就感知到手机就被抽走塞进了枕头底下,舍管大叔洪亮的声音在下铺响起。

 

“人齐了吗?”

 

严浩翔故作慌乱中回头,朝着下面拿着点名册的大叔笑到。

 

“齐了齐了!”

 

大叔看了眼两个几乎贴在一起的人,扔下句不要过分打闹就转身走出了宿舍。严浩翔见状从刘耀文身上起来,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

 

“你下次玩手机的时候好不好不要这么光明正大?吓死我了,刚刚差一点就被发现了。”

 

这句话让刘耀文很受用,非常受用,让他头顶的愁云肉眼可见地烟消云散。一把抓过刚整理好衣服准备走的严浩翔按到床上,掀了被子把两个人裹在里面闹。

 

“干嘛?我玩手机被抓到你那么紧张?就那么在乎你文哥吗?嗯?”

 

“别弄别弄……因为要个人处分,宿舍扣分……呀!”

 

刘耀文把人压着从脖子挠到腰,怕痒的严浩翔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连求饶,才放过了他。刘耀文抱住严浩翔的腰,又软又韧还细,真的是久违的舒适感,他拿头发蹭了蹭严浩翔的脖颈间。

 

“今晚睡这吧,好久没一起睡了。”

 

严浩翔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嗯,就一次。”

 

“好,一周一次。”

 

“不行……”

 

“必须!”

 

关系恢复进度:75%。

 

刘耀文想,再也不要有任何人来破坏他们了,就像这样就很好。

 

已经临近期末,所有人都在一夜之间突然变得认真了起来。就连平时吊儿郎当的刘耀文都开始打夜灯背英语了,大家都想考个好成绩回家过个快乐年。而刘耀文和严浩翔的关系也正在稳定地恢复中,心情好了以后,陈颖自然也没有觉得刘耀文奇怪了。

 

但她的心里总是不安,一个人临死前的容光焕发那是什么,是回光返照。

 

而在刘耀文认为关系进度已经到95%的时候,好巧不巧,放寒假了。虽然不能天天见面,但关系进度储存在那也不会自己下滑,偶尔去找严浩翔玩玩联络联络感情也不是不行。刘耀文这样想着,打游戏的劲头都更足了。


他只一心想跟严浩翔回到从前的亲密关系,却不曾深想过为什么要这么做。

 

深冬飘下的第一片雪花落到刘耀文鼻子上时,他兴致勃勃地拿手机拍下顺手就分享给了微信第一个聊天框,真下雪了诶。想了想,又返回QQ分享给了另一个人。微信上的那边很快回复他说很可爱,刘耀文正要继续说什么,看到上面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又停下了手指。

 

严浩翔:有一件事我觉得还是要告诉你一下。

 

刘耀文莫名心里一紧,直觉告诉他不是什么好事,严浩翔一般用这个语气跟他说的话都是噩耗。因为上一次这个语气,后果就是他们有且仅有的唯一一次感情破裂。刘耀文的手指有点抖,艰难地打了个“说”。

 

严浩翔:我下学期不住宿了。

 

刘耀文顿时松了口气,还以为啥事儿呢这么严肃。不住不住呗,又不是啥伤天害理的事,严浩翔不住了,大不了他也不住了。反正那破宿舍架子床没他卧室一半舒服,要不是严浩翔在他早都退宿了,不过看得出严浩翔的宿舍体验感也极差。刘耀文又想,严浩翔当初可能真是因为他才选择住宿的,毕竟家庭条件这么好上下学都是专车接送的,根本没理由住宿,别说是为了学习。


但事情的转机往往就是出在一个人放松警惕的时候,刘耀文刚想到一半,就收到了另一条消息。


严浩翔:我谈恋爱了。

 

刘耀文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像轻柔飘落的漫天小雪。

 

 



再一次见到严浩翔,已经是新学期第一天。其实也没过多久,高中生的寒假总共也只有28天,一个月还不到。然而他们的对话一直停留在寒假初,刘耀文过了五小时才回复的那句“挺好”上。

 

相见都有些尴尬。莫名其妙的断联系,又逃脱不掉的再见面。刘耀文不自在地抽了抽嘴角,想打招呼的话憋进了心里,严浩翔自然也没跟他说什么,两个人仿佛在地球的两端。


班主任说按照上学期的位置座,两人还是邻座位。从前刘耀文觉得有多方便,现在就有多尴尬。说一句很矫情的,刘耀文都不知道他一整个寒假是怎么过来的。他好像一直闷在家里打游戏谁也没见,就连陈颖鲜少一次约他出去玩都被他找理由拒绝了。

 

那么,严浩翔呢?

 

刘耀文不敢问,他希望严浩翔过得开心舒坦,却又怕。他怕严浩翔高高兴兴地和他说,褚飞扬亲了他。可严浩翔也显然不是这样爱炫耀的人。

 

“翔哥!翔哥,翔哥~”

 

有人蹲在教室后门口,压低音地朝这边喊,熟悉又朝气蓬勃的声线。严浩翔笑了一下,放下手里的新书准备起身,刘耀文想都没想直接伸手抓住了他的腕,抓完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严浩翔也被抓得一愣,转头疑惑地看向刘耀文。

 

“怎么了?”

 

刘耀文像是意识突然清醒了一般,松开了严浩翔的手腕,随便抓过课桌上的塑料袋塞给严浩翔。帮我扔,他说。

 

看着严浩翔的背影,鬼使神差地,刘耀文又跟了上去。

 

“我给你带了早饭哥,不是说没吃嘛,还热乎乎。”

 

没听清严浩翔说了什么,大概是被那厚脸皮厚到语言紊乱了吧,倒是那个男的声音巨大。刘耀文实在没想到,同样的事,他居然为严浩翔做了两次。

 

“才三天没见,我就想你了,呜呜哥哥抱抱。”

 

恶心,抱你妈///逼。真他妈傻逼,刚谈恋爱就见这么频繁,新鲜感一过你他妈必被甩。

 

“行了行了快点回去,哎呀松手啦一会儿被人看见了……”

 

刘耀文听不下去了,原本严浩翔只会对他这样。抬脚准备走,却差点被严浩翔一句提高音量明显慌张的“你干嘛”吓得直接抡拳头出去。

 

“说了不准亲!”

 

原来没亲过。刘耀文心里的大石头暂时落下了一点,还好。

 

“那好嘛。第一个月不能亲亲,谨遵教诲!我算算还有七天,嘿嘿。”

 

猥///琐逼男,你他妈是不是就没安好心只想占便宜。目的性可真强啊,还算着天数呢。

 

“我真要走了!你赶紧死回去。”

 

“好好好,马上走马上走。对了哥,你能不能跟老师说换个位置啊,离刘耀文远点,我看他对你就居心叵测。那个眼神,真的很猥///琐。”

 

操。

 

如果有人在你背后这么说你,都能忍。刘耀文觉得自己可以别做男人了,他冷笑一声,握紧着拳头抬脚都准备跨出去了,却被严浩翔一句话定在原地。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

 

“毛病啊你!再给我瞎说,人家有女朋友,很漂亮的。”

 

“哼谁也没你漂亮……”

 

刘耀文没听完,咬紧牙转身就走回了嘈杂的教室。很不巧有两个女生没看到刘耀文脸色,见他回来后一脸不怀好意地凑上来叽叽喳喳。

 

“文哥,刚刚看到那个帅帅的高一小学弟一开学就来找你老婆了,好像我们记得上学期就来找过几次吧?嘿嘿嘿,采访一下文哥,老婆红杏出墙是什么感受呀?”

 

“闭嘴。”

 

两个女生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听到刘耀文毫无感情的话反而更来劲。

 

“哎哟怎么啦,文哥是不是吃醋了哟~”

 

“我他妈让你闭嘴听不懂人话吗!”

 

刘耀文一脚踹开旁边桌的椅子,两个女生尖叫一声吓得躲到一旁,她们才意识到刘耀文心情差到了极点。谁也没见过一向好脾气的刘耀文发这么大的火,一时间都转过头来看着这边,教室安静得只剩外界的杂音。

 

“看什么看!滚啊!”

 

严浩翔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他一头雾水地看了一圈所有人,目光最后才落在气压极低的刘耀文身上。严浩翔皱了皱眉,走过去扶起了倒在地上的椅子,看向站在原地的人。

 

“刘耀文,你怎么了?”

 

刘耀文一个眼神朝他扫过去,严浩翔心里一惊,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没来得及拉住两步就迈出门的刘耀文,严浩翔让大家在自己位置上整理书不要到处走动,思量了一下还是追了出去。

 

严浩翔跟着刘耀文的背影一路追到了三楼一个很偏僻的厕所,结果进去后一个人都没有,严浩翔便推开门板一间一间地找。推到最后一块板时,才看见靠在马桶水箱上吞云吐雾的刘耀文。严浩翔也不管人还在不在生气,上前一把抽出刘耀文手指夹着的香烟扔到地上踩灭。

 

“刘耀文,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很重要吗。”

 

刘耀文两手插进裤兜里,微微颔头满不在乎地说。他今天没穿校服,一身黑的装束让他整个人都很有压迫和侵略感。他又问严浩翔抽过吗。

 

“我当然没有,怎么会抽过?”

 

“那我让你感受一下。”

 

“什么意……”

 

严浩翔话没说完就被刘耀文一把抓住手腕拽到身前又压到隔间上堵住了嘴,用的是,刘耀文自己的嘴。严浩翔眼里闪过几秒的惊恐和不可思议,然后他开始拼命地挣扎起来。刘耀文却不管不顾地压////着他,死死抓住他的手顶开他的膝盖,牙齿咬在嘴唇上让两人的口腔都是血腥味。严浩翔不小心吸了一大口烟味而被呛得双眼发红,他自知挣扎无望,便像条死鱼一样卸了手上的力,脸上湿润的大概是泪水。刘耀文自然是感受到了,鼻腔里一声冷哼后松开了严浩翔,他不想吻一个死人。

 

“刘耀文,你对得起谁啊。”

 

严浩翔说出口的话语有气无力,他仰着头努力不让更多眼泪流出来。他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要被刘耀文这么对待。刘耀文这个蛮横的吻又算什么,他现在是连生气也要发泄到他身上了吗。

 

“我他妈就问你,为什么一个寒假不跟我联系?”

 

就因为这个吗?这个也能成为刘耀文这么对他的理由吗,口口声声说要做朋友的人,真的有一刻是把他当朋友吗。

 

“我以为我们的对话已经结束了,我告诉过你了,我谈恋爱了。”

 

“谈恋爱?谈恋爱能他妈成为理由吗?谁不知道你谈恋爱了啊,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是不是?我没谈恋爱吗?我他妈不照样对你好?可你谈恋爱呢,啊?你他妈是不是巴不得跟我老死不相往来啊!”

 

“如果是这样,刘耀文。”

 

严浩翔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又重新抬起头来。

 

“我们还是不要做朋友了。”

 

刘耀文快速拉住即将转身出门的人,眼底再没了一开始的压抑或愤怒,全变成了惊慌和无措。

 

“为什么?严浩翔,为什么?”

 

严浩翔没有回头,一点一点施力从刘耀文的手心抽离。

 

“我不想每天担惊受怕我的朋友会不会强吻我。”




 

刘耀文知道,有什么东西彻底破碎了,再也圆不回来了。

 

他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他的舌尖上还残留从严浩翔嘴唇上汲取的血液,但是他亲手把一切都毁了。

 

他以为他只是生气背地里被人当着严浩翔的面说三道四,严浩翔却没有替他反驳。直到严浩翔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一刻,他才惊觉不是那样的,根本不是那样。这一切与任何人都毫不相关,他的心从头到尾一直关心的,只有严浩翔一个人而已,只为之跳动而已。

 

为什么他要后知后觉,原来他这么喜欢严浩翔。为什么要到了这种再也挽回不了的地步,他才后悔没有好好珍惜严浩翔。为什么他要一次又一次地欺骗自己内心,没有早点承认早就缺不了严浩翔。为什么……

 

刘耀文感觉身体一阵发软,腿部力量已经支撑不住他的身体,他沿着隔间缓缓地滑坐了下来。泪水像决堤的洪,他终于捂着双眼,把寒假连同刚刚的一切全都淹没进了哭声里。

 

如果这就是上天给他的惩罚,他已经知道错了,那么可不可以祈求上天大发慈悲饶过他。


从前那么喜欢他的严浩翔,也是这种感受吗。

 

昔日的温情相依,仿佛全变成了灰色幻影,谁知到头来,他们连个朋友都落不得。

 

“分手吧。”

 

“为什么?怎么会这么突然啊耀文,你、你在跟我开玩笑吗耀文?你是不是有什么惊喜想给我,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吓我好不好……”

 

陈颖的声线里都带上了颤抖,她两只手抓住面前人的胳膊,不经意看见刘耀文的手腕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干干净净。可刘耀文只是低着头呆滞地左右摇着,刘海长到眼睛遮住了他的神情。陈颖眼里的泪水顺着脸庞不断流,可这次再也没有人替她温柔地抚去。

 

“你是不是,有其他喜欢的人了……”

 

陈颖小心翼翼地问,然后她看见一直摇头的人突然顿住了,在她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点了头。

 

“啪!”

 

一巴掌甩在了刘耀文脸上。陈颖全身上下连呼吸都是痛苦的,打刘耀文的一巴掌是她最后的力气。

 

“混账。”

 

混账。

 

是啊,刘耀文就是个混账。

 

他对不起温柔体贴又喜欢他的陈颖,更对不起从前不离不弃守在他身边却每时每刻都在被伤害的严浩翔。他在知道严浩翔喜欢他后还恶意接近企图玩弄他的真心让他知难而退,不顾他的感受和陈颖在一起又把关系向他炫耀展示。他在和陈颖在一起时早就把心偏向了严浩翔,却自欺欺人地找各种理由推脱自己的移情别恋哄骗她说只爱你。

 

只有混账,才会把所有事情都搅和的一塌糊涂。

 



 

严浩翔换去了倒数第三排。

 

他们之间的关系自从那一次后,就不再被班上任何一个人探索。没有人前来过问,甚至连一句调侃都没有。他们就像两个本就不认识的人,同处一片屋檐,却连一次目光交汇都是奢侈。

 

刘耀文只能每天每天地凝望着严浩翔的背影发呆。他才发现严浩翔无论是写字还是看书,背脊永远是笔直的,可是混账却曾让这样一个矜贵的人弯下腰去背他。他才发现严浩翔笑起来连春天的花儿都要失色,甚至偶尔老师都会晃神看呆的地步,可是混账却曾让这样的笑颜一连消失好几个日夜。

 

还有好多好多,他发现了严浩翔好多好可爱好可爱的小习惯。他吃饭很有礼貌从不张嘴咀嚼,他擦手喜欢用湿纸巾,他有时后还会喜欢一些粉色的小挂件,虽然他的基调大多是以黑白灰为主。

 

可这些,都是刘耀文从前幸福拥有时从来不屑观察的东西。

 

严浩翔的男朋友几乎每天都会抽空跑来高二找人,高高大大的身躯可以完全把严浩翔挡住,下巴放到严浩翔肩上撒娇也不会被路过的领导怀疑早恋。他的视线会扫过班里每一个他觉得有可能觊觎严浩翔的人,最后总会停留在刘耀文身上。对视两秒,又不屑地移开。


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错觉使然,严浩翔明明离他再也没有小于五米的距离,刘耀文却能清楚地闻到从前氤氲笼罩于严浩翔皮肤上的特殊香气。就连晚上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睡觉时,也不能幸免。

 

刘耀文生病住院了。

 

长期的睡眠不足让他有一天早晨被家长发现晕倒在卧室的地板上。褪黑素摄入过剩引发的一点内分泌紊乱,加上近期吃饭不规律能量供不应求,让他的身体不堪重负。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少年人身体素质弹性很大,住院挂水吃点大补的营养餐好好养个几天就能完全恢复。他父母给他开的单独病房,因为刘耀文说想要安静。

 

严浩翔具体不知情,微信好几次点开那个对话框又退出。是他自己说的不要再做朋友,可是刘耀文还和他存在着一层抹不掉的同学关系。曾经同食同寝同床共枕亲密无间的人,如今却遥远得连慰问一下都显得多余。

 

班主任把严浩翔叫到了办公室,让他组织一次去医院看望刘耀文。

 

周六的医院不似工作日般清冷,几个拿着花和水果穿梭于来来往往男女老少中的高中生显得有些突兀。班主任因为临时有事要迟到一小时,他们就先去了。

 

第一个推开门的是学习委员,刘耀文显然有些惊讶同学们会来看他,身体再无精神面上也要笑脸相迎。严浩翔是跟在人群后最后一个进来的,刘耀文看到他的脸,甚至有那么一刻怀疑是不是在做梦。转念一想大概是班主任让他来的吧,好歹是一班之长,严浩翔又是个惯不会拒绝人的。

 

几个人围在刘耀文身边慰问,刘耀文一一应着,注意力却一直在安安静静坐在人群外收拾摆放花篮和果盆的人身上。刘耀文微不可闻地笑了笑,严浩翔还是那么地贴心又安静。笑完后又莫名鼻子发酸,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在如此短时间内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不好意思大家,我、我有些事想跟严浩翔单独说一下。”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个机会。不管怎么样,哪怕是抢也要把人抢回来。大家听到这句话连忙点头说好,和刘耀文道完别后就出了病房,并且识趣地带上了门。偌大的房间里,就剩下一个心不在焉的摆花人,和一个满心满眼都是摆花人的病人。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刘耀文鼓起勇气问出的话像一颗石子沉入海底,让他不自觉捏紧了被子。严浩翔静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开口,来都来了。

 

“和从前一样。”

 

“和从前什么一样?有我的时候,还是……没有我的时候。”

 

刘耀文已经尽量问得小心翼翼,房间还是安静了一会儿才被回应。

 

“都一样吧。”

 

“都一样啊,好。可是,我不一样了。”

 

“你生病了。”

 

“对,我生了一场很严重的病。坐过来一点好不好?能不能不要离我那么远,我这个病不传染人的。”

 

严浩翔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刘耀文以为他会拒绝,拒绝了也没关系,拒绝了他就下床走过去。不过严浩翔还是起身走了过来,并且还坐到了他的床边。刘耀文受宠若惊,但却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我知道你现在可能是讨厌,也可能是怨恨我,我都接受。我很对不起你,我知道,我很认真思考过我的错误了。你的离开和我的病痛,你看,这些都是惩罚。”

 

刘耀文注视着严浩翔的眼睛,虽然后者下垂着眼皮并没有看他,但是没关系。这么多些日子来,能和他独处一个空间还这么近,刘耀文已经很满足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卑微很渺茫,原来那么喜欢一个人,是这种心理。刘耀文小心翼翼地伸手,附在了严浩翔的手背上,见他并没有闪躲,才又试探着继续说道。

 

“我和陈颖分手了。严浩翔,你知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严浩翔抽出了压在刘耀文掌心下的手,他又皱起了眉,语气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坚定。

 

“刘耀文,我谈恋爱不是因为你,更不是为了让你和陈颖分手。”

 

刘耀文立刻慌了手脚,连忙想去拉人的手,被毫不犹豫地躲开后只好颤抖地搅着自己的手。

 

“我知道我知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说。我是想说,我只是想说我跟陈颖分手是因为我发现我其实早就喜欢……”

 

“刘耀文,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有意义!”

 

刘耀文握住严浩翔两边手臂,甚至连声音都在颤抖。他已经好久好久,没触碰过严浩翔了。

 

“只要你还喜欢我,我喜欢你就有意义,我跟你说我喜欢你就有意义!严浩翔,你看看我啊!你不看我,是不是因为根本就忘不了我,你还喜欢我,对不对?”

 

刘耀文再也控制不住,一把将严浩翔按进了怀里,闻到熟悉气味的同时舌尖尝到了眼泪的苦涩,说话时的呼吸都带着颤。

 

“你换了位置离我远远的,我每天只能看着你的背影。我好想离你近一点,却舍不得换位置。那个位置有好多回忆啊,都是我们在一起的。我有时候上着上着课,迷迷糊糊总是会觉得你还在我身边。你以前喜欢偷偷看我,我都知道,但你没有发现,后来是我经常偷偷看你。”

 

“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你走后才喜欢你。严浩翔,我早就喜欢你了,只是为了自己那点可怜的尊严,我不承认,我假装自己没有发现。呼……我承认我是傻逼,我不懂什么是喜欢,没有早点来爱你,而用这么多时间强迫自己去爱一个错误又无辜的人。我真的知道错了,原谅我,求你原谅我好不好,好不好……”

 

“刘耀文,你别这样……”

 

严浩翔终于有了反应,却是想抬手推他。刘耀文将人抱得更紧,怎样也不肯松手,他吸着鼻子满脸泪水,像抱住了一棵救命稻草。

 

“我真的很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喜欢到失眠吃褪黑素喜欢到生病住院。不管是睁眼还是闭眼,我的脑子里全都是你。你不要跟别人在一起,分手好不好,求你分手,不要跟他在一起。你以前什么事情都答应我,就答应我最后一次好不好……他不可能会有我喜欢你啊,不可能的……”

 

“严浩翔,我还清了我真的还清了,不要再折磨我了……”

 

刘耀文说完再也不遮掩,放声哭了起来,他从来没有觉得这么无力回天过。严浩翔原来也可以这么不好说话,这么坚定又这么不念旧情。原来严浩翔不爱一个人是这样的吗?他已经失去了在严浩翔身边的一切特权,好像一个无助又可怜的拾荒者。真的晚了吗,真的来不及了吗。

 

“严浩翔,你说话啊!”

 

一米八几的大男生,在严浩翔面前哭得像个孩子。严浩翔就是钢铁石一般的心也要崩塌了,更何况,他一直都是那么地喜欢刘耀文,从来没有变过。


严浩翔松了牙关,再一次、又一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昨天就分手了。”

 

果然没几秒,刘耀文便从他肩上抬起头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地对着他,眼睛都哭红了。

 

“真的吗?真的分手了吗!太好了,分手太好了!”

 

刘耀文激动地笑出个鼻涕泡儿,忽然意识到不雅观又抽了两张纸胡乱擦了几下就扔地上。如获至宝地又重新抱住严浩翔,搂进怀里狠狠地感受着他的体温。太好了,这种感觉太好了,这次才是真正的失而复得。还好还好,几经周折,从冷血麻木到如今的热爱,严浩翔最终都还是他的,他又一次重新拥有了。

 

“哪有人听见别人分手还笑这么开心的。”

 

刘耀文明明刚哭过,此时却完全抑制不住内心的疯狂喜悦,低下头来快速在严浩翔嘴上亲了一口后又宝贝似的把人搂进怀里。这样就谁也抢不走了,谁也抢不走了。

 

“严浩翔,我真喜欢你。我想得很通,我喜欢你跟别的所有人和事都没有关系,就只是好喜欢你。”

 

刘耀文按住严浩翔的脖子往他肩上靠,低头在他发旋上吻了又吻。他要好好珍惜当下,珍惜拥有,再也不会让爱他和他爱的人受伤害了。

 

“我好开心,你愿意回到我身边。你喜不喜欢我,你还喜欢我对不对,你没喜欢过那个人对吗?”

 

刘耀文捧起严浩翔的脸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严浩翔看着他通红的眼眶,除了很心疼以外,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谈了一段感情,试图忘记也忘不掉,无论做什么都想起你,就是这个程度。”

 

“真的吗?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你真好,严浩翔,你真好啊。”

 

“也没有吧,我也有不好的时候。”

 

严浩翔眨了眨他标志性的大眼睛,给刘耀文看得心直痒,但还是出于好奇问他比如。

 

“比如我帮你给你前女友挑项链都时候,看到下面评论里说刚买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就分手了。我想,寓意真好,就这条吧。”

 

刘耀文啊了一声,随后又把人卷上床来揉进被子里整个抱住,用全身去感受这块得来不易的稀世珍宝。

 

“真坏啊严浩翔,你可真坏。现在我真的分手啦,而且都分好久啦,开心了吧。”

 

“干嘛,你还很不高兴啊。那行,你回头找人复合去吧,我也找弟弟复合了。”

 

“不行!”

 

刘耀文一把按住作势要掏手机的严浩翔,眯着眼威胁人。

 

“少在我这个正牌男友面前提别的男人,一句也不行,我吃起醋来可不是好惹的。”

 

“中二病死开啦你!快让我起来,一会儿班主任还要来看你呢,我们这样跟什么似的。”

 

刘耀文按住想起身的严浩翔说别动,盯着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无比严肃。

 

“我最后问你个问题再抱你会儿你再起来。”

 

“别废话,问。”

 

“那男的有没有亲你?”

 

严浩翔翻了个白眼,不想再多看那人一眼。

 

“没有。”

 

“那就好。”

 

刘耀文刚松了口气,严浩翔却斜着眼反问。

 

“你呢?”

 

“呃……不想骗你,有过,但不多。”

 

“哦。”

 

“对不起!我错了!没有下次和以后了!有也只亲你好不好?”

 

刘耀文嘟着嘴撒完娇后将脸埋入严浩翔的脖颈间,严浩翔浑身一激灵突然想到了什么,只是似乎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刘耀文突然恶狠狠地抬头,手指捻起严浩翔颈侧一块细嫩却血红的皮肉。

 

“这是什么,严浩翔,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严浩翔心虚得要命,眼珠子转向别处,语气也不自觉软了下来。

 

“哎呀,你又没说亲的哪,我还以为是嘴啦……”

 

刘耀文哪能这么轻易放人,扣住下颌骨把人转回来正对着自己,手指摸着那块血红的皮肤。

 

“我告诉你,他敢亲你这里一次,我就要亲十次。”

 

“又开始了是吗。”

 

刘耀文嘘了一声,握住严浩翔的手小声说了句听我说完,然后大放豪言壮志。

 

“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你,严浩翔,被我刘耀文做主了。”

 

“毛病吧你,滚啦!”

 

“就不滚。”

 

刘耀文笑嘻嘻地扑到严浩翔身上真正快乐地闭上了双眼,舒舒服服地将人抱了个满怀。

 

“再也不会滚了,宝贝。”

 



 

荒芜凛冽的冬天一定会过去的,我们在来年的春天里认真相爱。

 

或者让我们扔掉回忆,重新来过,只要爱着。

病历本

【翔霖】暗恋备忘录

7800字完结


简单的校园小甜饼 全程女生视角 


祝两个小朋友开学快乐


01


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


02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大学新生报道处。


可能是在脑子里重温了很多次吧,过了一年多,记忆仍旧鲜活如初。


那天我早早起了床,笨手笨脚的给自己卷了头发。其实我刚学会化妆没多久,但是好在底子不...

7800字完结

 

简单的校园小甜饼 全程女生视角 

 

祝两个小朋友开学快乐

 

 

 

 

 

 

 

01

 

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

 


 

02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大学新生报道处。

 

 

可能是在脑子里重温了很多次吧,过了一年多,记忆仍旧鲜活如初。

 

 

那天我早早起了床,笨手笨脚的给自己卷了头发。其实我刚学会化妆没多久,但是好在底子不错,涂个粉底画个口红,看上去气色好了一大截。

 

 

想着等会可能要搬行李,我放弃裙子穿了条短裤,满意地在镜子前面转了几圈,就提着行李出发了。

 

 

大概是来的太早了,我只看到了零星几个拿行李的新生,大多数有亲人跟着。天气很热,行李箱也很沉,我有点后悔当初执意拒绝父母陪同,简直是自讨苦吃。

 

 

经管学院的报道处很好找,我好像是第一个来的新生,一下子一大堆人把我围了起来。学长学姐的脸很陌生,笑容却同样亲切和善,我晕晕乎乎跟随着他们的引导,在几个表上签了名字,拿走了宿舍钥匙和校园卡。

 

 

“学妹,我带你去那边的照片墙拍一下照,学院会留档给你们制作纪念册。” 眼前皮肤黝黑的男生笑容灿烂,我认出他是大三的学生会主席,曾帆。他在新生群里很活跃,头像就是他自己的照片。

 

 

 

我乖乖点头,有些局促地跟着他走。

 

 

“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对的。”

 

 

“啊…这样子啊。” 曾帆看起来有些苦恼。

 

 

“其实我们学院有个传统来着,新生报道的时候让父母给孩子写封信,下学期初跟着纪念册一起发给你们,就算入学一年的回忆了。”

 

 

他摊了摊手,“你懂吧,走个形式主义。”

 

 

“那怎么办,可以不写吗?” 我有些着急。

 

 

“没事没事,放心,我找个学长或者学姐给你写就行。” 

 

 

他突然提高声线,朝着前方不远处大喊:“翔哥,你字好看,帮这个妹子写一下信。”

 

 

我顺势望过去,下一秒怔楞在原地。

 

 

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我想我即便到了暮年,依旧能清晰记起关于他的每一点细节。我庆幸那天格外毒辣的太阳,给他渡上了暖黄的光晕。

 

 

他半倚在几米之外的桌子旁,姿态放松慵懒,脊背却依旧笔直。手中把玩着一瓶撕掉了包装纸的矿泉水,听到喊声,他扭头看过来,半只暴露在阳光下的眸子被染成琥珀色。

 

 

原谅我的词汇匮乏,直白一点讲,他帅到我的心脏突然莫名其妙地揪着疼了一下。

 

 

眼前人身高腿长,五官英挺,眼眶深邃。更重要的是,他身上的气质出众,带着七分清冷和三分贵气,与这个临时搭建的报道处格格不入。

 

 

他和我之前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有些人天生优越,即使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周围的人甘愿陪衬。

 

 

 

他朝我走来的时候,我甚至闻到了他白衬衫上暖烘烘的皂角味。

 

 

 

我下意识不敢和他对视,装模作样地四处乱看,身体却已经僵了一半。

 

 

“好,就用这个信纸写吗?” 他声线低沉,却很好听。

 

 

“对对对,你等着我给你找支笔啊。”

 

 

等到他坐下拿起笔,我才敢小心翼翼地偷看他。黑发微卷,脖颈洁白,认真书写的样子像幅画。

 

 

他写的很快,不一会就把封好的信放到了曾帆的手里。

 

 

“哎翔哥,你要不陪她再照张相吧,她自己一个人照出来多孤单啊。”

 

 

“不了。” 他很干脆,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不太方便。”

 

 

看曾帆还想再劝,他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转头走了。

 

 

 

 

03

 

最后是曾帆陪我照了相。

 

 

在宿舍安置好了行李,班里的同学也陆陆续续加了不少,晚饭过后,我刚准备去洗漱,突然又蹦出来个好友申请。

 

 

没填备注信息,头像是只四脚朝天的小兔子。

 

 

我没在意,照例点了通过,接着扔下手机去洗澡了。

 

 

直到我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点开手机。

 

 

“学妹,你好。”

  

“我是今天在报道处给你写信的学长,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我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老天爷,这是什么偶像剧里的浪漫情节啊。

 

 

说句实话,那一刻,我连以后和他生男孩女孩都想好了。

 

 

“学长好,我记得你。” 我紧张兮兮地盯着屏幕,眼都不敢眨。

 

 

“嗯,我叫严浩翔。”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白天他们让我陪你合照,我没答应,让你尴尬了吧?”

 

 

“没有没有。” 我赶忙回复,生怕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不好意思啊,我没有恶意,你千万不要误会。”

 

 

“怎么会。”

 

 

“那就好,我没别的事了,就不打扰你了。”

 

 

其实我很想让你打扰我的,我在心里说。

 

 

 

 

 

04

 

报道连续两天,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的心还在不安分地狂跳。我甚至犯傻到跑到窗户边,企图穿过眼前几栋教学楼看看能不能看到操场的报道处。

 

 

情窦初开,一发不可收拾。

 

 

 

中午,舍友妍妍发消息找我,说她迷路了,能不能来接一下她。

 

 

我简直迫不及待,打开箱子挑了件白裙子换上,又涂了点口红,不到十分钟就冲到了报道处。

 

 

妍妍瘦瘦小小的,戴了个很可爱的圆框眼镜,性格幽默开朗,我们很快相谈甚欢。

 

 

一切都很好。

 

 

但是很可惜,今天他好像不在。

 

 

我边走边环视四周,哪里都没有他的身影,我有些失落。

 

 

 

“快看快看,那个是不是严浩翔!!” 妍妍急得晃了晃我的胳膊,“我的天哪,是真的帅,名不虚传。”

 

 

“严浩翔?”  我一下子兴奋起来。

 

 

“对啊,不要告诉我你不认识他啊,他超有名的哎,新生群里都讨论疯了。”

 

 

“咱院院草,不仅成绩好,还会唱rap拉小提琴。咱们院文艺部的,也是校文艺部的。”

 

 

“最最关键的是,他男朋友也很帅啊。”

 

 

 

“男朋友?” 我愣了一下,大脑一时没反应过来。

 

 

“对啊,我记得好像是姓贺吧,外院的。”

 

 

“是不是就是那个啊,坐着的那个?”

 

 

外院被分配到的地方很不好,整个报道处正对着太阳,头顶的遮阳伞也只能把人挡住一半。现在正是中午最晒的时候,外院女生占了大半,好多学姐坐在那儿,一只手挡着太阳,另一只手给新生办手续。

 

 

严浩翔站在一个座位面前,一手插兜,一手拿着张广告单当扇子,伸着手给坐在椅子上的人扇风。

 

 

好像是说到什么好笑之处,坐着的男生笑着伸手推了他一下,严浩翔侧身躲了一下,下一秒又迅速站回原地。

 

 

他背对太阳,只露了小半张侧脸,阳光肆无忌惮的打在他背上。

 

 

他看似站姿随意,实则把阳光挡了个严严实实。用身体辟出了一片阴凉地,里面坐着的那个人,连一点点都没有被晒到。

 

 

他长得是和严浩翔不同类型的好看,身材清瘦,头发顺直,一双桃花眼没给他添上半分多情,他整个人就是乖乖的,说话的时候会露出小兔牙,很好相处的样子。

 

 

我看着他俩嬉笑打闹,严浩翔从头到尾笑意不减,眼神没从眼前人身上挪开半分,又宠又溺。

 

 

 

 

 

 

回去的路上,我点开了严浩翔的朋友圈。昨天光顾着瞎激动了,竟然忘看了。

 

 

他发的很少,大多数的时候没有配字,只是单独的几张照片。翻了几下就到底了,最久远的一条是两年前,一张高中毕业照。

 

我一下子就看到他了,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微微笑着,比现在青涩不少,但依旧很帅。

 

旁边站的男孩有点眼熟,比严浩翔矮了半头,大眼睛小兔牙,我放大了底下的名字,贺峻霖。

 

第二张图是这张照片的反面,上面手写着:一起去未来。


旁边画着两颗一看就出自不同人之手的小红心。

 

 

原来他们高中就在一起了啊,我想。

 

 

我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有点悲哀,同时还有点对我昨天自作多情的羞耻。刚刚存活了一天的心动直接被判了无期徒刑。

 

 

坦诚讲,此时此刻,我有点嫉妒贺峻霖。对我而言那么遥不可及的严浩翔,他唾手可得。我又有点羡慕他,当严浩翔的男朋友,该是什么样的感觉啊。

 

 

严浩翔谈起恋爱来,和我想象的有些不一样。他本人礼貌周全而有距离,爱起人来也应是清淡如水,点到为止。

 

 

但是显然相反,他朋友圈背景图是两人依偎着坐在雪山顶的背影,头像下面的个签填的是贺小兔的男朋友。他像所有陷入爱情的普通男生一样,真诚又无畏,会用各种方法诉说爱意。

 

 

发布的图片里,几乎全是贺峻霖的身影。有的是偷拍的侧脸,有的是俯拍对方躺在他腿上的睡颜。他大多没有配字,只简单加了一颗跳动的心。

 

 

偶尔他也会简单写点什么,类似于今天真的很开心。内容可能是两个人牵着手的影子,或是一桌丰盛的菜,露了一点对面人拿着筷子的手。

 

 

我看见三两个我们的共同好友,在他底下评论:“翔哥,你这一天天的,光虐狗。”

 

 

他轻描淡写,回复了三个字,忍不住。

 

 

 

 

 

05

  

失恋归失恋,军训却是逃不过的,同时还要准备校级的新生合唱比赛,一首校歌一首自选红歌。

 

 

我从小就学唱歌,毫无悬念的被选进了合唱团。

 

 

就这样,接下来的两个星期内,我们白天军训,晚上练歌。

 

 

操场很热,站着也很累,但是严浩翔会来。

 

 

合唱比赛全程由文艺部负责,他们不仅要教我们唱歌,还要盯排练排队形。

 

 

文艺部轮值,他只在单数的日子里出现。于是我开始讨厌周二周四,最喜欢的是周天,因为明天是周一,我可以连续两天见到他。

 

 

我清楚明白他心有所属,但是却没法控制我自己的心。

 

 

他的话不多,大多数时候只是静静站在那里,脊背挺直,稍稍抬头望着台阶上的我们。

 

 

偶尔我们唱得不错,他会微不可见的微笑一下,抬手给我们鼓掌。

 

 

遇见他之后,我才明白,那些俗套的形容并非凭空捏造,有些人真的会发光,像是黑夜里的太阳。

 

 

他一出现,天上的星星好像都不太亮了。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着迷似得紧跟着他,心里记下他的一举一动。

 

 

他跟着音乐打拍子的指间,他蹲下摆弄音响的样子,还有他散场后离去的背影。

 

 

如果没有轮到他领唱,或许我一晚上只能听到他最后平淡的结尾词,说大家辛苦了,回去多喝点水,保护好嗓子。

 

 

他领唱的时候,我们唱不好,他也不会像别的学长一样气急败坏的批评我们,只是安抚着说,再来一遍,加油。

 

 

100多个人的合唱团,纪律不可控的情况也经常发生。几个特别顽皮的男生在我后两排嬉戏打闹,惹得众人都无法集中,我也被弄得很烦,甚至想扭头大骂让他们滚蛋。

 

 

但他好像永远不会被激怒,甚至他不愿意当众给那几个人难堪。只是在话筒交由别人手中之后,走上来拍拍他们的肩膀,说知道你们累了,好好练一会,就可以休息了。

 

 

温柔的不像话。

 

 

和朋友们聊天时,他笑得很开心。他习惯抬手半挡着脸,愉快的笑意却从他亮晶晶的眼睛里偷跑出来。

 

 

他多美好啊。

 

 

我猜他大概不知道,台阶上有多少女生在偷偷注视他,像我一样。

 

 

他在的日子里,低下头看歌词的人都少了。

 

 

 

 

 

 

 

06

 

 

我一直想听他唱首歌。

 

 

每天排练休息的空档,学长学姐会鼓励我们上前面去唱歌给大家听。

 

 

文艺部的几个学长学姐带头表率,几乎唱了个遍,大家坐在操场的台阶上,打开手机的电筒,制造出一片小小的灯海。

 

 

严浩翔不是没被起哄过,但是他每次都只是摆摆手,无奈的笑着说下次一定唱,然后悄悄退到灯光照不到的地方。

 

 

这天他却主动拿起了话筒,我们都疯了,尖叫着看着他低头笑着摆弄手机,精挑细选了好久,音响里才响起了前奏。

 

我本来以为他会唱rap,我听过太多关于他的夸赞,甚至偷偷保存了他表演的视频:有人拍了他去年在迎新晚会上的表演,发在了表白墙上。

 

我没想到,他会唱张国荣的《春夏秋冬》。

 

 

好多人拿出手机在录像,他被白光笼罩着,闭着眼,光影在他脸上斑驳,我们静得不像话,那一刻,只有不知世故的蝉鸣声舍得惊扰到他。

 

 

他站在我面前,离我不过五米距离。

 

 

 

“秋天该很好 你若尚在场


秋风即使带凉 亦漂亮


深秋中的你填密我梦想


就像落叶飞 轻敲我窗

 


冬天该很好 你若尚在场


天空多灰 我们亦放亮


一起坐坐谈谈来日动向


漠视外间低温 这样唱


能同途偶遇在这星球上


燃亮飘渺人生


我多么够运”

 

 

 

他声音低缓温柔,像在给爱人念一首情诗。

 


“无人如你逗留我思潮上


从没再疑问


春天该很好 你若尚在场


春风仿佛爱情 在蕴酝


初春中的你 撩动我幻想


就像嫩绿草使


春雨香”

 

 

 

我有点想哭。

 

 

我想我永远不会告诉他,在我心里,他也是我的春夏秋冬。

 

 

他唱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无视掉我们高喊的再来一个,把麦给了别人,朝我们摆摆手,走了。

 

 

拿到麦的学长兴致勃勃:“你们翔哥唱的好不好听?”

 

 

人群中一个女生撕心裂肺地喊了句好听,把大家都逗笑了。

 

 

“我认识他两年了,没听过他唱情歌。”

 

 

“我跟你们说啊,你们这是跟着沾光了,他对象今天来了,刚才就在你们后面呢。”

 


其实我预料到了,能突然让他这么反常,一定与那个人有关。

 

 

他真的很爱他吧,我心里酸酸的,想哭又想笑。扭头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许久,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07

 

合唱结束以后,我很久没有再见过他。

 

 

学校太大了,如果两个人不是有意捕捉对方的轨迹,哪里能碰得到呢。

 

 

我习惯了没事就点开他的朋友圈,看看他的近况,也看看他们的近况。

 

甜蜜依旧。

 

 

 

文艺部发了有关迎新晚会的通知,要选几个有才艺的新生上台表演。

 

 

妍妍知道我之后纳新有意进文艺部,劝我去试试。

 

 

我没告诉她,其实进不进部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只是想离他近一点,哪怕远远看他一眼,我空落落的心也会被填满。

 

 

“能不能选上的,起码在文艺部那些人面前混个脸熟,到时候能不能进部,还不就是他们一句话的事。”

 

 

我觉得有道理,认真准备了一首歌,想了想又练了练之前被我抛弃了几个月的舞蹈。

 

 

他根本不知道也不在乎我为他做的一切,我明白。暗恋就是一个人的自生自灭,可如果有暂时缓解痛苦的解药,我还是想去试一试。

 

我的想法很简单,如果选上了,就能和严浩翔一块儿排练了。

 

 

 

 

到了审核那天,我被通知到一个空教室等待,很快到了我的顺序,我推开门,第一排坐了五六个文艺部的学长学姐。

 

 

没有严浩翔。

 

 

我松了一口气,又有点失落。

 

 

没想到刚唱了第一句,教室的后门突然被推开,没声音,只有我一个人看到了。

 

 

是严浩翔,他来晚了。



他左肩挎着一个黑色的包,右手牵着贺峻霖,两个人轻手轻脚地坐到了第三排。

 

 

我突然开始紧张,走了两个音,又很快调整回来。

 

我边唱边用余光看着他俩。严浩翔从包里拿出课本和笔递给贺峻霖。贺峻霖便专心地埋头写了起来。

 

 

严浩翔时不时凑过去看看,近得两个人的发丝都缠在一起,后来贺峻霖不耐烦了,拿笔敲了对方的额头,装凶着把眼睛瞪圆了看他。严浩翔偷偷笑了,迅速倾身亲了他一口,坐直了身子不再闹他,右手却牵住了贺峻霖放在桌子上的左手。

 

 

我从未亲眼见证两个人的亲密,只是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填补了他俩相爱的细节,现在见到了,竟冲击的我有些无法招架。

 

 

他们两个人和旁人有壁,亲密又登对。所有亲昵动作都是那样的自然甜蜜,让看得人都心生嫉妒。

 

我从未见过那么有生机的严浩翔,他的爱意鲜活透明,源源不断从他身上冒出来,严丝合缝包裹住了贺峻霖。

 

 

后来学长让严浩翔点评一下我的表演,他又恢复那幅波澜不惊的样子,望向我的眼睛很平静,说我唱的不错,如果注意下音准会更好。

 

贺峻霖也看着我,他们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08

 

我的表演顺利入选,但是迎新晚会的排练,他一次也没有来。

 

 

我装作不经意地问了部长,严浩翔为什么没有来。

 

 

他丝毫没看透我那些不为人知的小心思,直接告诉我他最近在学英语。

 

 

我没再追问,等到学生会纳新的时候,我想了想,把填好的报名表撕了。

 

 

追逐一个人太久,我感觉有点累了。

 

 

我照常生活着,偶尔会梦到他,醒来有时会恍惚,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那天中午下课,我准备去食堂吃饭,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抬头看见了正在下楼梯的严浩翔和贺峻霖。

 

我纠结着要不要打个招呼,但是他根本没看到我。

 

他紧搂着贺峻霖的腰,微微低头看着他,嘴角含笑。贺峻霖在他的臂弯里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右手拿着杯奶茶,说累了就喝一口,再递到严浩翔嘴边给他喝一口。

 

两个人旁若无人,说笑着从我身边路过。

 

他们之间一直有一种神奇的磁场,所有人都插不进去。我径直走进了食堂,这一次,我没回头去看他的背影。

 

 

 

 

09

 

学院召开过几次集会,我只见到了他一次,他穿了件黑色的卫衣,行色匆匆。

 


 

时间过得太快了,不知不觉,已经入冬了,我的第一学期就要结束了。

 

临近期末,我定了五点半的闹钟,等着六点宿舍楼开门就走,抓紧一切时间学习。

 

经管的女生楼在最西边,男生楼在最东边。外院的宿舍楼男女都在西边,和我们宿舍隔得不远,旁边有片很大的竹林,构造复杂道路曲折,我天天猫那儿背英语。

 

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听墙角的。

 

就在我左挂右拐找地儿准备练口语的时候,余光里看到一个人跑了过去。

 

我一下子就认出来了,是贺峻霖。

 

 

他穿着一整套红格子的睡衣,披着黑色羽绒服,踩着一双毛茸茸的拖鞋,扑进了严浩翔的怀里。

 

 

下意识的,我立马藏到了墙后面。我实在有点好奇,冰天雪地的,早上六点,这对小情侣在这儿干嘛。

 

 

我看着严浩翔把贺峻霖裹进自己的大衣里,手在他后脑勺上摸了又摸。

 

 

“好了好了,不怕不怕,我在这儿呢。”

 

“噩梦都是假的,这世界上压根没有鬼。”

 

“外面太冷了,我带你回我宿舍睡一觉,乖。”

 

贺峻霖好像哭了,呜呜嘤嘤听不清在说什么。

 

“别哭了好不好,你都没为了我哭过,因为梦到个鬼哭了,你说我冤不冤啊。”

 

 

他弯腰哄人,甚至做了个连我看起来都丑兮兮的鬼脸。

 

 

我想我可能已经不喜欢严浩翔了,我的心没痛没痒,很安静的待在我的胸膛里。

 

 

大概所有的感情总有个结局。他们幸福圆满,我自愈疗伤,再好不过。

 

 

 

 

 

 

 

 

10

 

 

学校门口新开了一间零食铺,他家的糖炒栗子特别好吃。

 

供不应求,想吃就得排很久的队。

 

有次我居然在那儿遇到了贺峻霖。他穿着一个毛茸茸的棕色外套,帽子扣在头上,在我面前排队,像只准备冬眠的小动物。

 

更让我惊讶的是,他居然认识我。

 

“是你呀,” 他转过头,看到我时眼睛亮了下,“和严浩翔一个学院的,对吧?”

 

他笑了下:“我之前听过你唱歌,真的很好听。”

 

 

 

 

我没有贺峻霖的微信,但是去看过他对所有人都开放的空间。里面全是他关于生活的碎碎念,喝到心心念念奶茶的开心,成绩不理想时的沮丧,被理发师剪坏头发时的抱怨... 

 

 

他的人缘极好,即使是一句简单的早上好,都有好几百人给他点赞。每条下面的回复都能聊好长好长,他话很多,每一句却又都是那么真实的美好。

 

 

 

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贺峻霖,却没有丝毫的尴尬。他真的很有亲和力,字里行间藏着照顾人的体贴。和他聊着天,不知不觉就放松下来。

 

很快排到他了,他看上去有些苦恼,对着大小两种栗子纠结。

 

“我不太懂这个该怎么选,或许你知道哪个比较甜吗?”

 

我好心提醒他:“小的甜,但是不好剥,容易碎。”

 

“这样啊,那老板多给我称点吧,要小的。”

 

他好像特别怕冷,抱着一大兜栗子哆哆嗦嗦的和我道别。我笑着挥挥手,看着他慢慢走进校门。

 

 

第二天早上,我刷到严浩翔发的一张照片,一杯热牛奶和一袋拨好的栗子,个个圆润完整。配字是:今天也乖乖被投喂了。

 

我点了个赞。

 

我想,这个冬天也不算太冷。

 

 

 

 

 

11

 

过完寒假之后,接着就要迎来学生会的换届选举。我们大一新生都集中在礼堂里,听各部门的竞选宣讲。学生的选票结果占了总分数的百分之八十,严浩翔工作能力出众,人缘很好,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我有信心他能成为文艺部的新部长。

 

但是直到马上要结束的时候,他都没有来。

 

我焦急地在人群中寻找他,没有注意到四周分发东西的人群。

 

 

“哎,学妹,这是你的。” 我转过头,曾帆朝我笑了笑。

 

 

“这是什么?”

 

 

“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开学报道时候的信和纪念册。”

 

 

我想起那封信,指间颤抖着把厚重的纪念册扔到一遍,直接撕开了信封的封口。

 

我感觉到曾帆拍了拍我的肩膀,“哈哈,我记得你这信是严浩翔写得吧,他人走了,这个信也算是留在咱们学校的绝笔了吧。”

 

 

我声音抖得厉害:“他去哪儿了?”

 

 

“你不知道?”,他很诧异,“他考过雅思了,跟着贺峻霖去美国留学了。”

 

 

心脏好像突然塌陷了一块儿,我近乎麻木地打开了那封信。

 

 

只有简单的一行大字,字体苍劲有力,又带着一丝洒脱,和他的性格很像。

 

 

“祝前程似锦,余生幸福。”

 

时间定格在2019年9月1日。

 

我知道,关于他的那个夏天,至此,才是真正的结束了。

 

 

 

 

 

 

 

 

 

 

 

12

 

几个月后,我递交了文艺部二次纳新的申请表,九月初又开学时,我站在了严浩翔去年站过的地方,抬头看着台阶上一张张陌生而生动的脸。

 

还是一样的校歌,一样的灯海,我唱了去年严浩翔唱过的那首《春夏秋冬》。

 

“暑天该很好 你若尚在场


火一般的太阳在脸上


烧得肌肤如情痕极又痒


滴着汗的一双笑着唱


能同途偶遇在这星球上


燃亮飘渺人生


我多么够运


无人如你逗留我思潮上


从没再疑问


这个世界好得很


能同途偶遇在这星球上


是某种缘份


我多么庆幸


如离别你亦长处心灵上


宁愿有遗憾


亦愿和你远亦近”

 

 

蝉鸣声一如昨日,这首歌,严浩翔唱给贺峻霖,我却想唱给他们两个。

 

 

喂,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就是彼此永不结束的炽夏啊。

 

 

 

 


End

 


 

西谷呀芜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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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1.

  “文总,咱们研究出的第一台仿真AI机器人已经准备好了,您在这里坐着稍等,我马上领他过来”

  刘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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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1.

  “文总,咱们研究出的第一台仿真AI机器人已经准备好了,您在这里坐着稍等,我马上领他过来”

  刘耀文陷在柔软的沙发里,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文总,他来了。“

  刘耀文抬起头。

  眼前的“人”穿着干净的白色衣服,180的完美身材,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一样一动不动,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一张脸长得极为犯规。

  刘耀文心想他当年买下这个快要破产的科技公司的决定如今看来真是正确,眼前的这台机器人的外形简直完美踩中他的所有审美点。

  “文总,这是编号464的AI机器人。”

  刘耀文站起来,凑近了机器人去看。

  “他有名字吗?“

  工作人员微笑着道:“让他自己跟您说吧。”

  突然,眼前的机器人猛然睁开了双眼,注视着刘耀文。

  刘耀文的心突然狂跳起来。他开始有点儿佩服现在的科学家了,因为他相信,这一定是世界上最美丽的眼睛了。

  “刘耀文你好,我是严浩翔。”

  严浩翔微笑着,笑得特别好看,特别标准。

  烟嗓配他的低音炮,嗯,很配。

  “文总,您的主人身份我已经帮您设定好了,从此以后,根据程序,他会无条件服从您的任何命令。”

  刘耀文点了点头,向严浩翔伸出了手,笑了。

  “那,跟我回家吧。”

  

  “以后这儿就是你家了。”

  刘耀文扔了包,瘫在沙发上松了松领带。严浩翔歪了歪头,向刘耀文径直走过去,直接跪在冰凉的地面上,伸出手开始解刘耀文的衣服扣子。刘耀文瞪大了眼睛,面上一红,急忙按住了那只手。

  “靠,你干什么?!”

  严浩翔依旧把手放在刘耀文胸口上,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歪了歪头。

  “我在帮您脱衣服,主人。”

  “我我我,我自己脱就好。”

  严浩翔乖乖地把手放下来,直勾勾地盯着刘耀文看。

  严浩翔设定的时候,外形完全是根据大数据统计做的,不论是脸还是身形都完完全全是刘耀文的取向狙击,此时刘耀文被这么盯着根本就受不了,他连忙红着脸别开了头。

  “别叫我主人了,叫我耀文儿就行。”

  严浩翔跪在地上,盯着刘耀文,然后露出了一个特别可爱的笑容。

  “好的,耀文儿。”

  然后站起来,乖乖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气氛好像突然变得有一些尴尬,突然手机铃声打破了沉默,刘耀文接起了电话。

  “嗯好,我知道了,我没忘,那你们先吃着吧,我现在过去。”

  挂了电话,刘耀文叹了口气,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重新整了整领带,站起来往外走去,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回过头,发现严浩翔一脸茫然地歪头看他。

  “我要出去一趟。”

  门关了。

  

  凌晨1点钟,刘耀文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了,他站在家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亮起的密码界面闪着幽幽的光,楼道里不知道是谁又没有关窗子,漏进了阴凉的风,吹得人有些瑟缩。

  年少时,他曾那么努力地脱离了一个冷冰冰的地方,结果最后只不过是到了另一个冷冰冰的地方。

  他笑自己懦弱,每天晚上都要站在门口,害怕面对门后冷冰冰、黑漆漆的孤独。

  “嘀嘀嘀,门已开锁。”

  客厅里灯灭了,餐厅的光却照了过来,不那么明亮,却很温暖。

  他心下一动,换了鞋,朝着光亮的地方走去。

  餐桌上是热腾腾的饭菜,冒着诱人的香气,那人穿着白衬衫坐在餐桌前,两手交叠放在桌子上,腰背挺得笔直,像个刚入学的小学生一样,见到刘耀文来,抬起头暖暖地笑了。

  “欢迎回家,耀文儿。”

  刘耀文感觉心里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好像在应付了成人社会的苟且之后的那种疲惫感都烟消云散了,他笑了笑,拉开椅子坐在严浩翔对面,语气是自己都感觉不到的柔软。

  “不是说了我要出去吗?”

  “是的。”

  “那你怎么还等我。”

  “因为我要等你回家。”

  餐厅里的灯光是暖黄色的,打在严浩翔冷硬的轮廓上,竟然将他的面庞勾勒得如此柔和,一双艺术品一样的眼睛里面倒映着刘耀文的脸,让刘耀文几乎忘记了眼前的人只是个AI的事实。

  很多年后,刘耀文依旧会回想起那个夜晚,暖黄色的灯映在白衬衫上,有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像小学生一样坐着等他。

  大概就是那个夜晚,他心里打开了个口子,给了那人趁机进入的机会。

  

Chapter 02.

  刘耀文发现这家科技公司的业务能力倒真不是吹的,严浩翔真可以称得上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会做饭,会做家务,会照顾他,有时还会帮他处理公司的文件。两个人每天都会一起打游戏,至于游戏水平,两个人几乎是平分秋毫,所以玩得更加尽兴,他们有时也会在次卧改造的放映室看电影,有时会在家里开livehouse满足刘耀文的rap欲,吃饭时会一起聊天,聊得都是刘耀文平时无法跟那些所谓的“朋友”聊的话题。

  这好像是刘耀文活了二十六年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好像,终于有人能跟他匹敌了。

  

Chapter 03.

  刘耀文接到了家里的电话,要回家一趟,他告诉严浩翔自己晚上要出去吃饭,然后换上最得体的服装,出发了。

  刘家在本地,出了名的有钱有权,刘老爷子是刘氏集团的大股东,大儿子是政府高官,跺一跺脚城里都得震三震,二儿子是总公司总经理,自己还创立了好几家公司,在全国都是赫赫有名的企业家。三儿子就是刘耀文,从小活在父亲和哥哥的伟大光辉之下,从小被家人和外界赋予了厚望。

  可惜刘耀文从没得到过任何一句赞扬,以至于当他真的凭借自己做出了什么成绩时,他都不敢让这个家知道。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一直期盼,期盼有朝一日这个家能像普通的家一样,家人之间可以和颜悦色,但不是因为谁做出了什么漂亮的成绩。

  一年多没回家了,他还是太天真了,他还以为真会有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画面出现呢。

  进了家,就坐在了餐桌前,能记住的就是他爹的那几句话。

  “我把那家分公司交给你,你是怎么管理的?啊?我以为你当年搬出去,是有本事了,没想到和以前一样一事无成!”

  “你能不能学学你大哥二哥,啊?你看看你大哥二哥,你再看看你!从小就没让人省过心!”

  “你真的是太让我失望了,我出去跟人说你是我儿子我都嫌丢人你知道吗?当初就是因为你太差劲了,你妈为你操碎了心,才走得那么早!”

  

  和以前一样,摔门而去。

  

  刘耀文开着车,在高速上卯足了油使劲加速,即使是在高速都有人忍不住探出头骂他是“疯子”。他把车顶打开,真的像疯了一样在高速上开敞篷,任由凌厉的风吹乱他的头发、将他的脸拍得生痛。

  他没感觉丝毫的清醒,反而感觉意识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耀文儿。”

  刘耀文正蹲在沙滩上陷在情绪的漩涡里,听到头顶传来的声音诧异地回头,那个人就站在他面前,白皙的皮肤在黑夜里甚至有些发光,漂亮的脸上依旧是那样无辜又略显茫然的表情,灵动的眸子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自己悲伤的情绪被突然打断,他感到有些尴尬,站起身来,面对着严浩翔。

  “你怎么来了,不是告诉你我在外面吃吗?”

  “我定位到你在海边,而不在你告诉我的位置,而且你之前从来没来过这个地方,我怕你有危险。”

  刘耀文轻轻笑了。

  “不,我来过这个地方。”

  “可系统告诉我……”

  “不过我确实很久没来了。“

  刘耀文低下头,笑了,笑得特别不像笑,然后转过头,沿着海边向前走着,严浩翔歪了歪头,立马跟在刘耀文旁边陪着他走。

  “我记得,我小的时候经常来这里玩儿。”

  “一个人?”

  刘耀文摇了摇头。

  “不是。”

  “那是跟谁?”

  刘耀文没回答,只是低着头继续向前走,严浩翔也就默默跟着他走,眼神始终锁定在刘耀文身上。

  半晌,刘耀文开口了。

  “我小时候,成绩虽然算是优秀,但总是达不到我爸对我的期望。”他顿了顿,又说,“不对,不只是小时候,现在也是。”

  严浩翔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时候好像全世界只有我妈对我最好,她特别温柔,特别漂亮。”他转头看向严浩翔,扯了扯嘴角,“就,和你一样漂亮。”

  听到“漂亮”这个词,严浩翔歪了歪头,笑了。

  “她的怀抱,算是我那时唯一的避风的港湾,她经常带我来海边,就是这个地方。”

  “不过后来她病了,再后来,她走了,我就再也没来过这里。”

  严浩翔不解,问:“她去哪了?”

  刘耀文看着严浩翔,叹了口气,显然这没有写进他的程序里。

  “她死了,在我九岁那年。”

  “我爸说,我妈是被我气死的。”

  严浩翔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程序里没有写,他只是低着头呆呆地盯着地面,跟着刘耀文往前走。

  刘耀文也不说话。

  突然,严浩翔身旁的人停了下来,他听见刘耀文的声音有些湿润,颤抖着,也略带哽咽。

  “我妈她真的是因为我才……”

  资料显示,拥抱可以给人安慰。

  刘耀文低着头,突然被严浩翔抱住了,刘耀文比严浩翔高一些,严浩翔的发梢在他的脸侧乱动,带着一股玫瑰的香,让他一瞬间感到十分安心。

  “不是你的错。”

  程序根据刘耀文前后的话语以及自带的常识分析得出的,确实不是刘耀文的错。

  AI机器人自带的体温包裹着刘耀文,让他感觉这么多年,好像自己又有了一个避风的港湾,好像自己又不再是孤单一人。

  真奇怪,明明才相识三个月,明明抱着自己的根本就不算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

  他好多年没哭,他早就对这个世界麻木了,每天就好像一个游魂一样,浸润在虚伪的苟且中,遇到严浩翔这个机器人,他觉得好像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真正像人的人。

  他不是矫情,他真的没忍住,就那么抱着严浩翔,将头埋在他的颈窝哭了起来。严浩翔抱着他,什么也不说,只是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像很多年前,妈妈把他拥在怀里那样。

  刘耀文摸到,严浩翔有一双漂亮的蝴蝶骨,振翅欲飞。

  

Chapter 04.

  刘耀文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家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多了,工作的疲惫使他一回家就栽在了沙发上。

  严浩翔端着一杯热茶走了过来,刘耀文正想去接,严浩翔灵巧地避开,将杯子放在了桌子上。

  “茶杯外壁的温度是64.6℃,超过了人类皮肤能接受的范围。”

  刘耀文露出一个充满倦意的笑,对严浩翔招了招手,严浩翔便乖巧地坐到刘耀文旁边,刘耀文把头埋在严浩翔颈窝里,大口地呼吸着。

  他越来越依赖严浩翔了,理智告诉他这绝非好事。

  但人类是低级的情感动物,情感和理智的对决,情感总是占上风,有时甚至是呈压倒性的优势。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我的理智绝对是非分明,感情却不知好歹。”

  “谢谢你了,那么烫还给我端过来。”

  “没关系,我没有痛觉。”

  是啊,他忘了,他只是个AI仿真机器人。

  “耀文儿,你看起来很累。”

  “还好,有一点儿吧。”

  刘耀文感觉严浩翔的身体僵住了,他看见严浩翔的眼睛冒着一点儿蓝光,接着很快恢复了正常。

  “人类劳累时需要适当休息放松,据统计,最好的放松方式是约会,适合的场所有公园、商场、海边、游乐场等,明天不是工作日,适合放松。”

  刘耀文抬眉,笑了笑。

  “你还挺懂的。”

  “我搜索到的。”

  “哦。”

  “所以,你明天应该要出去约会。”

  刘耀文被严浩翔认真严肃的语气逗笑。

  “那你知不知道,约会要跟谁一起啊?”

  “我知道,要跟喜欢的人一起。”

  刘耀文发现严浩翔总能逗笑他,虽然严浩翔每次都是严肃认真的态度,但大概这人长得太好看又太没有攻击性,所以那样说话总让人觉得有点儿不懂装懂的感觉。

  “我问你,你今年多大啊?”

  没有丝毫犹豫,严浩翔一脸认真地报出一个精确的数字。

  “三岁零六十四天。”

  刘耀文大声笑了起来,是真的没忍住。

  “原来你才三岁啊,小朋友。”

  “如果算上研究时间,我今年二十七岁零六十四天了。”

  刘耀文看着严浩翔认真的表情,忍不住揉了揉他蓬松的头发。

  “好的,三岁小朋友,明天我会乖乖去约会的。”

  “但记得要在凌晨十二点前回来。”

  刘耀文不回答,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向前走了两步后停下来,背对着严浩翔说:“明天陪我去。”

  “去哪儿?”

  “约会。”

  刘耀文继续向卧室走去,甚至没回头看一眼严浩翔。

  他心想,不要回头,机器人听力那么好,会被他听到他那剧烈的心跳声的。

  

  “警告!警告!出现系统无法识别的程序!”

  

  严浩翔站在鬼屋面前,看了看旁边的刘耀文。

  “去吗?资料显示鬼屋是约会必去十大地点之一。”

  刘耀文看着面前骷髅形状的大门,有些心跳加速,面上难掩兴奋与激动。毕竟他从来没有去过游乐场,更别说是鬼屋了,这也算是他人生的第一次,不可能不兴奋。

  “走啊!”

  刘耀文从来不怕鬼呀什么的,进来以后感觉最多就是有点黑。

  就这?鬼屋好像也就一般般吧……

  “啊——靠靠靠——”

  刘耀文被旁边突然冒出的鬼吓了一大跳,那鬼披散着头发,还伸着长长的红舌头,着实把刘耀文吓得不轻,结果他一转头发现严浩翔不在旁边,一看才发现严浩翔走到了前面好奇地摆弄着鬼屋的摆设,顺便跟旁边扮鬼的NPC打了个招呼,然后好像看到了什么似的继续往前走。

  “靠啊!严浩翔!严浩翔!等等我!等等我啊——”

  严浩翔回过头,看着刘耀文捂着耳朵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然后猛地扑过来抱住他,几乎要把他推倒,他竟然扯出了一丝微笑。他伸出手揉了揉刘耀文的头发,安慰似的回抱着他。

  最后,刘耀文是被严浩翔拖出去的。

  严浩翔和刘耀文坐在鬼屋门口的长椅上,他偏头去看刘耀文,发现刘耀文微微喘着气,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于是想了想,开口说道:“人类目前还没有确凿证据证明鬼神的存在,刚刚那些东西都是假的,不用害怕。”

  刘耀文总能被严浩翔这种语气逗笑,于是忍不住笑起来,刚刚的恐惧情绪被一扫而空。

  “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一点儿也不怕。”

  严浩翔面无表情。

  “我没有害怕这种情绪。”

  刘耀文低下头,因为今天不上班所以他把刘海放了下来,长长的,遮盖住了他的眼睛,也让人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

  严浩翔听到远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抬起头疑惑地看向声音来源处——是大摆锤。他转过头看向刘耀文,突然说了一句话。

  “耀文儿,资料显示你没有心脏病高血压等疾病。”

  刘耀文抬起头,看着严浩翔认真的表情,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是啊,怎么了?”

  严浩翔又看向大摆锤的方向。

  刘耀文顺着严浩翔的目光看过去,心想这注定是快乐而刺激的一天。

  

  快乐的尖叫之旅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游乐场也褪去了白天的喧闹与繁华,只剩下宁静和浪漫。

  刘耀文没开车来,两个人吹着微凉的夜风,向家的方向走着,聊着天。

  走着走着,严浩翔突然停了下来,刘耀文不解,但也跟着停了下来,疑惑地看着严浩翔。严浩翔转过身子,看着眼前的酒吧,刘耀文也看过去,会意。

  “你想去这家酒吧?”

  严浩翔点了点头,道:“可以吗?”

  刘耀文笑了笑,道:“走呗,你说了算。”

  严浩翔二话不说,便拉着刘耀文走了进去。

  进去以后,刘耀文才发现这家酒吧正在搞说唱battle,参加的都是当地的一些underground rapper,他愣住了,一时间脑海里思绪万千,陷入了回忆的漩涡之中。

  其实也没什么,大概就是不可能的梦想、少年的倔强和家人的阻挠,哦还有抗争无果后少年的妥协。

  “还有谁要上来battle?”

  伴随着一句熟悉的“他”,刘耀文感觉自己被人向前推了一下,瞬间把他推进现实,他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急忙看向身后的人,那人一脸认真。

  “去呗,你说过你很想去一次。”

  刘耀文急了。

  “我……可我不行啊……我……”

  “你行的,我相信你。”

  说着严浩翔又推了刘耀文一把,这回力气大了些,刘耀文一下向前走了好几步,人群见有不认识的人上来,一下子有些兴奋,起哄声欢呼声一下子达到高峰。气氛都烘到这儿了,不上也不是个办法,刘耀文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他既兴奋又害怕,心脏狂跳。

  他忍不住回过头看向严浩翔,看到严浩翔“加油”的口型,看到那双自己爱得不得了的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怀疑他看错了,机器人的眼中怎么能看出什么情绪,他坚信他看错了,可他也清楚地感到自己受到了极大的鼓舞,获得了一种无畏无惧的勇敢。

  他心中有句话。

  “我相信你。”

  比赛结果不尽人意,冠亚季军什么的连边儿都没沾上,不过倒是得了个“观众呼声最大”的奖,奖品是一只毛绒小熊,不像什么正经比赛的奖,反倒像是小学时绘画比赛的安慰奖。

  不过刘耀文好像挺高兴的,回去的时候还一直哼着刚刚比赛时的beat。

  回去的时候好晚了,已经接近十二点,严浩翔一进屋子就要往厨房走,突然被刘耀文一声“严浩翔”叫住了。

  严浩翔转过头,看见刘耀文站在门口,低头看着手中的毛绒小熊,笑了一下,抬起头对上严浩翔的目光,伸出手,把小熊递给严浩翔。

  “我想,把它送给你。”

  严浩翔愣了愣,然后微笑着向前一步接过了小熊。

  “谢谢你,耀文儿。”

  “不,是我要说谢谢。”

  谢谢你,推着我,才让这个我做了十几年的梦成真。

  挺奇怪的,有些人出现在你生命中,就是来帮你弥补遗憾的。

  严浩翔不说话,只是歪着头想了想,道:“现在是11点45分,还来得及。”

  “什么……”

  还没等刘耀文把话说完,严浩翔便拉着刘耀文来到餐厅,又把刘耀文按在餐桌前,自己走向了厨房。

  刘耀文坐在餐桌前,双手交叉,有些不明所以且不知所措,然后,刘耀文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正当他要叫严浩翔时,视野里突然出现了烛光,严浩翔完美的脸庞被烛光映衬得格外漂亮,眼睛里也倒映着暖黄色的烛火,同时,还伴随着生日快乐歌的声音。

  严浩翔把蛋糕放到刘耀文面前,自己坐在刘耀文对面。

  “资料显示,今天你出生了,也就是说,今天是你的生日。”

  刘耀文看向严浩翔,才想起来今天是他的生日。

  是啊,十几年没过了,连他自己都记不住了,又有谁能记得住呢?

  “我搜索到,过生日的程序是,买蛋糕、关灯、点蜡烛、唱生日歌、许愿、还有吹蜡烛,现在该许愿了。”

  刘耀文笑了。

  “那都是骗小孩子的东西。”

  “程序已经开始了,不能停止。”

  严浩翔说完这句话就不说了,一动不动地盯着刘耀文看,刘耀文大概有些受不了这么心无旁骛的注视,认栽似的点了点头。

  “好好好,我许!”

  他闭上了眼,双手合十。

  神啊,我愿……

  他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偷眼看严浩翔,却被严浩翔敏锐地捕捉到。

  “许愿的时候要闭眼的。”

  刘耀文有些无奈地重新闭上了眼,再睁开眼,他笑着望向严浩翔,吹了蜡烛。

  严浩翔好像有些满意,点了点头,道:“现在是睡眠时间了。”

  然后严浩翔站了起来,刘耀文也站起来,然后就在严浩翔的注视下,一把抱住了严浩翔。

  资料显示,拥抱可以给人安慰。

  “耀文儿,你不开心了?”

  “不是。”

  “那怎么了?”

  严浩翔听见刘耀文深吸了一口气。

  “严浩翔,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耀文儿。”

  严浩翔感觉刘耀文的身子僵住了,他听见刘耀文叹了口气,慢慢地松开了他,对着他扯了扯嘴角,揉了揉他的头,然后转身去了卧室。

  离去的背影显得异常……难过?

  严浩翔在黑暗中静止了。

  

  “警告!警告!出现系统无法识别的程序!”

  

Chapter 05.

  刘耀文这段时间频繁地想起来那一天。

  

  “文总,您确定要亲自试用这个仿真AI机器人吗?”

  刘耀文挑了挑眉。

  “怎么,这机器人难道不好?是你们说这机器人全能的,难不成还怕我验货?”

  “不是的文总,464号确实是拥有人类智慧的全能机器人,只不过我们的科研人员未能突破最后的技术难关,所以它......”

  “什么?”

  “它,并不具有任何感情。”

  女人笑了笑,又说:“不过,没有感情、没有感觉,也是它最大的优点,它会无条件服从您任何的命令。”

  “无条件地,服从您的,任——何——命令。”

  

  那天过后,严浩翔和以前来比没任何变化,就好像,那天的一切只有刘耀文记得;就好像,只有刘耀文动了真心;就好像,这一切都不过是刘耀文一厢情愿罢了。

  有一天晚上,他忍不住了,趁着微醺,又跟严浩翔告白了一次。

  严浩翔露出了一个完美的微笑,然后说:“我也喜欢你,耀文儿。”

  那完美的回答和完美的微笑好像给刘耀文泼了一杯凉水,他瞬间清醒。

  后来他依旧不死心,不信邪似的,天天回家都告白那么一次。

  每回结果都一样,完美的回答以及完美的微笑,毫无破绽,毫无破绽到了看不出有一丝真心的地步。

  

  刘耀文要疯了。

  他是害怕得疯了,怕那个女人说的是对的,他讨厌谎言,可他无比希望那天那个女人说的一番话只是在骗自己。

  

  那段时间刘耀文非常忙,一方面他要忙着应付他爸交给他的差事,管理好刘氏集团的分公司;另一方面还要管理自己的科技公司,最近他的科技公司发展得越来越好,树大招风,引得许多人眼红,招来了好多正当的、不正当的竞争对手。

  当他一闲下来,他又要面对自己那些无人诉说的想法。以前还可以告诉严浩翔,嗯,现在是真的无人诉说了。

  他回家的次数变少了,可每次回来,严浩翔都会做好饭菜,像第一次时那样,像小学生一样坐在餐桌前等他。

  他觉得自己变得不正常了,也许是从他选择亲自验货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他要疯了。

  

  那天他喝完酒回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到严浩翔坐在桌前等他,看到满满一桌的香喷喷的饭菜,他突然非常愤怒。

  不,他知道自己怎么了,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眼睛红了,下一秒,他像个疯子一样,把一桌子的饭菜全部扫落在地,然后大口喘着气,听着那稀里哗啦、支离破碎的声音。

  严浩翔似乎被吓了一跳,站起来,抬头看着刘耀文,说:“对不起,耀文儿。”然后便蹲在地上,开始收拾地上的一片狼藉。

  “为什么道歉?”

  “因为你似乎生气了。”

  刘耀文感觉一阵气血涌上脑袋,逼得他后退一步,他努力控制自己的眼泪不落下来,他向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严浩翔,他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

  “你为什么不生气?”

  严浩翔没抬头。

  “我不生气。”

  刘耀文深吸了两口气,缓缓蹲下身子来,捏住严浩翔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与自己对视。

  “我问你,你为什么不生气!”

  严浩翔看着刘耀文眼睛里盈满了泪水,他能识别到,那是人类极度悲伤极度痛苦的情绪,他感觉自己的系统似乎出了问题,一下子没办法开口发出声音,可最后他还是说话了。

  “因为我不会。”

  在听到那个客观且无情的回答后,刘耀文还是没忍住,咧了咧嘴,一滴眼泪便顺着他的脸庞滑落下来,掉到地上。他缓缓松开严浩翔,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向卧室走去,他听见严浩翔似乎带着些急切的叫唤“耀文儿”,虽然大概率是他自己脑补的所谓“急切”。

  “回你房间充电去!”

  严浩翔静止在原地,他好像从没听耀文儿这么说过话,他从前都说:“这么晚了,该回房间休息啦。”

  他听见自己低沉的声音。

  “耀文儿,对不起……”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干干的。

  

  “警告!警告!出现系统无法识别的程序!”

  

Chapter 06.

  那天之后,刘耀文很久没回家了,并且没有通知严浩翔,严浩翔每天都是坐在餐桌前,从天黑等到天明,然后默默把饭菜装进垃圾袋里丢掉。于是严浩翔的生活变得愈发简单,打扫家、做饭、等刘耀文,然后把饭倒掉。陪着他的,只有一只玩具小熊。

  刘耀文终于回家了。

  凌晨一点钟,门铃响起,严浩翔打开门,看见了喝得烂醉的刘耀文——正被一个浓妆艳抹的男人搀扶着。严浩翔接过刘耀文,敏锐地发现男人身上明显的情爱的痕迹,再看看刘耀文的脖子,瞬间判断出了两人刚刚发生了什么。

  男人要进屋,被严浩翔拦住,男人有点儿气,叉着腰瞪着严浩翔。

  “我要进去照顾文总!”

  严浩翔面无表情地回看着男人。

  “耀文儿说不喜欢别人进来。”

  上回有个查电表的进来,刘耀文就特别不高兴。

  “靠!你算个什么东……”

  还没等男人把话说完,严浩翔便利落地关上了门,把刘耀文送进卧室,让他躺在床上,拿清水给人喂了点儿醒酒药,又去厨房做醒酒汤。

  

  “警告!警告!出现系统无法识别的程序!”

  

  严浩翔端着醒酒汤走进卧室,见刘耀文还闭着眼,便把刘耀文扶起来给喂了两口醒酒汤,喂完又把刘耀文放平,怕刘耀文不舒服,便伸手要给刘耀文解扣子换衣服。他的手刚碰到衣服扣子,便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抓住,他抬起头,夜色沉沉,刘耀文的眸子在闪闪发光。

  “你干嘛?”

  刘耀文的声音有些低沉。

  “你要睡觉,我帮你脱衣服。”

  刘耀文坐了起来,抓了抓头发,道:“谁送我回来的?”

  “一位先生。”

  刘耀文嗤笑一声。

  “哦,你见过他了?”

  严浩翔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知道吗,我和他是那种关系,你懂吗?”

  严浩翔又点了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哦——你知道了啊?”

  “嗯。”

  刘耀文“哈哈”地笑起来。

  “没想到,你一个机器人,懂得还挺多。”

  “这些我都知道的。”

  刘耀文缓慢地点着头,笑了,他目光沉沉,目不转睛地盯着严浩翔。

  “我记得你有个体验模式对吧?我想体验一下,就现在。你说过的,你会无条件服从我的任何命令,对吧?”

  “是的。”

  

  那一定是刘耀文最粗暴的一次,最激烈时,他抓着严浩翔的下巴,看他那张脸上出现系统设置的完美表情,然后问他:“疼吗?”

  他听见他说:“我没有疼这种感觉。”

  刘耀文大笑起来,一滴眼泪悄悄从他眼角滑落。

  “那就好。”

  

  所以说,机器人最大的好处就是没有任何感觉,也没有任何情绪。刘耀文精力充沛,那方面厉害得很,要是正常人早就晕了,严浩翔却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地下床,帮刘耀文洗一洗,再顺便把床上和地下的狼藉收拾干净。

  他看着刘耀文睡熟了,自己来到房间充电,在黑暗中睁着大大的眼睛,手上还抱着一只玩具小熊。

  他记得,到最后,刘耀文特别使劲地搂着他,把头埋在他的颈窝,声音哽咽。

  “严浩翔,我想做个正常人了……”

  耀文儿他,不正常么……

  严浩翔试图用他的系统分析一下,可惜没有结果。

  严浩翔慢慢合上了双眼。

  

  七点半,严浩翔已经做好了一桌子丰盛的早餐,乖乖地坐在餐桌前等刘耀文。然而等刘耀文从房间里出来,他发现刘耀文已经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径直向大门走去。

  严浩翔站起来,几乎是跑到刘耀文身边。

  “耀文儿,早餐。”

  “不用了,我去公司吃。”

  门关了,刘耀文只留给严浩翔一个决绝的背影。

  严浩翔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那扇门,然后向后转身,将饭菜收拾了一下,倒进垃圾桶里。

  耀文儿应该不会回来了。

  严浩翔抱着小熊,窝在黑暗的房间里,这么想着。

  

  “警告!警告!出现系统无法识别的程序!”

  

Chapter 07.

  过了一个星期,门铃居然响了,严浩翔歪了歪脑袋去开门。按说刘耀文住的地方根本没有人来,严浩翔就见过有一回是有个查电表的来了,为此刘耀文还大发雷霆。

  哦对,还有上次那个先生。

  打开门,门口是几个穿黑衣服的人,其中一个黑衣人对带头的黑衣人说了句:“没错,就是这个。”

  “跟我们走一趟吧。”

  “为什么?”

  严浩翔将眼前的发生的事情跟资料里的绑架对上了号,已经打算启用战斗模式,然而下一刻,黑衣人拿出了手机放到他眼前,手机里是一张图片——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正被五花大绑。

  “认识他吗?”

  “他在哪?”

  “想救你家主人,就跟我们走一趟。”

  “好。”

  严浩翔被按在了车上,眼冒蓝光,然后睁大了双眼,身体不断颤抖。

  黑衣人见状笑了起来。

  “你不会是在想着报警之类的吧?知道你是机器人,所以我们准备了好几台信号屏蔽仪,现在你已经和外界失去了联系。”

  严浩翔闭了闭眼。

  看来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行动啊。

  

  车不知开了多久,严浩翔被带到了一个废弃工厂,进到深处,他看到一大伙人,中间是被绑着的刘耀文。

  “耀文儿!”

  刘耀文听见声音抬起头来,震惊地瞪大了双眼,然后愤怒地看向旁边一个窄脸鼠眼、长相猥琐、身材矮小瘦弱的男人。

  严浩翔已经准备好了战斗模式,这些人对于他来说根本是小问题,他正准备上去营救,却看到一把冒着寒光的刀架在了刘耀文的脖子上。

  他立马静止。

  那个男人“哈哈”地大笑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刘耀文。

  “文总啊,不得不说,您这个团队研发的机器人是真的好,对主人死心塌地的。”

  刘耀文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是啊,比起黄老板的团队,我的团队确实是好了太多了。”

  黄老板笑起来,露出他那参差不齐的大黄牙,让人感到十分反胃,接着,他把刀移得近了一些,狠狠地瞪着刘耀文。

  “文总,事到如今,您还逞口舌之快呢?用不了多久,我的公司,将会取代你公司的地位,到时候我看你还怎么给我得瑟!”

  刘耀文眯了眯眼。

  “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哈哈哈!”黄老板笑起来,“当然是用你最骄傲的小机器人做实验啦。”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比起文总的高贵出身来,我只不过是贱命一条!当年你害得我公司破产沦落街头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说着,他看向严浩翔,眼底尽是一片贪婪。

  “啧啧,这机器人做得也太好了,不愧是顶尖团队花了二十几年研究出来的唯一一台机器,诶你说,怎么我当时就那么没眼力见儿,没把那个小破公司买下来呢?”

  然后他又看向刘耀文。

  “不过文总真是我见过最有远见最谨慎的人了,找一下您的藏身之所,真是废了我老鼻子劲儿了,还得多亏了我的得力手下聪明。”

  说完,他向后看了一眼,一个男人立马冲着黄老板笑了笑,虽然男人脸上没一点儿妆容,但严浩翔还是敏锐地发现了他就是那天那个送刘耀文回家的男人。

  刘耀文攥紧了拳头,气得浑身发抖。

  “好了好了,我们干正事儿吧。”他看向严浩翔,笑着说道:“要想你的主人安然无恙,你就过来,然后跟我们回去,让我们研究研究你的智能芯片和机械骨骼啥的。”

  严浩翔点了点头,道:“好。”

  “等一下!”

  刘耀文突如其来的一嗓子,令在场所有人都停下来看向他。

  “黄老板,你知不知道,凭借我这个机器人的能力,把你们在场所有人打废只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黄老板“嘿嘿”地笑着。

  “我知道,可惜,我这把刀就架在它主人脖子上,你说它敢动手吗?”

  刘耀文也笑起来。

  “可惜你不知道,他对我的命令是无条件服从的。”

  黄老板脸色变了变。

  “什么意思?”

  刘耀文笑而不答,转头去看严浩翔,语气平静。

  “严浩翔,不要管我,打趴他们。”

  “靠!你!”

  黄老板的刀更近了一些,冒着寒芒的刀上沾染上了一丝鲜红,刺激得严浩翔眼泛蓝光。

  

  “警告!警告!出现系统无法识别的程序!”

  

  “放开耀文儿,我跟你走。”

  “严浩翔你!”

  黄老板看着急切的刘耀文,“哈哈”大笑起来。

  “文总啊,看来你的机器人也不怎么听话。不过,我看文总对这小机器人,倒是挺有感情的啊,来,你过来,过来就放你主人。”

  刘耀文好像没有听到黄老板的话一样,只是双目猩红地看着严浩翔。

  “严浩翔,你不是说无条件服从我的命令吗!我命令你,别管我!打趴他们!”

  

  “警告!警告!出现系统无法识别的程序!”

  

  严浩翔坚定地向刘耀文的方向走过去。

  “严浩翔!你是不是疯了!你是不是疯了!我命令你!我命令你别管我!”

  

  “警告!警告!出现系统无法识别的程序!”

  

  在黄老板得意的笑声中,严浩翔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黄老板已经抓住了严浩翔的肩膀,两个黑衣人一边把刀架在刘耀文的脖子上,一边架着刘耀文往旁边走。随着机器的声音,严浩翔突然跪倒在地,头垂下来,手臂也耷拉下来。

  “文总,现在这小机器人儿就归我了。”

  刘耀文被人架着,双目猩红,狠狠地瞪着黄老板。

  “你他妈对他做了什么!”

  “哎呀,你放松点,没做什么,我的机器人我还能害它不成?我只不过暂时让它动不了了而已。”

  “你放屁!他是我的!”

  “我说文总,这时候还逞什么强,你还有空担心它?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吧!看看,这是什么好东西。”

  一个黑衣人走过来,手上拿着一个针管,针尖不时冒出一些液体。

  刘耀文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你想干什么?”

  “放心文总,我可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不会害你的,这个,只不过是会让你失个忆而已。”

  失忆?也就是说,他会忘记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他会忘记严浩翔,忘记他这辈子唯一爱上的一个人?

  脖子上的刀被放了下来,尖锐的针头慢慢逼近,刘耀文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可奈何他刚才被注射了药物此时根本没有力气,他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眼看针头就要扎上来了,突然伴随着三声惨叫,他周围的三个黑衣人全部倒地了。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全都不许动!”

  关键时刻,警察终于来了,刘耀文得救,他激动地要去找严浩翔,却发现黄老板带着严浩翔偷偷跑了。

  他脸色煞白,抓住一个警察的胳膊,颤抖地指着黄老板逃跑的方向,疯狂地大吼:“他跑了!快!严浩翔在他手上!快救他!”

  “犯人带着另一名人质跑了!快追!”

  几名警察连忙去追,刘耀文腿一软,坐倒在地。整个世界一下子像泡进了水中一样,模模糊糊的,周围不断传来噪音,什么“放心人质没事儿的”、“你没事儿吧”、“犯人没逃多远的”……那些关心的、安慰的话语轻飘飘的,从他的左耳飘入,又从右耳飘出。

  突然的,外面传来了一声爆炸声,炸得人耳朵生疼。

  刘耀文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那几个警察回来了,其中一个警察走到了刘耀文面前,缓缓蹲下身子。

  “先生,我不知道的,原来……那位先生是机器人啊……”

  刘耀文紧盯着警察。

  “所以呢?”

  警察好像有点儿紧张,咽了咽口水,这才开口。

  “我们追到半路,眼看是追不上,正准备开枪,它……自爆了……”

  刘耀文的心沉了下来,呼吸停滞,他听见自己颤抖的、哽咽的声音。

  “你说什么?”

  刘耀文眼睛睁得大大的,黑漆漆的眼仁儿仿佛是沾上了鲜红的血,呼吸特别急促,好像随时可能发疯。警察本来觉得好像不是什么大事,此时却觉得好像和他的想法不一样,那简单的几个字一下子变得有些难以说出口。

  “它……自爆了……”

  “怎么可能……”

  “先生你……”

  “怎么可能?!你骗我!你敢骗我!”

  刘耀文突然像疯了一样拽住警察的领子,声嘶力竭地大吼着,眼泪流了满脸。

  “先生你冷静一点儿先生!”

  “你他妈敢骗我!你……”

  

  刘耀文的鼻子里充斥着难闻的消毒水味。

  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他握紧了手中坚硬的芯片。

  他现在什么都没了,就剩下这个坏了的芯片了。

  从今往后,他再也不会在打开家门后,看到那个像小学生一样坐在餐桌前等他的人了,再也不会等到一句“我在等你回家”,再也不会有一个人能让他如此牵挂……

  他多么恨他自己,恨自己没能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

  好到不留任何遗憾。

  总有一个人,好像他的出现就是为了帮你弥补遗憾,可没想到,那个帮他弥补遗憾的人,成了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他想起来那天那个人坐在他对面,催他许愿,而自己乖乖闭眼许愿。

  “神啊,我愿往后余生,只写他一人姓名。”

  

Chapter 08.

  “前不久,我国考古学家在一座千年前的坟墓里找到了一具男性骷髅,手中握有千年前的芯片,最近,我国科学家通过现有技术将其修复,让我们跟随现场看一看。”

  画面里,科学家将芯片放入一个仿真机器人里,机器人缓缓睁开了双眼。

  “刘耀文你好,我是严浩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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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感谢大家的支持

彩蛋放到了回礼里面,算是一个小小的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