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博君一肖】假如有锁儿11
第二期。
镜头4
晚上录制结束回房间,王一博的跟拍导演递过手机说,肖老师刚打了电话,很着急要找你。做完一天任务已经失去光芒的两双狗狗眼瞬间被点/燃,急吼吼/抢/过电话。
结果肖战比他俩还急,小锁儿老师刚给我打电话说今天晚上必须得交舞蹈课作业视频她说她前天就把通知发到家校通群里了但我没看见都怨你非说好几天没回家了然后弄起来就没完没了现在还有十五分钟你快随便给他拍一个发群里啊啊啊都怨你都怨你王一博都怨你!!!
王一博拎起小锁儿去洗漱间划拉把脸,又拎回屋里给换了身/干净衣服,最后把小锁儿往/床/上一放举起手机,one two three——go!
小锁儿条件反射开始......
第二期。
镜头4
晚上录制结束回房间,王一博的跟拍导演递过手机说,肖老师刚打了电话,很着急要找你。做完一天任务已经失去光芒的两双狗狗眼瞬间被点/燃,急吼吼/抢/过电话。
结果肖战比他俩还急,小锁儿老师刚给我打电话说今天晚上必须得交舞蹈课作业视频她说她前天就把通知发到家校通群里了但我没看见都怨你非说好几天没回家了然后弄起来就没完没了现在还有十五分钟你快随便给他拍一个发群里啊啊啊都怨你都怨你王一博都怨你!!!
王一博拎起小锁儿去洗漱间划拉把脸,又拎回屋里给换了身/干净衣服,最后把小锁儿往/床/上一放举起手机,one two three——go!
小锁儿条件反射开始breaking。
王一博比划个T字暂停手势,不是这个,是小孩儿那个。
小锁儿两手一戳酒窝,职业假笑开始唱跳,baby shark do do do do do do~
23:57,王小锁儿小朋友成功提交舞蹈课视频作业。
观察室
肖战两只手比划着剪刀:“剪掉!电话那段全部剪掉!!哎哟真的是,答应我一定要剪掉好吗!好啦好啦,说回正题。小锁儿的舞蹈能力确实比较像王老师,王老师带他去了几次排练,他回家就能对着镜子跳一段,特别特别神奇。但我们到现在,可能包括以后,都不会去要求他或者培养他一定要做什么。他感兴趣的东西我们都会让他去试一试,等他真的长大了,他能做出决定了,希望小时候这些体验可以帮助他去选择职业选择未来。我和王老师都来自非常宽松有爱的家庭,我们的每个选择都获得了家人很大支持,所以这份支持也会继续传递给小锁儿。我们会永远爱他支持他,但他是自/由的。”
镜头5
今日任务是在鱼塘抓鱼,王一博负责抓小锁儿负责运到岸上鱼篓。横店鹰眼举着抄网屏息凝神,五分多钟过去终于兜住一条,赶紧送到小锁儿面前。小锁儿铆足劲儿捏住鱼肚子拿了起来,可惜没走两步就踩进泥里摔了个大马趴,鱼也莫名其妙被甩回了池塘。
王一博站池塘里一脸水,小锁儿站坑里一脸泥,两脸茫然地鼓着脸颊面面相觑。
小锁儿很努力地爬起来,介个鱼,滑妞妞!拿不住!
王一博继续专注捞鱼,顺口回答,滑是因为它刚从水里出来没/穿/衣服。
小锁一步一晃走回王一博旁边问,那战战,不/穿/衣服,也滑妞妞吗?
王一博无比震惊地回过头,你什么时候看见战战不/穿/衣服了???
小锁儿有点被吓到,抠着手指头嘟囔,爸爸手机里,战战就光光的,有好多!还有爸爸,跟战战,一起光光,玩叠叠乐!还有……
王一博两步跨上岸,一手捂镜头一手捂小锁儿,快闭嘴吧你!
半分钟后镜头重见光明,王一博诚恳问跟拍摄像,哥这个能剪掉吗?
摄像机无情摇头。
王一博开始翻小锁儿口袋,你是不是带压岁钱了,够咱俩住酒店吗?
观察室
编导和摄像都尽量笑得很小声,只有肖战的沉默震耳欲聋。
场面僵持五分钟,导演憋着笑问:“肖老师,家里有这样一对父子是不是也挺欢乐的?”
肖战脸冷到观察室变冰窟,从牙缝里往外挤字:“不认识什么父子。我单身的。”
镜头6
下雨没办法拍外景,大家都坐在屋檐底下看雨。小锁儿凑到王一博身边小声问,昨天,隔壁姐姐说,她从幼幼园,毕业呢。爸爸,什么是毕业?
王一博想了想,毕业就是,你完成了这个地方所有的任务,然后就要离开这里,去下一个新地方,完成新的任务。
小锁儿认真思考,那我也会,从幼幼园,毕业吗?
王一博点头,对。
小锁儿举一反三,那我会不会,从爸爸战战,毕业?
王一博有点惊讶地哇了一声,认真想了一会儿才回答,会吧,等你有了自己的生活的时候。
小锁儿有点悲伤,那我要,离开你们吗?
王一博/抱/着/他,也不算。你想回来找我们就可以回来,看你自己。
小锁儿又问,那爸爸,也会从战战,毕业吗?
王一博立刻摇头,不会。我在他这里的任务没有结束期限,所以我一辈子毕不了业。
小锁儿把手举高,那我也不要,从战战,毕业!
王一博按下他的手,你不行,你得走。
每期节目都傻呵呵最快乐的小锁儿第一次在镜头前大哭特哭。王一博鹅鹅鹅笑半天才把小锁儿/哄/好,抱/他去屋檐下玩儿水转移注意力。
这一期的定格画面是小锁儿坐在王一博怀/里仰着头看雨,后期还放了一张很多年前肖战和王一博拍阿令时一起在屋檐下接雨滴的图做对比,文案写着“时空交错穿梭,爱意永不毕业”。
观察室
肖战看着这一幕出神很久,脸上始终带着柔软的笑意,整个人像被温柔光环笼罩:“我和王老师其实有个默契,我们两个从很早之前,就都在刻意地保持一种不那么忙的状态,然后可以更投入、更高质量地去陪伴彼此,陪伴小锁儿。毕业的概念我觉得王老师解读得非常非常棒,长大、离别,包括生与死,这都是需要我们和小锁儿共同去学习去领悟的课题,但没关系,慢慢来嘛,我们来日方长。啊?王老师说的在我这里没有结束期限的任务是指什么吗?哇你们真的,文案里都写出来了还要故意问我是吧,太坏了你们。嗯……就文案,就文案说的,爱意永不毕业,就差不多吧,就差不多那个意思。好啦就这样!不答了不答了,收工!”
节目上线后的微博
王一博:为什么不答?我的任务就是爱你一辈子。
【两只戴着婚戒的手一起推着行李箱准备出门.jpg】
【在飞机舷窗透出的晨光中亲/吻.jpg】
肖战:他几岁能发现外婆家比马尔代夫好玩是假的啊,有朋友能分享下/骗/小孩经验吗……?
【小锁儿和坚果合影.jpg】
【博君一肖】假如有锁儿10
RIO直播观后感。
镜头1
王一博带着王小锁儿威风凛凛下车,从头到脚一大一小品牌特制亲子款墨镜亲子款棒球帽亲子款酷外套亲子款丑裤子,拖着一大一小肖战亲手收拾的亲子款黑豹头行李箱,站在村头不顾镜头愉快逗猪逗狗逗猫。
十分钟以后就笑不出来了,交东西环节成为王小锁儿短短四年人生中的第一道大坎,痛哭流涕拽着肖战给录了儿歌的抱抱熊/死/活不撒手。小锁儿边哭边试图向王一博求助,结果他爸搂着一只看起来挺旧、身/上绑了好多绳子的兔子跟他同款眼泪汪汪,依依不舍把兔子来回亲了三遍,脱下外套仔细包好才放进节目组箱子。王一博大手盖住兔子轻轻抚摸,用下三白看着导演说,收好了,少一根毛都没地方找去。
小锁儿晃......
RIO直播观后感。
镜头1
王一博带着王小锁儿威风凛凛下车,从头到脚一大一小品牌特制亲子款墨镜亲子款棒球帽亲子款酷外套亲子款丑裤子,拖着一大一小肖战亲手收拾的亲子款黑豹头行李箱,站在村头不顾镜头愉快逗猪逗狗逗猫。
十分钟以后就笑不出来了,交东西环节成为王小锁儿短短四年人生中的第一道大坎,痛哭流涕拽着肖战给录了儿歌的抱抱熊/死/活不撒手。小锁儿边哭边试图向王一博求助,结果他爸搂着一只看起来挺旧、身/上绑了好多绳子的兔子跟他同款眼泪汪汪,依依不舍把兔子来回亲了三遍,脱下外套仔细包好才放进节目组箱子。王一博大手盖住兔子轻轻抚摸,用下三白看着导演说,收好了,少一根毛都没地方找去。
小锁儿晃晃悠悠举着也用衣服包好的抱抱熊走过来,努力有样学样地装凶,战战的,毛毛,不能少!!
观察室
肖战/环/抱/着胳膊,很是无语地摇摇头,哎哟我真的是,每次丢人都给我丢双份儿的,我是真的没想到基因在显眼包这方面也能这——么准的,王一博那点儿粘人精的毛病全被小锁儿给遗传了,我是真的服!你能想象每天在家里挂着两只大狗狗行走的感觉吗?小的那只还可以镇/压一下,大的那只我是真的没办法……啊?兔子身/上的绳子是什么意思吗?啊哈哈哈,就……就可能就是,就,就好玩儿,嗯就是为了,就好玩儿吧,瞎,就瞎弄的。嗯。
镜头2
游戏环节是比较俗套的指压板障碍竞速,小朋友和爸爸分别进行,获胜者的奖品是和家人的五分钟通话。王一博先比的,意料之中拿了第一名。小锁儿是几个小朋友里年龄最小的,站在起跑线前还是有点紧张。王一博走过去/揉/揉/他脑袋,战战最担心什么你还记得吗?小锁儿撇撇嘴,我和爸爸,受伤,病病。王一博点头,我知道你想战战,但是要注意安全,好吗?
小锁儿一路领先,但还是太着急,在距离终点两三米时不小心绊倒了。王一博皱了皱眉,但是没过去。小锁儿立刻站起来继续冲,快到终点时差点被人超过,小锁儿直接跳起来把自己摔过了终点,得了第一名。王一博跑过去抱/起他,小锁儿膝盖摔破了也没哭,小声问帮他处理伤口的王一博,爸爸,可以不要,告诉,战战吗?
王一博点头,可以,那我要先/亲/战战第一口。小锁儿委屈巴巴,喔,好吧。王一博笑得很温柔,小心帮小锁儿贴好创可贴,逗你的。你先/亲,奖励你这么勇敢。
观察室
肖战眼睛有点红,握/紧/的手指能看出他在尽力克制难过的情绪,就……王老师你们都知道,跳舞滑板,还有摩托车,大家都能看到他真的非常厉害。但是我能看到他在背后付出的辛苦,还有他受的伤。当然每个人的工作都辛苦,摄像老师录音老师,都扛着机器都很累,但可能是滤镜?或者溺爱心理?差不多吧。然后王老师的崽嘛,就真的很像他,总是想着要赢,痛了也不哭。我有时候也会跟他们急啊生气啊,但其实就是担心,另外也觉得能照顾他们的时间太少,有点自责吧。比如这一次我也没有做好,他们给我打视频的时候我都没有看出来小锁儿受伤,之前王一博在节目里做饭时切了手指我也是后面才知道的,就真的……很想回家/抱/抱两只狗狗。
镜头3
睡觉时间,王一博大手划拉一把就算给小锁儿洗了脸,两个人搬了两个小板凳脸对脸坐着洗脚,小锁儿两只小脚丫踩在王一博的大脚上玩儿水,一不留神溅出来崩到了王一博脸上。王一博不甘示弱也踩一脚,最后换衣服洗脸全都重来一遍。进被窝前又打一架,原因是只有一件的肖战睡衣应该归谁/抱/着。最后达成一致,放在两个人中间稍微偏向王一博的地方。
新地方住不惯,小锁儿有点儿闹觉,翻来覆去好久都睡不着。王一博把他包在肖战睡衣里,圈在臂弯里拍背哄睡。小锁儿终于踏实下来,/抱/着王一博的大手软绵绵打哈欠,爸爸,隔壁哥哥,有妹妹,我没有。
王一博有点意外,你想要妹妹?
小锁儿点头,嗯!
王一博继续问,万一不是妹妹,是弟弟咋办?
小锁儿想了想,那,我的车车,分给,弟弟。
王一博点头,行。但这事儿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得问战战。战战乐意才……
小锁儿抢答,战战,乐意的!
王一博在黑暗中瞪大眼,真假?!
小锁儿一骨碌爬起来,真的!我问过,战战了,战战说,他想的!但是战战,不让我,告诉你,战战说爸爸,狗脑汁,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发现……完蛋!战战,不让我,说的!肿么办!!
王一博也一骨碌爬起来,冲着摄像机大喊,这节目能不能中途下车啊????我着急回家找我老婆生妹妹!!!!
观察室
肖战眯起眼睛微笑,官方辟谣哈,没有这回事。别说妹妹,现在这两个我都不是很想要了。有要的吗大家?不包邮哈。
想象两个人吵架。
王一博感冒还没好就出去跑路演,肖战从早上七点拍到晚上八点,13个小时骑马威亚上山下水整个人支离破碎,上车拿手机一看王一博lol连续在线3小时。
摇摇欲坠的疲惫烦躁找到唯一突破口,按住语音口无遮拦放狠话,王一博你要是能打出花来拿个全服第几也行,跟个小趴菜一样的/菜/鸡/水平你还比谁打得都勤你是真不要命了?
王一博听着语音拿/舌/头/顶腮帮子,忍了又忍还是听出来肖战累极了跟他闹,耐着脾气先低头,没有,就是跟渤哥他们好久没见一块儿玩了两把,你别生气,我感冒都好了。
发过去五分钟没回复,王一博蹙着眉把手指关节捏得咯咯响,点开相册发几张刚存的时影美图过去转移话题,全靠看肖老师美......
想象两个人吵架。
王一博感冒还没好就出去跑路演,肖战从早上七点拍到晚上八点,13个小时骑马威亚上山下水整个人支离破碎,上车拿手机一看王一博lol连续在线3小时。
摇摇欲坠的疲惫烦躁找到唯一突破口,按住语音口无遮拦放狠话,王一博你要是能打出花来拿个全服第几也行,跟个小趴菜一样的/菜/鸡/水平你还比谁打得都勤你是真不要命了?
王一博听着语音拿/舌/头/顶腮帮子,忍了又忍还是听出来肖战累极了跟他闹,耐着脾气先低头,没有,就是跟渤哥他们好久没见一块儿玩了两把,你别生气,我感冒都好了。
发过去五分钟没回复,王一博蹙着眉把手指关节捏得咯咯响,点开相册发几张刚存的时影美图过去转移话题,全靠看肖老师美图病好的,长发飘飘白衣仙子,我怎么说的来着,肖老师老了也跟小龙女一样美!
肖战悠悠回复,喜欢长头发你怎么不找个女的?
王一博发完图片自己又点开欣赏好几遍,这会儿神经放松以为肖战是过了那劲儿跟他斗嘴,噼里啪啦就回,找你不行吗你不就是我老婆?
肖战立刻反问,你拿我当/女/的/睡?
王一博一身冷汗冒出来,啃/着指甲发过去一句宝宝,果然又被拉黑。
王一博/骂/了句脏话,切回游戏一看刚没打完那把早跪得凄惨。烦上加烦,王一博捏着手机转三圈,抓过手边空矿泉水瓶咔啦咔啦捏成薄片,一不留神还被瓶口毛刺划破了手。
一声我/艹/闷在喉咙,手机忽然弹出微信提醒。
王一博工作室的宣传在工作大群发来第二天要发微博的宣传文案,艾特他和肖战确认。
王一博想都不想就回,你抬头看看群名这是我工作室的群吗,这东西能到处乱发?
宣传还没回复,肖战先把群给退了。
冷战来势汹汹,两个工作室上上下下噤若寒蝉如履薄冰。
夏季大雨连绵几日,下班路上肖战扣着帽子倚在后座,藏起来的表情比雨滴更冷清。
助理在副驾回了三次头,看肖战一动不动以为他睡熟,狗/仔/一样探出手机飞速拍了张照。
肖战轻轻歪了下/头,语气平静得压/迫感十足,做什么?
助理尴尬定格,头也不敢回,这雨下挺大的哈老板!
肖战推起半边帽檐,眉心一挑似笑非笑,所以?
助理招架不住,主动上/交手机。肖战起身看一眼,屏幕上是王一博发来的两句话。
待会儿起飞了
让我看看他
肖战就更生气,他简直要气死了。
肖战掏出手机狂发微信,王一博我/靠我/真脑子有病我乐意搭理你!以后你爱/睡/谁/睡/谁,你那膝盖那嗓子那腰/子/你/他/妈/都别要了得了还省得我惦记!哦哦对您多/牛x啊哪儿轮得到我惦记,我是外人我是那乱七八糟不知道什么玩意儿就够陪您/睡/的,我哪儿配得上管您啊王一博老师王一博巨/星王一博大/股/东!你少/他/妈/在这儿给我装痴情/人设我告诉你我不爱看,就坐个飞机多大点儿事儿你起不起飞跟我有什么关系我/靠!年轻漂亮长头发小姑娘爱看这些/狗/血/剧情你去给人家演啊!
每个字都像双刃剑,像调转掌心匆忙收回的天诛,一半伤人一半伤己。
一大串信息囫囵发过去,石沉大海杳无回音。
肖战周遭气场加速酝酿更恐怖的风/暴/狂/潮,助理哆嗦着回头提醒,老板,是不是得先把王老师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啊……?
解除拉黑以后对话框顶端立刻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肖战不等信息跳出,立刻锁了手机。
然后窝进座椅,帽子扣得更低,手指缩进卫衣袖口,躲进安全区里深呼吸几轮,才重新点开微信。
你先放我出来
终于好了
你就非跟我呛着说话?
我就想看看你不行吗
雨这么大,谁知道北/京/机场什么样
我看你一眼我就能踏实点你不知道吗
艹/肖战你别一生气就什么都往外说行吗
你把我踩泥里还得跺两脚
哪儿疼你/捅/哪儿
你自己就好受?
你有本事别躲别哭你站我眼前你再说一遍
肖战我告诉你
我就/睡/你
我这辈子就你
肖战像只被大雨浇透的兔子,一身伤痕累累却倔强至极地不肯认输,我/靠/王一博你爱听什么不好你爱听这个?你爱听我就给你说啊,等你滚回来你要听几遍我给你说几遍。
王一博就回了一个字,好。
再见面是凌晨,家里灯都全暗着,只留玄关一盏夜灯。王一博径直去卧室,一眼识破肖战在装睡,两手撑/胯/站旁边盯着他看,我滚回来了,你说不说?
肖战被子蒙头抬腿就踹,王一博非但不躲还专把膝盖往肖战脚底下送,给人气得没招,炸毛一样开/骂,我/靠/王一博你要真不要命了能不能别讹/我啊,你/他/妈……
王一博/握/住他脚踝,谁说我不要?
肖战瞬间变哑巴,王一博圈着他小/腿/摩/挲,我肯定得要你。
肖战眼睛泛红,还倔得跟什么似的扭着头不看王一博。
王一博就一声接一声叹气,边叹气边俯身去/捏/人/下巴,强/迫/肖战把眼泪都流给他看。
肖战哭得更/凶,王一博心里反而舒坦了点儿,挺无奈地挂着笑,话没说完呢倒哭得跟什么似的,就一兔子还总想装狐狸,这么多年了你怎么玩儿不腻呢肖战?
肖战用力摆头,眼睛里盛不下的泪水一股脑洒向王一博手心,……你要/睡/腻/了/就滚。
王一博笑得更开,两手托着肖战/腿/根/抱/起来就往浴室走,你看好了我腻没腻。
肖战还得开早八,王一博只折腾一回,悻悻收手。
洗完澡回去睡,肖战趴/人肩膀上,王一博手掌盖他脸颊上/轻轻摸他耳朵,肖战就喜欢被这种沙沙的声音哄睡。
两天前被水瓶子划出的伤口结了痂,像根刺一样扎着。王一博都快忘了这回事,看肖战皱着眉暼过来一眼他才记起来,正琢磨着把痂/啃/下来算了,手/就让人抱/住了。
肖战拿鼻子碰了碰那块痂,嘴/唇/贴过去/柔柔软软地嘬,温顺得像只小猫。
看着肖战这副乖样儿,王一博想起他/骂/人那劲儿又想笑,伸手一捏/肖战后颈给他拎远一截,肖战被/迫/睁眼瞪人,王一博趁机盯着他眼睛认真说话,没什么男的女的,就你。
肖战摆出个毫不动容的冷脸,哦。
王一博空着那只手把肖战下巴托起来,下三白的狠劲儿摄人心魄,吵架就吵架,你/骂/多难听我都接着。别总上赶着糟践你自己,我不爱听。
肖战撇撇嘴角,不情不愿地露出委屈表情,哦。
王一博松了手把/人/收回/怀/里/,连带着把脾气也全收起来,特心疼特宝贝地/亲/他,发完群里那句话我就后悔,深更半夜都想爬起来扇我自己个嘴巴,这两天过的我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肖战伸手环住他/腰,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贴/到王一博身/上/,哦。
王一博看破不说破,拢着肖战头发松弛感十足地打哈欠,哦哦哦的,跟多听话一样。不/睡/一顿你能老实?
肖战甩甩头,你真这么喜欢长头发?
王一博就笑,鹅鹅鹅地停不下来。肖战非常无语地眯起眼歪头看他,王一博你真别太有病了行吗?
王一博笑够了就拿话呛他,三天前我说了句喜欢长头发你都能酸到现在,咱俩到底谁装深情/人设呢乖乖?
肖战一时语塞,很危险地眨着眼睛筹谋反击。王一博适可而止,讨好地递过去那根手指,不闹了不闹了,我这儿特疼,你再给/亲/亲。
肖战翻一个/超/大/号白眼,捏着王一博手指唰啦一下把人胳膊甩远,翻身埋进空调被里不理人了。
王一博喜欢/死/他又羞又作的别扭样,胳膊垫肖战脖子底下一使劲就给人翻了个面儿。肖战困得皱皱巴巴不高兴,王一博看出来了也不哄,就端着架子等。
没半分钟,肖战慢吞吞伸手/搂/住王一博,两脚一蹬钻/进/人/怀/里不动了。
王一博就很/爽,爽/得都要乐晕了,就是那种看起来我输了但其实我赢/巨/大的那种/爽。吵架怎么了,挨/骂怎么了?肖战/骂/完他还是要跟他/睡/,睡/完以后还没他/抱/着就不行,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爽/更牛x的事儿吗?没有了吧。
王一博想东想西这功夫肖战都睡着了,睡得特别香特别甜,整个人从头到脚都稳稳当当落在王一博/怀/里,真的好像一只被他/抱/着/养/大的小猫。
王一博骄傲自豪得不可一世,低下头默默/亲/了肖战很久。
第二天一早肖战助理在楼下等人,人没出来先收着几条微信。
Bo&Z.工作大群
“王一博”邀请“肖战”加入了群聊
一个胖子:好运来-祖海
王一博宣传:过年了-贺东
两个胖子:家和万事兴-张也/郁钧剑
王一博助理:终于等到你-张靓颖
三个胖子:满足-肖战
肖战:?
王一博:乖乖-杜海涛/沈梦辰
王一博:爱我别走-张震岳
王一博:睡吧-陈粒
肖战:滚-杨千嬅/梁汉文
一个胖子:迟到-张行
王一博:无感-王一博
肖战:离婚-瘦人乐队
两个胖子:爱情把戏-林子祥
一个十八线女明星的嗑cp纪实 34
*短小但要命 前面有33不要看漏了
34
各自散去后,我跟哈尔洗了澡,又躺在床上聊天,我脑子里乱哄哄的,一会儿是王一博肖战,一会儿是柏霄,一会儿是辛陌,聊了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谁知没睡多久,就被哈尔摇醒了,我凭借人类的本能全身投入地拒绝醒来,没想到哈尔一句话就让我从床上弹了起来。
她说:“王一博跟肖战好像在露台上说话。”
我们的房间在肖战的单间隔壁,这两个房间前有一大片露台,这片露台中间用藤树隔了一层墙,下午我跟哈尔还在我们这边的露台前吹了会儿风,发现这边没有节目组的摄像头,很是自由惬意...
*短小但要命 前面有33不要看漏了
34
各自散去后,我跟哈尔洗了澡,又躺在床上聊天,我脑子里乱哄哄的,一会儿是王一博肖战,一会儿是柏霄,一会儿是辛陌,聊了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谁知没睡多久,就被哈尔摇醒了,我凭借人类的本能全身投入地拒绝醒来,没想到哈尔一句话就让我从床上弹了起来。
她说:“王一博跟肖战好像在露台上说话。”
我们的房间在肖战的单间隔壁,这两个房间前有一大片露台,这片露台中间用藤树隔了一层墙,下午我跟哈尔还在我们这边的露台前吹了会儿风,发现这边没有节目组的摄像头,很是自由惬意。
肖战的房间靠边上,跟露台的公共门连在一起,从他阳台和公共门都可以到他那边的那片。
我跟哈尔裹了个羽绒服就悄悄开了阳台门,忍着寒意听他们说话,藤树就是看着严实,隔音效果果然跟水泥墙没有可比性。
是王一博在说话:“他追过你对吧?”
肖战“嘶”了一声,似乎是在想怎样回答,半晌道:“算是吧,但是我真的没想起来当时。当时《一件小事》我去试镜了两次,第一次碰到他我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只是留了微信——那个微信给备注了‘试镜时认识的人’,我去年清理好友的时候还给删了……”
王一博笑了:“第二次呢?”
“嗯…第二次我去试镜又碰到了他,我们还搭了一场戏。”肖战沉吟道,“结束之后他问我要不要一起吃饭,我说不了,还要赶下一场,然后他就问我下礼拜能不能一起吃饭,我就问他你是那个意思吗,他说是,我就说不了。”
仿佛听到什么可乐的事,王一博又笑了:“好呆啊,还问‘你是那个意思吗’,不然是哪个意思?”
肖战抗议道:“哇,当时我才出道多久啊,小透明一个,谁知道这个人没几个月就突出重围拿了金马奖影帝,真的是黑马啊。”说完,他似乎觉得这话里的遗憾有些歧义,连忙补充道:“我不是说我后悔啊!我确实都不记得他了,他居然还记得我。”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肖战问道:“你生气了吗?”
王一博说:“没有啊,我为什么要生气?”
这回是肖战笑了:“我都准备好哄你了,没想到小朋友不需要哄了。”
一阵窸窣后,过了片刻,王一博低声温柔地说:“他见了你两面,就记挂了你这么久。换我搞不好也会这样。但是我有点嫉妒他。”
肖战听上去有点无语:“你还嫉妒他?大哥,你现在抱着我呢。”
王一博想了会儿,回答说:“你看他那么早遇见你,比我还早好几个月。还默默关注了你这么多年。”
似乎是觉得这句话很讨巧,肖战一下子就笑了:“王一博,我发现你现在特别会说,嘴跟抹了蜜似的。”
停顿了一下,肖战又说:“遇得早不如遇得巧是不是,而且你跟他不一样,他好奇怪,他也没有再来找我,还是刚刚才来跟我说,其实一直在默默关注我,还说如果现在不是单身,那还是祝我幸福。这心态也太佛了吧…可能也没多喜欢我。”
王一博说:“他好怂。”
肖战顺着他说:“如果是你的话,你怎么办?”
王一博言简意赅:“就追啊。”顿了顿,他又说:“就加你微信,要你电话,给你买花,跑到你剧组去面试,隔三差五给你带东西吃,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然后你就……”
听了这几句,肖战已经笑得抽气,慢慢平静下来,才接上王一博的话:“然后我就是你的了。”
夜风有一点凉,吹得藤树上的叶子簌簌地抖着,但他们的声音像炉火一样暖和。
肖战在喃喃自语:“也不知道明天滑雪场开不开,三年都没滑成过雪……气死我了。”
王一博却没接他这话,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再开口时听上去很自信和沉稳:“他加了你微信,连跟你多说几句都不敢——或者,他拿了影帝,觉得自己身份变了,不能轻易找你说话,等着你去主动找他。我不生气,是因为你根本不会喜欢他。”
肖战“啧”了一声说:“怎么办,你真是太了解我了王老师。”说着,他好像故意去挑王一博的醋坛子一样,低声道:“但他还是挺厉害的,又是影帝,风评又好,听说这部电影也要参加评奖……”
王一博不接受他的挑拨,说:“他那么厉害又怎么样,你喜欢我,我就赢了呀。”
【博君一肖】我的一个直男朋友15
社恐强迫症赞x粘人精发小啵
论两个直男如何相爱
[图片]
其实朋友的亲疏远近也是有阶梯的。
肖战是他金字塔尖尖上的那一个,独一个。
现在这样就很好,肖战是他的塔尖尖,他也是肖战的塔尖尖——
虽然肖战一定不会承认。
但他知道他是,就够了。
Chapter 15 塔尖尖
一顿饭吃的不尴不尬,Susu一直冷着脸时不时的还要刺儿王一博两句,王一博为了避免挨怼,也一直不说话,林薇虽然有心想要从中缓和,但无奈唯一能跟她搭档的肖战完全不像在微信上那样能聊的开,王一博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只有乐队上台演出的时...
社恐强迫症赞x粘人精发小啵
论两个直男如何相爱
其实朋友的亲疏远近也是有阶梯的。
肖战是他金字塔尖尖上的那一个,独一个。
现在这样就很好,肖战是他的塔尖尖,他也是肖战的塔尖尖——
虽然肖战一定不会承认。
但他知道他是,就够了。
Chapter 15 塔尖尖
一顿饭吃的不尴不尬,Susu一直冷着脸时不时的还要刺儿王一博两句,王一博为了避免挨怼,也一直不说话,林薇虽然有心想要从中缓和,但无奈唯一能跟她搭档的肖战完全不像在微信上那样能聊的开,王一博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只有乐队上台演出的时候肖战看起来提起了些兴趣,林薇不懂这些,只能借机跟他聊了几句喜欢的音乐和歌手。
吃完饭肖战结了账,林薇象征性的跟他争了一下就顺水推舟了:“那下次我回请你,你对乐队感兴趣的话我知道一家清吧也不错,主唱是个女生,嗓音很独特。”
“不必了,他只对男主唱感兴趣。”一晚上没怎么说话的王一博立刻接了一句。
一句话让两个女生齐刷刷的抬起头看过来。
“不是,”王一博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引起了误会,“我的意思是说因为他在写——”
“闭嘴吧你!”肖战急忙捂住他的嘴,对两个女生尴尬的笑笑,“是因为我比较喜欢男生的声音……”
呃,好像这么解释也有点不太对头,因为两个女生听完之后目光更加狐疑了,还在他俩之间来回打量。
“哦,怪不得,”Susu点点头,对王一博挑了挑眉,“我说呢,又不是老婆跟别人跑了,什么事儿值当的饭吃一半就跑了,原来啊。”
她说完又看着肖战,眼神已经从看帅哥的赞叹欣赏变成了看狐狸精的愤恨鄙夷。
林薇用手肘轻轻撞了撞闺蜜示意她说话别这么没把门的,但她本人脸上的笑容也很勉强,看两人的眼神中不自觉的带上了些深意。
“不是,你们误会了!”肖战急忙松开捂着王一博的手,“昨天真的是因为我在酒吧遇见了些麻烦所以一博才——”
他的话被Susu的冷笑打断了:“行了别解释了,或者说别秀了,如今同性恋这么多,你们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跟我们都没关系,但你们明明喜欢男人还跟小姑娘出来约会就太他妈的恶心了!”
肖战从小到大虽然不喜欢跟陌生人接触,但因为他长的好看性格也还算温和,大部分的陌生人都会对他先入为主的有那么几分好感,可以说,他从来没受过别人什么不中听的重话,Susu虽说是因为误会了,可她这几句话说的极不客气,一下就让肖战白了脸。
他抖了抖嘴唇,想解释些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王一博拉着他的胳膊上前一步,把他护在了身后:“不就是被放了个鸽子吗,也值得你计较成这样?你没个遇见麻烦能立刻赶来帮忙的女性朋友?你没个喜欢的女歌手?怎么地你就女同性恋了?没搞清楚就乱喷,觉得你是女的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是吧?就你这样的,我就是喜欢男的也不会喜欢你!”
“你!”Susu气得瞬间就红了眼圈,想都没想举起手就是一巴掌甩了过来。
王一博下意识的偏头去躲,可肖战比他更快,从他身后跨出来一把抓住了Susu的手腕。
“Susu!”林薇因为闺蜜突然动手的这一声惊呼刚出口,就被肖战的反应又惊住了,“战战!”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肖战甩开Susu的手腕,没用多大的力气,脸上的表情却很冷。
Susu被甩的后退了一步,红着眼抬头看着面前的两个男生,咬牙切齿的骂了句:“死同性恋!”
“Susu!”林薇急忙扶住她,语气里又是焦急又是警告。
他们闹出的动静并不大,可也足够周围的人探头探脑了,肖战握了握拳,看着林薇:“很抱歉今天弄得你和你朋友不开心,改天……应该也不用改天了,抱歉耽误了你们的时间,再见。”
他说完拉着王一博就走,完全不顾周围人神色各异的目光。
“哥……战哥,还在生气吗?”
两个人坐在车上好一会儿了肖战还没发动汽车,只是盯着前方某个点鼓着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一博大气不敢喘的等了半天,终于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脸:“不然我来开车吧?”
“王一博,”肖战却忽然叫了他一声,眼睛仍看着前方,“我好像有点理解他们的感受了。”
他不等王一博回答又接着说:“被人说成是同性恋,被人鄙视的那种感受。”
“……”王一博的手指停在肖战脸颊前一公分,没有再戳下去。
他忽然有些——
他也说不出是有些什么,只觉得心里闷闷的,有点透不过气。
他很想问肖战一句话。
可是又模模糊糊的觉得,这是一句不应该,也不能问出的话。
——你很在意被人说成是同性恋吗?你很在意,别人误会我们的关系吗?
肖战没有再说话,王一博也没有,这一路他俩都安静的不像他俩。
王一博想起肖战刚才跟他说的,“TT跟我说,你跟之前那个萱萱分手是因为我”,他当时还不屑一顾,觉得TT大嘴巴乱讲话,他跟萱萱分手,关肖战什么事啊。
虽然他是因为在对方的生日宴会上回去给肖战送蜡烛,但这只是一个导火索,并不是主要原因啊,主要原因是他俩三观不合——他给家里停电的哥们儿送个蜡烛怎么了?生日宴会上这么人多,礼物也送了蛋糕也切了,少他一个能怎样?至于这么小题大做的吗?
就算这个人不是肖战,他也会……他……
王一博卡住了。
如果这个人不是肖战,他真的会在女朋友的生日宴会上跑回去给对方送蜡烛吗?
王一博把周围的哥们带入了一圈儿,得出的结论是——
卧槽这不是有病吗!人一个大老爷们有手有脚的用的着你回去送蜡烛?
那么——
那么为什么轮到肖战,一个同样有手有脚的大老爷们,他就二话不说屁颠颠的跑回去给人送蜡烛了呢?
王一博再次卡住了。
其实朋友的亲疏远近也是有阶梯的。
肖战是他金字塔尖尖上的那一个,独一个。
【一段没啥但就是一直被pb的内容,可去vb看】
王一博其实并不是没有感觉到不对劲,只是他不愿意费那个脑细胞去细想。
他也不愿意破坏他跟肖战之间的关系。
现在这样就很好,肖战是他的塔尖尖,他也是肖战的塔尖尖——
虽然肖战一定不会承认。
但他知道他是,就够了。
王一博跟肖战还没回到家,就接到了TT打来的电话,问他在哪里,能不能过来一趟。
TT的声音又焦虑又疲倦,王一博没多问,直接让他发个定位过来。
“是TT吗,出什么事了?”肖战能大致听到王一博手机听筒里漏出来的声音。
“不知道,应该也没什么大事,你把我放在前面路口好了,我过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过去吧。”
“你不用写小说了吗?这会儿过去又不知道几点才能到家。”
“没事我有存稿的。”
“那好吧,”王一博点了TT发来的定位,“如果没什么事你把我送到那边就回去吧,别在那儿熬。”
“王一博我又不是小学生,还要十点之前回家睡觉啊。”
肖战吐槽了王一博一句,却意外的发现这人没接话,扭头看了他一眼,青年的脸在交替的阴影里显得有些严肃。
“没事的,别担心。”他拍了拍王一博的手背,以为他是在担心TT。
王一博反手握了一下他的掌心,淡淡的“嗯”了一声。
TT发来的定位是一家高档西餐厅,一块巴掌大的牛排几大千的那一种,王一博之前被前前前女友坑来过一次,女生从餐厅门口就开始自拍,每上一道菜都要换不同的角度各种拍,还要各种撩头发,托腮的看着窗外让王一博给她拍。
直接导致那一餐成了他们之间最后的晚餐。
餐厅里没有包间,TT跟加加坐在靠窗的位置,王一博跟肖战一进去就看到了。
加加背对着他们趴在餐桌上,TT起身对他们招了招手。
“战哥,”TT完全没有了平时的搞怪,挺严肃的对两个人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啊把你也惊动了。”
“没事。”肖战安慰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怎么回事?”王一博用下巴点了点趴在餐桌上的加加,对方脸上坨红一片,不知道是醉了还是睡着了。
TT咬了咬嘴唇,像是有些不忍心:“就……喝多了,一会儿你能不能把他送回去?我……我得先回去了。”
王一博看到加加放在餐桌上的手指收了收,他对TT点点头:“你有事就先走。”
TT松了口气,又纠结的看了加加一眼:“把他送到家给我打电话。”
“放心。”
TT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又纠结了半天,最后才叹了口气,狠狠心走了。
王一博坐在加加身边,屈起食指扣了扣桌面:“起来吧,人都走了。”
加加慢慢坐直身子,肖战坐在他对面,看到他的眼睛整个都是红的。
“博哥,”加加笑了笑,脸上的表情很惨淡,“你真的是个乌鸦嘴,又被你说中了——这次,是真的要散伙了。”
“你做了什么?”王一博这么问的时候,其实心里隐隐的已经猜到了答案。
果然加加轻笑了一声,说:“我表白了,意料之中,被拒绝了。”
肖战微微睁大了眼睛,倒不是惊讶于加加竟然喜欢男人,还是自己的哥们,而是他昨天还跟TT和加加在酒吧里玩了半天,完全没看出加加对TT有什么。
王一博把手搭在加加的肩膀上,捏了捏:“想好了要走?”
“想好了,其实开口之前就想好了。”
“既然这么不舍得,干嘛还要说呢?”
加加又笑了,这次,他看了看肖战,又看着王一博。
“早晚的事儿,”他说,“要么在一起,要么分开——再舍不得,还能看着他结婚吗?”
王一博捏了捏手指,又松开。
要么在一起,要么分开。
再舍不得,还能看着他结婚吗?
——他跟肖战,也是这样早晚的事儿吗?
.TBC
停了几天再回来,画风怎么突然这么沉重了……
小楼昨夜又东风 第九回 独情钟恋君君难知
第九回 独情钟恋君君难知
漫漫长夜,拔步床上的两人是以怎样一种姿态伸手伸腿、翻来滚去,便只有架子上的毛笔、斗柜上的山水摆件能窥得一二,便是小楼外睁着硕大眼睛的夜猫子,也是看不清的呢。
人便是这样,管得了日常行动,管不了夜里打呼噜磨牙梦游,那心里最隐隐秘秘的想头,体现在了梦境中,谁又拦的下?
若说历来梦境,王一博认为便以这一夜最为旖旎真实。也是他才十六岁,所做的最大逆不道的梦,也就是与先生靠在一处、抱在一起,惯常清贵高华的先生忽地改了一副面目,极其羞赧地、生涩地,对着他说一些好听话。他飘飘欲仙地听着,听着听着便当了真...
第九回 独情钟恋君君难知
漫漫长夜,拔步床上的两人是以怎样一种姿态伸手伸腿、翻来滚去,便只有架子上的毛笔、斗柜上的山水摆件能窥得一二,便是小楼外睁着硕大眼睛的夜猫子,也是看不清的呢。
人便是这样,管得了日常行动,管不了夜里打呼噜磨牙梦游,那心里最隐隐秘秘的想头,体现在了梦境中,谁又拦的下?
若说历来梦境,王一博认为便以这一夜最为旖旎真实。也是他才十六岁,所做的最大逆不道的梦,也就是与先生靠在一处、抱在一起,惯常清贵高华的先生忽地改了一副面目,极其羞赧地、生涩地,对着他说一些好听话。他飘飘欲仙地听着,听着听着便当了真,若是先生钟爱他,是否爱怜的摸一摸那双柔荑先生不会抗拒,又或者更进一步的,将那喷香的身子抱在怀中先生不会责骂……
而今夜,约莫是民国十七年的某一个秋夜,他梦见自己支支吾吾地向先生表白,游吟诗人那样“啊……嗯……”了半晌,支吾出“欢喜你”三个字。先生微微笑着,面孔在他面前越放越大,仿佛用气音回应了四个字“我亦如此”。他欣喜若狂,颤颤巍巍地发着抖,盯住一张仿若涂了胭脂的唇,跪在先生的拔步床上,求人家垂怜。
后来便如他所愿了,应当是的吧,不然感觉为何如此真实?甘美香醇,温软滑腻,说不出是触感更细润,还是气息、味道更诱人,总之是无一处不美妙,无一处不是人间极乐之所在。他太欢畅了,直欲仰天长啸、壮怀激烈,可他又小心翼翼地收摄着心神,每一个动作都极小心,亲昵的唤着“静安”,问他这样可不可以,那样舒不舒服。
心跳如加足马力的黄包车,猛地,他从梦境中跌落,睁开一双眼睛。
天亮了。呼……是梦啊。
然而下一刻,他简直不敢相信,一双手臂搂着梦中人,那人以一副被保护的姿态被他紧紧束缚在怀中。因小臂困住后腰,肖战被迫微微仰着头颅,下颚触碰着他肩窝。这倒罢了,他睁开眼时,嘴唇刚好与对方脸颊相贴。
王一博骤然出了身冷汗,也不知自己这梦有没有在先生身上实践一番,感觉到嘴角有些涎水淌落,而肖战脸上亮晶晶的,他心知不妙,赶紧腾出一条手臂去擦拭,这一动不要紧,肖战似乎感觉少了些什么,又往他怀里蹭了蹭,当下,某一种鼓胀越发蓬勃。
糟糕,糟糕之极啊。他的身子已到了拔步床最边缘,本就一只软枕,两人谁都没枕,他贴着闯入,肖战则是拿他的胸膛做枕,犹自睡的香甜。
他自是不知,因他昨夜太困,所以睡的极快,而他的一句梦呓,令肖战反反复复了大半夜,直到后半晌才在他怀中寻了个舒适的姿势睡着了。他是有着生物钟的,每天都会早早爬起来帮着张妈做全家人的早餐,昨夜神清气爽,今天醒的必然是早,可肖战不同,恐怕刚睡着一两个时辰,迟迟醒不过来。
他并没自作多情的以为他们这混乱的一夜,先生有何过错,也确实是什么都没发生的,睡衣虽单薄,都好好的套在身上,只是凌乱了些罢了。大概就是他睡相太差,把无辜的先生卷了进来,还好只有他一人清醒,不然先生的面皮那样薄,得伤脑筋很久了。
嗯,得在先生醒来之前抽身而退。
他侧着耳朵听了听,灶披间已有响动,恐怕再有一小会儿肖战便会醒来。他悄悄抽了抽胳膊,肖战忽地翻了个身,却是向他这一边,而他已在床沿,避无可避。
一刹那,他掉下拔步床,后腰重重摔在脚凳处,他这狼狈的姿态完全是因为顾不上自己,“临危不乱”,将肖战往床里面推了下。
歪打正着,他疼的龇牙咧嘴,什么绮念都消散了。肖战则不醒也得醒,瞧着床底下的男人揉眼睛:“一博……你?”
“我……我可能是趴着睡糊涂了,昨晚忘了回去。对不住啊先生,我……我去楼上换衣服帮张妈做饭去。”
他慌不择路地逃走了,打开门便撞上从一楼上来的张妈,诧异道:“这么早大少爷就叫人服侍?”
“啊……嗯,”王一博语无伦次:“我帮大少爷找个东西,那个……先上楼了。”
他穿着睡衣,一副逃难的样子,张妈回了房还跟干女儿月云嘀咕“一博那小子大清早从大少爷那屋出来,两人钻研了一夜学问”?
月云懒懒的,尚未梳洗,只穿着副肚兜,披件小红袄子:“他俩啊,不定有什么猫腻呢,钻研什么,哼,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却说肖战懵懵的坐在床头想了一阵,昨晚的一切变得清晰起来。王一博明明是跟他躺在一起的,还莫名的将他搂了一搂,怎么这人刚才说趴着睡呢。瞧瞧周身,无甚异样,也可能王一博并不愿提与自己同床共枕,借个话头岔开吧。
他失落的想了一阵,被困在怀中的神魂颠倒令他迷惘,是不是爱上了这个与他因缘邂逅、再被他捡回家的男人。男子爱上男子,并非没有先例,古有龙阳之好、断袖分桃,他又不是没读过史书,自然一清二楚,可那都要两情相悦才可,只他一人胡思乱想,另一人却将他奉若神祇,这感情怎么都与爱情搭不上界。
若是让王一博知道,自己对他存了那般心思,会不会当即将人吓得再也不回来呢?他现在可是有身份、有薪俸,很快便会有产业的人,赁另一处居所想必轻而易举。
一想到这儿,肖战对着自己的脸拍了拍,张妈正在外与母亲说话,问怎么摆饭。
“一起吃吧,你去叫月云,我问问阿战起了没。”
“大少爷早就醒啦,”张妈接口道:“早半个钟头,就见一博从大少爷房里出来呢,说是帮着找东西。”
肖战双手一哆嗦,生生拽断了一颗衬衣扣子。
他无奈的将这一件脱掉,刚露出脊梁,门便被推开,是王一博,这人背过身去的动作无比迅捷,肖战定定瞧了他一眼,躲在衣柜门后换上了另一件。
做惯了他小厮的男人熟稔的蹲下去,拿出一对相配的皮鞋轻轻抬起他的足,妥贴的为他一只一只换上,西装裤顺的齐整,又捧起坏掉的那一件衬衣:“扣子呢?我让张妈钉好再熨一下。”
与母亲道了早安,说明今天可不去报社,缓缓用饭即可,便到客厅旁的一处拐角洗漱。王一博一直侍立在侧,给他递牙粉,拧毛巾,再捧上百货公司刚进的法兰西润肤霜。一一打点完毕,肖战刚落座,王一博便为他盛了汤水,竹箸汤匙递到手边:“大少爷仔细烫。”
肖太太用了一半,见王一博从未变过的恭谨,颔首道:“快坐下吃吧,自己人没那么多讲究。”
青年笑了一笑,瞟见太太碗里空了,便问:“您可还用些?”
肖太太摇摇头:“吃了一只点心便吃不下了,到底脾胃不如以前。“
“那您便再用半碗稀的,点心不吃也罢,”青年盛的不多,刚好够肖太太暖胃。
张妈甩着手上来:“月云这丫头是越来越没样子了,说胸闷不舒服,不来吃了。”
“那也由得她,”肖太太不以为意。
自打在众人面前过了明路,名义上肖家便多了个养女,肖战多了个妹妹,只他们关起门来知道,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现下,月云不方便再抛头露面,嫁大少爷无望,更加不愿意做个虚假的女学生,成日东游西逛,要不然便躺着不起。连张妈都看不过眼,心知若不是主家仁慈,分分钟要被撵出去。
她开始操心月云的终身大事,寻思老家还有没有能说得上的对象,或是这梧桐里弄有没有合适的未婚青年。然月云抵触的很,通通看不上,直令她白头发蹭蹭往外冒。
瞧着太太和大少爷吃的差不多,王一博囫囵了几口点心,张妈问他要不要加些汤水,他端了肖战的碗,三两口将残汤喝掉:“不浪费了,我这就饱了。”
彼时肖战回屋收拾东西,肖太太不免留心了几分:“一博,你对阿战也太好了些,虽你总说是他救了你,可在我看来,是你救了他才对,他也从没拿你当下人看。”
王一博笑得憨厚:“那都是我该做的。”
肖太太对张妈笑道:“小哥俩感情真好,若我那小儿子还在,便是这么种样子吧。”
张妈愣了愣,没敢接话,晨起的种种风波无声无息的过去了。
肖战装了几本书与王一博一道出了门,张妈问是否还回来吃午饭,刚要答话,王一博拦住了:“中午和晚上都不回来吃了,我请大少爷下个馆子,烦张妈看着一闻把药喝了。”
老妇答应下来,一闻身体照旧是不好,尤其秋冬季节,总犯时气,故而早上没能下楼。肖家众人习以为常,药罐子时常坐在火上,有肖太太照应,一闻倒也不寂寞。
两人并肩走在弄堂里,梧桐里弄顾名思义,这一带梧桐树成排成行,黄叶茂盛,秋景甚美。肖战装作看风景的样子悄悄地瞟了王一博好几次,嗫嚅道:“你……不是没时间同我去梅陇镇?”
“是我的不是,”王一博接过他的公事包,双手抱拳一揖到底:“有什么比得上先生重要,只今日有个应酬,劳烦先生在车行略等一等,中午陪我吃一顿简餐,晚上再去梅陇镇。”
这怎么还行上大礼了,然郁闷心情一扫而空,肖战亲热的挽了他手臂:“肯带我去你的地盘了?会不会不方便?”
“不会的,顾先生粗中有细,起初要个老掌柜带我,那人自然不服,掣肘良多,后我接过了车行,他由着我换了一批新鲜血液,许多是未入青帮的忠厚汉子。他还真是个爽快人,或许多情种子自有一番痴性,与众不同吧。”
肖战昨晚听了顾竹轩与寡妇王月花的情史,很感兴趣,细细的问了几句。王一博自不会提顾竹轩打趣他的那些句子,挑着不咸不淡的讲了讲:“那王月花早年也是孤儿,苦出身,还被卖到堂子里几年,遇上贵人才能赎身的。先头丈夫死了,接济了顾先生,两人这生意做大起来,所以她又是顾先生的贵人。他也是听我讲,说我先遇上先生这位贵人,那他也做一做我的贵人,说不定又是一桩美谈。”
肖战百感交集:“我可真是微不足道了,这位顾先生,倒让我大为改观,其实他在四一二事变中并没扮演什么好角色。四一二你清楚吗,全城戒严,多少人回不了家,便是那一个雨夜,我认识了你。”
王一博轻轻“啊”了一声:“原来如此,我未及先生熟悉时局,是否做错了事?”
肖战拍了拍他肩膀:“宽心些,确实青帮并未都是歹人,只是良莠不齐,鱼龙混杂,这位顾竹轩若疏财仗义,是性情中人,也许能结交一二也说不定。”他望着王一博的眼睛:“只要你识得是非对错,守好自己的心,哪怕再污浊的环境,也能一身清白。”
王一博默念这几句话,自觉受益匪浅。
待来到车行,肖战便更为放心了。这里比之戏院酒肆环境单纯的多,都是与泥腿子打交道,没多么复杂,偶尔几人争斗,出面摆平即可。
而王一博所学,则比他想象的要更广泛。做一名掌柜,迎来送往自不必说,还需懂得看账、记账,掌管收支,平衡车行内伙计之间的关系,处理纠纷。最难的一点,便是看货,看货时多半需与洋人打交道,王一博已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学会了几句英文、法文和德文。
这一日车行所谓不能推脱的应酬,便是看一批新造的人力车,德国制造。
洋鬼子带着翻译,自己也是个中国通,而王一博站在那里,确比普通的掌柜有威慑力多了。他不笑的时候面冷的很,虽年轻,对货物的要求极高,一点点瑕疵都能被看出来。绕着这几百辆车走了一遭,退了十几辆瑕疵品,德国人以为可以收款了,不料,这看似乳臭未干的掌柜宽了外袍,抽了其中几辆,让伙计们试试看。
“先生,”王一博唤已经看傻了眼的肖战:“是不是很久没坐我拉的车,要不要重温一下?”
车行的伙计都是些底层人,不懂得矜持,眼瞅着有好戏瞧,纷纷大声鼓噪起来。
肖战推脱不掉,僵硬的坐到车上,在德国人稀罕的目光中,青年拉着他西装革履的英俊少爷奔了出去。
“声音,有些大,”王一博严肃的指了指车辙:“德方需提供三年的免费保养,否则请将车子悉数拉回。”
他说出几个蹩脚的德文词汇,翻译惊奇的将王一博的意思复述了一遍给洋人。
中国与外邦做贸易,向来是中国人吃亏,洋人常将残次品卖与国人。但这一遭德国人大呼冤枉,说新车没上油的都是如此,王一博岂能不知,也只是借这机会多换取一些利益罢了。
保养花费不了多少工夫,若将车子运走,又要多出一笔运费,思来想去,德国人也只能让了步。
送走德国佬,王一博又在车行处理了些琐碎事宜,一路快马加鞭,待结清每日账本,已是晚上七点钟。
“兄弟们,我今日有些事早走些,你们稍后自行打烊。”
年轻的掌权人虽说不好糊弄,但待人是极为亲和的,向来在伙计们落锁之后才出发。偶尔破例,又有什么要紧,老粗们好奇的打量着一对风度翩翩的男子,议论着他们到底是何关系。
“王老板叫那人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若说是教书先生,不太像,哪有跟着徒弟在咱这地界一待就是一天的?”
“那你说呢?”
“该不会是老板养的……鸭?瞧那模样,啧啧,比大姑娘还美。”
此人被同僚一通锤,都道“哪有把鸭叫先生的,还亲自下场拉车”!
总不能老板才是“鸭”吧,众人开始打赌,从十个铜板下注到一块银元,而被拿来打赌的两人已经走远了。
梅陇镇距离闸北约半小时,两人乘了黄包车过去,报上名号,老板果真为他们留了两只醉蟹。王一博一询问,便有人叫嚷反对。
“不是说限量的卖空了么?”
“这两位爷是早上来交过定金的,您可别介意,”跑堂的点头哈腰赔着笑脸。
他们两人进来的晚,酒楼高朋满足,齐齐一双美男子潇洒的并肩而行,岂能不被注意?一个身上单穿一件宝石蓝细丝锦缎长袍,负手而立,另一个则将西装外套搭在手臂,笔挺的白色衬衣和西裤,衬着两只漆皮鞋格外闪亮。这一对本是一武一文的打扮,偏偏行走在一起和谐无比,若是一对去看,可真是横槊赋诗的架势,剑胆琴心的气度。虽说上海滩名流遍野,这二位的风姿陡然出现在同一家酒楼,也足够瞩目了。
租界里的酒家装潢甚是雅致,花纹砖琉璃顶,令人目眩神迷的顶灯下,悠扬的小提琴声袅袅传来。两人相视一笑,互相做了个“请”的手势,终是肖战先落了座,王一博将餐具烫过一遍这才坐下。
“一博,你我已经这样熟悉,不必再对我如此……仔细,”肖战斟酌着用词:“今时不同往日,你是有身份的人了,况且我从未将你当作……”
“我也没有,”王一博笑意盈盈的望着他:“只是习惯了照顾你,如果你不让我做,恐怕我会很失落。先生,你不喜欢我一直照顾你吗?”
“喜欢的!”肖战脱口而出,这一下露了形迹,改口道:“我是说,你对我好,我心里知道的,可也怕你太辛苦,一边应酬着车行那许多事,一边为我事无巨细的操心。”
青年要了热毛巾替他净手,一根一根手指的敷着,他不说,肖战心下雪亮,因为昨晚说了手指酸痛,这人一直惦记着呢。他白净的脸面在灯光下莹柔多情,唇角微微勾起,看的肖战心跳漏了一拍,却听他不疾不徐道:“先生只管宽心,我方才才检讨过,原本想学些本事便是为了先生,若是因为车行而不能陪你来尝一尝醉蟹,那不是舍本逐末?我是根风吹一吹就能长的野草,先生却是天宫里最珍奇的仙品名花,我多操心一些,盼着先生能舒心。往后有什么做的不到的,你定不要吝啬批判我。”
瞧这进退有度的话术,温文尔雅的气韵,果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今日的王一博,岂是吴下阿蒙?主持车行时,如骁勇善战的将军;与洋人斗智斗勇,又如运筹帷幄的谋士。现下他温柔细致,不免令肖战生出他“深情款款”的错觉,反复告诫自己十余次,这孩子是报恩是感激,这份死心塌地绝不是爱情,好容易才将冲昏的头脑浇熄。
刚好,醉蟹上了桌,色如鲜蟹,栩栩如生。王一博不要他动手,自己与那张牙舞爪的家伙作战,但央着他讲一讲醉蟹的来由。
“我是个蠢笨之人,就这样吞到肚中,暴殄天物了。先生渊博,就为我说一说吧。”
肖战娓娓道来:“这醉蟹吃起来美味,做起来却颇繁复。需取花椒一两,精盐一两,下锅炒至出香,盛出凉透,称取四钱使用。把姜拍松,取蟹撇开脐盖,用手挤出脐底污物,放一小撮盐,花椒一粒后合上。再取酱油倒入坛内,加上好姜块、蒜瓣、冰糖,最后倒入高粱酒,用油纸盖坛口密封,一个礼拜后即可开坛食用。”
王一博频频点头,将剥出的蟹肉和蟹黄顺次放到肖战面前的盘中,果然肉质细嫩,味道鲜美,且酒香浓郁,香中带甜。
“你怎么却不尝,喏,张嘴。”肖战夹了一小块,欠身送到王一博嘴边,后者品了一品,笑意满盈,赞不绝口。
“肖大少竟然也在这里!”
正沉浸在一片旖旎风情中,曹文轩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两人均是一惊。肖战起了身:“曹公子,你好。”
“我当然好,密斯白陪我前来,闲杂人等怕是羡慕不来吧。”
这位曹家次子其实人才不差,眉眼棱角过得去,只是在王一博眼中,这不过是个靠着父祖荫庇的废物,且看看他目的为何,若是欺人太甚,那便给他点颜色瞧瞧。
白玉珍去了一趟盥洗室,回来瞧见曹文轩与肖战正面对上,当下急得跑过来:“静安,他大概是喝多了,我这便叫他司机送他回去。”
肖战淡淡的:“请便。“
当此时分他方发觉,自年初与王一博谈论过与她的友情,其实已大半年没见了。这半年,像是有了默契,谁也不来找谁,这时见白玉珍脸色黯淡,肖战亦有几分歉意。
那一天他虽拒绝了她,玉珍的意思是不妨试一试,想清楚何为爱情,中途被月云打了岔,母亲当即表态与白家此事作罢。其实,这是肖白两家的作罢,却非他们二人之间撇得清楚。
身为女子,自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主动,或许她等着自己上门一五一十的说个透彻,至少给个交代,而不是这样不明不白,连那点友情都弃若敝屣。
肖战为自己的无情而自责,追根究底,是他的多情全用在了另一个人身上。哪怕那人与他身处同一个屋檐下,他也日日夜夜的留心、好奇,为何王一博越来越忙总不见影踪,是不是有朝一日振翅高飞再也不回转,他的患得患失令他除报业工作外无暇他顾,自然记不起还在痴痴等着他的白玉珍。
而现在,不管女子是否移情别恋,肖战很是明确了自己的心。白玉珍半年多不出现他竟很少想到她,而王一博只是晚出现一阵,他便坐立难安。
孰轻孰重,高下立判。
白玉珍不知对曹文轩说了什么,那趾高气昂的男人颓丧的走出去了。
席间只余王肖白三人,王一博躬身一礼:“大少爷,我去净手。”
只要在人前,他便称呼“大少爷“,这是要给别人腾地方吗?肖战从不对他摆少爷架子,当下却强势道:“你坐着,给我剥另一只蟹。”
白玉珍怔住了:“静安,我有话……”
“密斯白请讲,一博不是外人,”肖战面上浮现浅淡笑意:“这里的醉蟹味鲜吊舌,很是道地,改日我定几只送到白家与你赔罪,这一只我却不能相让了,是一博一早请人来帮我排的。”
王一博正剥蟹的手蓦地顿了一顿,疼痛使他皱了皱眉,不过他向来坚忍,纹丝不动,继续剥下去。
然肖战眼角的余光一直注视着他,他的右手食指被蟹腿扎到,流了一点血,肖战取了适才冷掉的毛巾替他捂住手指:“我陪你去净手,”这意思竟是要将白玉珍晾在这里。
都是人精中的人精,白玉珍凄凉的笑了笑,不顾颜面:“静安,你对我无意至此,我已明白。然而仍是要最后的问你一问,我与其他男子约会,将来嫁予他人,你是不是半点不会挂怀?”
肖战的手一直维持着用毛巾包裹王一博手指的姿势,看上去像是与人十指相扣。他的笑意未减:“怎会不挂怀?密斯白的婚事,作为朋友,我是一定要诚心祝愿,并奉上一份厚礼的。”
白玉珍一直未落座,听得这话,缓缓迈了步子,在与肖战擦肩而过时,突然对他耳语道:“刚才我一直在看你,你同我在一起的时候,从未笑得如此开怀过。“
说罢,她的高跟鞋叮叮作响,离开了梅陇镇。
“先生,可以放开了,我的手早就无事了。“
肖战颜色不改,坐到他这一边:“我这私心呀,你这手伤的好,”王一博正错愕,听着肖战顽皮道:“总是我是少爷有什么意趣,今就换我做一做你的贴身人,好好的服侍你吃一只醉蟹。”
王一博欲道,这点伤算什么,肖战眼波一转,轻轻巧巧的一勾,他便说不出话了。嘴里尝的是清香美酒,身边伴的是绝艳情郎,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飘飘忽忽间,王一博如坠雾里梦中,真是要醉倒在此处了。
吃完了蟹,又陆续尝了许多别的菜肴,哪一种都好吃,又不知哪一种更好吃。每一次掉转头去望肖战,便瞧见先生也在望着他,一双瑞凤眼脉脉含情,两片艳红唇张张合合。他低下头去,用尽所有定力劝解自己,先生一贯是对他好的,若不是善极了的菩萨心肠,怎能将脏污邋遢的他带回家,给他温暖温情?如今这更更好,自然是为着他们相处日久,是朋友是兄弟,是他甘心一辈子侍奉的人。
“先生,你和白小姐……”
“我对她无意,应当说个清楚,以免再生误会。”肖战等着王一博接下去,如他也对自己有意,会不会暗自窃喜,做出一番表示?
可王一博很诚恳的:“你不伤心就好,也许报社会有志趣相投的女同事,可惜我那车行全是粗野男人,没办法帮先生物色……”
一只光秃秃的蟹腿壳自肖战指尖滑落。
两人各怀心事的回了家。往常到此时肖太太已歇下,有了王一博伺候,张妈也不会等到太晚,然而,客厅灯火通明,一家人包括一闻都聚在此处,像是专等他们回来。
肖战沉声道:“出什么事了?”
他早瞧见月云披头散发的跪在地上,竟扑到他脚边:“大少爷,我要嫁一个人,太太不同意,您……替不替我作主?”
他向母亲望去,脸色青白,双手震个不停,心下有异:“妈妈,您身子不舒服?”
肖太太被儿子扶住,像寻到了主心骨,这才道出一番首尾。欲知月云要嫁何人,其为何反对,下回分解。
大家看了九章了,有没有感受到一点民国语言的不同?这是介于新白话文和文言文之间的一种文体,晦涩与通俗之间需拿捏好某个点。
我也是在琢磨、体会,分享一下给大家。
譬如,“我想你”,写出文章来大概会是“我是非常思念你的了”。
“对不起”,用在爱人之间,大概是“请你千万要饶恕我这一回罢”。
给人的感觉会是婉转多情的,温柔细腻的。
下次有了体悟再来分享。
感谢@羊乐乐 @肥滋滋公主·妮蔻 @北方姑娘 @啵赞木 @🌻静🌻 @归则墨 @樱花 @dabaocha @因风吹过蔷薇
毁誉 第十三章 定亲
特殊年代文学(时间线自六十年代-八十年代)
现实且苦,长篇
援蒙回乡工人啵X被打倒的地主家儿子赞
第十三章 定亲
有了肖战的态度做铺垫,菱角父母坚决反对的消息被人递过来,王一博有了心理准备。
令他不解的倒是菱角自己,并没做积极的争取,好像看电影那天她望着肖战炙热的眼神是假的一般。尤其是她爹林队长隐晦的传话,说和地主家儿子相好绝对不行,但王代表做女婿可以考虑一下,她竟然没有任何反对意见?
菱角对肖战不是真的,对自己自然也不是真的,她只是喜欢肖战的皮囊,或自己的身份。虽说只见一面,难说是不是有真感情,但如此草率,让他心里...
特殊年代文学(时间线自六十年代-八十年代)
现实且苦,长篇
援蒙回乡工人啵X被打倒的地主家儿子赞
第十三章 定亲
有了肖战的态度做铺垫,菱角父母坚决反对的消息被人递过来,王一博有了心理准备。
令他不解的倒是菱角自己,并没做积极的争取,好像看电影那天她望着肖战炙热的眼神是假的一般。尤其是她爹林队长隐晦的传话,说和地主家儿子相好绝对不行,但王代表做女婿可以考虑一下,她竟然没有任何反对意见?
菱角对肖战不是真的,对自己自然也不是真的,她只是喜欢肖战的皮囊,或自己的身份。虽说只见一面,难说是不是有真感情,但如此草率,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肖战值得最好的姑娘,被人这样挑挑拣拣,他觉得受到了莫大侮辱。
女人心,海底针,漂亮的姑娘难以捉摸,王一博在回绝的同时,埋下这样一个念头。
他没跟肖战讲这一插曲,凭空让他哥烦忧。烟囱村最近的一个不大不小的风波已经够让肖战闹心了。
说白了,这就是无妄之灾。
事儿倒是简单,刘老实的大闺女儿刘大红两年前嫁了人,嫁的是县城一个工人家庭,条件好,成分好,丈夫在市里的钢铁厂工作,每周能回两次家。因为丈夫在市里没房子,住的是工人宿舍,刘大红没法跟过去,只能留在家里操持家务,侍奉公婆,这让从小没怎么过过苦日子的刘大红不满。她对这丈夫是没有丝毫感情的,看着是个爷们儿,力气顶大,在爹娘面前就变成了小绵羊,一句嘴不敢还,指望他维护媳妇儿那是千难万难。更倒霉的是,男人在干活时出了事故,被一根梁木直直砸了脊背,人没了。
刘大红本就跟刘老实抱怨过好多次,不想过了,可哪能说离婚就离婚,得被人耻笑呢,刘老实不同意,不给她做主,说“忍字是心头一把刀”,再忍忍就成。但女婿没了,这事儿就不一样了,亲家不是玩意儿,要大红给儿子“守节”,刘老实怒了。
他虽是农民,好歹有个一官半职,亲家仗着自己是工人家庭瞧不起人,不把自己女儿当人看,那哪儿行?
他亲自到县里接人,公婆家东西一分不要,反正人家也不给,何苦扯皮,拉了女儿和当时送来的嫁妆,一扭脸回了烟囱村。
风波闹出来的那天,王一博目睹了整个经过,只能说:刘大红和她男人过不下去,恐怕她自己也有一半责任。
刚过元旦,天儿又是冷的邪乎,王一博在家收拾了工具,打算帮肖战修缮一下房顶。他那茅屋经过多次加固,现已今非昔比,不过每到冬天,王一博还是习惯把家里整顿一遍。
正打算出门,刘老实家突然吵起来了。
这倒罕见,马有才家干仗是家常便饭,就算院里翻了天,也没人出来看一眼。刘老实家不知有没有矛盾,平日里没听过有什么声响。
只听一个女的“嗷”一嗓子,杀猪似的,从门里窜出,刘老实抄了门后的笤帚疙瘩,紧随其后:“甭跑,贱女子,给老子站那儿!”
正是归家两月无声无息的刘大红,应该是怕别人问她死了男人的事儿,同住一院的王一博都没怎么见过她。
从窗户往外望望,样貌变化还挺大的。马大宝上学那年,王一博见过她和几个小姐妹嘀嘀咕咕,那会儿她还是个挺活泼的姑娘,家里条件不错,能给她扯花布做衣裳,虽说长得一般般,衣服衬着倒也是人群中一个醒目的存在。这会儿呢,披头散发,坐地大哭:“你打啊,打死俺算了,当年你想巴结工人,把俺嫁给面儿都没见过的李家,现在是嫌俺吃家里一口饭了,忙不迭的让俺嫁给隔壁村的二傻子!”
王一博从没见刘老实那么气过,脸红脖子粗,朝着他闺女没头没脑的打了几下,刘嫂子从屋里冲出,罩在大红身上,却不敢像马有才家的女人那么浑:“娃儿不懂事,慢慢说就行了,干嘛打啊?!”
刘老实伸手来拽母女俩:“别丢人现眼,回屋去,咱好好说道说道。”
刘大红鼻涕眼泪糊了满脸,那双眼射出愤怒的火光:“有啥话不能在这儿说!俺不怕丢人,反正俺是个残花败柳,谁愿意看笑话谁看!”
儿女都是债,刘老实平素阴险狡诈,做肚里整人的功夫,轮着自己女儿忤逆,被气得跳脚现了原型:“你敢?你敢出院子一步,以后俺就没你这个闺女!”
“没有就没有,以为俺稀罕有你这个爹?”
刘嫂子捂住她嘴:“快跟爹认个错儿,爹也是为你好,你说你个二婚,还能找着啥好人家。那也不是个傻子,稍微有点不灵光,还是能下地做事儿养家的嘛,他家婆婆没了,就剩个公爹,你去了立马当家作主,要再生个一儿半女,后半辈子不是有靠了?”
王一博总算听明白了是个咋回事。事不关己,他悄悄拎着工具袋子栓上门,然后便听到了惊天一吼——
“俺不嫁!俺喜欢的是肖老师,要嫁只嫁肖老师,肖老师不要俺,俺就单着一辈子!”
这跟肖战有啥关系吗?王一博愣在门口,眼睁睁看着刘老实动手:“我让你犯贱,我让你犯贱!”
竟是丝毫没留手,每下都打在大红脊背:“不要脸的贱货,都几年了,还他妈惦记着疯子呢,他祖上是地主,跟咱是对立面,你是不让你爹混了,让俺认一个疯子做女婿?”
这话听着刺耳,王一博不乐意了:“我说老哥,你这话忒难听了,肖老师这几年给公社做了多大贡献,你不知道?市里县里都认他是同志,偏你金贵?”
刘老实脸一歪,阴恻恻道:“哟,王代表管起俺家务事了,怎么,见得贵人多了,就觉得自己是金凤凰了?”
王一博又待理论,大红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扑上去抱住王一博裤腿:“王代表,你还俺一个公道啊!俺当年就因为想去听肖老师上课,就被俺爹急慌慌的许了人,你跟肖老师要好,帮俺说说,他不也寻不着媳妇?俺嫁人那年才十六,现在也才十九,还不老,俺啥都能干,绝对对肖老师好!”
刘嫂子翻了白眼,险些厥过去,这下,她都没法替女儿说话了,当真不要脸的厉害:“大红啊,你瞅瞅你说的什么话啊!你去给疯子当媳妇,让你弟弟妹妹怎么抬得起头来?”
而刘老实更狠,当即把笤帚一扔,换了火钳子:“走,你不是想现眼么,俺现在就带你去东头疯子家,俺当面问问,他是不是公狐狸变的,把俺好好一个闺女整的六亲不认,满脑子野男人!”
还好王一博在,门神一样拦在门口:“你们别自作多情了行不行?老哥,我今儿还尊重你一句,是看在你心急的份儿上,但你也得讲点理。实话说,我哥连大红是谁长啥样都不知道,这事儿你能怪他头上?大红,你也别一厢情愿,我哥成分是地主,但也不是谁都要的。”
他话说的难听,是刚才听得堵心,撒气了。看大红哭的没个人样,心里又内疚:“你家的事儿我管不着,我哥这几年刚好过些,你要是真为他好,就别拉他下水了,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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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闹剧暂时告一段落,王一博思前想后,还是得跟肖战念叨念叨,以免一个不小心被刘老实害了。
“哥,干啥呢?我今儿在你这儿住了哈。”
肖战戴个眼镜,坐在板凳上,以土炕当桌子,刷刷写着什么东西。看王一博来了,应了一声:“咋了,有啥事儿么?”
生日过后,他回来还照往常那样与王一博相处,聊个天做个伴的,只是再不过分的关心,拿捏住一个尺度。
他把全部精力放在了编纂教材上。教了几年课,学生越来越多,年龄层分布的广,像一开始那样想起什么讲什么是行不通了,而且时常会忘,讲重复的东西。反正无事,也并不打算找对象结婚,他总得给自己寻点事做,不如做上几套教材,万一以后有别的老师,直接拿来就能用。
他吃的不多,也不讲究别的,省下的钱通通用来买纸本,一笔笔勾画出他心目中的文学天堂。眼神不好,便到县城配了个圆而厚的黑框眼镜,王一博笑他是老学究,他也认了。
王一博坐到他炕头,看他工整的楷书:“别太累着了,天黑了就别写了。”
肖战头也不抬,把他往旁边扒拉扒拉:“你挡我光了。”
最近一段时日,不知是不是错觉,王一博总觉得肖战心思从他身上抽走了。明明还给他做饭,给他讲书,温和的态度一如既往,可就是觉得肖战有意疏远他。
这可能是特别亲密的人,才能体察出的一点蛛丝马迹,而且还举不出什么证据。
王一博决定给他投一枚重磅炸弹,吸引一下他的注意力:“你知道刚刚怎么了,刘老实的大闺女,说想嫁给你!”
他如愿看到肖战从纸本中困惑的扬起脸:“你说队长吗,怎么可能,他最讨厌我了。”
“他讨厌你,架不住他闺女喜欢你啊,说几年前因为想听你上课被他爹强行嫁人了,这不男人死了,还是想嫁你。”
王一博特别想听肖战立刻马上毫不犹豫的说出否决的话,类似“我怎么可能娶她”这种,然而肖战只是用食指戳了下镜框,大大的眼睛透过镜片眨了几下:“我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了,要这么说,还挺可怜的,他爹怎么这样呀,对自己女儿这么狠。”
王一博腾的坐直,又把光挡住了,肖战写不了字,索性把本子合上:“你就是来给我捣乱的,说吧,为啥在我这儿住?”
“还不是怕刘老实半夜来找你麻烦?”王一博带了点气,指望肖战能来哄哄他:“刚才要不是我,他们就已经来了!”
肖战从王一博给他打的新柜子里取出袋高粱面,时间还早,他打算蒸点窝头:“来了我也不怕,我倒还想劝劝小姑娘呢,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并不值得。”
王一博蹦下炕,想踢一脚什么出气,左右看看,没什么他能踢的,大声道:“人家是拿着火钳子来打架的,谁要听你唐僧念经?你到底心里有数没?”
面口袋开了闸,正往盆里倾斜,王一博声儿太大,肖战手一哆嗦,倒洒了一堆。
“王一博你怎么回事?错的是我吗,人家要来打我,我是能拦得住还是打的过?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我反而是有错之人一样。”
他冷冷的把面口袋绕了几个圈扎好,将掉落的粉末用脚尖拢成一堆儿,这一系列动作他都是垂着头,其实是在平复心情。他知道王一博是好意,是他做的过分了:“一博……我向你道……歉……”
好容易鼓足勇气抬起头,却见王一博侧头瞅着另一边,眼圈慢慢红了。
“一博,”他把面口袋扔在柜顶上,犹豫着要不要用沾了面粉的手来拉住快要被他气哭了的男孩子。平素在学生面前的好口才一成都发挥不出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哎,我就是想说,既然我问心无愧,何必怕刘家来找我,我不认识那姑娘啊。”
王一博对这解释并不肯听,语气皱皱巴巴的,抽了几下鼻子,好歹没哭出来:“哥你是第一次凶我,你以前不这样的,你变了……”
要是以前,肖战定要柔声劝慰,顺几下毛,再不济抱他一下,还怕王一博不接招?但他之前有在新的日记本中写过“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他不想再给自己造成困扰,也不想让王一博再花更多心思在自己身上了。
他未来的妻子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而不是自己,人家会愿意一个无亲无故的狗屁哥哥成日打扰夫妻生活,连生的孩子都要先孝顺干爹吗?
故而他被残破的日光掩映在屋子一角,王一博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自己说的这般可怜,肖战却铁石心肠,身形没动一下。
等过了几分钟,肖战总算想好了合适的措辞:“我蒸窝头给你吃,加点上次屯的红糖,晚上就在我这儿……”
他还没说完,王一博冲他喊道:“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吗,我不稀罕!”
说完他一阵风样的冲了出去。
王一博走得很慢,他想起三年前他们初识之时,也是有那么一天他来给肖战修房子,那时他们亲密到可以穿一条裤子,睡一张炕。肖战多温柔呀,他从后面隔着被子抱着人,借着早晨没睡醒的迷糊劲儿,在哥哥背后蹭来蹭去,把自己蹭的有了不对劲的反应。他知道自己混蛋,后来非特别必要都不敢在肖战家过夜。
他不是一次有过那样的念头,如果肖战是女的,那他头一个求爱,抢过来做老婆。可并不是啊,人家好好一个男人,要知道自己有这龌龊念头,不得绝交?
他并不想失去肖战,可是他真的很想念那个在他怀里轻轻发抖、面红过耳的哥哥,也许肖战也感觉到了他直戳戳立起来的玩意儿,但从未怪过他,事后也没提过。
他受不了肖战凶他,说话重一点儿也不行。
故意慢慢的走,数着一二三四五,想着要是数到一百肖战能追上来,那他跪下认错也行。
在荒原上坐了半个多钟头,数到了一千,又重新开始数,数到头都晕了,也没见肖战的影子。
他回家倒头就睡,最后一个念头是,还好修房的工具落在了肖战家,明儿就说忘了回去拿,还能见他哥一面,没准就能冰释前嫌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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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与愿违,他有约莫一个月没能去成肖战家。因为,他染了风寒。
王一博经常形容自己体壮如牛,在外蒙许多年,有多少工友埋骨异乡,他仗着好身板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公社这点干活的强度,压根难不倒他,所以他腾出手帮肖战修房子,打家具,给学生们做板凳,都是小菜一碟。
越是从不生病的人倒下,竟是病来如山倒,他昏迷了一整夜,第二天有水喂进他裂开的嘴唇,他几乎以为是肖战来照顾他了。
睁开眼,一个穿着兰花花棉袄的姑娘羞涩的冲他笑:“博哥你醒啦,你发烧了,吓死我了!”
也是,怎么会是肖战呢,他这屋子肖战一次都没来过,为了避讳刘马二人。
“你……你是?”他觉得面熟,愣是想不起来这姑娘叫啥。
“俺是秀兰呀,你不记得了?长命村赵家的,上个月你来找过俺爹……”
这么一说王一博想起来了。此前他一直想把姐姐的坟迁过来,与父母合葬一起。为此去了长命村好多次。但姐姐夫家十分蛮横,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死了也得死在他家。
起初他不了解实情,后来听闻姐姐在夫家受尽虐待,只让干活不给饭吃,后来怀了身子,仍不给喘息,孩子一朝没了姐姐也跟着去了,一尸两命。
难怪嫁过去没两年便香消玉殒,竟是这个原因!
打听的过程中听人说,姐姐生前,有个赵家的邻居对她不错,一起干活的时候给她点东西吃,就是秀兰的娘了。逝者已矣,他仍是感激当年的照拂之情,上月特意去拜访了赵家,送了自己从县里带的吃食。
赵家人口众多,五男二女,七子团圆,是个有大福气的人家,秀兰是最小的一个,年方十七,上面的兄姐都有了着落,就她还在说亲。
因为男丁多,整个一个兄弟连,赵家在村里过的有滋有味。对小妹子的亲事,爹娘是不愿勉强的。在门缝里瞅了王一博一眼,秀兰一见倾心,跟她娘说了心事。
赵家老头和老婆子一合计,中啊,闺女眼光好得很!王一博人样好看,白白净净的,听说干活是烟囱村头一把好手,受过领袖接见的青年,谁不知道首长和县领导都是看重的?这是往大里说。往小了说,王一博没亲人了,一来女儿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不受公婆腌臜气,二来,真真是一个女婿半个儿,他是个重情义之人,没了亲生爹娘,对岳父岳母还不加倍孝敬?
想想,竟是十全十美,挑不出半点不是。
赵大娘给闺女出了个计策,让赵家大哥护送她去烟囱村,人家上次送了礼,礼尚往来,带点亲手做的鸡蛋饼和腌的咸菜,以示没拿王一博当外人儿。
就这么凑巧,秀兰敲了半天门没人开,大着胆子推门进去,王一博喘着粗气脸色潮红躺在炕上。
“战……哥……”
秀兰不知道他在喊谁,让大哥先去村里晃晃,她自作主张烧了热水,给王一博喂进去。
等王一博好了,又去肖战家一起过新年,两人默契的不提之前之事,算是和好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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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份一开春儿,某天下午放了学,九岁的马大宝留下帮肖战收拾东西,还是小孩儿眼亮:“老师,我叔来啦,还有我婶儿!”
他大了,不再唤肖战“漂亮哥哥”,但喜爱之情不减,特别贴心的娃娃。赵秀兰出入的勤,他也混了脸熟,他娘告诉他,那以后是要嫁给王一博的,得叫婶子。
肖战正弯下腰搬板凳,听了这话身体一僵,陡然转过身来。王一博身旁跟了个姑娘已经走到了门口,那女子中等个儿,鹅蛋脸儿,秀气的小鼻子小眼儿,脸上依稀有几颗雀斑,很是温婉可人的模样,胳膊肘儿挎了个竹篮,怯生生的低下头。
王一博杵了她一下:“喊人啊。”
姑娘微微掀起眼帘,瞅了肖战一眼,声音小的像蚊子,一看就见的人少,忒害羞了:“他哥好,俺是……俺是赵秀兰……”
大宝一蹦三尺高:“婶儿,你今天带什么好吃的了?”他吃人嘴软,对赵秀兰的到来头一个欢迎。
王一博把大宝推一边去:“别凑热闹,这是给我哥带的,”转而对秀兰道:“去,把东西给我哥。”
秀兰特别听话,让干啥干啥,把竹篮捧到肖战面前:“他哥,这是俺亲手做的春卷,你尝尝,看好吃不,好吃俺再做。”
肖战机械的接过篮子。
应该说几句场面话的,至少把人让进来坐,可他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见王一博挠挠头,似乎也不好意思了:“哥,我和秀兰准备定亲了,我除了你没别的亲人,先让你掌掌眼,看满意不?”
肖战掀开篮子上的兰花花布,里面码着一排春卷,炸的黄澄澄的,香气扑鼻。
这姑娘固然没有那么漂亮,却也是中上之姿,这般听王一博的话,又如此贤惠,真是天作之合,般配不过。
“看你说的,能有啥不满意……”肖战喉头发哽,心里一酸,背转身去,手臂抬起抹了抹脸:“快带弟妹进来坐。”
1.我现在不要求热度了,但还是希望看到的至少点个红心,毕竟我一直挺实在的,一章五六千字,从不短小,蓝手对大家来说可能挺金贵吧,红心只是一个自己可见的功能,我觉得可以点一下吧。今天又发现挺多不点白嫖的,或者点了取消的,实在是……我的黑名单不想住那么多人。
2.无奖问答:大家可以说说这一章最扎心的字或者句是啥,稍后我公布我的~~~
【博君一肖】彩虹(最终章)
BGM: 《彩虹》by 上海彩虹室内合唱团
四十一.身旁
罗永年若无其事地弯腰去捡那支枪,被王一博一枪打中小腿,他抱住腿呻吟着蜷缩在地,突然大笑道:“王一博你枪法怎么这么差劲?”指着自己脑袋,“打这里啊!就像打李文卫那样!”
王一博捡到对方的枪别进腰间,声音像岩石一样冷硬:“你很想死?没那么容易。”
“别再装什么正义使者了王一博。”罗永年笑地露出森白的牙齿,“我知道你恨我,我差点就把你的肖医生干到哭,他……”
王一博没让他说完,握着枪的手重重扇在他脸上,罗永年被...
BGM: 《彩虹》by 上海彩虹室内合唱团
四十一.身旁
罗永年若无其事地弯腰去捡那支枪,被王一博一枪打中小腿,他抱住腿呻吟着蜷缩在地,突然大笑道:“王一博你枪法怎么这么差劲?”指着自己脑袋,“打这里啊!就像打李文卫那样!”
王一博捡到对方的枪别进腰间,声音像岩石一样冷硬:“你很想死?没那么容易。”
“别再装什么正义使者了王一博。”罗永年笑地露出森白的牙齿,“我知道你恨我,我差点就把你的肖医生干到哭,他……”
王一博没让他说完,握着枪的手重重扇在他脸上,罗永年被枪柄砸得鼻血横流,反倒得逞般地咯咯笑道:“你看,你也不过是个被恨意驱使的普通人而已!你打李文卫的那一枪,是出于仇恨,就和现在一样,因为你知道他杀了你哥对不对?王一博,你骗的了苏秉辰,骗的了心理医生,却骗不过我!我看了你的报告,当时你完全有其他选择,但你还是打了他的头,你想让他死,因为你恨他!”罗永年抹了把鼻血,可他忘了手心的伤口也在流血,这一抹反倒让他下半张脸全都染上血色,罗永年无知无觉,仍旧用那种癫狂的眼神盯着他,“你心里一样藏着恶魔,凭什么来审判我?”
他这样说着,便用最后的力气抓住青年手臂,作势去抢对方的枪,他知道警察在这种情况下一定会开枪,他宁远死,也不要坐牢。
但王一博像是早有察觉,非但没有扣下扳机,反而主动扔远了配枪,赤手空拳攥着他衣领,另一只手臂扬出凌厉弧线,再次给了他左脸一记重拳。
“我不是在审判你,我只是,单纯地在揍你。”青年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出任何情绪,“刚刚那两下,是为肖战。为你两次绑走他,企图伤害他。”
话音未落,王一博反手又是一拳,罗永年右眼视线顿时一片鲜红。
“这一下,是为何如梦。”
青年手臂再起抬起,罗永年在激怒中发力试图起身,却被王一博死死摁住,不由分说给了他第三拳,紧接着手指插进他腰间伤口,罗永年爆发出惨叫,却只能在青年手中绝望挣扎。
“这一下,是为所有被你凌虐过的无辜的孩子。”
罗永年疼得冷汗直冒,不断吸气,“你这是……虐待……嫌犯!”
王一博眉毛都没有抬一下,整张脸如雕塑般平静,“开始和我聊人权了是吗?你不配。性侵儿童,没有人权。”
“你……!刑法上说……”
罗永年没办法说完,那两根手指在他伤口里拧绞撕扯,让他浑身都在抖。王一博目光阴鸷,声音宛如坚冷玄冰。
“你说得对,开枪的那一刻,我是想让李文卫去死。但你知道吗?在他躺在手术室里的时候,我希望他能活下来。因为死亡对于你们这种人来说,是过于仁慈的惩罚,他不配,你更不配。你就得给我长命百岁,在监狱里度过余生的每一秒钟。”青年终于笑了笑,说:“儿童性侵犯在监狱里会有什么待遇,你应该很清楚,而你本身还是个警察,你觉得你未来的室友们会怎样欢迎你?”
王一博在他眼中捕捉到惊惧和恐慌,表情冷漠,“你尽管放心,我会定期去提醒监狱里的同袍们,让他们确保你不会被弄死,但你知道的,现在监狱人满为患,他们也只能确保让你活着而已。”
警笛声近在耳侧,王一博抽回手指,为罗永年带上手铐,在同事们冲进来之前,低头伏在他耳边说:“希望你到了里面,能找到把恶魔重新关起来的钥匙。”
由于抢救及时,何如梦和老孙都有惊无险地度过了危险期。何如梦作为嫌疑人被转入特殊病房,有警察二十四小时看守,连肖战也不能经常去看望,但他知道孙陌每天都去陪她一会儿。偶尔几次被他撞见,女孩子脸上宁静的满足和幸福告诉他,一切都会好的,希望仍旧存在,且永远存在。
三床小朋友用上新药之后,肿瘤明显缩小,不再压迫脑部重要神经,并且很快就达到了可手术的标准。肖战亲自操刀,用了六个小时,让小朋友重获新生。术后与家属聊天的时候肖战才知道,他们之所以负担得起这次治疗费用,是因为收到了五十万的匿名捐款,同时收到的,还有捐款人的一封手写信。内容不长,只是几句祝福而已。小朋友仰着头问他:“肖肖医生,我想跟这个恩人说声谢谢,我想折一百颗星星送给他,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当然知道,看到信的第一句话他就知道了。
“祝可爱的晨晨小朋友……”
“可”字写得很像少了一横的“司”,中间的“口”字就是个小圆圈,和她本人一样,非常可爱。
肖战笑着红了眼眶,温柔回答:“是一位特别特别好的天使姐姐。晨晨要乖乖吃药,直到完全康复,那时候她就会出现,过来看你了。”
化疗药的副作用让小朋友很是辛苦,但他闻言就开心又兴奋地用力点头,然后伸出手指,“一言为定啊肖肖医生。”
肖战勾了勾晨晨的小拇指,“一言为定!”
罗永年因强奸多名幼童及故意杀人未遂,被依法判处无期徒刑。何如梦也需要在伤愈后上庭,接受法律制裁。孙陌和王一博问遍了认识的律师和检察官,得到的答复普遍不算乐观。何如梦有预谋地杀害过四个人,虽然她的主观恶意比那些无差别杀人犯要少很多,但仍旧属于故意杀人,再加上她曾走私贩卖军火去往香港,律师们给出的最保守估计是死缓。
孙陌并没有过激的反应,或许他对此早有预料,也早就做好了等爱人一辈子的准备。但王一博和肖战都觉得,无论能否改变最终结果,他们都应该做点什么。
他们以何如梦同事及好友的身份,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求情信,并动员了医院和警局几乎所有同事在信上署名。除此之外,王一博猜到何如梦帮李文卫和香港客户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必定对香港三合会有所了解,并且有可能掌握他们的一些犯罪证据,他劝说何如梦转为香港警方的污点证人,帮助他们指控相关嫌疑人。何如梦起初并未应允,因为三合会组织盘根错节,势力不仅仅限于香港,她担心孙陌会在事后遭到报复。但在王一博和孙陌的反复保证之下,她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提议。她选择了相信,相信爱人,相信朋友,也相信警察。
何如梦案件的开庭,因为她与香港警方的合作而又推迟了一个月。在此期间,香港警方成功拦截了两起黑市军火贩卖,并破获一起毒品走私,缴获了价值五百万美金的海洛因,端掉了毒贩的两个大型工厂。
与其同时,市公安局局长公开发表道歉信,为当年错过何如梦的求救向她本人道歉,为没能及时发现手下警官的违法犯罪行径向市民道歉。局长在道歉后直接辞职,选择提前退休。何如梦的案子由此引发了更多舆论关注,民众普遍对她抱有同情,很多人写信去检察院,请求对她从轻判罚。
开庭当日,王一博、肖战、老孙还要李淼都作为证人依次接受了检方提问,诚实公正地阐述了他们对何如梦的认知。辩方律师在结案陈词中说道:“复仇本质上就是报复,报复是即时的复仇,复仇是迟滞的报复。根据现代法律,如果当场反击、即时报复,有可能会构成正当防卫,从而无需承担法律责任。而复仇之所以被现代法律禁止,理由之一是被侵犯者有时间寻求公权力救济,可以寻求司法代替。个人复仇行为从而被法律强制转化为司法程序。何如梦也确实这样做了,但阴差阳错,天意弄人,她没能得到应有的帮助和拯救,公权力在她求救的那个瞬间,是缺失状态。当公权力无法完成其代替职能,无法缓解受害人的正义焦渴的时候,复仇事件就有了一定的可原谅或可宽恕的基础。通过刚才出庭的各位证人以及未出庭但接受过警方问询的何如梦的同事以及病人们,我们足以了解她并非一个大奸大恶之人,她工作努力上进,待人谦虚有礼,愿意帮助弱小,不吝救助无辜。她在无力反抗时被残忍伤害过,也在羽翼丰满时向曾经的凶手寻求复仇,但在一切结束之后,她依然心存善念,并努力为社会做出贡献、奉献价值。她不需要被歌颂成为一个铲奸除恶手刃仇敌的英雄,这也不是现代法律存在的意义,她只需要法律给予其公平公正的判罚,让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代价,然后,让她可以抬起头,重新迎接阳光。对错很重要,做错事接受惩罚也很重要,但和对错以及惩罚同样重要的,是改错。心存善念之人,值得拥有一次改错的机会。”
何如梦被依法裁定有期徒刑二十年。她放弃了上诉。
尘埃落定之后,已经是秋天,快到了哥哥离开一周年的日子,王一博和肖医生找了个周末去墓园看望他。
天空落下细雨,两个人都没有撑伞,他们把鲜花放在哥哥的墓碑前,看见那里已经有了一束花。
“是爸妈来过了。”王一博说,“我妈很喜欢买百合。”
彼时,肖战已见过王一博父母,他的紧张忐忑只存在了不到十分钟,就被王妈妈温暖的拥抱和王爸爸慈爱的目光给融化了。肖战以为,接受他是一回事,接受他和王一博在一起却是另一回事,但王爸爸和王妈妈用行动告诉他,这两件事,其实是同一件事。他们很爱他,是发自内心地接纳和喜欢他。他偶尔会和王一博一起回去吃饭,如果不能成行,王妈妈总会让王一博给他带大包小包吃的用的,王警官一边问苍天问大地谁才是亲生的,一边欢欢喜喜地甘当搬运工。
王妈妈说:“老天爷带走我一个孩子,现在又给我送来一个,还算有良心。”
肖战笑着笑着,眼眶就热了。和王一博在一起之后,他变得眼浅了。
就好比此时此刻,他仍旧穿着同好友一起买的那件风衣,站在那里什么话都还没说,就想要流泪了。
“梦姐告诉我,哥哥离开前说自己会变成云。”王一博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所以他现在在下雨吗?”
肖战摊开掌心,感受着细雨亲吻肌肤,低声说:“他应该是变成雨了吧,为了离我们近一点。”
王一博轻轻笑了声,“没带伞啊哥。”
或许是听到了他的抗议,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雨渐渐停了。
他们都知道,他重新变回云了,自由地飘在天空上,同时也眷恋地停留在他们身边。
小时候在,现在在,以后也都会在。
他们牵着手走出墓园,王一博告诉他:“梦姐前几天救了一个心脏病发作的女看守员,立功了,应该可以获得减刑。还被安排到监狱医院里当医生助手了,这样孙陌以后可以经常见到她。”
“太好了啊!”肖战笑道:“那我也交换给你一个好消息。”
王一博笑着看他,“是什么?”
“你没发现孙师傅最近很雀跃吗?”
他们走到了青年的雅马哈旁边,王一博掏出车钥匙,仔细想了想,说:“好像是有点,昨天晚上还给我们送排骨汤喝呢。”
“你觉得他会煲汤吗?”
王一博微微一怔,立刻反应过来:“是许阿姨!”
肖战笑得眼睛弯成两个小月牙。
“哦哟!!”青年夸张地嚎了两嗓子,“破镜重圆,值得庆祝!”
说着他就去扣医生后脑勺,肖战警惕地抵住他,“你干嘛?”
“亲一下庆祝庆祝啊。”
肖战使劲瞪他,“不行!还在外面呢!”
王一博伸手指向身侧天空,说:“快看,有彩虹!”
肖战好奇地转过头,果然看见一道浅浅的淡彩挂在云端,他情不自禁地弯起唇角,下一秒就有温柔的吻落下来,落在他的笑容上。
清风呢喃,脉脉低语,世界仍旧复杂,旅途依然漫长。
但是不再害怕了,因为有你。也不再流浪了,因为有家。
从日出到日落,从晨光到晚霞。
都在我身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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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结案陈词的粗体字部分摘录于张扣扣案的辩护词《一叶一沙一世界》,作者是邓学平律师。
没有标注(全文完)是因为还打算搞一个尾声,不过主角们的故事已经结束啦,谢谢大家的阅读和喜欢。我们下一篇文再见!
【博君一肖】典妻(一零六)
夏末午时,密云遮蔽,天地骤暗,豆雨如泼,行人匆忙奔逃避雨,一时间街巷杳无人迹。兵部侍郎府后院,丫鬟挨个放下连廊两侧竹帘遮雨,一队丫鬟捧着酒品菜品匆匆走过。
内院厅堂因阖窗遮雨而有几分窒闷,几个丫鬟搬来冰鉴,两三个小丫头手执团扇坐在冰鉴旁轻轻为贵客送凉气。
已开席,今日的内眷倒也不算多,一张长桌恰好坐满,好巧不巧,李茹茹与肖战各坐两边,面对着面,四目相望,相对无言,也不知各自在想些什么。
席上众人都不大说话,有意无意暗瞧他俩,也不知是不敢出声还是在看戏。
冯言之举杯敬席上贵客的酒,肖战身后的小丫鬟见他......
夏末午时,密云遮蔽,天地骤暗,豆雨如泼,行人匆忙奔逃避雨,一时间街巷杳无人迹。兵部侍郎府后院,丫鬟挨个放下连廊两侧竹帘遮雨,一队丫鬟捧着酒品菜品匆匆走过。
内院厅堂因阖窗遮雨而有几分窒闷,几个丫鬟搬来冰鉴,两三个小丫头手执团扇坐在冰鉴旁轻轻为贵客送凉气。
已开席,今日的内眷倒也不算多,一张长桌恰好坐满,好巧不巧,李茹茹与肖战各坐两边,面对着面,四目相望,相对无言,也不知各自在想些什么。
席上众人都不大说话,有意无意暗瞧他俩,也不知是不敢出声还是在看戏。
冯言之举杯敬席上贵客的酒,肖战身后的小丫鬟见他杯中无酒,要来替他斟酒。
肖战因一直有意调养身子,指望赶紧再有一个孩子,故而自成婚后已戒了酒水,见丫鬟端来酒壶,便抬手挡住杯盏,小声:“不必。”
冯言之喝尽杯中酒,放下酒盏,笑问:“宣平少君怎不饮酒?罪过罪过,可是我府上的酒不合胃口?”
肖战颔首:“哪里哪里,冯少君的酒定是好酒,今日我刚一坐下就闻见酒香,馋得不行。可惜了,是我自己近来身上不爽利,戒饮茶酒,无福消受。”
“那是我招待不周,没问清肖少君的忌口。”冯言之忙叫丫鬟单给肖战备一壶酸梅汤,又问,“肖少君可能吃冷食?”
“冷食能吃。除却酒水与茶,我没什么忌口,冯少君不必迁就我。”
莫夫人打趣:“你不能吃酒,就把你的酒让给我吧,我酒量好,原本还嫌不足呢,你若让给我,那就够了。”莫夫人望了一圈内眷,“够把他们都喝趴下。”
几人三言两语,好歹打破了内堂的死寂,内眷之间刚松快些,有了点窃语声响,就听李茹茹开口问话。
“宣平少君身体不适,可有请太医署的太医去府上瞧看?”
众人又一寂,不约而同看过去。
李茹茹在对着宣平少君浅笑。众人暗自端量,细细斟酌,未从她目光与神色之间揣度出什么阴阳怪气,或是戏谑挑衅。瞧着,确实是稀松平常的关切。
众人默默无言,静观其变,又不约而同看向肖战。
肖战笑答:“夏秋之交,天儿乍凉了几次,京中不少人风寒,太医署忙不过来,我就不去添乱了。我早年学过些医术,自个儿调理调理也是行的。”
“险些忘了,我听说过宣平府的肖少君曾游历四方行医济世,有一身的岐黄本领。”李茹茹道。
众人此刻又望着她。
“本领不敢说,只在民间粗略治过些小病小痛,浅有几分不堪用的手艺。”肖赞道。
众人此刻又望向他。
“肖公子过谦。”
众人再度看向李茹茹。
“越是民间越不止小病小痛。肖公子行走州府数年,见过的怪病杂症是洛阳一隅所不能比,你能为百姓治病,怎会是不堪用的手艺。”
众人再度看向肖战。
肖战顿了一顿,低眉一笑,复又抬头,从容不迫:“洛阳的太医,师从朝廷太医署,遍读古往今来的药经与医书,皆为医举入仕,能者为之,又日日苦学年年考校。他们的学识我比不来,我顶多算是杂学。非我过谦,是李姑娘过誉。不过,在下不胜感激李姑娘盛赞。”
李茹茹静听肖战说话,听罢笑了。众人暗暗一惊,以为李茹茹在笑话肖战。
莫夫人捏衣角的手都紧了三四分。可她随众人一齐看过去,李茹茹眉眼之中仍旧只是如常笑意。
李茹茹执杯饮酒,轻叹:“说来我近日也不舒坦,诚如肖少君所说,太医署忙不过来,是以我也一直没请太医来诊脉。今日有缘与肖少君相见,不知肖少君一会儿可否帮我看看?”
“不敢妄替李姑娘诊治,若误诊耽搁,在下于心不安。”
“不妨事,治病求稳不求急,我也不是今日一定要诊出所以然,只想请你瞧个大略,让我心里有个计较,待请太医时我能将病症说得清楚明白些,不至稀里糊涂。”李茹茹问冯言之,“冯少君,敢问饭后我可否借你个地方?”
冯言之欣然答应:“自然可以。”
李茹茹又向肖战敬酒:“我先敬肖少君一杯,以表谢意。”
肖战举杯回敬:“恕在下以水代酒,敬李姑娘一杯。”肖战向众人敬酒,“敬诸位一杯,多谢诸位体谅我独饮果汤,不嫌我扫兴。”
席上内眷都竖起耳朵听好戏,冷不丁被敬酒,瞬时都回过神来,纷纷举杯,有两个看好戏看得入迷,被身边人碰了胳膊肘才稀里糊涂慌忙回敬。
屋外天上电光一闪,一声雷鸣炸响。雨下得更大。
冯言之擦了擦嘴角,惊叹:“哎呀,雨下得愈发急,正巧一时半刻都走不得,肖少君待会儿尽可耐心替李姐姐诊脉了。”
肖战听见响雷,心里却记挂另一事,悄悄招来长随:“你拿着我们出门时多带的伞,去方府外找找将军的车驾,如若看见了,就将伞送去,让他多等一等。”
*
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方府外一条街,几个侍卫站在街边檐下避雨,马车内躲了两个人,相对而坐,大眼瞪小眼。
王一博拿起手边食盒里肖战备好的糕点,咬了一口,抬眼,看了看赵长千滴水的衣摆。
早上出门时还是万里晴空,下朝后也不见雨滴。可到了晌午雨来得那么急,他们一行没带伞,赵长千赶不及躲,只慢了一步钻进车驾,就被浇了个半透。
王一博有些许不满:“你将车里弄湿了,阿赞一会儿没地方落座。”
赵长千低头看看自己脚边的水,又看看自己湿淋淋的衣摆,再听车外大雨瓢泼,不禁哀求:“将军,你就当可怜可怜属下,这会子钻出去往屋檐下跑,得被浇个透心。明日属下病了,就不能随侍将军左右了。”
王一博不说话,从食盒里又拿一块酥来吃,扬眉。
阿赞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地好。
外头的雨不停,赵长千不想淋雨,没法子去买吃食,时值正午,他也饿着呢。他不是没尝过肖战的手艺,眼看着王一博吃,馋虫被勾起。
“将军,少君素来善解人意菩萨心肠,今日我们在此等他应酬,想必他体谅人,也给属下备了一份吃食。”赵长千话里有话。
王一博拔开水囊,喝一口,毫不迟疑:“没有。身为少君,他只知关心他的夫君,旁的男人他想不到。”
赵长千饿得难受,厚脸皮:“属下见食盒里有许多点心,糕饼噎人,将军一人也吃不完,属下斗胆求将军赏几块。”
王一博迫不及待把手里那块酥塞进嘴里,喝水来顺,含糊不清:“吃得下。你等雨停,自己去买。”
真是小气到家。赵长千深深吸气,又缓缓吐息,撇头看向车外,祈盼大雨赶紧听。
老天好似听见他祷告,“轰隆”一声巨响,雨洒得更欢。
屋檐下几个侍卫被狂风吹来的雨打得躲无可躲,一个个贴墙站。
赵长千:“……”
正发着呆,车里王一博吃着喝着,心满意足,问他:“叫你派去琼州的人,可有回信?”
赵长千回头坐正,去摸怀里的布帛,他今早刚收到,还没来及上呈。
王一博看过,又交给他看。
赵长千读过传书:“林刺史明明被贬,可刚到任琼州,就有人投奔他做幕僚。那他参来京城的主意兴许与此幕僚有干系。”
“明日你再去信一封,叫人务必寻机近身打听,查查那幕僚何许人也。”王一博继续吃喝。
阿赞的手艺是当真吃不够,无论何地风味的点心菜品,总是一看就会,一学就通,叫他能稳坐京中遍尝天下美食,还不必费心找外地厨子。
赵长千肚子已开始咕噜咕噜叫,可也没能叫得王一博心软。
赵长千饿得发慌,又求:“将军,食盒里点心多样,总有你不爱吃的,你把不合胃口的赏我呗。属下实在饥肠辘辘。”
王一博盖上食盒,舍不得:“没有不爱吃的,歇一歇还要继续吃呢,你等雨停了去买,多买点,没带银钱我给你。”
赵长千无奈地闭了闭眼。
王一博趁他闭眼没看自己,又将手指伸进木盖缝隙,偷摸从食盒里掏出一块糕点,飞速塞进嘴里偷吃。
面上神色如常。
赵长千抱臂靠着,重重叹气:“唉,想吃汤饼、槐叶冷淘,府里的炖猪肘,明月楼的云梦肉……”
王一博置若罔闻。
赵长千越说越饿,越说越馋,从前吃过的五湖四海的美味悉数涌上心头,嘟囔:“还有岭南的十八酿,扬州的碎金饭、蟹黄包,还有……”
赵长千喋喋不休,虽声音小,可王一博耳朵尖,他把王一博也给念叨馋了。
那也无妨,等回府后央求阿赞做来给他吃。王一博惬意喝水。
“还有汝州的卤猪头肉……”赵长千咂咂嘴。
王一博一顿,正色道:“你明日去信时,记得叮嘱琼州的人查查幕僚与汝州可有干系。”
“嗯?”赵长千睁眼。
“将军,将军。”车外有人喊。
赵长千推开木窗,窗外是打着伞的长随。
长随递来一把伞:“尚未散席,少君一时半刻走不得。少君见外头雨大,遣小人来给将军送伞,要将军再等一等。”
赵长千将伞拿进车里。
难为肖战吃席还不忘惦记自己,王一博道:“你回去传话,要他安心应酬,我多等等也无妨。”
“是。”
“今日席上一切可好?可有人为难你们少君?”王一博问。
“小人出来时,一切如常,素琴姐姐在里头陪着少君呢。”长随答话,“少君说了些从前行医之事,有贵客请他饭后帮忙诊脉。”
“席上是谁要他诊脉?”王一博又问。
长随想了一想:“好似是位姓李的姑娘,国公府李姑娘。”
赵长千原本饿得直吞唾沫,闻言险些被呛。
王一博也是一愣:“你说谁?”
*
侍郎府内堂四角,小丫鬟换了石叶香点上,清甜香气裹着冰鉴的冷气散开。
众内眷坐在一处说闲话,等着外头雨停。一道屏风之隔,肖战摆好脉枕,请李茹茹伸手。
李茹茹放好手腕,盯着肖战的脸,轻道了一句:“你九死一生,他终究还是将你找回来了。一别数年,物是人非,你已脱胎换骨。”
先前席面上肖战于众人眼前言笑自如,与她应答亦能泰然自若,全不见当初那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李茹茹不禁忆及往昔,她初见肖战那一次,肖战由佟嬷嬷领进屋,身着粗布麻衣,信香里杂着淡淡的油烟味,战战兢兢跪在她面前,听她和王一博说了几句话,简直要被吓得背过气去。
一晃眼再到今日,肖战一身宽袍长衫,乌发如缎,以宣平少君之身坐在当朝兵部侍郎府邸,敛眸静气替她诊脉,雍容不迫。
肖战听见她的话,抬起眼眸,也用外人听不见的声音问道:“你这两三年,一切可安好?”
李茹茹笑得几分自嘲几分无奈:“弟弟丧命,父亲母亲丧子之痛难以释怀,三日两头地病,外祖母又年事已高,人情冷暖总会有所不同。”
肖战默默听着。李茹茹也变了性情,从前的她倨傲要强,惯会强撑,鲜少在外人面前吐半个苦字。如今竟对他道出心酸,想是她已憋闷太久,实在无处可诉。
肖战让她换一只手,叹道:“宣平府与你之间隔着仇怨,我也不知该如何开解你,你今日愿意心平气和与我说话,我已很是感激。”
李茹茹低声道:“国公府与你之间亦有当初杀身之仇,你亦放下芥蒂与我平心静气说话,你我算扯平了。”
肖战失笑,摇了摇头。
李茹茹也不禁苦闷一笑,又叹气:“我那弟弟,性情乖张,为非作歹,早晚要自食恶果。只是没想到,最后要他性命之人会是王一博。王一博……李家与他的血海深仇今生今世是不能解了。”
世事多有不如人意,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肖战收回手,观茹茹面色:“情志不舒,肝气郁结,神思恍惚。你该好好休息调养,人生在世,婆娑八苦总归躲不过,身子骨要紧,看开些。”
李茹茹理顺衣袖,低着头,问:“此话从来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若是你,与至亲挚爱阴阳两隔,眼见骨肉血亲执迷不悟,你能想得开吗?”
肖战不说话了,耳边只听雷雨轰鸣。
二人无言片刻,李茹茹又开口:“我如今也只能固守执念度日,王一博与国公府、与太皇太后的恩怨我已无暇多管。他毕竟杀了我胞弟,我没那个好心帮他。只是你要多加小心。今日有人能参他滥用私权狎辱人妇,明日就有人能参他更狠。若旁人想寻他的破绽不得,说不定会在你身上下功夫,你当心莫要受连累才是。”
肖战眉心一动。好嘛,他说怎王一博遮遮掩掩始终不肯言明因何被参,原来是这污糟罪名。不枉他今日来此一趟,总算打听到了。
肖战面不改色,端坐着向李茹茹行礼:“多谢李姑娘提点。”
屏风之外,莫夫人笑问:“里面两位,你们这脉可诊完了?好久的时辰。”
肖战起身与李茹茹绕过屏风出去。
李茹茹笑答:“诊完了,没甚大病,还劳累肖少君劝解我一番。”
冯言之上前来拉李茹茹坐下:“往后我若有哪处不舒坦,要请宣平少君替我也瞧瞧。洛阳的太医与民间郎中里坤泽太少,寻他们治病的内眷又多,难请得很。我们身上有些病若叫乾元或中庸来治,多有不便。”
“这倒是。”有个坤泽感慨,“我身上有次起了疹子要脱衣诊看,我哪能对夫君之外的乾元宽衣解带,就让屋里坤泽小侍从看过病症代为转述,他们又说不清楚。我抹了好多药才好,也不知是自个儿好的还是药对症了,总之稀里糊涂。”
莫夫人身边一女子绕着手上的帕子冷哼:“说到此处就别提多有不公了。我们内眷连在外人面前露个脸治病都要畏手畏脚,他们乾元可从来不受礼教拘束。妾室通房的屋里,花街柳巷的房里,也不知多少个人看过他们光不溜的身子,也没见他们哪个羞过愧过。”
肖战认得那出言埋怨的女子,她的夫君好似正是王一博手下京卫营中将,赵长千常称孙副将。
在座内眷都知京卫营的孙副将沾花惹草纳妾成瘾,家中小妾虽不敢与主母相争,可相互之间争风吃醋斗死斗活,前几年还有两个折腾得小产了,闹得孙将军的夫人一个脑袋两个大。
若说京城营卫的武将,名声确实都不太好,孙副将算一个,另一个就是宣平大将军王一博。孙副将好歹是关起门来自家斗,王一博那可是出了门明抢,还专欺嫁了人的。
“唉,谁家不是呢?乾元可不就是朝三暮四吗?此一事上想必宣平少君比我们更有切身体会。毕竟,宣平将军从前也是多有风流韵事呢,且不说京中文武官员,就连圣上也是知晓的。这前不久不是又闹到御史台了吗?”有一位少君插嘴。
肖战不记得他是哪个了,但听得出他怪里怪气。
肖战长吁短叹:“哎呀,是呀,乾元嘛,又身处高位,从前难免花心了些。不过日子还是要看以后,只要他以后肯收心,过往风流就风流吧,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莫夫人抿了抿唇,担忧地望了肖战一眼。
“哟,肖少君,想叫乾元收心那可不容易。从前我们李姑娘那般厉害也没能拢住宣平将军的心,叫他为了一个宠妾闹出许多是非来。哎呀,幸好那个宠妾如今不在了,可我记得你府上还有个御赐妾室一直常伴宣平将军左右。哎呦,那位可不一般,跟随宣平将军南下扬州又北上回京,一路共患难,又有御赐的身份在,你得厚待她才是,不好拿捏,也不好随意打发的。”那人望着肖战笑。
李茹茹独自品茶,恍若未闻。
肖战不知这人哪里的毛病,咬住自己不放,支着下巴一时之间没说话,若有所思。那人见肖战吃了自己的闷亏,端起青瓷盏,悠闲吃茶。
莫夫人趁那人没抬眼时,小声告诉肖战:“他夫君是禁军里的,与你家将军,和京卫营的几个武将都向来不太对付。”
哦,禁军。自己当年雪夜生子,一路紧追不舍险些要了他性命的可不就是禁军吗?真是冤家路窄。
肖战支着下巴,似笑非笑:“兄台言重,宣平府一门忠信仁义,素来顾念旧情,必不会薄待旧人。内宅之中谁不是可怜人?富贵与否,都得大半辈子困在后院倚仗夫家度日,大家伙同病相怜。家和万事兴,只要她肯安生过日子,我身为主府少君,自该帮衬管教她,若她没有错处,我何必打发她呢?就是孙将军府上,也没见孙夫人三天两头打发妾室呀。仁善持家,我该向孙夫人多学学。”
孙夫人客气道:“哪里哪里。”
肖战微微后仰,靠于椅背,懒散坐着,望着那位无事找事的禁军家眷,面上忧心忡忡:“兄台适才也说了,我府上那位妾室乃御赐出身。天子在上,既是御赐的贵妾,我自当善待,岂敢生出一丝为难的心思?你所言拿捏打发,我可是连想都不敢想,更遑论像你似地轻轻松松说出口来。天地可鉴,谁敢存心与当今圣上作对呀?”
那人赶忙解释:“我可没说要你与圣上作对……”
肖战不容他多言,苦口婆心打断他:“哎呀,兄台方才的话私下里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别传进圣上的耳朵里,外人若多想了,还以为你不把天子放在眼里呢。再多想想,更以为是你家夫君教坏了你,是你家夫君藐视天威,欺君罔上。”
那人脸色不好,放下茶盏:“宣平少君是在给我安罪名了?”
肖战诚惶诚恐:“不敢不敢,君为臣纲,夫为妻纲,在下见识浅薄,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是谨遵夫君教诲,时时谨记忠君奉公,如实说了心里话而已。我说我自己呢,怎莫名其妙成了给你安罪名?你好利的嘴巴,我说不过你。”
莫夫人干咳几声,抬起茶盏遮挡嘴边的笑。
“是谁嘴巴厉……”
肖战低头摆弄手指,委屈地嘟囔:“我怎知道原来你的夫君不教你这些啊?难不成他平日不待见你,不爱与你说私房话?”
那人气不过:“我用他教?我自幼读书,自己不知道?”
“不用就不用,你凶我做什么?我是比不过你出身世家,自幼饱读诗书。可在座多少世家子弟,谁不是饱读诗书?也不见他们似你这般咄咄逼人。你自己爱欺负人,别坏他们名声。”肖战又嘀咕,无辜茫然得很。
李茹茹端着茶盏见肖战伶牙俐齿,憋着笑,等他俩吵得差不多,适时打岔:“肖少君别说气话,读书万卷长见识,行路万里也长见识。你行走民间,见识过的人间百态比我们从书里读到的多,你有军功在身,哪里比我们差。”
莫夫人也来解围,问肖战:“说到立功,肖少君快与我们说说,你一个坤泽是如何能立下军功的?真是稀奇。”
“嗨,不过是救治百姓时碰见一出逃的敌将,我趁他不备侥幸药翻了他,取了他首级。”肖战说得轻松如意。
有人又怕又好奇:“取他首级?这如何取?总不能是用刀吧。”
肖战笑眯眯抬起手:“可不就是用刀,手起刀落。”肖战扫了一眼先前找茬的少君,手刀狠狠劈下,“身首异处,再拎着他项上人头上报军营,记我一功。”
“唉哟,我的老天爷……生砍呀?”众人吃惊。
肖战一本正经:“岭南的那帮叛党鱼肉百姓、欺君叛国,他们与天下作对,我是天下万民其一,他们就是在与我作对。与我作对的,我当然不手软。”
众人哑口无言,有几个偷偷看了眼不久前还与肖战拌嘴的那位少君。他紧抿嘴唇,一言不发。
冯言之夸了一句:“肖少君厉害。”
他还想再说话,外头来人通传,宣平将军正于侍郎府外等着,说是将军府里有急事,他来请少君回府处置。
肖战起身向众人行礼,“诸位,实在对不住,在下要先行一步,改日再叙。”
因王一博煞名在外,堂上的内眷没有哪个敢冒头送肖战一程,眼见雨小,也不敢与肖战一同离去,唯恐撞见王一博。肖战一人出门,长随替他打伞。
内堂的人喝着茶,隐约听见屋外肖战埋怨:“哎呀,有事就遣个下人来叫我回去就是,他亲自跑这一趟作甚,也不嫌费事。”
而后是他那个随身小厮答话:“侍卫说,将军下朝路过,顺道想接少君回府来着,见雨太大,怕少君出门淋湿,就多等了一个时辰……”
主仆几个的声音消散在雨声之中。
*
王一博知悉李茹茹也在侍郎府,心中放不下,等了一会子,雨势稍小一些就命侍卫驱车到侍郎府外。
他支伞站在车驾边上等了一盏茶有余,见肖战出来,忙迎上去:“可是李茹茹也在?她有为难你吗?”
肖战等上了马车才道:“没有,人家好心着呢,与我好话好说,还特地告诉了我近来朝堂上的大事儿。”
王一博心中隐隐有不详之感,不禁坐得端正了些:“什么大事儿?”
肖战闭目养神:“你以为能是什么大事儿,你不敢告诉我,还得劳烦李茹茹费心特地来告诉我。”
王一博默不作声。
肖战皱眉:“你还想瞒我?我纵你半个多月了,以为我的耐心不要钱?”
王一博清了清嗓子,老实交代:“我……上回被弹劾,确实罪名不太好听。我在岭南与你失散,为了尽早擒获叛党,拷打时性急口快拿他们的妻女作威胁,被当了真。他们以为我真欺辱了他们的妻女……误听误信误传……”
总算实话实说了。肖战点点头,还想再诈他一诈:“没了?”
“没了。”王一博道。
“当真?”肖战随口问。
“嗯……”王一博又怂了,心虚。
还有?肖战咬咬牙:“说,这是你最后的时机。”
王一博低头认罪:“岭南一事御史台查清楚没追究。可当年我抢你做妾的旧事被禁军的中尉翻了出来,朝堂上告了我一状。为此御史台判我罚俸三个月……”
“哦……我说呢,既岭南之事不真,朝廷怎会冤枉好人罚你呢。却原来是旧账重提。”肖战冷笑。
王一博不敢吱声。
肖战斜眼看他,扯了扯嘴角:“这么大的事儿,还是与我有关,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瞒我。你是想有朝一日别人拿此事笑话我时,我一问三不知,像个傻子似地无从招架吗?”
王一博蔫儿了。
肖战想起侍郎府里那个找茬的禁军家眷,就觉自己呛他呛得值。
肖战抱臂于胸前,冷声审问:“说,禁军是如何告你的状,一五一十从实招来,再敢瞒我,从今晚起滚去书房睡。”
*
此事缘起缘灭说来也不庞杂,更况乎当年个中波折肖战这个受难的一清二楚。车驾还未到将军府,王一博半道上已交代了个底儿掉。
“他们竟查到了阿肆头上?”肖战惊讶。
王一博不想提他,闷声:“嗯……”
“那你可有派人去找阿肆?”
“我找他做什么?”王一博不高兴。
“找他查查看,禁军以他做由头告你,他是否牵涉其中,是有意告你还不不知内情,是遭人利用还是被人威胁拉拢,我们查清楚才好应对。”肖战道。
王一博犟得很:“管他呢,若他真想报仇,尽管过来,我当年就说过,抢就抢了,我不怕他。”
听听,听听,这什么嚣张气焰,活该被罚俸。
肖战无奈,苦心劝他:“明明能防患未然,你非要置气吗?若他真有算计,我们未雨绸缪总好过临阵磨枪。不过,我信他为人,他上有老下有小,又是个稳重性子,当是不会涉险与人谋害当朝大将军。”
王一博原本的气只有五分,一听肖战夸刘阿肆,那五分气蹭蹭蹭就烧成了十分的恼火妒忌:“他为人怎样你又如何知晓?军营鱼龙混杂,他从军几年,谁知还剩几分良善?就算他坏心害我,他有那个本事?若真让我知晓他……”
得了,点着炮仗了,肖战不欲计较,顺毛哄他:“哎哎哎,对对对,我真不晓得他如今为人怎样了。既你也不怕他,那我们不理他,先让他折腾。你看行不?”
王一博气消了些,犹不放心:“你当真?”
“当真当真,我反正不理他。查不查他你自己做主,我就管好我的夫君与儿子,再管好府内杂事,其余的,我诸事不愁。”肖战就差指天发誓。
王一博这才舒心了。
肖战看王一博那副气哼哼的模样,心中暗笑。说人家从军几年就不剩什么良善,那他宣平将军自己从军都快有十年,岂不衣人面兽心了?拐着弯儿骂自己呢。
天地之间大雨总算停下,云散日出。
肖战推开马车木窗吸了一口清凉的雨后风:“对了长千,我今日给你还有兄弟们备下的糕点吃着可还合胃口?我新学的花样……”
王一博:“咳咳嗯,嗯!咳咳。”
肖战回头:“你嗓子怎么了?淋雨着凉了?”
车外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赵长千:“……”
一干被淋成落汤鸡的侍卫:“……”
王一博:“点心,合我胃口,他们,他们不爱吃,嫌噎嗓子。”
“啊?我还特地多备了水囊来着。可惜了……那我下回换蜜饯干果吧。”
车外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赵长千:“……”
一干忍饥挨饿又被淋成落汤鸡的侍卫:“……”
*
方侍郎府,今日方伯山天黑才回府,自家少君正在卧房里看书。见他回来,冯言之将一封书信交予他:“今日宴席的事儿都记在上头,你若改日进宫,自行处置吧。”
方伯山接过书信收好,听见冯言之长叹气,问道:“何故惆怅?”
冯言之翻了一页书册:“只是感慨,世上情爱,从来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他今日肯冒雨苦等他的新少君应酬回家,从前何曾有耐心等过他那时的夫人,在外逢场作戏时能有个笑脸就算不错了。”
方伯山坐在冯言之身边:“他与李茹茹从来不是有缘人。他年少时就不喜泼辣倨傲的女子与坤泽,偏爱性情温柔、体贴入微的。”
“不爱泼辣的?”冯言之想起白天时肖战与人斗嘴的模样。
“若是茹茹姐的有缘人还在,她的日子必定不会是如今光景。”冯言之又轻叹,“这世上,有情有义的人,不得善终啊。”
*
夏末入秋,秋雨后一连多日都是澄蓝无云的好天,风清气爽。时近洛阳秋后耕田,播种冬麦的日子,肖战懒散了一个夏天,又要忙活起来,差遣王家的侍卫、管事去各处田庄巡查农事,日日上报。
王一博所执掌的京城各营卫军须依次校阅,所领山南、河东、河南、江南诸道折冲府兵本月起也要依次番上入京,宿卫京畿。王一博军务繁重,忙碌得很,隔三差五去京郊军营,时而干脆住在营中,一住三四日不回府。
秋雨后天晴,王一博算来自己在军营待了太久,将一应军务交代给丛天海,快马回府陪肖战。
将军府正门下马,王一博先行向长辈请安后,健步如飞回北苑,刚进院门就闻见药味儿。王一博三步并做两步跳进房里。
肖战面前摆了一碗药汤,勺子轻搅,正要喝。
王一博大步流星上前:“你病了?这什么药?”
“吓我一跳。”肖战,放下汤勺,“我没病,这是调理身子的药。”
“什么调理身子?”王一博端过药碗来闻。
他不懂医药,闻不出名堂。
肖战想抢回药:“入秋了,我随便调理调理,你莫管。”
王一博手上一躲,不肯将药碗给他,打破砂锅问到底:“说清楚,你是什么病?这是什么药?你喝了多久?”
王一博几日前替圣上去向古大夫取药,古大夫提醒过王一博,肖战近来总向他讨要乱七八糟的药方子,他顾忌是药三分毒,无病要少吃的道理,没给。没想到古大夫不肯给,肖战自己乱配起来。
“我今日刚配好的药,一口还没喝呢。”肖战又想抢。
“当真还没喝?”
“当真还没喝,你给我。”
王一博放心了些,将药交给素琴:“你若没病,就别乱吃药了。古大夫前几日刚叮嘱过我,叫我看紧你。”
“谁说我没病?”肖战低声。
“你是什么病?不去找古大夫看,自己瞎捣鼓什么?你的医术毕竟不及他精湛。”王一博正色道。
肖战摸着自己的肚子:“都成婚好几个月了,从春末到初秋,我肚子一丁点儿动静都没,怎么会没病?”
他当什么事儿,原是又惦记生娃。
王一博哭笑不得:“这算什么病?这个月没动静那就等下个月,今年不行就明年,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我答应过你,再生个姑娘。可我……一直都没有。”肖战懊丧失落,抱怨道,“若是我们能天天在一处,兴许能碰碰气运,快点有。可你又常不在府,我一个也没法有啊。”
王一博端了凳子坐近:“我回来了,后头几日都在府里陪你。你也别急,若你真有什么病,古大夫定会给你开药方子。既然他只叫你安心修养,那你就没病。子女缘分乃天定,我们已有了一个琑儿,第二个急不得。琑儿顽皮,已不好管教,我不着急这么快再有一个来烦你。”
“我又不止为你,我自己也想再有个娃娃。”肖战怅然。
王一博揽过肖战的腰,叹息:“你这话,让我觉着是在怪我没用,不能给你个孩子。”
肖战慌忙解释:“我不是此意。”
王一博刮他鼻尖:“那就别多想,随缘好了。趁我回来,我们明日去城外庄子上骑马打猎,散散心。如何?”
肖战点点头。
王一博劝他:“药就别乱吃了,万一不知何时孩子在你肚子里生根,你不知晓,自作主张乱吃药,伤了他该如何是好?”
肖战没想过这一遭,后知后觉,惊出冷汗:“我知晓了,我不乱吃。”
“阿爹——阿爹——蜜饯上树了——我捉不回来——阿爷!”琑儿大喊大叫冲进屋里,脸上身上到处是土,脏兮兮,一见王一博就往他怀里扑。
长随跟在身后喊:“小少爷跑慢点……”
肖战一见这小皮孩子就猜出七八分:“你不会是上树了吧?”
长随气喘吁吁:“回禀少君,小少爷见蜜饯上了桃树,也想爬树来着,小人慢了一步没护住,不留神叫小少爷爬了树干又跌下来。小人该死。”
肖战气不打一处来,从王一博怀里拽过琑儿替他拍身上尘土:“你才多大岁数,路都走不多稳当就想爬树。打哪儿学来的顽皮劲儿?”
王一博忍俊不禁。
肖战不明所以:“笑什么?”
王一博想忍笑又忍不住:“反正我幼时不爱爬树。是谁小时候在乡里爱上蹿下跳,是谁当初在别苑天天蹲在树上看风景,他就随谁。”
“啊。”肖战又帮孩子拍了拍灰。
原来随他这个当爹爹的了。
琑儿又迫不及待往王一博怀里爬:“阿爷回来住几日?”
“不在府里住,带你爹爹去马场骑马,庄子上小住两日。”王一博抱过孩子。
“啊,阿爷又不在家里住,阿爷不陪我。”琑儿嘟嘴。
“陪你,带你一块儿去,你爹爹骑大马,你骑小马驹。行不行?”王一博逗他的脸蛋子。
“好!我要骑马!学射箭!学武功!以后当大将军!和阿爷一样的大将军!宣平,大!将!军!”
“你阿爷我才是宣平大将军。你往后,是京城第二个宣平府小将军。”王一博继续捏他脸颊。
肖战嘴角带笑,望着王一博与孩子玩闹,舒一口气,心中郁气散了七八分。
*
王一博近来久不能回府,今晚他去哄睡琑儿。回到正屋后,见肖战已躺在被褥里,似乎睡了。王一博刚躺下,肖战便滚将过来,钻进他怀里,抬头用一双星子似的眸晶亮地看他。
“怎么了?”王一博搂住他,明知故问。
“你说呢?”肖战一条腿伸过来,挤进他两腿之间,“军营里待那么多日,你欠我什么?”
王一博闭着眼,闷声直笑。
“不准玩笑,你我得趁着年轻快快地、多多地亲近。等老了就没力气,忙活不动了。”肖战撒娇,脑袋蹭王一博脸颊。
王一博睁开眼,对上肖战的瑞凤眼,把玩他耳垂。
几年前的肖战哪有这么粘人,那时的肖战每每在床上,除却雨露时,纵使再想要,嘴上都不情不愿,哪怕直到成婚之前,有时情难自抑些许放肆后,都立马羞得跟丢了命似的。
王一博意味深长:“成了婚果真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肖战贴得更近。
王一博翻身压住他,吻了吻他的唇:“更勾魂摄魄。翻过去。”
肖战勾唇笑,听得王一博命令他翻过去,便听话翻身趴好。
王一博三下两下扒干净他的蚕丝寝衣,压在他背上问:“今日是要我轻轻地磨,还是重重地来?”
肖战侧脸趴在枕头上,羞怯而兴奋:“我最爱你狠狠地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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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闹罢,肖战汗涔涔躺在王一博怀里,歇了没有一炷香,又想要。
王一博见他哈欠连天,问:“你是当真想要还是又在想孩子的事儿?”
肖战又一个呵欠,往王一博的颈窝里蹭,不说话,困得上下眼皮打架。
“又胡思乱想。”王一博叹气,“今日不给你了,要不明天你爬不起来,不能陪我骑马。这事儿等到了庄子上骑过马再说。”
“嗯……”肖战安心闭上眼。
王一博搂着他,一下一下轻拍。过不多时,不知肖战究竟有无睡着,半梦半醒间唤他。
“嗯?”王一博摸他背上长发。
肖战嘤咛:“我好想知道……孩子第一次长牙,第一次吃饭,第一次会走,第一次学会叫爹爹,是什么模样……”
而琑儿这些,肖战全都不曾见过。琑儿出生那夜,大雪肆虐,山洞里又冷又黑,肖战又筋疲力尽气息奄奄,没能好好看看这个孩子。初见自己的孩子时,孩子就已会跑会闹,会说话会啃骨头。肖战从不知晓婴孩嗷嗷待哺的模样,也不知照料婴孩的滋味。
他枉为人父。
肖战睡着了。
王一博抚他长发的手不知顿了多久。
“古大夫,你说阿赞近些时日总找你讨要方剂,是什么方剂?”
「他很着急要个孩子,但这也是急不来的事,就怕他心急乱投医,折腾坏了自己。」
“古大夫,其实此事我也心中有疑,当年他在我身边,只一次忘了吃避子药就有了孩子。如今他什么也没吃,却不似当年那么容易有孩子。是否他当初雪夜与后来岭南,果真伤了根本?我诚心求问,还望古大夫直言。”
「……他脉象倒是没见不好。可毕竟那两次他又伤又病,都不轻,只是怕,表象虽愈,暗留隐忧。我一直不敢轻易说出口,一是怕他自己忧虑过甚,二是怕你在意。」
“……我们已有了一个儿子,是上天眷顾。最要紧的,是不能叫这两次重伤折损他的寿数。”
「寿数,离不开日复一日养生调理。想要孩子,也离不得悉心调养。你好好劝劝他,莫要整日多想,忧思太重也不易有孩子。」
肖战睡得沉了,又往王一博怀里拱了拱。
王一博自那日与古大夫的言谈里回过神来,轻柔吻肖战的脸颊:“阿赞,对不起。”
*
第二日一家三口去马场,王一禄也跟着去玩乐。王一禄被母亲看管着念书,念了几个月不得喘息,连田假时都不得闲。正好前一日国子学旬考过,他得一日旬假,生怕待在府里又被母亲管教,遂缠着兄长与嫂嫂带他出门喘口气。
只有一日空闲,王一禄不要命地疯玩,上午与兄长嫂嫂骑马射箭,下午随兄长上山打猎,晚上与兄长一家并随行侍卫围坐篝火,烤猎得的野兔野鸟吃。
肖战抱着琑儿与大伙儿围着篝火席地而坐,紧挨着王一博:“这样的吃法,跟在军营里似的。”
王一博手拿木棍烤着滋滋冒油的野兔:“幕天席地,别有野趣。”
“真热闹。”肖战看着对面啃野鸡的王一禄和侍卫,眯眼笑,“说来我成婚后要么待在府里料理账目,要么与官眷应酬,身边尽是高门大户里的贵人仆从,许久没见宅院外的百姓了。有些想念民间烟火气。”
“那你得闲时自己四处走走,去古大夫的医馆搭把手,去悲田坊施粥赠药,见一见人烟气。”王一博割了一块兔肉递给肖战。
出门走走,肖战能抛开烦心事,别总想孩子的事儿。王一博忖度着。
“古大夫还与我说过呢,医馆里人手不够,缺人帮那些坤泽治病。”王一博又割了一块肉递给琑儿。
琑儿狼吞虎咽,没几下吃完,又伸手要。
“嗯,我也正有打算,多行善事,积一积福气。”肖战道。
也顺道能时常待在古大夫身边,叫他帮自己调理调理。
王一博没说话,与肖战一道看向篝火对面。王一禄正与侍卫拼酒,筷子敲杯,吟诵行酒令。
“一禄也到年纪,要说亲了,母亲前两天找我,要我与内眷应酬时留意别家未出阁的姑娘小子们。”肖战道。
“他?他不着急成家,你先与母亲慢慢挑一挑好人家。待他学有所成再提说亲的事。”
肖战想起一事,失笑:“不过,也不知是否被国子学折磨太狠,母亲说一禄除却学书考试,一得闲尽想着睡觉玩乐,心思一点儿不在男欢女爱之上。”
“还没到年纪,少年不知愁滋味。”王一博也笑,“这小子比我逍遥自在,打小就没什么烦心事。”
“如今也烦心,国子学每月都有旬考,他也逍遥不来。待他入仕,你们兄弟俩一文一武,互相帮衬,朝堂上能顺当些。”
他俩在这头说着,那头王一禄又要与侍卫比试扎马步。那侍卫两手各拎一坛酒扎稳马步。
王一禄绕了一圈看中肖战怀里的琑儿,向肖战讨要。
“做什么?”肖战一头雾水。
王一禄嘿嘿笑抱起琑儿往自己肩上一坐,扛着孩子与侍卫比试。
一群侍卫替比试扎马步的二人助威。
琑儿坐在小叔肩膀上吆喝欢笑,叫得吵人耳朵。
肖战捂住耳朵,笑:“这兔崽子嗓门儿也太大了。”
王一博割了一块兔肉:“我公务繁重,不能时常管束他,你也有内院事务缠身。他一个我们都管教不过来,更遑论再多一个。若第二个还是小子,那我们得操心得夜不能寐。”
肖战抿唇不语。
王一博将兔肉送来肖战嘴边:“阿赞,莫多想了。有琑儿一个已很好了。”
肖战叼住兔肉。
“等我们上了年纪,日子得闲,若还想要个姑娘承欢膝下。正巧那时一禄也长大成家,不如求他过继一个给我们。”
肖战笑:“人家的宝贝千金,人家能舍得?”
“里外都是王家血脉,全是琑儿的弟弟妹妹,到哪个屋里住都一样。”王一博顽皮道,“管他呢,他不舍得,我就抢。”
肖战无奈,挡住额头笑出声:“莽夫,你就知道抢。”
“我不抢,也没有现在的快活日子。”王一博咂摸烤好的兔肉,点点头,自夸,“我厨艺有长进。”
那头侍卫认输,王一禄得胜,逼侍卫罚酒,扛着琑儿转圈,借着酒劲炫耀:“好侄儿,瞧吧,小叔没给王家丢脸。你小叔我文武双全,以后出门记得报上我的大名,宣平府,王一禄。”
琑儿坐在王一禄肩膀上,也豪气干云扯开嗓子:“我!宣平府,王琑!人中吕布!马中赤兔!”
侍卫捧场,高举拳头齐声附和:“小少爷人中吕布马中赤兔!人中吕布马中赤兔!”
肖战“噗嗤”一笑:“人小鬼大,现学现卖。”
王一禄扛着琑儿,于侍卫簇拥之中绕着篝火左绕一圈右绕一圈,似巡视三军。
肖战望着昂首挺胸的琑儿,感慨万千:“是啊,有我们琑儿已很好了。”
*
“胡饼!刚出炉的胡饼!”
市坊街边一声吆喝,传出半里之远。几个顽童抱着爹娘新买的桂花糕追逐打闹。
卢凌已与这条街的商贩都混熟了,照常来取一包胡饼:“老伯,记账。”
卢凌拎着胡饼,路上又买了些卤肉,回到医馆。一跨进门,迎面而来嘈嘈杂杂,尽是孩童哭闹。
入秋时节,小孩子身娇体弱,易得风寒,这两日胡老三医馆里挤满了娃娃,从早到晚哭声不停。
卢凌掏了掏耳朵,去前堂最里头的角落。那儿挂了一块帷幕遮挡,帷幕后坐着个年轻公子,头戴白纱帷帽,不见真容。
年轻公子面前一女子抱着自家嚎哭不停的娃娃哄:“不哭不哭,俺宝儿,伸舌头给大夫瞧瞧,伸舌头。”
“来,伸舌头。”肖战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捏开小娃娃的嘴巴往里看。
卢凌拎着吃食等,直等到肖战开好药方送走看诊的娃娃,顺势坐在方才那母子坐过的凳子上:“胡饼,卤肉,不知你还吃不吃得惯。”
肖战撩起帷帽的白纱一角,嗅香味:“吃得惯,我许久没吃这些了,馋得很。”
肖战来坐诊几日,忙得晕头转向。不过他也的确比古大夫,和医馆里后招来的几个大夫会哄孩子,给哭闹的小娃娃看病有一手,帮了古大夫不少忙。
虽肖战给人看诊时一直遮住面容,但为了让来求医的女子、坤泽与娃娃们安心,不曾隐瞒自己的坤泽身份。
几日功夫,医馆周围两三条街都知胡老三医馆来了位坤泽大夫,专给妇孺孩童瞧病。
帷幕外源源不断有孩童啼哭。卢凌捂住耳朵,烦不胜烦:“哭哭哭,哭得我脑袋要裂开了。”
肖战轻笑出声,打趣:“裂开了叫古大夫给你缝上。”
“你今日上午诊治了几个?”卢凌问。
肖战喝一口水:“数不过来几个孩子,坤泽不多,四个。”
“四个不少了。古大夫坐诊时没有坤泽肯找他,都嫌弃他是乾元。”卢凌也拿一块胡饼来啃。
“那也是,坤泽顾忌得多。就如上午来找我的四个里,有一个是雨露失期,还有一个沁宫四周起了疹子,痛痒难耐。他们羞于让乾元查看。”肖战继续咬胡饼。
街市上的美食与府中果真风味不同。
卢凌拍拍手上碎屑:“你的名声要是传出去,十里八乡的坤泽都来找你看病,你又不能天天来坐堂,那可如何是好?”
“我手上的医术学来不易,也不舍得丢,往后我有空闲就时常来吧。”
“大户人家规矩多,你家小将军竟也愿意叫你抛头露面?”卢凌斜眼。
肖战挑眉炫耀:“这有什么不愿意?我这两天坐堂看诊,正是他劝我来的。他可不似别家乾元那般古板。”
卢凌一听肖战夸王一博就难受:“哟哟哟……”
“大夫。”有人掀开帘子找肖战,看卢凌在,踟蹰不前。
肖战闻出他是坤泽,撵卢凌出去。
卢凌刚掀帘出去,就听见身后求医的坤泽啜泣:“你有什么法子叫我变漂亮吗?”
“变漂亮?这……容貌躯体父母生养而来……”
“我夫君嫌弃我不好看,与别家娶的坤泽勾搭上了,我想求个养颜方子,外敷内用变美一些。如此他就肯回家了。”那坤泽又哭。
卢凌舍不得走,悄悄靠近帷帘,竖起耳朵听。
“你莫要太难过,若那个坤泽有家室,你不妨悄悄打听,他家夫君是否知晓。”肖战也不知该如何劝。
卢凌眼珠子乱转,又听那坤泽哭诉:“都怪他从军,他若没进京卫营,也不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什么将带出什么兵,入了宣平将军麾下,还能学好?”
卢凌瞪大了眼,耳朵贴得更近。
帷帐里,肖战哽了一瞬:“你是说,你家夫君是行伍出身,如今在京卫营?”
面前的坤泽擦了擦眼泪,怨愤:“对啊,就是那个色名远扬,偏好人妻的宣平将军。”
帷帐外卢凌险些破声笑,硬生生忍住了。
肖战默然片刻:“宣平将军当是大官,外头如何知晓他的名声与偏好?”
坤泽低头摆弄衣裳:“也不算多外头。不过洛阳城家里有人当兵的,多多少少听过他的风流事。”
肖战忍不住辩白:“想必也是以讹传讹。”
那坤泽不服:“若真没有事儿,也不会传出风声来。我做梦都想我家夫君别在京卫营从军了,若能托人差调去城防营,或是去禁军都是好的,军纪严明,没那么多污糟。大夫,你给我想个法子吧,哪怕叫我变好看一丁点儿也是行的。”
“这……养颜非一日之功,也不会立竿见影,要不我给你开一帖药,你先去了脸上那几颗痘……”
那坤泽走后,卢凌迫不及待钻进帷帐坐下,嘴角噙笑:“王一博当真,声名远播,噗……”
肖战一掀帷帽,冷眼:“你再笑。”
卢凌不敢笑了。
肖战若有所思,问道:“你常在市坊厮混,坊间果真有他的风言风语吗?”
卢凌翘着二郎腿:“是有,我隔三差五能听见,不过是传些闲话,他身份显赫,当不打紧吧?”
肖战轻敲木桌:“你最早何时听过?”
“刚来洛阳那会儿。”
肖战眉头越蹙越紧:“我们刚来洛阳时,他都好两年不在京中,哪里就能叫洛阳百姓一直念叨他?传他恶名也就罢了,竟还扯上营卫军纪,传话之人很会打七寸呐。”
卢凌挠挠头:“你此话何意?有人故意坏他名声?”
肖战想起方府那日李茹茹的提点,眯了眯眼,放下帷帽的白纱:“看来是……十有八九了。”
*
今日王一博午后闲暇,待在府里带孩子。肖战刚一回来就召集心腹仆从与侍卫在北苑训话,也不先去见见夫君与儿子。
王一博在书房教琑儿写字,听见动静出来瞧才知肖战回来了。
院中摆一张圈椅,肖战闲散坐着。面前侍卫挨个回话,都是今日自街市上打听来的民间传言,稀奇古怪什么都有。
肖战支着额角听,锁眉沉思。
王一博命人挨着肖战摆一张凳子,落座。
“履道坊是谁去打听的?”肖战问。
王一博一顿。履道坊,若他没记错,刘阿肆一家如今就住在履道坊。
一侍卫出列:“回禀少君,是属下。”
“打听得履道坊刘校尉家什么事没?”
侍卫答:“履道坊刘校尉与妻女住在城中,母亲自今年起每月有一段时日来城中小住,父亲一直住在乡下耕田。”
“嗯。”肖战点点头,“长富。”
长富出列。
“你今晚挑几个信得过的,叫他们明日起打扮成百姓和生意人,去各街坊转一转,有什么流言风声都回来禀报于我,尤其是关乎宣平府的流言蜚语。记得叫他们打扮成谁,就学点行话,装得像些,别露馅儿。”
长富领命:“是。”
王一博直等肖战遣走侍卫,才问:“怎突然派那么多人上街打听?”
肖战无奈,瞥王一博:“我今日在医馆,可听见你不少风言风语。我得去城里各处打听打听,你究竟被传了多少闲话。”
“那去履道坊打听刘阿肆做什么?”王一博试探。
“上回叫你自己打听,你不上心,我正巧要打听别处,就顺道帮你探听了。”
王一博似信非信。
肖战见他又吃醋,起身帮他捏肩:“别恼,我一心为你,谁与你的名声有牵连,我就打听谁,不管他什么刘校尉李校尉。今日我听见有官兵眷属瞎传你的坏话,气不过,想知道究竟哪些人在编排你,这才等不及放人出去打听。”
王一博不言不语。
肖战环抱住王一博,趴在他肩膀上撒娇:“虽说咱们不太在乎对外名声,可也不该是个人都能嚼你舌根。我看不惯外人欺负我夫君,我想用自己的法子帮你。这难道不成吗?”
王一博虽没笑,但眼底有愉悦:“若是刘阿肆传我坏话呢?你打算如何处置?”
肖战一手刀斩下:“管他是谁,有仇报仇,我替你出气。谁叫他胆敢欺负我肖战的好夫君。”
王一博面不改色,稍稍往后,靠在椅背上,挠了挠下巴,有几分得意。
肖战见他如此,趁热打铁,转来正面蹲下:“今天我派人上街,打听来一箩筐鸡毛蒜皮的小事。怪不得你一直懒得去查,虾兵蟹将轮不到我们宣平将军出面。那自明日起,怎么打听,就由我来安排,你放手让我去做吧。好不好?”
肖战晃了晃王一博。王一博尾巴都要翘上了天,一挑眉,欣然应允:“好,权且交给你。”
肖战起身捧着他的脸重重亲一口:“哎呀呀,我家夫君真善解人意。”
“嗯……”王一博闭目,压不下嘴角,叮嘱,“履道坊若打听来什么事,都告诉我。”
“那肯定呀。”
*
去履道坊的坤泽仆从打听刘家也快,他乔装改扮在履道坊住了七八天,与街坊四邻熟络了,听来不少刘阿肆家的事,还与刘大娘攀谈过几句。
肖战听罢那仆从的禀告,问道:“你说刘家媳妇近来在求医?为了什么?”
小厮答话:“他家媳妇生了个姑娘后,这几年一直没再有孩子。刘家大娘不太乐意,急着要抱个孙子传宗接代。今年起她月月要来城里住,守着小两口生儿子。”
“哦……”肖战思量一番,“这么着,你再回履道坊住一住,寻机让他们知道,惠慈坊的胡老三医馆里有名医,说不准能帮他家抱上孙子。”
“是。”
小厮事儿办得利落,肖战照常去医馆坐堂了八九天,等来了刘阿肆的媳妇。与她一道而来的正是刘大娘。
肖战命人拦住了刘大娘,只放刘家媳妇入帷帘切脉。
肖战当年与她不过一面之缘,不太记得她模样,今日细看,是个眉清目秀的女子,只是眼角眉梢有几分倦意。
她着急问医,肖战替她把脉时她说个不休:“我与夫君每月好几次同房,我也吃了许多偏方,可就是没有儿子。外人都说我是生姑娘时伤了身子,才不能再有儿子。”
一听偏方肖战就头疼,隔着帷帽看了看她正把脉的那只手:“什么偏方?”
“知了猴。我夫君与家公夏天去林子里粘许多知了猴回家晒干,我平日多吃。这是他们东庄老人教的土方。”
肖战换她另一只手切脉,又看她舌苔:“知了性寒,久放又易生霉生毒。你本就体寒,多吃伤身,别再吃了。”
刘家媳妇惊愕:“我这两年都吃错了方子?那岂不是更伤了身子骨,更难有孩子了?”
肖战提笔写方子:“体寒了些,其余毛病暂且未诊出来。我给你写个方子先驱寒气。”
“多谢大夫。”刘家媳妇向肖战颔首。
肖战写着写着停了笔:“你家里人……可有怪你?”
面前的女子长长一叹:“他们嘴上没说,可我也能觉出他们着急。毕竟我夫君是他们家独苗,又有军职在身,积攒了几分微薄家业。我只给他生养了一个姑娘,没做好媳妇的本分。”
肖战继续写方子:“他们家若真着急,你就叫你夫君也来瞧瞧。”
“叫他来做什么?”女子茫然。
“生孩子又不止你一个,他不也是出力的吗?他若身上不好,你再怎么治也不会有孩子。”肖战搁笔。
“生不出孩子,还能怪男人吗?”女子更疑惑。
“没用的枪头镶了金也上不了战场,割了的太监补药当饭也甩不出半个籽儿。”肖战淡然答道。
“不不不……他他他,他能的……”
肖战吹干了墨迹,漫不经心:“你说的能,与大夫说的能,不是一样。不是床上滚一滚就能有娃,夫妻之间要讲究阴阳调和。”
女子窘迫:“哦……哦。”
肖战将药方递给她,“若你真想再有孩子,就听我一句,拿着药方出去交给外头的胡老三胡大夫,顺便告诉你婆母,叫他们家儿子务必五日后来医馆,找胡大夫切脉,过时不候。”
刘家媳妇出去,没消片刻,忽然一人掀开帷帘闯进来,焦急万分:“大夫,大夫啊,你是说我家儿子得了病?”
正是刘大娘,卢凌一个不当心,没拦住。
肖战急忙压低了帷帽,不说话。
刘大娘没认出他来,就势要坐下:“不能吧?我那儿子身强体壮,又是乾元,没有孩子如何能怪到他呢?”
肖战扶着帷帽始终不吭声。
刘家媳妇赶来扶婆母:“母亲,我们出去说,问胡大夫。”
卢凌急匆匆冲进来,拽着刘大娘出去:“乾元的事儿别问这个大夫,问外头的乾元大夫!快出去,还有孩子要找他瞧病呢!”
刘大娘稀里糊涂被拉了出去。
等人都出去,肖战起身,掀开帷幕一道缝隙往外看。
外堂正中,刘大娘握着儿媳妇的手:“阿肆那么壮实,应当是没有什么,来就来一躺,瞧过心安。咱们先抓你的药,有病咱们好好治,总归能好的……”
肖战放下帷帘。
数年不见,刘大娘看着老了些,好在秉性宽厚,言辞间待她儿媳并不太刻薄。
想到自己先前劝说那女子的话,又思及自己的执念,肖战心中释然许多,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刚一坐回去,肖战脑中灵光一现。
要不,他也给王一博把个脉?
*
把脉,肖战自然不敢正大光明,晚上躺在被窝里偷偷摸了王一博的手腕子。脉象平稳,不虚不伏,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康健得很。
肖战默默缓了一口气,拽上王一博的衣袖。不错不错,他夫君精强体壮,是个有大用且很能干的乾元。
肖战轻轻拍了拍王一博脉门,心满意足。嗯,他肖战,后半辈子还是有福的。
一抬眼皮,王一博正以古里古怪的目光瞧他,不明就里:“你怎地了?突然给我把脉。”
“没有,心血来潮,摸摸你。”肖战侧躺着,摆弄王一博的耳垂:“我跟你说个事儿。”
“什么?”王一博疑惑。
肖战狡黠一笑:“我擅自替你做主了,你不准生气。”
王一博无言片刻,退让:“我不气,你说。”
肖战凑到他耳边,叽里咕噜说悄悄话。
王一博越听眉心皱得越紧,不知不觉拧出了个“川”字。
*
五日后,阿肆如期而至,这一回他没要娘子再来回折腾,只身一人求医,将他娘子带回家的药方交给了卢凌。
卢凌看过药方,又看看阿肆,叫来个伙计:“带他去后院。”
“我不在堂上找胡老三吗?”阿肆有疑。
卢凌指了指去往后院的门:“给你看病的大夫就在后头,他不坐前堂。”
阿肆惦记着找大夫,没多问,跟着伙计去后院,停在一间厢房外。
伙计打开房门,请阿肆进屋。
阿肆稍作犹豫,迈进屋里,屋门随即在身后阖上。他一回头,原来背后门边两侧各站了一个带刀侍卫。
阿肆警觉起来。
“刘校尉,久仰。”一道人声响起。
阿肆忙又回身,不知何时,屋里坐了个面庞白净清秀的少年,背靠屏风,直直望着他。
“你是何人?”阿肆问。
屋中的少年起身向他作揖:“在下代主家与你相见,想求问校尉几件小事。”
“什么小事?”阿肆左顾右盼,怕屋中有埋伏。
那少年又端坐,不疾不徐开口:“敢问刘校尉当年可是于宣平将军府任守门侍卫?”
“是,何意?”阿肆站在原地不动。
“敢问刘校尉做宣平府侍卫时,可是娶了一个坤泽,原本留他在城外村里,后又领他入府当差?”那少年又问。
阿肆沉默许久:“你想问什么?”
那少年再问:“敢问刘校尉,可是你的前东家看上了那坤泽,从而设计逼迫你典卖?你无缘无故被夺走妻室,枉受牢狱之灾,如今那坤泽也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阿肆后退一步:“你究竟是何人?”
那少年浅淡一笑,起身走近:“在下,是许你荣华富贵的人。恭喜刘校尉,你飞黄腾达的好日子要来了。”
两人对峙,阿肆咬了咬牙关,又后退一步:“我不认得你,也不晓得你是何意。我娘子是原先城防营老校尉家的姑娘。我们成亲数年,育有一女,相敬如宾。我是在宣平府当过值,可我后来调去城防营就再没与宣平府任何人往来,我不知你说的什么坤泽。”
面前的少年温言相问:“刘校尉当真要与金银财宝过不去吗?”
“你们这些大人物究竟有什么恩怨纠葛,我没本事管。你们斗你们的法,还望高抬贵手放我一命,我们一家只求安稳度日。”阿肆瞥身后两个带刀侍卫,默默握拳。
面前的少年沉默,片晌后一抬手。阿肆身后两个侍卫当即拔刀架在阿肆肩上。
少年面无神情地问:“你不求富贵,那你也不求平安吗?”
阿肆慌神,质问:“天子脚下,我好歹是校尉,你们敢光天化日之下杀朝廷武将吗?”
少年又问:“刘校尉,你当真还要嘴硬吗?”
阿肆强自镇定,斟酌良久,打算再搏一搏:“这位公子,就算我现今已不常与宣平府中人来往,可宣平府里也有我的故旧兄弟。你们的主子若与宣平府有仇,今日叫我无故丧命,他们不会不起疑,不会不上禀主君。况我已是城防营的人,城防营会放任他们一个校尉枉死吗?”
少年问他:“如此说来,你软硬不吃了?”
刘阿肆颌骨动了动,依旧不言语。
面前的少年忽地退后一步,向他行礼,而后越退越远。
肩上的两柄刀也撤去,阿肆愣住。
那少年退至身后屏风前,向屏风作揖:“少君。”
少君?什么少君?阿肆一头雾水。随后他看见一人自屏风后一步步走出来,一身长袍宽袖,手执一柄乌木扇,面貌俊丽。
阿肆瞠目结舌:“阿……阿赞?!”
肖战背靠屏风而立,向他作揖:“多年不见,问君安好。”
阿肆半晌方能回神:“你竟还活着?”
长随与两个侍卫搬来几案,放好两张椅子。长随跪下倒茶。
肖战请阿肆落座:“大难不死,已回洛阳。”
阿肆恍恍惚惚坐下,看着几案上的茶盏,又看了伺候茶水的长随。方才那个在他面前冷言相逼的少年此刻跪在肖战面前,低眉顺眼。
“你回了洛阳,是什么身份?身居何处?”阿肆问。
“吃茶。”肖战招呼他,“不瞒你,宣平将军府。”
“你成了宣平府的少君。”阿肆抬头,笃定,“你嫁给了王一博。”
肖战没答话。是与否不必多说。
阿肆回想今日厢房之中的一切,恍然大悟,仰头舒了口浊气:“你在试探我,替王一博,试探我。”
肖战歉疚道:“对不起。我的身家性命,我的孩子都已系于他一人,我不得不小心谨慎。”
“那你试探出了什么?我有无害人之心?会否是你夫君的隐患?”阿肆已换上一副面色,疏离淡然。
肖战起身,又作揖:“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阿肆,你忠正良善,始终是大丈夫。”
阿肆端起茶来喝:“我上有老下有小,怎敢涉险搅和那些重臣权贵的争斗。你特地用我娘子引我前来,是有何事?”
“前些日,御史台有人弹劾王一博,参他当年逼迫你我一事,上奏的禁军武官将当年是非说得头头是道,还提到了当年的秦家、县令与狱卒。我不知他从何处打听来了个中内情,担忧他威逼了你。”肖战又坐下。
阿肆想了半天:“你我之事,我不曾对外乱说,知晓情由者不过我父母与我岳丈。当年赵长千拖人情将我调去城防营时,是我岳丈帮我周旋。”
“他们三人会不会泄露出去?”肖战帮阿肆倒茶。
“我父母不过布衣百姓,碰不见朝廷中人,更不敢与他们乱说话。他们常在乡下,顾及面子不会乱说话。”阿肆道。
“那你岳父呢?他在军营多年,可有无话不谈的故友?可有不慎透露你的过往?”
阿肆哑然。他根基浅,这几年在军中的人情往来、军务公事还要多倚仗他岳父与军中老友的交情,他平日对岳父多有敬重,不敢多问岳父的旧交应酬。
“这我不知……”阿肆嗫嚅,“我这里知晓真相的就这几人,你们若有疑就去查。至于你们手下究竟有无旁人泄露,我无从知晓。”
肖战沉吟片刻:“嗯,我明白了,多谢你今日解惑。”
“阿赞。”
“嗯?”
阿肆迟疑了一会:“你在宣平府,过得可好?他待你如何?”
肖战笑:“何故如此发问?”
阿肆笑:“我只是故人重逢,寻常关心。”
肖战扬唇浅笑:“我过得尚可,与你一样,二人作伴,有个孩子。”
“嗯。”阿肆起身,“时辰不早,我也该回家了。她们娘儿俩还等我呢。看来今日这病也是没的瞧。”
肖战起身送他,自在说笑:“谁说没的看?若能帮你们夫妻再有一个孩子,也算我的一份礼。你去外堂找胡老三,我叮嘱过他,好好帮你们治病调理。”
肖战将人送到门口。阿肆又蓦地转身,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肖战笑道。
“阿赞,我问你,你对我百般试探,是怕我算计王一博对不对?就如当年你逃跑时,在借宿的农家苦口婆心劝我此生万不要有为难王一博的心思,究竟是怕我出事,还是怕我有朝一日,好运临头,爬上要职,气不过夺妻之仇,报复他?”
肖战望着阿肆,缓缓眨了眨眼:“阿肆,你何故又有此问?时过境迁,要紧吗?”
阿肆握了握拳头:“你就当我不甘心吧。当初我受人逼迫,无能懦弱,舍弃发妻,我也是个乾元,总归有一口气,想问个清楚明白。”
“你当真要我说吗?”
“说。”
肖战轻缓吐息,思量几许,与阿肆四目相对,慢慢道:“我今日的确是怕你原本真有意与人勾连,算计他,才多方试探你。我当初……”
肖战回忆往昔,恍然如梦:“我当初,想是也不知不觉之中,怕你有朝一日升迁要职,会与他作对吧。”
阿肆笑着摇摇头:“你啊你,果然早就心向着他了。他当真有本事,明明始作俑者,却能叫你死心塌地,你这样的纯善心肠,太容易被人拿捏。”
肖战低眉不语。他与王一博之间,对外人说不清。
“阿肆。”
“嗯?”
只见肖战后退一步,竟直身向他跪下了。
阿肆吓了一跳。
长随与两个侍卫也都大惊:“少君……”
肖战平掌举在胸前,向阿肆低头:“他当年对你不起,我代他向你赔罪。望你摒弃前嫌,若有朝一日有利刃在手能置他绝境,还求看我薄面,高抬贵手。若有朝一日他身陷危局,你能帮他一二,也求你仗义行仁,伸出援手。”
肖战弯腰磕头。
阿肆手忙脚乱扶他起来,直叹气:“你都为他做到如此地步了,我还能不答应吗?”
肖战眉开眼笑,全无委屈:“那多谢刘将军。”
刘阿肆仿若刹那间往事尽数释怀,“哎呀”一笑,开门出去:“那往后我治病,就去找那位胡大夫了?”
“是。他给你开好药,我请。”
阿肆没有回头:“好,盛情难却。”
目送阿肆走远,肖战命人都出去,阖上门守在厢房外。
再度回到屏风后,肖战低头冲着端坐屏风后的人笑:“怎么样?我的小将军,是谁要害你,心中可有计较了?”
双妖日常(二)
种地还债以及互相吃醋二三事
肖战如今灵力所剩无几,不比从前耐苦耐累,白日里给猪接生耗费不少力气,晚间刚过一更天便洗漱躺下。
王琑过两日便要回京,王一博与他聊过回房,就见肖战窝在被褥里睡得迷迷瞪瞪。
房内留了一灯,昏黄烛光照得肖战眉目如水墨晕染。
王一博邪火直冒,三两下脱了外袍就掀了被子钻进去。
肖战迷迷糊糊之间,活生生被人揉醒。睁眼,是王一博那张两颊生肥的脸,耳畔是他的粗喘。
肖战拽了被子想躲:“我困……”
@盒饭狂人
铁路出发
碧烟青天外,秋云满长空。山远近,路横斜,三两小妖并排坐于菜畦边,一齐抬头。
“千钧一发之际,六殿下移步飞身...
种地还债以及互相吃醋二三事
肖战如今灵力所剩无几,不比从前耐苦耐累,白日里给猪接生耗费不少力气,晚间刚过一更天便洗漱躺下。
王琑过两日便要回京,王一博与他聊过回房,就见肖战窝在被褥里睡得迷迷瞪瞪。
房内留了一灯,昏黄烛光照得肖战眉目如水墨晕染。
王一博邪火直冒,三两下脱了外袍就掀了被子钻进去。
肖战迷迷糊糊之间,活生生被人揉醒。睁眼,是王一博那张两颊生肥的脸,耳畔是他的粗喘。
肖战拽了被子想躲:“我困……”
@盒饭狂人
铁路出发
碧烟青天外,秋云满长空。山远近,路横斜,三两小妖并排坐于菜畦边,一齐抬头。
“千钧一发之际,六殿下移步飞身,闯入敌军阵中犹入无人之境,顷刻之间,手起刀落,取其上将首级。正所谓擒贼擒王,敌军眼看首将丧命,霎时抱头鼠窜,恰此时我军乘胜追击,将其逼至死路。
眼看前有绝崖后有追兵,敌军走投无路,缴械归降。此战,大捷。经此一役,我军士气大振,一鼓作气连下三城,西北既定,胡虏归安。千古功绩,又添一笔。”
王一博手指东方,众小妖一齐扭头看去,东方彩云如虹,天地无极。众妖肃然起敬。
“那后来呢?”一吊眼黄鼠狼精问。
王一博拿过腰间葫芦,打开塞子饮酒,神神叨叨:“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你们给我再耕一岭,我便讲后来事说道明白。”
众妖意犹未尽,领命分锄头与犁耙,去耕地撒种。
面前菜畦不一会儿耕完一半。
王一博百无聊赖,又喝几口酒,随意躺下跷二郎腿,双手枕脑后,斗笠盖脸上,打起盹。
一刺猬精没收住背后刺,扎到旁边松鼠精。松鼠精痛得直撵他。刺猬精委屈,过来问王一博可有地给他单独耕。
王一博指指西边萝卜地:“你去给那些萝卜浇浇水。”
刺猬精拎桶去浇水,王一博继续小憩。
王琑今早下山回京城去,本想与肖战道别,可肖战昨晚累着,醒不来,遂两人也没见面。王一博赶在王琑临走前搜刮了一笔银子,欲待还上欠仓巫寺的法事善款。
不想王琑走后几人对账,经方丈与住持拨拉算盘珠子那么一算,不仅他搜刮来的银子还了个底儿掉,反而还欠百十两利息。
无法,王一博只好以劳抵债,帮寺里种地。按方丈所说,他虽在寺里带发修行做了不少活计,可依旧资不抵债。尤其肖战昏迷不醒的那五年,他整日半死不活,到头来依借据还欠了方丈五年萝卜。
这一笔一笔摞起来,简直债台高筑。王一博头昏脑涨比对完账本,无奈认命,收拾收拾农具来山上种地。
好在山上小妖不曾见过红尘,对人间纷纷扰扰心怀向往,他最不缺故事,信手拈来讲几个,就引得几个山精替他干活。
王一博半睡半醒正舒坦,有一女子轻声唤他:“官人?官人?”
王一博拿开斗笠,看见身边一青眼狐妖,羞涩跪坐,摆弄长发。
王一博坐起来,问她:“何事?”
青眼狐狸精支支吾吾问道:“官人,奴家想请您赐教,若是奴家下山去那人间,该如何得凡间男子青睐,好成就一段姻缘呢?”
王一博掸一掸身上草沫:“你想下山?”
青眼狐妖点头,手指绕发丝:“奴家方才听官人言山下种种,心向往之,也盼能去寻得一个如此勇猛无敌的少年爱护。”
王一博给她支招:“你若真想下山寻缘分,那你得学着跟凡人一样坐卧行走,否则不出半日就得露馅。”
那狐妖为难:“这哪里是一两日能成的。”
王一博:“除却学凡人举止,你还得有一门营生,学着挣钱花钱,似人那般过日子。”
那狐妖更愁:“可是,我什么营生也不会,怎么挣钱呢?”
“你有什么想学的本事没?”
狐妖思忖,答道:“我想学唱戏。年前我曾溜下山去,偷听得山下有人搭台唱戏,我听着听着就迷住了。”
王一博思度道:“好好学,也是一样本事吧,起码能养活自己,若是进了大戏班子也许能遇见达官贵人。”
狐妖大喜:“是吗?那我得好好学。上回下山我还特意记住了几句。我唱来给官人听听,官人评判评判。”
“好。”
那狐妖翘兰花指,脚下生云步,煞有介事地作羞怯情状,媚眼如丝,哀哀怨怨,开口唱道:“昨夜夜半,枕上分明梦见。公子与奴花前月,语多时,羞怯桃花面。半羞还半喜,欲去又依依。觉来知是梦,不胜悲,殇离别~”
唱得还真有那么一回事,王一博拍掌评道:“不错,不错。只听过一回就唱成这般,看来你有学戏的天分。”
那狐妖喜出望外,福身道谢,挽花手又要唱:“一别到经年~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除却天边月,没人知……”
那狐妖止住,望着王一博身后。
王一博正觉奇怪,却见一人影罩在头顶,顿时暗道不好,战战兢兢转过头去。
肖战一手扶着腰,该是昨晚累得实在腰疼。他另一只手拎着一只篮子,面上带笑,似温柔非温柔,低眸望着王一博,又看那狐妖,依旧在笑。
不笑倒好,笑起来反倒叫王一博汗毛倒竖。
偏巧那狐妖还问:“官人,还要听我唱么?我还有几句,待唱给官人解闷呢。”
王一博欲哭无泪撵她:“你且去一边吧,还唱什么?”
那狐妖一本正经答道:“瞧官人是个懂戏的,奴家还想拜师呢。”
王一博脸色煞白,暗骂这妖精没眼色。还拜什么师?没瞧见他已然要完蛋了吗?
肖战笑眯眯问那狐妖:“敢问姑娘是什么精怪?”
狐妖又向肖战福身:“奴家,乃是仓巫山隔壁岭的一只红狐。”
“哦……狐狸精啊……”肖战不咸不淡地笑。
王一博已经面无人色,开口已经声音发颤:“那什么……咳咳咳嗯,那个,那只刺猬,你过来请她帮你一起浇浇水,你能快些忙完……”
刺猬乖乖听话,过来请狐妖一起跟他去浇水。
王一博忙扶肖战坐下。肖战放好篮子,“啧啧”地夸他:“呀,这日子真有滋味,那头有人给你干活,这头有人给你解闷。皇帝老儿也没你这么逍遥自在吧?”
王一博面露愧色:“莫气莫气,听我解释,只是那狐妖想去人间走一遭,不知做何营生。她听来几句戏词,觉得自己能学,故而唱来给我评判。”
“哦——”肖战拍拍身上尘土,起身,“那你继续评判着吧,我先回了。”
“哎哎哎——别走别走,我不听了不听了。你既来看我,那就多陪陪我呗。”王一博忙不迭拉住肖战。
肖战不以为意,还是要走:“听不听随你呗,我也就是路过,家里一堆事,谁有功夫在你这儿耽误时辰。”
王一博一手揽他肩膀,一手拽他手上篮子:“你若不是来看我,这篮子里是什么?是专门做来给我的吃食吧?我都闻着香儿了。”
不想肖战满不在乎耸肩:“谁说给你的?我做来自己吃的。”
王一博嬉皮笑脸:“那你就坐这儿吃,我看着你吃,你吃不完的赏给我就成。”
肖战挑眉:“我突然不是很饿,不想吃了。”
“那我……”
肖战扬声问那头几只精怪:“你们几个饿吗?我这儿有新做的饭菜,给你们了。”
“哎我……”
那几只妖一听有的吃,争先恐后挤过来。肖战扯开篮子上的白布,大方道:“随便拿吧。”
王一博想喊:“那是我……”
眨眼功夫,几只小妖把篮子里的饭菜洗劫一空,吃素的吃荤的各抢各的,个个满载而归。
徒留王一博两手空空,目瞪口呆。
一只刚成人形的老鼠精飞速啃咬手上糕点,赞不绝口:“好吃!好吃!公子您人长得美手艺也美!”
肖战亲昵拍拍他后脑勺:“多谢夸赞。”
王一博看肖战摸那只耗子,怒从心头起,悲愤质问:“我的呢?你就当真一点儿不给我留吗?我若饿了待如何?”
肖战又唤那狐妖:“姑娘,这位官人饿了,还烦你去摘些野果子伺候他吃喝。”
狐妖热心应下:“奴家省得了,这就去给官人摘果子。”
肖战转身要走。王一博忙屁颠屁颠要跟。
肖战却扭头来凉凉地瞥他:“方丈今日又来我这里唠叨你欠他的菜,今日你给我种完再回,若是再给他留口实,让他寻机来烦我,你便好自为之。”
王一博不敢跟了。
肖战扶着腰拎着空篮子,头也不回地下山。王一博蹲在地上,双手抱头,一语不发。
身边那只老鼠精还在啃糕点,嘴巴吧唧吧唧响。
王一博恶狠狠瞪过去,吓了他一跳,他怯生生望着王一博,片刻,小心翼翼又啃起糕点来。
那狐妖不消片刻回来,捧着果子问王一博:“小官人,奴家新摘的果子,已就着山泉洗过,要吃吗?”
王一博长叹息以掩涕,挥一挥手:“我不吃,你留我一人清净清净。”
狐妖善解人意跪坐于王一博身边:“是方才那位公子嘱托奴家伺候官人你吃喝,奴家不能言而无信。”
王一博欲哭无泪,指着自己问:“你瞧见我脸上的字没?”
“什么?”狐妖茫然。
王一博失神望着眼前菜畦,木然道:“不多不少四个字,我命休矣。”
当晚,王一博回山腰小木屋。肖战早早给他留了一桌冷饭,自己躺去床上睡着了。
王一博独自吃完饭洗过碗,轻手轻脚爬上床,悄咪咪凑到肖战脸边,看他是否真睡着。
肖战闭着眼睛,气息平缓。王一博想趁他梦中偷个香,嘴唇甫一贴上肖战嘴角就被肖战躲开。
王一博吃惊:“你醒着!你没睡着!”
肖战皱眉,不耐烦背过身去:“是被你闹醒的,别再烦我了。”
王一博趴在肖战背后,好言好语解释:“今日狐妖那一遭,真不是我要她唱予我听的。我一心只想着,都是妖,我给她支个招也无妨,没想那么许多,你别怪我了。”
肖战拽被子盖住耳朵,嘟囔:“我困得紧,你别吵了成吗?再吵去院子里睡去。”
王一博死缠烂打:“我不,你就是不信我,平白吃这没头没脑的醋。你都不信我对你的真心,以为我真会勾搭那些猫三狗四呢!”
肖战缩进被褥里。
王一博还在后头喋喋不休:“好嘛,我一天天地盘算着赶紧还完债,再攒些钱,带你五湖四海浪荡去,你倒好,却在这儿疑神疑鬼,把我当成那朝三暮四的花心鬼。我的心意你是一点没放在心上,你瞧瞧你,这么多年,几辈子,就当真一点不明了我对你的真心吗?我苦苦等你那么久,守你那么久,这份情意,岂是随便来个人来个妖就能勾走的?我……”
月白似霜雪,秋枝影横斜。王一博被推出门外,肖战扔了枕头在他怀里:“你给我闭嘴吧,王一博,大晚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我……”
门轰然关上,而后屋内就灭了灯。
秋风萧瑟,独留王一博与枝头寒鸦,共看明月双垂泪。
肖战倒也没有真把门自里拴上,王一博夜半时分趁他睡着又偷偷溜进房里蜷缩在床角将就一晚上。
王一博第二日清早醒来时,肖战还在睡。王一博惦记肖战昨日所说,方丈会拿种菜一事烦扰他,故而王一博早早扛了锄头拎上水桶上山种菜。这回王一博不敢叫什么山灵精怪帮忙,自己一门心思把地刨好,撒种浇水。
日头当空时分,王一博已种完一片菜畦,风风火火回家。到家里发觉屋中并非肖战一人,还有另一妖怪,正是昨日听他说书、帮他锄地、抢他糕点,又得了肖战摸一把的耗子精。
那贼眉鼠眼的小子正好不快活地跟肖战头挨着头挤在一只面盆前,你揉面来我捏皮。
王一博扔了农具,叉腰站在门口,心头火起,半晌说不出话。肖战抬眼瞧见他,并未迎上来,只不咸不淡地道:“自去洗手去,院中生火煮一锅水,这边饺子包好就拿去煮。”
王一博简直气笑了,指着那只耗子:“什么玩意儿?这什么意思?好嘛,你夫君我累死累话在外头种了半天地,你不想着送水送饭,倒在我辛苦盖的房子里,跟个野男人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他是不是已在这儿待半天了?”王一博撸起袖子就要上前干架,“你个死耗子,说清楚,来这儿干什么?是不是有什么别样心思?”
那只耗子精赶紧捂住头乱窜:“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小的只是贪吃,昨日吃了公子做的饭,忘不了那味道,实在馋得难受,就来拜师学艺,往后想吃自己做!”
王一博追着他在屋里团团转,咬牙切齿嚷:“我管你贪不贪吃!他做的饭只能我来吃!你这个死耗子!怪不得昨日那么殷勤帮我种地,却原来把我当冤大头呢!”
耗子精连声叫唤,冲肖战求救。肖战想来拉架,却更惹得王一博火冒三丈。
王一博指着耗子精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个畜生!你死了!真的!我告诉你!你今日死了!看我怎么叫你死!”
肖战喝道:“王一博!你再闹!”
王一博止住,委屈愤恨道:“第二次,这是你第二次叫我全名。你是存了心跟我置气是吗?”
耗子精瞅准时机,抓上几只饺子逃之夭夭。
屋里只剩王一博跟肖战大眼瞪小眼。
王一博气得呼哧哼哧,眼睛瞪了老大,质问:“你敢收他做徒弟,手把手教他做饭?”
肖战赌气坐下,继续擀饺子皮:“你昨日不也收了个徒弟,要指点唱戏吗?”
王一博反驳:“是那只狐狸自己说要拜师,我可没答应。”
肖战也反驳:“那也是那老鼠说要拜师,我也没答应。”
王一博气愤:“可你还是教他包饺子了。”
肖战回嘴:“你不也指点她唱戏了?”
王一博气得干瞪眼,怒道:“我不管,你不准教他做饭!我说了,你只能是给我做饭之时下厨,教旁人时也不行!”
肖战幽幽道:“我做饭给你吃做什么?腰酸背痛费了老命爬上山只为看你跟人家聊戏解闷吗?”
王一博语塞。
肖战一边把饺子搬上盖帘,一边淡淡道:“你跟别人淫词艳曲地说着戏词,不准我生气。我只教别人包个饺子你倒火冒三丈起来。我是比不得您这前世的皇帝转世的妖王金贵,不配跟您平起平坐。”
肖战捧了一盖帘饺子要出去,被王一博挡住路,拧眉:“烦大人您起开,您不乐意烧水,我去烧,烧好煮上饺子好伺候您吃饱喝足。”
王一博呐呐让开路,又浑浑噩噩跟到门口,木头桩子似地杵在门口,看肖战忙里忙外倒水下锅生火。
王一博一语不发上前帮忙生火看柴。
肖战也不理他,自顾自煮饺子,出锅盛好,扔给他一盘子,径自端起自己那一盘进屋里吃。
王一博像霜打的茄子,端了那一盘饺子放在腿上,也没筷子,不敢进屋去拿,只好上手抓了吃。
一盘饺子下去一半,肖战又出门来,递给他一双筷子,又问:“要醋不要?”
王一博接过筷子,喏喏嘟囔:“要。”
肖战回身去屋里,王一博捧起饺子跟上。
二人终于还是坐在一张桌上吃饭。王一博闷头蘸醋吃饺子。肖战在他对面慢条斯理吃。
王一博呼啦啦又吃一盘子,擦擦嘴,咕哝了一句:“我错了……”
“嗯?”肖战似是没听清。
王一博这下抬起眼眸,目光透亮又委屈:“我错了,我不该随随便便跟人聊那些含情脉脉的戏词。也不该觉得此事不值一提。我以后再不让你生气了。”
肖战瞅他半天,瞅得王一博又低垂眼眸,不敢看对面肖战目光。
不知多久,对面肖战突然笑出声:“哭鼻子了?”
王一博抹抹眼角,道:“没~”
肖战推了面前盘子:“洗盘子去,我懒得动了。”
王一博如蒙大赦,赶紧收拾碗筷:“遵命!”
洗干净锅碗瓢盆,王一博进屋里,肖战正摊开那本画册,花了一幅小像,王一博委委屈屈蹲在院子里抓饺子吃。
王一博看了当即想抢:“这丢人样子你画来作甚!”
肖战偏不准他抢:“我乐意画,我看着喜欢。”
王一博被这话逗得开心,自肖战背后搂他:“那就是看着我就喜欢咯?”
肖战在纸上又添几笔,答道:“嗯。”
@X玖酷兔团肖之博UNIQTOY
PS 差小妖精种地,自己躺地上打盹的王一宝。
【博君一肖】典妻(一零三)
后两日,司马府上上下下忙着收拾行装,王一禄随太夫人与老夫人先行回洛阳。王一博须多留些时日处置剩余公务。
肖战身份特别,不便随王家亲眷归洛阳,肖战又不放心琑儿独自随他们回去,便陪着琑儿继续留在扬州司马府,待王一博一切事毕,再一同回去。
琑儿自在襁褓之中就来了扬州,不曾去过洛阳,也甚少听过洛阳的事,这几日时时缠着肖战东问西问,或问洛阳远是不远,冷是不冷,大是不大,吃食多是不多,诸如此类。
肖战乐意孩子黏着自己,做什么都要带着他,与他细说洛阳趣事。
“洛阳城很大,与扬州一般热闹繁华,街上时有达官贵人的车驾。皇帝陛下、太皇太后与各路亲王都住在洛阳城里。去了那里,你不能调皮捣蛋,......
后两日,司马府上上下下忙着收拾行装,王一禄随太夫人与老夫人先行回洛阳。王一博须多留些时日处置剩余公务。
肖战身份特别,不便随王家亲眷归洛阳,肖战又不放心琑儿独自随他们回去,便陪着琑儿继续留在扬州司马府,待王一博一切事毕,再一同回去。
琑儿自在襁褓之中就来了扬州,不曾去过洛阳,也甚少听过洛阳的事,这几日时时缠着肖战东问西问,或问洛阳远是不远,冷是不冷,大是不大,吃食多是不多,诸如此类。
肖战乐意孩子黏着自己,做什么都要带着他,与他细说洛阳趣事。
“洛阳城很大,与扬州一般热闹繁华,街上时有达官贵人的车驾。皇帝陛下、太皇太后与各路亲王都住在洛阳城里。去了那里,你不能调皮捣蛋,说话行事都要小心,万不能得罪了他们。”肖战坐在床边,一面叠衣裳一面说道。
“啊?”琑儿抱着肖战的腿嘟囔,“那是不是,洛阳有很多人比阿爷厉害?”
肖战不以为然,轻轻摇头:“那也不对,你阿爷很厉害。”
“可是我在这里,谁也不用害怕,为什么去了洛阳,我不能得罪皇帝陛下和太皇太后他们?我要是得罪了呢?”琑儿抠自己嘴角。
肖战吓得捂他的嘴:“哎呀,熊孩子,等去了洛阳,你说话时千万不可提及皇帝陛下或是太皇太后,宫里的哪一个都不能提。”
琑儿后仰,躲开肖战的手:“啊,那洛阳一点也不好,我想留在家里,不想去。我去了他们会欺负我。”
肖战哑口片刻,叹气,捏他的脸颊:“怎么会呢?有阿爷和爹爹在,任谁都不能欺负你。”
琑儿趴在肖战腿上,不说话。
肖战却因孩子方才那句话,隐隐心生忧虑,不禁忆起当初雪夜拼死生下他时的险象环生。
肖战摸着琑儿的脑袋,暗叹这个孩子能平安长大,也是福大命大。洛阳城豺狼虎豹众多,此次王一博虽是军功还朝,却也不知前路究竟有无险阻。
“爹爹,你走神了。”琑儿抬头。
肖战恍惚间回神,将他抱来腿上,笑了:“怕什么呀,你阿爷是当朝的大将军,爹爹也有爹爹的本事,你是我们的宝贝疙瘩,谁敢欺负你?”
“那他们要是欺负我,阿爷和爹爹怎么办?”琑儿好奇。
肖战把孩子搂进怀里,调侃:“谁敢欺负你,阿爷和爹爹就咬死他。”
琑儿笑出声:“怎么咬?”
“啊呜——”肖战学给他看。
琑儿咯咯直笑,笑疼了肚子。
素琴在外屋忙着,听见里屋两个主子笑声朗朗,也跟着高兴。支使几个小厮将收拾好的木箱子搬出屋子去,素琴出门抬头看天。
已是掌灯时分,天际一弯若隐若现的上弦月,是千百年的阴晴圆缺里最寻常的一番模样。正如此刻,是渺渺尘世千百年的悲欢离合里,最寻常的一个清夜。
算一算,她与母亲分别两地不得见也有好几年,总算,一切回转至当初,他们终是又要回到故乡,骨肉重逢了。
*
有圣旨在上,王一博不宜耽搁,速速交接罢手上政务,就带上肖战与琑儿启程。方则中、古大夫与卢凌对外说是肖战的家里人,同行。
王一博的传信早就到了洛阳,府中早就洒扫布置妥当。
朝中几位从前与王一博旧识不浅的同僚也知晓他的行踪,待他回洛阳那日,一齐来城外相迎。莫东光骑在马上,等在最前头,身后是丛天海与从前王一博麾下的孙副将。后头还有两个官职小些的京卫营武将。
王一博的车驾停下,他下马见过几位老友,发觉还有个文官在迎他。此人也有旧交情,曾与他一同南下渝州巡按,当年那个胆小的八品小官刘兆。
王一博向他行礼:“刘兄竟也远来相迎,在下不胜感激。不知刘兄如今官居何职?”
刘兆笑盈盈回礼:“当年南下渝州,下官算与将军共患难一场,斗胆与将军攀个故旧,特来相迎。如今下官领门下左补阙,区区七品小官,还望将军不弃。”
莫东光早就自赵长千处打听得此次同来洛阳的,有王一博的新亲家,他迫不及待左顾右盼:“怎不见你那未过门的少君,你该不是把人家丢在扬州了吧?”
“就在我车驾之后,第二辆马车里,正陪着他祖父。”
莫东光也早听丛天海说过方则中,与几位京官忙要去见。
肖战抱着琑儿在车里打盹,被方则中叫醒,说是已到洛阳城门下,车外有京官求见,要他避一避。
肖战忙戴上帷帽遮面。
方则中掀了帘子与外头人说笑。肖战自另一侧悄悄也掀开帘子,隔着帷帽的白纱偷瞧。
洛阳城门下,贩夫走卒熙熙攘攘,马车牛车来来往往,一如往昔,好不热闹。
肖战叹道:“这洛阳,一点儿没变呀。”
琑儿心生好奇,探头探脑看车外,惊呼:“爹爹,这里跟扬州一般热闹呢!”
琑儿喊得太快,肖战没能及捂住他的嘴,叫莫东光他们听了去。
莫东光疑惑:“怎么听着车里有小娃娃?”
王一博失笑:“犬子顽皮,幸得方老指点诗书,这会儿正是听学的时辰,就在方老车驾中受教。”
刘兆感慨:“若有方老教授诗书,令郎必成大器,不知我家几个孩子可有幸也从旁听教,得方老传道受业?”
方则中抚须朗声笑:“老夫闲居多年,也不是什么名家大师,不敢说传授。只是他日若有空闲,叫孩子们来同我说说话,叫老夫的小院热闹热闹也是好的。”
孙副将看时辰不早,催促道:“王将军,不若早些入城,圣上还在宫中等你复命。”
车驾又起程,肖战抱着琑儿,看牢他莫再叫嚷。
“爷爷,您年事已高,切勿太过操劳,若整日都有娃娃来你跟前吵吵闹闹,您可招架得住?”肖战问道。
方则中冲他眨巴眼儿:“我身子骨硬朗得很,还有些力气呢。京城里的高门大户规矩多眼光高,我趁此时机多见见那些京官子弟,在他们面前挣个薄面,往后你们父子俩在那些官眷堆里也自在些。”
肖战听罢动容难言:“多谢爷爷替我着想,只是我没用,总要爷爷为我操心。”
“你啊你……”方则中深叹,望着肖战,眼角满是笑意,“你始终有一颗赤子的良善之心,岭南一行救了那许多性命。我认下你这个孙儿,替你多多谋划,是我愿意,我不亏。”
*
对外,王一博与肖战尚未成婚,不好住在一处。早在太夫人一行动身之前,赵长千就快马回来,暗地里布置下一座两进两出的小院,留作肖战他们几人回去后的安身之所。
王一博要先行回将军府更朝服入宫,肖战则要去洛水之南慈惠坊的那座小院子落脚。
王一博此行入宫尚算顺畅,圣上于武成殿宣见,几年不见,小皇帝眼见着长大成人,眉眼凌厉了几分。
此回君臣再相见,皇帝暂且抛却从前洛阳种种,只详问了岭南军务与扬州这几年的繁杂政事,嘘寒问暖几句,尽显亲近。
王一博有问必答,也似早忘了几年前洛阳那一遭腥风血雨。
说了半天的话,小皇帝翻出了御案上一封军奏,虽说已看过,仍旧好奇,便打开再看:“爱卿于岭南送来的军奏中说,你行军剿灭逆臣之时,有一民间医者予卿之臂助良多。又说,他骗杀逆贼之子,再与人献计根除疫病,屡立军功。朕实是好奇,怎样的民间郎中竟能在战场上临危不乱、生死不惧,又如何杀贼救人。此人或可赏赐,以为一段佳话,一可定民心,二可扬天下正气,告诉百姓,心向正统方可前程锦绣,追随逆党绝无善终善了。不过奏本上写得不细,再说说看。”
王一博顿了顿:“实在是他身份特别,奏疏须经朝臣抄录,臣不便细写。”
“身份特别?什么身份?”
“他是一位坤泽,不忍岭南百姓饱受欺压,故而掩藏身份潜入敌营帮臣打探消息。臣既想替他讨赏,又恐他潜入军营里应外合一事传扬出去,于他名声有碍。”
小皇帝扬了扬眉,点点头:“朕愈发好奇,爱卿上前来,私下与朕说说就好。”
*
莫东光迎过王一博入城,早在王一博刚回府更衣时就送来邀帖,说是于城中明月楼摆下席面为他接风洗尘,要他面圣后早些过来赴宴。
莫东光是个急性子,送过邀帖,又恐王一博出宫回府后因与家中久别重逢,有许多话说,耽误功夫。思来想去,他驱马在街上逛过一圈,便早早去归义坊将军府外等王一博,欲待王一博一回来就将人劫走。
王一博刚从宫城回来,手还没离缰绳,即刻被莫东光策马迎上来。
“你让我好等,明月楼的宴席早已布下,丛将军与孙将军他们两个早就去那儿候着,就等你了。刘补阙也在,另还有两个朝中老熟人。”
王一博被他火急火燎的脾性逗笑,连连告饶:“莫将军稍待片刻,我这就去更衣,就来,就来。”
王一博被莫东光催着,急急忙忙换了常服,又急急忙忙跟着策马去明月楼。
一进厢房,迎面丛天海端了一碗艾叶水,用艾枝沾了往他身上洒,说是驱驱晦气。
莫东光在一旁笑哈哈抚掌:“否极泰来,否极泰来。宣平将军时来运转。快快快,落座,落座。”
丛天海也是个爽朗脾性,入座后,大笑:“既是官复原职,想来不久后,小将军又可统领我京卫营。”丛天海一杯酒一饮而尽,拍桌,“痛快!真懒得再受禁军的鸟气!这两三年真的够又够。”
孙副将调侃:“如今不该称呼小将军了,小将军征讨陇右立下大功在先,岭南一役威名赫赫在后,如今官复原职,定了亲事,又已为人父,更有圣上封赏,短短几年累累军功,我们该称呼王将军了。”
刘兆举杯附和:“恭祝宣平将军安然回朝。”
王一博回敬席上文臣武将:“还要多谢各位这几年在京中替我照看旧府与旧人,感激不尽,敬诸位一杯。”
有人敲门,明月楼的伙计新送进一碟肉,酱色薄片,色泽剔透,配以香醋。
刘兆忙招呼王一博吃:“王将军尝尝,这道是明月楼今年刚有的缠花云梦肉。你许久不在洛阳,应当是没吃过。”
王一博夹起一片肉,沾了香醋:“云梦肉从前我在宫宴上也吃过,敢问明月楼这道菜比之宫宴有何特别之处?”
“哎,这香醋不同凡响,乃店家用晋阳的陈醋配以西域的香料,更加上自家独门的酱汁调而和之。肉片软糯,沾上醋汁,咸香适口,入口即化,余味悠长,又不呛鼻。这是民间的口味,与宫中御厨的手艺相比,另有一番滋味。”刘兆说到得意之处,还并拢二指于半空之中搅了搅。
王一博尝了一口,的确香糯馥郁,皮嫩肉烂,肥而不腻,瘦而不柴,醋汁更勾人胃口。思及肖战赶路的时日吃得不好,王一博叫赵长千进来,低声吩咐他点一盘,悄悄送去慈惠坊给肖战尝尝。
刘兆耳尖,隐约听见王一博提到“公子”,笑问:“总听说王将军新定的亲事是方老的孙子,却还不知你们究竟是如何结下姻缘,今日席上将军不妨细细说来,好让我们听一听。”
王一博浅浅一笑,说得半真半假:“乃是我在扬州为官时,受扬州大都督之命往齐州运送粮草,因缘巧合与他相逢。我见他行医济世,不卑不亢,又有救贫扶弱的慈悲心肠。我深为之动容,觉得与他投缘,邀他一同南下去扬州。路上相谈甚欢,我对他生了情分,打听得他竟是方老的孙子,是因痴迷医术才出门游历。我便忙托请江南的故交世叔请来方老,我当面提亲。”
刘兆点头直笑:“好缘分,好缘分。方老虽已不在朝中为官,但三朝宰辅声名在外,天下间多少英才都曾受他提拔之恩。你二人不只是一桩好姻缘,也是一门好亲事。”
两人正说得高兴,莫东光仰头一杯酒,莫名其妙地笑:“你在齐州遇见了他便请他同行回扬州?人家也愿意?该不会是你抢来的吧?”
刘兆杯盏停滞,笑意僵止:“……”
王一博欲言又止。丛天海险些笑出声,赶忙喝酒遮掩,桌下膝盖碰了碰身边的孙副将。孙副将置若罔闻,装傻充愣,只顾吃菜。
另两个席上文臣只好打岔说笑:“莫将军可真会打趣儿,险些叫我们以为你故意挤兑宣平将军。”
莫东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如何挤兑他了?我巴不得他早些成亲,我好去喝喜酒!不醉不归!”
话是总算圆了回来,席上众人松一口气。
王一博又举杯敬酒:“亲迎诸事万事俱备,今日御前我已提前告假,婚期就在下个月月底。届时还望诸位赏光。”
众人回敬:“好说好说,下个月,一定到。”
散席后,王一博拜别几位京官,与赵长千骑马并行,问道:“莫将军这两年在京中可有什么不顺?”
赵长千答:“属下打听得,他两贬两升,不过好在兜兜转转仍旧是兵部尚书。”
“可打听清楚因何而贬?”
赵长千叹口气:“莫过是他性急嘴快,说错了话,得罪了人,惹气了陛下。”
果不其然。王一博失笑,摇摇头。
发觉此刻自己身处之地离肖战小住的惠慈坊不远,王一博停下马匹:“叫你派人送菜去惠慈坊,肖公子可有带什么话?”
赵长千想了想:“公子托随从带话回来,叮嘱将军酒后骑马切记慢行,回府后记得喝一碗醒酒汤。”
王一博勾起嘴角,拽了拽缰绳继续往前。
“将军不去看看公子吗?”赵长千不解。
王一博抬头看了看天色:“快至宵禁,我若去看他,赶不及回将军府。他们今日刚刚落脚,住处人多眼杂,我就不去添乱了,免得叫他落人口实。”
王一博挥动马鞭往将军府回。赵长千在原处晃了晃神才急忙骑马跟上。
初月东升,闭市的鼓声自身后远远传来,街上人烟已稀。王一博策马在前,赵长千夹紧马腹紧跟王一博,心生无尽感慨。
自扬州至洛阳一路奔波,途径各地驿站,外人面前将军与肖公子都要逢场作戏恪守礼节不敢亲近。算来他们已许久没能好好说说知心话。若是从前,将军当是不会在乎什么宵禁与否,不会顾忌什么人言可畏,今日定当要去看看肖公子,甚而忍不住留宿一晚享享风流。
哎……赵长千默声轻叹,有些想笑。
将军的性子,的确是变了一些。
*
三月末,宣平将军军功特赦,领旨回朝,官复洛阳十六卫正三品大将军,领京卫营统帅金印,翌月归任。朝中文武百官,贺喜攀旧者近半,疏远陌路者近半,又有不亲不疏者二成。自始至终太皇太后未曾露面。虽朝臣各怀心思,总归大局已定,京城风云又起。
莫东光没多少心思管什么劳什子朝堂风波,他倒是很想早些喝上宣平府的一杯喜酒。从前王一博未曾遭贬时,乃朝中同僚里少有愿意与他坦诚相待又不使绊子之人,时有在他为朝务头疼时愿意出言两句指点迷津。
当年王一博明明身负军功依旧被贬黜出京,莫东光深为之不平。这两年他仕途波折更觉与王一博同病相怜,不免心生亲近之意。
今日下朝,王一博在皇城门一条街外拦住莫东光的车驾,邀他同游别苑叙旧,莫东光想也不想,一口答应。
别苑还是旧模样,秀水青山,聚天南地北之奇景于一园,楼阁亭台恢弘不失典雅,梁柱壁彩炫目又添庄重。总之是一块宝苑。
二人去的还是从前常比试身手的演武场。演武场的小厮和侍卫都换了新人,自来别苑当差还未曾侍奉过主君,初见王一博来此,各个胆战心惊,从旁陪候时大气不敢喘。
侍卫奉上弓箭,王一博与莫东光比试过一遭射艺,并坐饮茶小歇。
莫东光久违地喝上将军府别苑的茶,熨帖舒畅:“王将军今日请我来此,只是为了比试射术吗?私底下没有旁的话要说?”
“莫将军懂我,倒是真有一事相告。”王一博亲自替莫东光斟茶。
“但说无妨。”莫东光很是爽快。
王一博顿了一顿,怅然远望:“莫将军可还记得,几年前你来我的别苑,在此遇见一个坤泽?他陪我射箭,为我斟茶擦脸,很是体贴温柔。”
莫东光想了一想:“记得。你的妾室嘛,你那时很宠爱他,只是后来他运气不好,产子之日遇上禁军刁难,没了性命。唉,他也是可惜,辛苦为你生下长子,却不能得好报。”
王一博也跟着叹气:“他出身良家,委曲求全在我身边侍奉两年,且不说功劳,苦劳亦不少。我却让他受诸多委屈,始终觉得对他不起。外任扬州这三年我始终不能释怀,不知如何能弥补对他的亏欠。”
莫东光疑惑不解:“你今日怎突然提他?”
王一博唉声叹气:“我心中歉疚数年,本以为余生都不可解,没想到上天眷顾,予我良机,或可弥补当年缺憾。”
“此话……何意?”莫东光越听越糊涂。
王一博凑上前,小声说:“莫将军可还记得我曾说过,我在齐州偶遇方老的义孙在外游历行医,甚觉投缘,邀他同行?”
“是啊……”莫东光侧耳倾听,一头雾水。
“你可知我为何会一眼觉得他与我投缘?”王一博又小声问。
莫东光摇头。
“不瞒莫将军,此事我都不曾告诉旁人。”王一博又往他耳边凑了凑。
莫东光不禁也将耳朵又往前凑了凑,而后听见王一博告之他惊天秘密。
“方老的这位义孙,竟与我当年亏欠良多的故人,七八分容貌相似,七八分神韵相似,如此合一,竟似一模一样。我当初于齐州一眼见他,就觉是上天怜我,故人复生,许我一段前世姻缘。”
莫东光目瞪口呆:“啊?这么巧……”莫东光挠头想了一想,惊悟,“那不对啊,你……你这是拿人家当前尘故影,以旧情赋新人,牛头不对马嘴啊……方老若是知晓你为此缘故才求娶他的爱孙,他可不得……”
“嘘……”王一博竖起手指于唇前,告饶,“莫将军千万小声。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望王莫将军顾念你我交情,替我遮掩。”
莫东光无话可说,甚至有几分责怪:“你你你,你这,你这也太不地道。”
王一博不说话,惆怅低眉。
莫东光很不放心,好心叮嘱:“成了婚你可得好好待人家,不能因他长得像你的旧人,就只顾在他身上找旧人的影子。你得记得他终归不是你从前那个养在后院的小妾,而是大名鼎鼎的三朝元老、先帝恩师,方则中的义孙,你往后的正室少君,你可不能叫他受委屈。要不方老面前你说不过去。”
王一博一本正经:“我明白。多谢莫将军提醒。”
莫东光欲言又止,左思右想,总觉得此事不稳妥,不厚道。
为难地揉了揉鼻子,莫东光无尽慨叹:“你那个妾室是个可怜人,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你这个少君,也是个可怜人,蒙在鼓里……”
看王一博一手支在唇前不知在想什么,莫东光重重拍他肩膀,说起掏心窝子话:“兄弟,听大哥一句劝,过往情谊是不该忘,但也要惜取眼前人,如此日子才能过好。听你所言,这位方家孙辈也是个好人,你不能负他。”
“是是是。”王一博认真点头,“故我有一事相托。”
“说。”莫东光一口应下。
“还请莫将军附耳过来。”
莫东光又将耳朵伸过去。
*
方则中落脚惠慈坊后,京中有几位曾受提拔之恩的朝臣私下里递上帖子,登门拜会,也有两个悄悄带了家中儿子来,想求方则中指点诗书。
卢凌这几日都在小院忙里忙外,帮着方则中招待了几个,推拒了几个。今日无人登门,卢凌就来陪肖战说话。
肖战是待嫁之人,不便多见外客,又不能见王一博,便一直躲在后院筹备婚事。
今日将军府有人送来十来匹布,要肖战挑了中意的花色好去做昏服。
“公子虽是坤泽,却是男子,身无官职,按例,亲迎当日应假绛公服,服上可有暗纹花色以为雕饰。这几匹都是将军亲自挑选过的,上好的布匹,公子挑一样最喜欢的来,老婆子我亲手为公子做嫁衣。公子尽可信赖老婆子我的手艺。”送布匹来的裁缝婆子笑呵呵说道。
肖战选了一匹,扯出一段比在身上问卢凌:“这个花色可好?”
卢凌打量一番:“纹式暗,瞧着闷。”
“纹式暗的也显庄重。”肖战嘀咕,又扯开第二匹往身上比,“这个呢?”
“那这一匹花纹太艳,不庄重。”卢凌吃着果子又道。
肖战犯了难,又扯了几匹布去铜镜前比划,总不敢这么快定下。
“我不懂洛阳的诸多规矩,叫我自个儿选,我怕选得不好有失体统。”肖战左右为难。
一旁裁缝婆子奉承:“公子哪里话,这些布匹全都是合规矩的,公子只挑自己最喜欢的就好。公子生得俊,什么花色穿着都好。”
“就怕我自己眼光不好呢,挑的不是最好的。”肖战又回头问卢凌,“这个花色呢?不算繁复也不算简单。”
卢凌直挠头:“别叫我选了,我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些好布料,我选不好。”
肖战左右为难,愁闷自己没见过世面,不懂高门贵臣家亲事的细枝末节,身边也没个能出谋划策的。方老倒是见过许多世面,可他只为儿子操劳过娶亲,不曾操劳过出嫁,也不懂太多坤泽成婚的规矩。
“你们将军说,这些布匹须何时挑好?”肖战问裁缝婆子。
“将军说,最好就在这两日。婚期临近,得赶紧赶制昏服了。”裁缝婆子答。
“唉……那容我再仔细挑一挑,最晚明日就挑好成么?”
话音落,外头来人通传,说是有人递了拜帖,拜会肖公子。
“嗯?京城中有什么人竟会要拜会你?”卢凌好奇。
“我也不知呢。我在洛阳也不认识什么人呀。”肖战接过拜帖来看,一看吓了一跳。
“谁啊?”卢凌追问。
肖战有些没缓过神:“兵部……兵部尚书莫将军的夫人……”
*
莫夫人此人肖战从前也是曾听王一博说过。她与莫将军青梅竹马,同是出身乡野,同是性情豪爽,她自年少时陪莫将军吃苦受累东征西讨,直到莫将军擢升京官将职,她也荣封诰命。
多年夫妻,自贫贱至显贵他二人都不曾离心,是为京城一段佳话。与莫将军心直口快四处得罪人不同,莫夫人于京城官眷之中倒是有几分如鱼得水,也算为莫将军添了不少臂助。
素不相识的,她怎会来见自己,肖战不甚明白,不敢怠慢,速速出去迎见。
莫夫人果然是个豪爽的性子,肖战刚到厅堂,还没开口,就被一位眉眼灵亮的,圆盘脸、杏仁眼的女子迎上来。
“叨扰叨扰,我今日原也是为带我不成器的儿子来方老面前认个脸。那混小子顽皮,读书不精,这会子正听你爷爷说诗呢。我听闻你也在家里,就冒昧想见见。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是一位神采奕奕的俊朗公子!”莫夫人笑哈哈拉肖战坐下,理了理衣裙。
“谬赞了。我这几日忙着婚事,不知莫夫人今日来,怠慢了,望夫人海涵。”肖战颔首。
“说什么客气话,我家夫君与你家夫君都是旧交情,我们本就亲近,何须在乎虚礼?往后我府上你们两口子想来就来,你们宣平府,也容我们两口子想来就来。我厚着脸皮说句没分寸的话,我们就当是一家人了。”莫夫人爽声直笑。
肖战见过许多矜持婉转的官眷,有些招架不住这么个直爽敞亮的官门夫人,敛眉笑:“尚未成婚,说什么我家夫君。”
“哟,是害羞了。”
肖战笑而不语。
莫夫人碰他肩膀:“有什么好羞?一句你家夫君就听不得,那等到了成亲的日子,催妆诗你还听不听得?百子帐里闹洞房的荤话你还听不听得?”
“咳咳。”肖战清清嗓子,求饶,“听得,听得,还请莫夫人饶命,务言。”
莫夫人笑得前仰后合:“好好好,早听说你脸皮子薄,我不逗你了。”
“听说?”
莫夫人憋住了笑意:“那可不是,宣平将军知我要来拜会,特意托我家老莫传话,说你初来乍到,求我别乱逗你,多多见谅,让着你些。瞧瞧,多会心疼人的一个乾元。”
肖战十分诧异,片刻之后,抿唇轻笑不语。
莫夫人捏起桌上糕点浅尝:“嗯,这贵妃红清甜,哪家铺子的手艺?”
“这是我自个儿做的,莫夫人若是不嫌弃,我回头让人给你包一些走。”肖战答。
莫夫人眉开眼笑:“那好那好。我啊,从前食不果腹的苦日子过多了,入京之后就好一口吃的,山珍海味吃了许多,渐渐口味也养刁起来,最爱到处搜罗口味稀罕的吃食。你手艺这般好,同你结识是我的福气。”
“莫夫人爽朗豁达,快人快语叫人听得舒心,同你结识也是我的福分。”肖战又颔首。
莫夫人吃了一整块贵妃红,擦擦嘴角:“初次见面,我也不好只张嘴吃你的。来人,礼拿上来。”
莫府的随行丫鬟捧来一只木盒,打开给肖战看。
里头一柄莹润的白玉折扇,通体透白,扇柄雕凿竹叶云纹,鬼斧神工,一眼瞧着就稀罕贵重。肖战急忙推说不要。
“拿着。我先前还说,我们两家早有故交,往后就跟一家似地走动。我家儿子还在你祖父那儿听训呢。你若不肯收我的礼,那岂不是不想同我走动?”莫夫人佯装责怪。
“不是不是。莫夫人错怪我了。礼物贵重,我无功不受禄。”肖战赔笑。
“哪里是无功不受禄,一会儿你祖父若是嫌弃我那儿子笨,不肯收,还望你美言几句。”莫夫人又笑哈哈催促肖战快将玉扇收好。
肖战着人收了玉扇,身旁莫夫人又忍不住尝他做的糕点。
“我听我家老莫说了些你的事知晓你痴迷医术,游历四方行善施医,给贫苦人瞧病。我平生最佩服你这般菩萨心肠的人。”莫夫人品着糕点,“我也是贫苦出身,与那些百姓感同身受,你对他们有恩,我瞧你,就好似你对我也有恩。”
“不敢当,不敢当。”肖战有几分难为情。
莫夫人忽地正了脸色:“不同你说笑。往后你但凡有难处,只管找我,我能帮就帮,不能帮,想法子也帮你。”
“多谢莫夫人热心肠。”
“就比如,你初步来洛阳,人生地不熟,身边懂出嫁规矩的长辈又少。你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莫夫人笑。
肖战想到自己今日正为挑选昏服抓耳挠腮,可又不敢言明,怕是给人添麻烦。
莫夫人看出他为难,自夸道:“不瞒你说,我来洛阳多年,常与文臣武将的夫人、少君们来往,走得近的门户有什么大小喜事常会请我去帮衬。我帮着操办过的嫁娶大礼没有十七八也有四五六。这你还是能放心的。”
肖战也确实拿不定昏服的主意,直言:“确实有一事正为难,今日裁缝婆子送来布匹要做昏服,我不甚熟知洛阳的礼制规矩,不敢轻易定夺。”
莫夫人拍掌直笑:“这不是难事,布匹在哪儿,走着,我替你看看。”
有莫夫人这个老江湖在,肖战心定了不少,果然只花了小半个时辰就选定了昏服。
前院来人传话,说是方老考校过后,定下收了莫家的少爷教授书文。
莫夫人喜笑颜开,带上儿子告辞,兴冲冲说过两日还来,继续替肖战的亲事出谋划策。
肖战隐隐猜出莫夫人今日到访与王一博有莫大干系。可王一博自入城后始终未曾来见,只隔三差五差人传话送礼。
肖战不得已,写了一封信细问,让人偷偷送去宣平将军府。
「多日不见,牵念愈深,不知无恙与否,望君安好,万勿操劳过甚。」
肖战写罢搁笔,低声埋怨:“不来看我也罢,也不知托人传一封信。看来是婚事板上钉钉,你便不牵挂我了。”
没成想给肖战送信的小厮刚出门,就撞上乔装打扮的赵长千,竟也是送信,交于肖战。
肖战等不得先送赵长千走,接过信急忙拆开看。
王一博的书信写得一笔一划,尽显珍重。
「多日不见,一切安好,卿卿勿念。听闻莫夫人今日造访,无须顾虑,出嫁事宜尽可托付。」
“原来真是你搬的救兵。”肖战嘀咕。
「近日操劳,筹备亲迎,不便相见。佳期将近,勿急,勿急。」
肖战合上信。他可没急。
“你们将军这些日吃得可好,睡得可好?可别叫他太累了。”肖战叮嘱赵长千。
“将军近些日很是精神,筹办婚事一概亲自过问。为了迎娶公子,他可有使不完的力气。”赵长千揶揄。
“还是叫他别太累了。你且等等。”
肖战跑去取了今日新做的贵妃红。莫夫人夸过,不管真假,应当也不会差。
肖战将糕点交给赵长千:“我清晨新摘的桃花,凝着露水,洗净一瓣一瓣碾碎揉进面里蒸,清甜着呢。你带给他吃,就说……”
肖战面庞微热,说不出口,还是取了纸笔来写。
「此院此门一枝红,不为日暖并春风。桃花堪折盼君折,因恋墙外牡丹浓。」
*
肖战捧着王一博送来的信笺回屋里,撞见卢凌坐在他外屋吃他桌上剩的糕点。肖战没心思搭理他,找出一只木盒子,将王一博的信小心翼翼放进去,再锁好木盒。木盒里尽是从前王一博写给他的信,他一封一封,一纸不差地悉数珍藏了起来。
卢凌呷一口茶水,瞧他收信、藏信,视若珍宝的模样,分外嫌弃,摇摇头:“没出息。”
“我怎么没出息了?”肖战便收木盒边回嘴。
“啧……”卢凌又喝茶,“恨嫁,恨嫁得不害臊,我瞧你是一日都多等不得,恨不能今夜就被人抬去将军府。也不知他有什么好,京城里都传他从前就是个欺男霸女的恶棍将军。就你把他当块宝。”
“谁这么说的?”肖战冷了脸。
卢凌茫然且无辜:“就街上啊,我这几日逛街打听来的。反正洛阳的老百姓里在传,归义坊宣平将军府的王小将军,从前惯好仗势欺人、作威作福、横行犯上,这才被圣上贬了。”
肖战气不打一处来:“他是哪般人,外人哪里知晓?要他们外人胡乱评说?”
卢凌撇撇嘴,继续吃点心。
肖战看他就不顺眼,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贵妃红,扔进蝶子里,连盘端走:“瞧你自己吧,老大不小,不成家不立业,就知吃吃喝喝,上街乱跑,听人嚼舌。”
“别抢我的糕点。”卢凌不服气。
“什么你的,是我做给小将军的,没你的。”肖战捧着那一碟点心往里屋跑。
卢凌没吃过瘾,忙起身追:“你今早蒸糕时也没说是给他做的,怎这会子就是给他的了?他的不是已经叫人带走了吗?我今日还没吃够,再给我吃一块。”
肖战不理会。
卢凌威胁:“你再不给我吃,当心出嫁那日我不背你出门。”
肖战回身就要踹他:“要你背,我自己也能走。”
“哎哟……你踹我,不就是气我说你家小将军坏话了吗……”
*
后几日,莫夫人依旧时常来,或是捎上自家儿子来听听方老的指点,或是干脆单是来找肖战说说闲话,帮他的婚事出出主意。肖战自然不胜感激,只是觉着,为何莫夫人时不时总让人觉得话中有话。
譬如今日,莫夫人来与肖战一同定夺亲迎当日下婿的难题,商议商议到时如何为难为难王一博。
肖战听着莫夫人出的诸多难为人的鬼主意,光一想想,就先替王一博捏把汗:“要不,还是少难为他些。他刚刚归京不久,又要操持婚事,亲迎那日亦有许多事要烦心,累得很。”
莫夫人听得想笑:“你还没过门呢,就这么早心疼起他了?”
肖战不好解释他与王一博的渊源,只得干笑:“我想着毕竟往后是一家人,我自该多替他打算些。祖父也教导我,要学会多体谅。”
莫夫人轻叹一口气:“你总是多体谅人家是好,也要顾及自己莫受委屈。”
“我能受什么委屈呀。我与他相识也有一段时日,他的品性我看在眼里,我信他以后会好好与我相待。”肖战对莫夫人的话不以为意。
莫夫人语重心长:“你说他会好好待你,我信。可两口子正儿八经过日子终归要牵扯数不清的细枝末节,不是单他有一颗好好待你的心就能万事不愁。余生几十年,你还是要多多为自己思量。”
肖战展颜一笑,反倒宽慰起莫夫人:“我很为自己思量着呢。”
莫夫人却觉得肖战没多当真,更放心不下:“瞧你这傻样子。成亲以后,你记得好好待自己,可以体谅迁就夫君,却不可凡事不想自己,只顾委屈自己。谁敢总让你不顺心,你就同我说说,我给你出主意。”
“我知道,我知道的。”肖战点头如捣蒜。
想来王一博若是敢叫他很不顺心,他定当要好好训一训王一博出气。
莫夫人絮絮叨:“爱吃什么就吃,爱穿什么就穿,你就是你自己,别乱听旁人说什么你学谁更好,像谁更好。若谁敢给你这个气受,你来找我,我给你评理。”
肖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我学谁?我像谁?”
“哎呀。我胡乱说的,哪有什么学谁,像谁。”莫夫人又转了话头,“话说,你可知新婿迎娶,厅堂奠雁有何规矩?”
肖战尚有几分疑云在心,又摸不着头绪:“啊,我,我……不知。”
“不知我给你说。”
莫夫人的话肖战没听明白,就是好奇何处此言。想来她是在洛阳听见了什么风言风语,疑当王一博是个不堪托付的乾元,故而多嘴了几句。肖战便也没放在心上。
送走莫夫人后,方则中与古大夫一同来找肖战。两人说是推了月底前一切外客,须专心筹备婚事,算来离大喜之日只有不到小半月,是得忙活起来。
小院里人手不够,将军府派了些打杂仆役前来帮衬,王一博依旧不曾露面,这回莫说是信笺,连个口信都没了。
肖战明白王一博军务与婚事两头走不开,可掰一掰手指算,他们二人自入京后就不曾再见一面,肖战不免还是难掩思念与委屈。
婚事在即,肖战不想许多,一门心思备齐自己大婚当日的一应物件,清点了几遍自个儿的嫁妆簿子。厚厚一本账簿,满满一院子大小木箱,都是王一博早在扬州就替他备下,又差侍卫从扬州运来的。
婚事一日一日近,肖战不知何故,又惧又怕寝食难安起来。古大夫的安神药一天一碗地喝,并不起多少效用,他依旧时常夜半梦及婚事,大骇惊醒,辗转反侧,浑身冒汗。
奇也怪哉,早先肖战日盼夜盼尽早成亲,眼看就要美梦成真,怎又害怕起来。想来也是没有王一博在身边,闻不着他的牡丹心想,才心绪不宁。
离成亲还有三日,入夜掌灯,肖战再度难眠,坐在窗边点一盏烛灯翻看自己的嫁妆簿子。怎么着这也算自己往后的体己,多盘算盘算,以后能用在实处。
正看着账簿,窗外风大,蜡烛险些被吹灭。肖战遮住灯光,起身要关窗。
墙角不知被谁扔来一枚石子,砸中窗下,咕噜噜地滚远。肖战探头看窗外地上,又抬头看远处。小院墙头上竟坐了个人,身披月光,曲起一膝。
“小将军?”肖战大吃一惊,开门去院子里。
“你怎么来了?还坐在墙上?”肖战欲跑去开后院门。
“不必开门。”王一博叫住他,“我偷偷来看你,你不开门,就是我自己冒失。你若开门让巡街的禁军瞧见,传出去就是你的不是。”
肖战止住脚步,抬头看他。清亮月光下,王一博嘴角含笑,眉目似水,墙边一树春末盛开的桃花,不及他身上幽幽飘来的牡丹香。
“大晚上,你怎么跑过来了?你虽是京官,也不好夜犯宵禁。”肖战拢了拢身上外衫,走近几步。
一墙之隔,传来赵长千的声音:“公子,你劝劝将军吧。将军今日与同僚吃酒吃醉了,散席后不顾宵禁非要乱跑。”
“你喝酒了?”肖战吃惊。
“嗯。有几位同僚,大婚当日不便露面,就先邀我小聚。我高兴,喝多了些,愈发想你,就忍不住来见你。”王一博支着额角揉了揉,笑问,“你这些日子,可想我?”
“我也想你啊,不是亲手写了信叫人送给你。”肖战走来墙下,与王一博咫尺之遥。
王一博没有下墙,肖战也不催他。
王一博忍不住笑,有些得意:“信我看了,记得很牢。桃花堪折盼君折,因恋墙外牡丹浓。”
“你休要说了,叫长千听见。”肖战打断。
赵长千在墙外忙答话:“回公子,我没听见。”
肖战窘然。王一博有些笨拙地解释:“他也喝了酒,醉了。”
“回将军,属下没醉。”赵长千辩解。
肖战忍俊不禁:“看来你们俩都醉了。”
王一博说不出所以然,跟着肖战笑,笑得傻呵呵:“没醉,我没醉。”
墙外赵长千又道:“公子,我也没醉。”
王一博微恼,回头对墙外抱怨:“多嘴。走远些。”
赵长千今日格外多话,看来是真醉了:“属下知道。属下真没醉。”
“走远些。”王一博撵人。
肖战低头憋笑。
王一博回过头来看他,看他笑,便也开心:“算一算,我们还有多久成亲?”
肖战故作沉思:“嗯……还有三日。”
“那按规矩,今日见过,成亲前便不可再见了,要不然不吉利。”王一博黯然。
肖战今日得见王一博,一扫多日的思念与孤寂:“可三日后,不就天天能见了?”
“是啊,就三日了。”王一博眼里泛着光华,与月辉相映,可莫名有些傻气。
肖战看王一博在自己胸膛袖口摸来摸去,好奇问道:“你找什么呢?”
“我……赴宴的路上买了个……买了个……”王一博一时想不起来。
赵长千在墙外插嘴:“买了个桃木簪,将军。上头雕了只小兔子,摊主的老手艺。”
赵长千不是走远了吗?何时又冒了出来?肖战发笑。
“对,桃木簪子,精巧玩意儿,配你。”王一博恍然大悟,在自己身上到处掏到处找,往自己袖口里瞅,“找不见了……”
“你醉得不轻,先回去歇息吧,酒醒了再找。”肖战站在墙根处,仰着头。
“要找,要找,特意买的。”王一博摸索靴筒与裤腿。
肖战怕他摔了,虚虚张开双臂。王一博一低头,他瞧见王一博发髻上的簪子,越看越不对劲:“你脑袋上那是什么?”
“嗯?什么?”王一博摸自己发髻,摸到一支桃木簪,咧嘴笑,“哦,在这儿。”
拔下木簪,王一博弯腰伸臂递给肖战:“拿着,虽不值什么钱,可雕琢得很是精巧。”
墙有些高,肖战踮脚接过木簪,往自己发髻上一插,抬头浅笑:“配我吗?”
“配。”王一博看得双目发直。
“将军,将军,有禁军巡夜!”赵长千嚷嚷。
“那你得走了。你与禁军毕竟不是一家,你这副样子叫他们看见不好。”肖战提醒。
王一博不说话,舍不得就此离去。肖战催过,也不舍得立即再催。王一博坐在墙头,肖战站在墙下,两人一个低头,一个抬头,一时都无话,也都舍不得道别。
清风徐来,月下树影摇曳。肖战又催促:“时辰不早了,快回去吧。”
王一博依依不舍:“那好,我先走了?”
肖战也依依不舍,挥挥手:“回吧。”
王一博刚扭身欲跳下墙头,又转头道:“你……你等我……等我来接你……”
“好啦,知道了。”肖战又挥挥手。
王一博欲跳下墙头,再扭头回来:“我……我……你别急,我……”
王一博结结巴巴,肖战耐心等他说完。
王一博突然嘴笨得很,直挠头,话说不利索,急得在墙头挪了挪:“我是说,我嘶……”
王一博一时没坐稳当,“呲溜”掉下墙头。
肖战吓一大跳:“哎!哎你……”
墙头空空,不见王一博。肖战着急忙慌要去开后院门去看。
他刚走两步,王一博又“呲溜”蹿上院墙,手忙脚乱:“无事,无事,我又上来了。”
肖战止步,哭笑不得:“你,你究竟是要说什么?”
王一博抓耳挠腮,语无伦次:“你等我,等我三日后,来接你,革辂红妆,明媒正娶。”
夜风又过,春末的落花淅淅沥沥沾满肩头。花香袭人。
肖战叫晚春清夜的风吹得周身暖融融,眯眼笑:“好呀。”
“将军!将军!禁军举着火把过来了!咱们得跑!”赵长千脑子不清楚,瞎叫唤。
王一博忍无可忍,跳下墙头:“你小声些!”
“属下知罪……”
肖战在墙内,听见外头王一博怪罪赵长千,觉得有趣,便趴在墙上,贴耳偷听。
墙外两人上了马,王一博醉醺醺问:“禁军在哪儿呢?”
“是街上灯笼,属下看错了。”赵长千醉醺醺答。
“……”
“……”
肖战噗嗤笑出声,趴在墙上听马蹄声渐远,忍不住揶揄:“瓜兮兮……”
*
三日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自那日月下偷偷与王一博相会后,肖战精气神好了许多,睡得着吃得香,转眼到了大婚之日。
肖战安生了三日的心今天一早又乱跳不停,好在莫夫人代王一博,特意指派了个嬷嬷来,好跟着肖战,帮衬引路,陪他去将军府。
依制是昏时成礼,惠慈坊今日有喜事,方家小院外几条街都热闹。院里的下人也一大早起就兴高采烈,东奔西跑地张罗。
肖战在后堂沐浴、更衣、梳发时,院子里小丫鬟一趟一趟往他屋里报信。
“公子,公子,将军府的迎亲车驾到了!长长一条街的人马,好威风!”
彼时肖战尚在更衣,闻言慌张:“是要走了吗?是要走了吗?”
引路嬷嬷按住他的手腕,帮他穿外衫:“莫急莫急,公子歇着,早呢。”
“公子公子,前堂王将军在奠雁了!”
彼时肖战在梳头,闻言大吃一惊,猛地扭头问话,扯得头皮疼:“可是来不及了!”
引路嬷嬷掰正他的脑袋,笑呵呵安慰:“莫急莫急呀公子,奠雁还要些工夫呢,何况还要下新婿。”
小丫鬟要走,又被肖战叫回来:“哎哎,你出去看着,随时来报,偷偷告诉卢凌,莫太为难他,堂堂将军,不能叫他在外人面前下了脸面。”
“奴婢明白。”小丫鬟一路小跑又去探。
“公子公子,方老让将军背书呢!说是背不出来不准结亲!”小丫鬟急匆匆回来。
“啊?那他背出来了吗!”肖战又被掰正脑袋,戴上玉冠,插上发簪。
肖战不能扭头,只得余光瞧小丫鬟:“他背出来了吗?”
“背……背得磕巴……”小丫鬟答。
“背什么书他那么磕巴?”肖战火急火燎追问。
“《宿曜经》。”
肖战替王一博急得坐不住:“他又不是和尚,他哪会背经文……”
身后嬷嬷又劝:“公子稍安勿躁,车到山前必有路,将军肯定有法子的。背不出来,就认罚几杯酒呗。”
肖战挥手:“再去,再探。”
丫鬟又去,又探。
“公子,公子!外头在作催妆诗了!”小丫头回来了。
彼时肖战已更衣齐备,坐着吃些喝些好攒攒力气:“他作了什么诗?”
小丫鬟没听见,只好出去问,问过跑回来:“有一首常听过的。「催铺百子帐,待障七香车。借问妆成未,东方欲晓霞。」”
肖战喜滋滋吃着玉露团。
“还有一首我没听过的。”
“嗯?什么?背给我听听。”
小丫鬟想了一想:“院外门外一香浓,不盼日暖盼春风。春风堪折桃花蕊,落入墙外牡丹丛。”
肖战一口茶险些没咽下去,耳夹生热:“再去,再探。”
“不必探了,催妆诗作完,公子就得出门了。”引路嬷嬷扶起肖战,替他理婚服。
“帷帽拿来,帷帽拿来,给公子遮一遮脸。”嬷嬷喊。
肖战急急忙忙漱口,急急忙忙低头,让小丫鬟帮他戴好帷帽。
“扇子,扇子……”肖战伸手乱找。
“在呢,在呢,老婆子都记着呢。”嬷嬷将一柄乌木红面的折扇放进肖战手里,提醒,“公子切记,到了夫家,等将军替你摘下帷帽,再打开扇子遮面。”
“好好好,我记得我记得。”肖战默记。
想当初他同阿肆结亲,换上新衣出门,坐上牛车,到了夫家拜过父母便也了了,何曾想京官的成婚规矩这么许多。
门外已有人在喊“催新人”。肖战被催得一哆嗦。
嬷嬷搀住肖战的胳膊,轻言轻语:“公子莫怕,我们,该出门了。”
肖战屏息以待。帷帽的薄纱之外,屋门敞开,昏黄的晚霞闯入眼帘,门外隐隐约约站着个人,一身绛色公服,披一身霞光,看不真切。他身后,喧嚣吵闹,人头攒动。
肖战一时间恍惚了,嬷嬷扶着他跨出门去,与那人一层帷纱之隔,他才回过神来。
身边吵嚷喧闹不止,可肖战却真真切切听见了他对自己柔声轻语道了一句:“手给我。”
门外喜乐吹打,面前的人从嬷嬷手中接过肖战的手腕,力道轻轻,他便不由自主跟了出去。
墙头落日彤彤,春末晚霞照人暖。院子里笑声不绝。肖战跟着王一博去前堂拜别方老,踩着落日余晖一步一步往外走,直至跨出门槛去。
*
肖战稀里糊涂登上辂车,跟着将军府的人马往归义坊去,路上遇人障车,耽误了些工夫,等到将军府正门外,天色擦黑,将军府的下人早早在府门内外挂满红灯笼。
肖战记得嬷嬷嘱咐过,辂车若停,侍娘挑开车帘,他就该下车。
隔着帷纱,肖战入夜眼睛不好,模模糊糊瞧见车帘被挑开,他便半瞎子似地摸着车壁钻出去。钻出去却有些懵,车下并不见脚凳,肖战特地偷偷掀开帷帽一角偷看,的确不见脚凳。
这要他如何是好?径直跳下去?他跳是能跳,可会不会有失体统?肖战为难,不敢乱动。
将军府门外众人看他不动,也不明白他此举为何,窃窃私语起来。
肖战面上霎时滚烫,不知所措,恰听见王一博的声音:“掌灯。”
一群丫鬟提灯笼过来,照亮肖战脚下的路,肖战总算看清楚了一些。听见王一博的声音,肖战便不那么慌张,打算下车。
却在此时,王一博一跃下马,径直走过来,站在车前。
肖战以为他顾念自己眼睛不好,要搀扶自己,遂想伸出手。王一博并不动。
肖战更一头雾水,闹不清楚王一博究竟要作甚。
说时迟那时快,王一博一掀衣摆,左膝点地,明晃晃跪在他面前。
宣平将军府门口,所有丫鬟、小厮与一众侍卫霎时齐刷刷俯首行礼,异口同声,声如洪钟:“宣平将军府,恭请公子下车!”
话音落,众宾客鸦雀无声,就连吹打的喜乐都一并停了。肖战自然也傻了眼。
傧相高喊了一句:“迎新人入门。”
吹打的喜乐才又响起。
嬷嬷笑嘻嘻搀着恍恍惚惚的肖战,安慰:“公子,踩上去,下车吧。”
肖战不记得成婚有这个规矩,糊里糊涂,硬着头皮一脚踩上王一博的后背。王一博右手支地,稳稳撑住了他。
等到肖战双脚落地,踩在丫鬟铺好的毡席上,众人与他这才略微缓过些神来。
肖战头上帷帽被摘下,打开乌木折扇遮面时,又听见王一博在他耳边轻语,对他说了今日第二句话。
“阿赞,跟着我,我迎你过门。”
肖战仍旧懵懵懂懂,被王一博牵着手腕往前走,低着头。
唢呐吹打,宾客欢笑,却未遮住王一博轻轻柔柔的一句低语。
“抬起头来,阿赞。”
肖战自知失态失礼,赶紧昂起头来。
两人一步一步往前走,王一博话音依旧很轻,却清晰无比:“记着,你是踩着我王一博的肩膀,堂堂正正,迈进了我宣平将军府。往后,都不要低头。”
隔着一纸红扇,肖战眨了眨眼,点了点头,眼眶顿时红了。
*
踩着毡席跨过将军府正门,一步一步往将军府里去时,肖战忽地听不真切耳边的笑声与吵嚷,神思不知不觉飘远,飘到他初来洛阳的几年前。
肖战第一次真切知晓王一博,就是在白日洛阳热闹的大街上,他同阿肆躲在街边的人群里,阿肆远远指着威风凛凛路过的一队人马,告诉他那是宣平小将军的车驾。那时的肖战,大灾之后侥幸活命,能有一口饭吃已心满意足,从不敢想自己能与达官贵人有什么牵扯,只是隔着来往百姓,匆匆看了一眼,便抛诸脑后。
耳边鼓乐齐响,丫鬟转毡至新人脚边,傧相高呼吉语。
肖战第二次知王一博,是在与阿肆的新婚大礼之上,阿肆牵着他走到一个不苟言笑的年轻富贵公子面前,教他跪拜,教他磕头。他懵懵懂懂跟着阿肆说,草民见过小将军。那时的他很是疑惑,堂堂朝廷的将军,为何要在区区小侍卫的新婚席面上耽误时辰。
傧相引路,领新人往青庐去:“新人往东南——”
肖战再见王一博,是跟随刘大娘前来投奔阿肆,他们不得头绪,苦等在将军府后门,却不知走了什么运气巧遇王一博。那时他已不太记得王一博的模样,只记得王一博是主子。大病一场并未好全的他昏昏沉沉跪在王一博面前,不敢乱说话。那是他承蒙恩典,第一次走进将军府,府内雕梁画栋直叫他不敢抬头。
“往东南,入百子帐——夫妻并拜——”
肖战记得第二次进将军府,是跟着阿肆。阿肆为他在府内寻了一门差事,领他进府时,特意遥遥指着将军府东南面千叮咛万嘱咐,「那头是东苑,太夫人与老夫人住在那处。那头是南苑,少夫人住在那处,往后小将军若有姬妾,也该住在那里。总之那一片儿尽是将军府的女眷,除却小将军的亲信手下,连我们这些散卫也轻易靠近不得,你也千万别凑近,免得冲撞了她们,惹来祸事」。
王一博停步,肖战跟着停步。面前龙凤烛火通明,老夫人坐于堂前,笑容满面。
傧相高喊:“一拜——”
肖战当时如何想来着?他想着,「打死也不过去东南面,那是将军家眷的地界,和他也八竿子打不着干系」。
肖战随王一博叩拜。
“二拜——”
刚入将军府当差时,肖战深信这是一位心系百姓、刚正不阿、君子端方的好官。他听闻渝州饥荒,对自己道「是州官失职,京官亦难辞其咎」,说「若其中真有内情,应当为你们渝州百姓讨回公道」,又说「职责所在」。他哪里想到,这个小将军后来会做那些混账事。
“三拜——共结镜纽——”
王一博轻轻将红绳递来肖战手上,与肖战一同系上镜纽。
众人喝彩。
“入座——撒帐——”
王一博牵着肖战入座青庐,亲朋宾客一拥而来,起哄欢笑。
肖战受制于人的时日里,恼过恨过王一博,可后来又慢慢心软心疼,再狠心不得。那夜他看着王一博中毒受伤,在他面前吐血不止时,他是真真切切心如刀割,彼时他才大彻大悟服软认输,留在王一博身边。纵使留下,他心中亦有难以言明的委屈,和不知何日尽头的缥缈期盼。
侍女奉上银盘牲肉。两个孩童共捧来合卺酒一起等着。其一孩童竟是琑儿。肖战微微瞪大了眼。
傧相颔首低眉,笑语盈盈:“一双同牢盘,将来上二官。为言相郎道,绕帐三巡看。”
肖战偷看琑儿,忍耐不住,悄悄扬起嘴角,又赶紧憋住,一本正经与王一博一道夹了盘中肉来吃。
在渝州时,他见过王一博一心为民不顾生死的模样,见过王一博统兵谋算的威风。他知晓王一博行走朝堂的身不由己、支撑宗族的如履薄冰。再委屈再无望,他也是心甘情愿与王一博有了这个孩子。王一博虽有不好,也又很好,值得他爱,值得他信。就算他后来受了许多波折,也不曾有一丝后悔。
“童子敬酒——”
琑儿与同族的哥哥捧着合卺酒上前,装模作样,像个小大人,与族亲哥哥你一言我一句说念出学了一天的诗:“一盏奉上女婿,一盏奉上少君。合卺而醑,琴瑟之好,甘苦一心。”
肖战执起高足金杯,杯底红绳,一头牵着自己,一头牵着王一博。肖战稍稍将折扇往下撤了撤,对上了王一博的一双眼。原来王一博一直在看他。
王一博的眸中亦是心绪动荡。
肖战想起,数年前他们临去渝州前,王一博对他的许诺。
「既我身在世俗中,便依世俗之礼。既世俗只认身份,那我就给你一个身份。哪怕以后多搏几件军功,殿前求赏。无论如何,我要你能在世俗之中堂堂正正。」
「阿赞,我答应过你,会学着做一个懂你知你,一心一意、不离不弃的好夫君。总有一天,我会要你光明正大坐于厅堂,要世人都尊你一句“宣平少君”。你说,好不好?」
肖战想起,太皇太后与圣上赐下贵妾,王一博在将军府前堂应酬纳新人。他战战兢兢等了一天,等来王一博,二人心酸相拥,苦楚无奈时,王一博对他所言。
「今日你不能有的,他日我都要亲自捧给你。总有一日,我要遍洛阳的达官贵胄都亲眼看着,你玉冠吉服,堂堂正正,跨进我宣平府的正门。」
王一博答应过他,许他光明正大,给他堂堂正正。王一博不曾食言,说到做到。他们同甘共苦,一同走过那么多路,跨过那么多坎,不曾离心。他又有何埋怨呢。
肖战仰头一饮,合卺酒入口,辛辣微甜,似有酸甜苦辣。
“礼成——”
是啊,就算他后来受了许多波折,也不曾,有一丝,后悔过。余生到老,他只认王一博,白头偕老,共许来生。
【博君一肖】Rocketeer 6
6.
王一博大学同学新开了个游泳馆,那天给王一博打了个电话,说是还在试营业,让他过去玩玩。
那天浑身发了汗过后,肖战的重感冒就好得差不多了,但病毒到底死得没那么快,还是无精打采了好几天。这段时间王一博哪儿也不许他去,下了班就给他塞到家里,和被禁足没两样。
于是王一博发来微信问他想不想去游泳的时候,肖战意料之中的积极,兴奋地回道:【想!】
周六上午王一博便早早来接他,肖战上车的时候还觉得身上实在过于轻便:“真的什么都不用带吗?”
“不用,”王一博向后倒着车,“他说他那儿什么都有。...
6.
王一博大学同学新开了个游泳馆,那天给王一博打了个电话,说是还在试营业,让他过去玩玩。
那天浑身发了汗过后,肖战的重感冒就好得差不多了,但病毒到底死得没那么快,还是无精打采了好几天。这段时间王一博哪儿也不许他去,下了班就给他塞到家里,和被禁足没两样。
于是王一博发来微信问他想不想去游泳的时候,肖战意料之中的积极,兴奋地回道:【想!】
周六上午王一博便早早来接他,肖战上车的时候还觉得身上实在过于轻便:“真的什么都不用带吗?”
“不用,”王一博向后倒着车,“他说他那儿什么都有。”
肖战点点头,瞄了一眼后视镜,突然紧张地拍拍王一博的胳膊:“小心点儿,后面有狗狗。”
王一博探头看了一眼,暂时停下,等女孩儿牵着小狗过去了才又一脚油门从车位里倒出来。
肖战自己不怎么开车,但给王一博盯梢盯得特别好,跟个交警似的严格指挥他前进倒退、左拐右拐。
他的驾照其实大学就考下来了,但自己迟迟不买车,而且看上去也没有要碰车的打算。
他妈有一回忍不住数落他:“你自己买个车开不行吗?”
肖战反倒嫌多此一举似的,理直气壮地回答:“我有司机我还买车干嘛。”
他妈便翻个白眼,再不跟他提这件事了。
虽然说是试营业,但是游泳馆看上去实在过分清净。
两人推开门进去的时候前台只有一个小姑娘坐在那里,手机周围围了一圈儿零食,边吃边看电视剧。见王一博来了,她擦擦手:“王一博先生是吧?”
王一博点点头,接过她递过来的两套泳裤。
“我们老板说了,你随便玩儿,有需要的就到储物室拿,”她介绍着,“所有区域都是开放的。”
两人走进馆内,目光所及的各个广阔的水池里空无一人,只有一个阿姨刚打扫完卫生、拎着拖把和桶从旁边离开了。
“我这同学脸皮比较薄,可能是要黄了,不好意思说,就骗我说刚开业。”王一博侧过头小声跟肖战嘀咕。
肖战被逗得噗一声笑喷了,拿胳膊肘怼了他一下:“神经病啊你。”
肖战小时候上过一段时间的游泳班,当时那个教练还夸他“游起来像一只神气的小金鱼”。但那也是很久以前了。
王一博故意打击他,非把他往儿童水区里拽,说要看金鱼游泳,气得肖战直往他身上泼水。
他信誓旦旦地跟王一博打包票说深水区对他而言只是洒洒水,但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毕竟他学游泳那会儿比一只金鱼也大不了多少。
“你抓着我,”王一博薅住肖战的肩膀耐心指导,“抓住了,先别松开。”
肖战乖乖扶着他的手臂,做了个深呼吸,鼓着两腮钻到了水下练习闭气。看他闭得还不错,王一博就让他摆动摆动四肢找一下感觉。
他摆了两下,觉得不用找也挺有感觉,于是不顾劝阻直接推开了王一博,想要快乐徜徉一把。
一米五的水池看着浅,可无依无靠地实际踩上去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水流有生命一般卷住他的脚踝往下拽,就像坐跳楼机时那一瞬间的失重感,肖战惊慌地察觉到自己就要溺水了,吓得立刻扑腾起来,“哇”地一声,树懒一样紧紧攀住了王一博的肩膀,还呛了几口水。
他扒着王一博不敢放,听到王一博在耳边忍着火气无奈地教训他:“我说没说让你不许松开我?”
“说了。”肖战老老实实回答,刚才呛进的水还残留在喉管和鼻腔里,他可怜兮兮地又咳了两声。
王一博让他这几声咳嗽弄得又没火儿了,轻柔地拍拍他的后背给他顺气儿:“还游不游?”
肖战听后想了想,越挫越勇一般点点头:“游!”
“……”王一博叹了一口气,简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肖战抱他抱得紧,两人的胸膛贴得没有几乎一丝缝隙,王一博只好安抚地摸摸他的后脑勺:“你抓着我,跟着我往台阶上游,出了水以后我去给你拿个游泳圈。”
肖战还觉得用游泳圈有点儿难为情呢,不情不愿地拖长了声音:“——啊?”
王一博吓唬他:“那你要是再呛水的话我就不管你了。”
他见状只好赶紧答应,松开了环着王一博脖子的双臂,等王一博转过去后跟他一起往泳池边沿游。
两人一前一后地渐渐贴近台阶,肖战在后边抓着王一博的肩膀,看起来就像被王一博背着一样。
他好了伤疤忘了疼,才一出水就又开始嘻嘻哈哈:“咱俩刚才像不像《西游记》里通天河那集,我是唐僧,你是背着唐僧那王八。”
王一博威胁地往前冲了两步,挥了挥拳头:“你信不信我一脚给你踢下去。”
肖战刚才还觉得用游泳圈丢人,等真的套上了之后就知道这玩意儿的好了。他漂浮在水面上,围着王一博转来转去,像只欢脱的小狗。
他那个五颜六色的游泳圈上印着冰雪奇缘的图案,王一博咧咧嘴:“转够了吗?艾莎公主。”
肖战呲了呲牙,冲过来就要使出一记黑虎掏心,没想到让王一博一把抓住了手腕,一招也使不出来了。
两人之间还隔着厚厚的一层游泳圈,肖战被王一博拽得直往对面倾斜,恍惚间还有种要跌进水下的恐惧,于是扭动起手腕想要终止这场争霸赛:“快放开我。”
“还打我吗?”王一博越发来劲儿,拽得肖战双脚晃晃悠悠,浑身找不到着力点。
“不打了不打了,”肖战慌忙回答,不自觉求饶起来,“我错了,求你了。”
肖战的声音原本是很正常的男中音,但一放软了之后就平添了一丝旖旎的味道,两人刚才在水中紧贴着身体的场景在王一博脑海里一闪而过,他触电了似的浑身一紧,咽了咽口水,毫无征兆地松开了钳制。
“我去上个厕所。”他拨拨发红的耳根,飞快地转身游走,匆匆消失在了左边拐角处。
王一博在厕所待的时间不算短。他解决了下身的问题,又把自己整理干净,出来的时候还不禁感到头疼:早知道这么痛苦,他还不如不带肖战来了。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强迫自己把肖战白花花的胸脯从脑子里赶出去。没想到才走出拐角,突然听到一声惊呼:“王一博!”
王一博心脏都停了一拍,立刻朝着泳池狂奔过去,却看到水面上只飘浮着一个游泳圈,旁边有咕嘟咕嘟的水波在涌动,肖战在水中挣扎着,努力钻出个了头,却还是抵不住失重和呛水的双重压迫,最后慢慢沉到了水里。
“肖战!”王一博声音抖得厉害,跳进水里的时候觉得四肢一点也不听使唤,被焦急拽得手脚发沉。他毫无章法地胡乱游过去,潜下水抱起肖战,用力一蹬腿,拖着他出了水。
肖战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软绵绵地平躺在地上,安静得让王一博心直往下坠。
“肖战,肖战……”王一博一声接一声地唤着他的名字,轻轻拍着他的脸。在迟迟没有得到回应后,他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变得猩红。
他的胸腔憋闷得快上不来气,在被无助和恐惧淹没之前,王一博强迫自己找回了一些理智,这才想起自己应该做急救措施。
他胡乱把鼻尖上的泪抹掉,双手交叠在一起放在肖战的胸膛上,使出全身的力气按压起来。
天知道他才按了一下,地上本来静静躺着的人突然“噗呲”一笑,肖战睁开了眼睛,抹了一把眼皮上的水,笑得几乎快蜷缩成一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被我给骗了吧!”
王一博怔怔地看着他,仿佛傻了一般。他的胸膛还在因为惊悸而剧烈起伏着,表情也呆呆的,似乎是还没反应过来。
“哎,”肖战肚子都笑疼了,坐起来在他眼前摆了摆手,“你发什么愣啊。”
王一博盯着眼前的人,表情逐渐开始瓦解。
肖战被他的神色吓了一跳,渐渐收起了笑容,不安地询问:“你、你怎么了?”
王一博缓缓站起来,紧了紧下颌,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王一博,”肖战在后面像个小尾巴似的跟,“你生气啦?我跟你开玩笑的。”
王一博充耳不闻,他连背影看上去都是怒气冲冲的,只是往更衣室的方向走。
“对不起,我以后不这样了,”肖战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生气了,于是赶快认起错来,“你别生气了。”
见王一博就是不理他,他不禁心急地去拉王一博的胳膊:“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嘛。”
王一博突然猛地转过身,疯了一样抓住了他的脖子,狠狠地一把将他推到旁边的墙壁上。他眼眶漫着一层血红,怒不可遏地瞪着肖战,似乎要把他撕碎一样。
肖战吓坏了,不自觉缩起肩膀,畏惧地看着这个陌生到有些可怕的人。他惊慌地急促喘了口气,鼻翼翕动着,眼角渐渐湿润起来。
王一博阴郁地盯着他,面部肌肉因怒火而拉扯着,看上去有些狰狞。半晌后他恨恨地抿抿嘴,松开了手。
回去的路上肖战一句话都不敢说。王一博面无表情,从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
到达了楼下的时候,肖战打开车门默默下了车。他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叫了一声:“一博……”
但王一博理也没理他,直接开走了。
牵了手就要负责 01
空壳小甜饼
电竞选手季向空✖大四艺术生蔡丁
简简单单谈个恋爱
“蔡丁?”社区主任张阿姨仔细看了看眼前穿着防护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是蔡丁吗?”
“是我呀张阿姨。”蔡丁眼角弯弯的,口罩和护目镜遮住了他大半张脸,整个人看起来更乖了。
张阿姨假意打了他一下,“你这孩子,刚从学校回来几天啊就跑来当志愿者,怎么不在家休息休息?”
蔡丁挠挠头,发现自己戴了帽子,只好放下手,“嘿嘿,没事阿姨。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而且我就录信息,也不累。”
疫情反反复复,蔡丁刚回家,街道就发现了密接,整个社区进行了封闭,需要全员核酸。
蔡丁今年大四,学的是室内设计,和同学一起开了一个设计工作室...
空壳小甜饼
电竞选手季向空✖大四艺术生蔡丁
简简单单谈个恋爱
“蔡丁?”社区主任张阿姨仔细看了看眼前穿着防护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是蔡丁吗?”
“是我呀张阿姨。”蔡丁眼角弯弯的,口罩和护目镜遮住了他大半张脸,整个人看起来更乖了。
张阿姨假意打了他一下,“你这孩子,刚从学校回来几天啊就跑来当志愿者,怎么不在家休息休息?”
蔡丁挠挠头,发现自己戴了帽子,只好放下手,“嘿嘿,没事阿姨。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而且我就录信息,也不累。”
疫情反反复复,蔡丁刚回家,街道就发现了密接,整个社区进行了封闭,需要全员核酸。
蔡丁今年大四,学的是室内设计,和同学一起开了一个设计工作室,慢慢地也走向了正轨。所以,在别的同学焦头烂额找实习或者准备考研的时候,蔡丁同学已经开了实习证明,美美地在家里画着稿子摆烂了。
空闲时间比较多,蔡丁便主动报名了志愿者,到社区的核酸检测点做信息录入。
因为是全员核酸,社区的住户都要注册信息,生成二维码之后再进行检测。蔡丁的任务就是扫码,偶尔有不知道怎么操作的人,他会帮着指导。
“行,我估计核酸得连续做十天,你要是累了就跟阿姨说,别不好意思。”张阿姨拍了拍蔡丁的肩膀,蔡丁点点头,“好嘞~”
季向空醒来就已经十点多了,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半眯着眼睛翻看着手机。
昨天输了比赛,毫无疑问地,季向空看到的都是一些批评指责,他关上微博,逐一回复着微信上的安慰话语。
猛然间,他看到社区群里要进行核酸检测的消息,往上翻了翻,发现检测时间截止到十点半。
而现在,已经是十点十分了。
“靠…”季向空来不及收拾,随便洗了把脸,拿起帽子遮了遮不听话的头发,戴上口罩便匆匆出门。
核酸检测点就在楼下,显然,已经没什么人了。
医护人员好像已经准备离开,季向空赶紧跑过去,“不好意思,我来做核酸。”
检测员看了看眼前的人,眼睛里带着些笑意,“睡过头了?”
季向空轻咳了一声,点点头,“昨晚睡得早,没看见消息,今天看见的时候就已经很晚了。”
“也是,事发突然,昨晚才决定的。”检测员脾气挺好,熟练地拆着棉签,冲着身后喊,“蔡丁呀,你来录一下信息,这里还有一个小帅哥要做。”
“好,马上!”
季向空有些不知所措,他根本没注意到有信息这回事儿,四处看了看,才发现墙上贴着注册流程,便赶紧拿起手机注册。
“我来啦。”蔡丁举着手机,直勾勾地看着季向空,“久等啦,二维码出示一下。”
季向空快速输着身份证号,“不…不好意思,我马上。”
蔡丁了然,“哦没事,你慢慢来,别输错了。”
注册流程很简单,季向空举着二维码,轻轻松了一口气。
“好了。”蔡丁看着手机,“季向空对吗?”
“对。”
季向空是最后一个做完的。
他正准备转身离开,就看见刚刚扫码的男孩正给自己喷酒精消毒,但是防护服比较笨重,他看起来有些吃力。
“我帮你。”季向空接过喷壶,绕着蔡丁仔仔细细地喷。蔡丁先是一愣,随即笑了笑,“谢谢你哦季向空。”
正午的太阳高高挂在头顶,酒精的味道还围绕在两人之间挥散不去。
季向空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能这么好听。
“哦…没事。”害羞的人无比庆幸自己戴了口罩,不然他也没法解释自己的脸为什么会热得发烫。
蔡丁看着眼前的人拿着喷壶不动,也觉得奇怪,他只能冲季向空勾勾手,“我要去换衣服了,酒精给我吧。”
季向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蔡丁,却始终不敢看他的眼睛。
直到蔡丁换了衣服出来,季向空还是站在原地。
“你还没回去呀?”蔡丁依旧带着口罩,穿着白T和牛仔裤,看起来比刚刚瘦了一大圈,“是还有什么事儿吗?”
季向空摇摇头,他也没法解释自己的行为,只能绞尽脑汁的编着理由,“啊…就刚刚给你们添麻烦了。”
“嗯?”蔡丁歪歪头,“为什么这么说呀?”
季向空不经意间瞥到了蔡丁的眼睛,亮晶晶的,眼尾像小扇子,眨眼的时候好像连睫毛也看得清清楚楚。
季向空失语了,因为一双眼睛。
“你怎么了?”蔡丁靠近,那双眼睛也毫无预告地闯进了季向空的安全区。
季向空舔了舔已经干了的嘴巴,吞吞吐吐地说:“我来的晚…然后信息也没注册…”
“没关系呀。”蔡丁笑了笑,眼尾也跟着上扬,“我的任务就是帮着大家注册信息,而且你也是在十点半之前到的,算不上麻烦。”
蔡丁说话时候的语气总是微微上扬,听起来愉快极了。
季向空不自觉地跟着他笑,像是中了什么能让人心情变好的魔法。
两人家离得不远,便结伴而行。
“你是新搬来的吗?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呀。”蔡丁走路蹦蹦跳跳的,像个小孩子。
季向空随时注意着蔡丁,说:“搬来一年多了,但是之前一直在别的地方准备比赛,很少回来。”
“比赛哎,好厉害。”蔡丁倒着往前走,“那你这次回来可能要呆得久一点哦,疫情还不稳定,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解封呢。”
季向空点点头,“嗯,我正好也准备休假了。”
“你是参加什么比赛呀,还要去外地,听起来好高级的样子。”蔡丁走在季向空的右边,比刚刚老实了一点。
“你猜呢?”说完季向空怔了一下,他似乎很少跟别人开玩笑,但是面对眼前的人,他就是想逗一逗他。
蔡丁好像对这种猜谜游戏很积极,他仔细打量了一下身边的人,手撑在下巴上做出思考状,“模特?或者舞者?感觉你高高瘦瘦的,还有点帅哦~”
季向空挑了挑眉,缓缓摇摇头,“都不对。”
蔡丁睁大了眼睛,“哇…那会很可惜哎,你条件这么好,应该是相关的职业吧。”
“我是电竞选手。”季向空耸耸肩,“不算相关,但是也需要出现在镜头前的那种。”
“我就知道!电竞,好厉害,我都不会打游戏。”蔡丁笑了笑,“你的女友粉应该很多吧?”
“咳…还好。”季向空一想到自己微博底下满屏的老公就头疼。“你要是想玩,我可以教你。”
“好呀,有空你带我吧。”
两人在单元门口站定。
“我到了。”蔡丁指了指里面,“我要进去啦?”
季向空点点头,但是也没有挪动脚步。
“哦对了。”蔡丁说:“因为社区封了,出门挺不方便的,所以你想买什么可以在网上定,会有人送的。”
“哦,好。”
“嗯,没什么事了,那再见。”
“蔡丁?”季向空试探的叫了一声,“刚刚听检测员是这么叫你的。”
“没错,我叫蔡丁。”
“那,明天还能见到你吗?”季向空有些紧张,声音都是抖的。
蔡丁先是一愣,随后眼睛便弯了起来,”能呀,我每天都在,如果你准时去的话。“
“我准时去!”季向空笑了笑,“那,明天见?”
“明天见,季向空。”
【博君一肖】宫词 番外-龙子(下)
*正文之前建议阅读背景设定(合集第一篇)
*古代宫廷背景,封建糟粕那点玩意都有,慎入
(番外有四篇——封后、选秀、龙子、帝心 ,分八章发布)
“可是我觉得那帮大臣还是要找事儿,肯定还没完!”
王昭元把脚搭在椅子上,手里拿着银叉插西瓜吃,那副大剌剌的样子把王泰元气得不行,伸手就掐了一把他的大腿。
“啊——哥你干嘛!”王昭元搓着腿龇牙咧嘴的。
“母后面前,能不能规矩点?”王泰元皱眉看他。
王昭元毫不在意的把最后一块西瓜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我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母后都习惯了……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你说这事儿还没完。”肖战端茶坐...
*正文之前建议阅读背景设定(合集第一篇)
*古代宫廷背景,封建糟粕那点玩意都有,慎入
(番外有四篇——封后、选秀、龙子、帝心 ,分八章发布)
“可是我觉得那帮大臣还是要找事儿,肯定还没完!”
王昭元把脚搭在椅子上,手里拿着银叉插西瓜吃,那副大剌剌的样子把王泰元气得不行,伸手就掐了一把他的大腿。
“啊——哥你干嘛!”王昭元搓着腿龇牙咧嘴的。
“母后面前,能不能规矩点?”王泰元皱眉看他。
王昭元毫不在意的把最后一块西瓜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我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母后都习惯了……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你说这事儿还没完。”肖战端茶坐在上首,笑着看他们兄弟俩日常一个跳一个管。
“对对对。”王昭元抹了一把嘴巴上的西瓜汁,“他们的目的是打压母后,借此掣肘父皇,嘁……一帮子乌合之众。”
王泰元的神色明显没有他这么轻松,他皱眉沉思道:“蜉蝣撼树,不可不防。”
虽然眼下看似风波已过,但是恭郡王的分化犹如一根烧红了的针,将本就存在于朝臣与皇后之间的脓包给挑破了。
要么舍一保一,要么两败俱伤。
“如果是你们,你们会怎么做?”肖战看起来倒是不怎么担心,反而还有心情那这件事当成题目来考儿子们。
“敢对我的意思提出质疑,这帮人铁定活的不耐烦了,还想老老实实做官?没门!”王昭元的方法倒是简单直接,不过看他的样子明显也没怎么仔细想,顺嘴胡说罢了。
“君君臣臣,无君无臣,无臣无君,一网打尽自不可取。”王泰元的想法正好和弟弟相反,“这件事必有人从中作梗,找到这个人,一切就简单多了。”
肖战对这两种说法不予评价,转头问起了一旁的三皇子,“承元,如果是你呢?”
三皇子王承元今年刚刚十一岁,少年人的身条还略显单薄,坐在那里跟两位哥哥的相比要小上好几圈。
他睁着乌黑漂亮的眼珠看向肖战,不加思索,红唇间利落的吐出四个字,“借力打力,釜底抽薪。”
肖战笑了。
恭郡王这把火算是及时止损,没有蔓延开来,只是小火苗还留存着,不时跑出来燎一下。
王一博看在眼里,并不多说,照常重用内阁,照样看重恭郡王,逢年过节的赏赐一样儿也不落下,但是他一直没给恭郡王赐婚。
没大婚,他就没法奉养贞太妃,所以现在贞太妃还留在宫里。
等到第二年,王一博情潮期依旧下旨皇后代理政事,期间也依旧还有人作妖,不过这次不等肖战有什么动作,恭郡王那边先开始称病了。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恰好,但是三次四次呢?
心怀鬼胎的人一边骂着恭郡王扶不上墙一边继续上折攻击肖战,然后肖战就把王泰元和王昭元带在了身边。
带一个未免偏颇,给人可乘之机,肖战这回把他们两个都抓了进来。
王昭元都快气死了。
他好好的在府里吃喝玩乐,夏天的时候还能找父皇要个离京的恩旨跑去江南玩几天,现在可好,一到时间必须在京中陪母后和大哥。
那些政务听得他哈欠连天,比小时候在书房听师傅们读的那些圣人之言还催眠。
端仁十七年九月,王一博又一次情潮期刚过去,满朝文武就接到了一个消息。
三皇子王承元分化结束,本朝第一个乾阳皇子出现了。
这个消息就如一汪清泉,之前的动荡如雪遇水,顷刻间消失不见。
王一博明显很高兴,下旨封三皇子为清郡王,允其出宫开府。虽然泰元和昭元也是分化后就开府了,但是承元的阵仗明显就大了许多,往来恭贺的亲贵们络绎不绝,更有人送了颇为丰厚的贺礼。
然后承元就把这些东西都给退了回去。
王一博在宫中听闻此事后更高兴了,拉着肖战夸承元不骄不躁,不恋慕奢靡,然后大手一挥,一堆赏赐又进了清郡王府的大门。
十月千秋节后,在一片肃杀的秋意中,肖战下旨整顿宫中,查处了许多手脚不干净的宫女太监,他们有的偷鸡摸狗,有的通传消息,就连养心殿和永寿宫都查出了几个有问题的小太监。
幸好他们只是在外屋做些粗活,还没来得及近到主子跟前。
添喜和千桃迅速把名单整理完全交到肖战手中,名册厚的明显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本以为如今宫中主子们少,当不会有那么多是非,没想到他一直小心提防之处还是有这么多问题。
肖战冷着脸把名册拍在桌子上,“全部打入奴籍,此生不准进京。”
千桃想张口劝,但是被添喜拉着阻止了。
“谨遵皇后懿旨。”
添喜小心翼翼的收回名册,憋着气退出屋,知道站在门口才把那口气吐出来,然后就察觉到自己背后被冷汗浸湿,冰凉不已。
千桃有点埋怨添喜刚才为什么拉着自己,“喜公公,皇后娘娘这一道懿旨下去得得罪多少人啊?您干嘛拦着不让我说?”
添喜一脸求饶的把她拉到僻静处,“算我求求你了小姑奶奶,您也不看看娘娘为什么要这么处置?娘娘待人素来宽厚,平日里谁犯个小错娘娘也不忍心处罚,但是这件事涉及到皇上安危,娘娘还留他们一命已经算是仁慈了,况且……这事儿肯定没这么简单。”
“真的?”千桃疑惑的盯着添喜。
“嗐!你看着吧,”添喜盯着养心殿的方向小声说,“这只是个开始呢。”
聪明人渐渐都嗅到了宫内不同寻常的风向,开始夹着尾巴做事,一时间整个京城一片凝重的气氛。
与此同时,引起这一切缘由的帝后二人正在永寿宫吵架。
“我不同意。”
肖战冷着脸背对王一博坐着,只留给皇帝陛下一个明显不爽的后脑勺。
王一博劝了半天口干舌燥,这会儿也起了点火气,“你听话行不行?”
“我还真不相信他们敢对宫里怎么样,我要是不在,他们必定起疑,你和泰元他们就要身处危险之中了,这种情况下,你让我走?”
肖战回过身把桌子拍的啪啪作响,屋外门口一个人都没有,都被张德罡撵的老远,他自己也早在屋里两人刚说出点火气的时候就颠了。
二人你来我往吵了半天,各执一词分毫不让,到最后还是谁也没说服谁,只落个精疲力尽的残局。
争吵声平息后,屋内静了半天,王一博疲倦的叹了口气,然后走到肖战面前。
“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孩子们还小,万一有什么意外怎么办?”
王一博握着肖战的手,两人的手指紧紧地攥着对方的,因为肖战知道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内阁是先帝留下来的,曾经深受信任,内里盘根错节,我动了他们等于动了先帝留下的根基,必定有人会借此生事……我不怕,我知道你也不怕,可是孩子们不行。”
尚还年幼的三个孩子成了王一博说动肖战的筹码。
这么多年过去,其实他们之间早就不止彼此那么简单了,孩子,亲友都是他们互相的羁绊。
于国而言,他是帝,他是后;于家而言,他是父,他是母;于彼此而言,他是夫,他是妻。
正因为有了这些,他们才不惧生死,也不惧别离。
月末,王一博以皇后身体不适为由,将他送去了京郊的四季园,四皇子五皇子以及三公主随行伴驾。
在京郊后来的两个月,是肖战此生最难熬的两个月,甚至比德元四十五年,王一博出征北戎时还难熬。
那个时候他们都还年轻,最坏的结果不过一死而已。
可是如今他在离京数公里外的地方,一日一日的听着宫里传来的消息,犹如被架在火烤上难受。
他们不会死,但是若是失败,这数十年的心血江山,还能一如从前么?
除夕前一天,宫中再次传来消息,不同的是,这次是张德罡亲来传旨。
“皇后娘娘,成啦!今日万岁爷下旨废除内阁,一应官员全部查办,有罪的自然难逃,无罪的回家等候旨意,明日就是除夕,万岁命奴才接您和皇子们回宫团聚呢!”
凤驾刚过月华门,肖战看到王一博正站在永寿宫门口等他。
时隔两月再见,他居然从王一博身上看到了如年少时的意气风发,恍如昨日。
肖战顷刻间湿了眼眶。
“没事了没事了,不怕,都过去了。”
刚进屋,王一博就把阔别数十日的人搂进怀里,嘴里一叠声的安慰着,不知是在说给肖战,还是说给自己。
他本来是刀枪不入无所畏惧的,可是在肖战面前,他却经常不想做个帝王。
这段时间有多凶险自不必赘述,单看王一博消瘦的两腮便可见一斑,肖战心疼的抚了上去,本就湿润的眼睛瞬时落下两滴泪来。
人至中年的眼泪,必是饱含了太多的情绪,沉甸甸的,王一博接在手里只觉得坠的生疼。
“记得两年前你跟我说,你曾问过孩子们,内阁一事要如何办,承元回答了你四个字,借力打力,对么?”
肖战点头,“这孩子……难得的聪慧。”
“的确,这次内阁一事,他在宫外起了很大的作用。”王一博仰头叹了口气,“既如此,那我便放心了。”
过完年,王一博挑了个日子,把几个皇子叫在一起。
小四已经读书多年,小五却才开蒙不久,兄弟俩每日在上书房也算是有个伴。小四自小就懂事,王一博叫他们进去说话,他还想着帮小五把身上的雪拍干净。
王昭元在肖战面前像个皮猴子似的,但是在王一博面前却规矩的很。
君父君父,先是君才是父。
这种惧怕是与生俱来的,所以他规矩,王泰元就显得有些拘谨,看来看去,居然只有王承元算是波澜不惊。
不过他平时也是如此,看不出什么情绪。
可是不知道是母子连心还是怎的,前几日肖战跟王一博说,王承元分化之后,情绪有些低迷。
王一博当时抬头回想了一下年宴上三皇子跟自己说话的场景,“嗯……没有吧?”
“有的,他不光是情绪不对,最近也总是避着我,昭元除夕的时候跟我说,承元在前面的时候也总躲着他和泰元。”
王一博嗤笑一声,嘲讽道:“他还能看出来这个?”
“他就是爱玩,看人还是挺准的。”
“我知道昭元聪明……我气的也是这个,明明那么灵慧的一个孩子,怎么就养成了这么个招猫逗狗的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对于这个二儿子,王一博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之前他们兄弟三人联手在外面帮我查事情,配合的非常好,泰元稳重,昭元机灵,承元细心……孩子们都是好的,你费心了。”
虽然王一博没再问承元的事,但是还是把肖战的话放在心上,这次叫他们一起过来也是为了试探承元的表现。
王一博随便找了些书考他们,除了小五太小以外,其他四个答得都不错。
问话过程中,王一博着意留心了承元的样子,发现他的确下意识避开自己的两位哥哥,甚至有意的避开自己。
联想到承元的分化,王一博心里大概有数。
“答得都不错,看来虽然你们现在住在外边,但是功课没落下,朕很欣慰……时间也不早了,别折腾了,去你们母后宫里吧,咱们一起吃个饭。”
永寿宫正殿摆了好大一个饭桌,王一博肖战带着自己这五个儿子吃饭,席间也没遵循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家人随便聊了聊天,几个孩子放松了不少。
吃完饭,王一博借口有事,先回了养心殿,临走跟肖战使了个眼色,肖战心领神会。
小四小五下午还有骑射课,肖战命人先带他们回去了,临走之前小五可爱吧啦的颠过来在肖战脸上亲了一口,小四吓得乍着手不知道该不该拦。
大抵是王一博登基以后身份有别,宫里规矩也多,三皇子和四皇子懂事的很早,小五现在还不是非常能理解君臣父子的区别,肖战很享受他屁事儿不懂的这几年。
地龙烧的旺,屋里暖意洋洋,肖战叫人上了茶水点心后把人都清走。
就连王昭元都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同寻常,捧着茶碗埋头苦灌,不敢嬉笑玩闹。
“听你们父皇说,前些日子办差,你们做的都很好,我很欣慰……一转眼你们都已经这么大了,我还得当年生泰元那时候,简直惊险万分,后来生昭元跟书澜,你们父皇在外领兵打仗,府中只有董妃和云嫔,承元出生的时候就好多了,那个时候已经在宫里。”
肖战不看三个儿子,只盯着地毯上花开富贵的牡丹。
“天家亲情向来淡薄,但是你们父皇待你们却是一万个用心,如今我们二人都已经年过不惑,宫中再没皇子出生……想必以后也不会有了……前朝渐渐有了些别的风声,这很正常,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宫中别的嫔妃无有所出,下一任皇帝必定是你们的亲兄弟,万事好说,我只希望一点……”
肖战抬起头,挨个看了一遍自己的这三个儿子,“不要手足相残,我和你们父皇都希望未来无论谁登大位,其他人都要尽心辅佐,明白么?”
这番话说的直白,声音刚落,殿中鸦雀无声。
因为王一博继位的早,所以朝中对立太子一事现在还没有什么风向,但是恭郡王和承元先后分化带出来的风波给王一博和肖战敲响了警钟。
当年荣亲王的事还历历在目,肖战至今还记得他被圈禁那天,王一博独自在前院书房坐了一宿,先帝之前更是踌躇了半个月才下了圈禁的旨意。
肖战对荣亲王肯定没什么情分的,但是先帝和王一博的挣扎,他都看在眼里。
若有一天,这样的情况发生在自己这几个孩子身上,肖战必定痛心疾首。
王一博的倾向,他大概能看出来一些,不过小四小五都还小,王一博也还没到那个年纪。可他不希望一些莫须有的想法和传言,影响他们兄弟之间的情谊。
王泰元低着头沉思了半天,抬起头先看了自己的两个弟弟一眼,朗声说:“母后的意思儿臣明白,若有来日……儿臣一切但凭父皇安排,君王也好,亲贵也罢,儿臣一定竭尽全力守护好父皇打下的江山。”
王昭元拨弄着茶盖,低低笑了一声,“儿臣的性子,母后也知道,不愿意被拘束,当皇上太累了,我看父皇这些年被朝政折磨的老的很快……啧,父皇和母后赏给我这么一张脸蛋,我才不想蹉跎在这个上面呢,当个清闲王爷,游山玩水……啊,就像康皇叔一样,多自在!”
两个哥哥说完,王承元也抬起头。
从父皇召他们去养心殿,再到母后刚才的一番话,其实都是为了他,如此心意,他焉能不知?
“一切但凭父皇母后做主,儿臣必定竭尽全力。”
喝了会儿茶,王一博去而复返,孩子们见他回来,一个个便起身告退。
时辰已经不早了,三个孩子的背影在深蓝的天色中显得有些模糊,肖战站在门口看着,攥着长命锁的手愈发收紧。
倏然一只大手伸过来包住了他的,肖战被王一博从背后拥进怀里。
“看什么呢?”
“看儿子们。”
“担心?”
“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有人像当年的荣亲王一样。”
王一博垂目不语,像是想起了一些久远的人和事。
可是他很快就坚定的回答了肖战这个问题,“不会,我们的儿子,永远不会。”
肖战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王一博,偏过头扯出一个笑,“不知不觉间,孩子们都已经长大了。”
“小五不是还小么?你要是觉得白天自己呆着没意思,可以把他叫过来,左右他下学也早。”
肖战摇头,“让他跟哥哥呆着吧,毕竟以后还是他们亲兄弟在一起的时间要更多,我们不可能永远陪着他们啊。”
廊下的宫灯透出温暖的烛光,肖战的视线落在王一博的发间后倏然定住,王一博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询问的看过去,肖战赶忙垂下眼睛。
“风大,进屋吧。”
直到晚上临睡前洗漱,王一博无意间瞄了一眼镜子,才知道肖战刚刚看到了什么。
鬓边墨黑色的掩映间不知道何时点缀上了斑斑灰白,他成日忙于公务,洗漱梳头都是下人伺候,再加上也只有那两处,所以居然从来未注意到。
倒没有什么意外的情绪,他成日劳心劳力,虽然脸上看不太出来,但是的确不能跟当年相比了。
进了寝殿后发现肖战正站在窗前发呆,王一博便知道他是看到自己的白发后心生伤感,担心自己会生气难过,刚刚甚至还想瞒着。
王一博上前去挤到肖战面前站着,肖战担心风大吹到他,费力伸手合上窗子,疑惑皱眉问道:“干嘛挤我?”
王一博侧头把鬓角那处白发宋送到肖战面前,带着点故作的哀怨,“怎么办,朕年老色衰,皇后娘娘是不是准备抛夫弃子了?”
肖战无奈的看着面前这位天下至尊之人耍宝,随口迎合,“嗯嗯嗯,本宫决定以后带着儿子过,万岁爷就自个儿留在养心殿伤春悲秋吧。”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肖战还是伸手抚上了王一博的鬓角,然后被人拽着手一把拉进怀里。
“有什么好难过的呢?生老病痛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原本应该最担心寿年的王一博反倒开始安慰肖战。
“没有难过,只是有些感慨罢了……其实我也老了诶,你没觉得么?”
王一博低头瞅了瞅怀里人,烛火映衬下的脸庞如同温玉般发出淡淡莹光,眼角带了几点岁月雕琢的痕迹。
可是总有些东西是年华带不走的。
“没觉得。”
王一博轻吻上那双一如当年澄澈清泉般的双眼,柔声安抚。
“梓童眉眼,一如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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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2
“最怕曾经是真的💔”
小年夜过后,肖战年前的行程就结束了。但他一直拖到除夕才回家。
进门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白露不在他家,这让他松了不少气。
爸妈做了满桌子他爱吃的菜,吃完年夜饭,一家人坐在客厅沙发里,边聊天边看春晚。
他已经快一年没回过家了,所以其实一家人重点都在聊天,开着春晚纯属是用来当背景音乐的。
但是无意间看到王一博突然出现在屏幕里,肖战不自觉地就被分散了注意力。
肖妈妈察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转眸看了眼电视,见里面的人是王一博,顿了顿,说道:“这小孩,现在是不是挺火,他去年就上春晚了吧?今年也有...
“最怕曾经是真的💔”
小年夜过后,肖战年前的行程就结束了。但他一直拖到除夕才回家。
进门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白露不在他家,这让他松了不少气。
爸妈做了满桌子他爱吃的菜,吃完年夜饭,一家人坐在客厅沙发里,边聊天边看春晚。
他已经快一年没回过家了,所以其实一家人重点都在聊天,开着春晚纯属是用来当背景音乐的。
但是无意间看到王一博突然出现在屏幕里,肖战不自觉地就被分散了注意力。
肖妈妈察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转眸看了眼电视,见里面的人是王一博,顿了顿,说道:“这小孩,现在是不是挺火,他去年就上春晚了吧?今年也有好几部电视剧播。”
肖战从电视机上移开视线,剥了瓣橘子放到嘴里,漫不经心地说:“是吗?我不知道。”
肖妈妈瞥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倒是肖爸爸,看小品看的直乐,听见他们母子俩的对话,奇道:“我记得你们以前不是关系挺好的吗?你怎么不知道?”
肖战面色无常地说:“工作忙,很久没联系了。”
肖爸爸点点头,表示理解。
十二点的时候,楼下有人放了几簇小型烟花,亮晶晶的烟花冲上夜空噼噼啪啪地炸开,预示着新的一年,到了。
整点刚过,肖战手机响了,是纪帅打来的,他拿起手机,进卧室去接起了电话。
小年夜第二天,李红把小于琪琪连带着肖战三个人,狠狠数落了一顿,骂琪琪不分轻重缓急,没有及时打断商务洽谈,告诉她出事了,骂小于心大,上个洗手间都能被人敲晕锁在隔间,最后骂肖战脑子真空,这种场合,别人递过来的酒,他随随便便就敢喝,是嫌娱乐圈太干净吗。
事后,红姐光速推掉了肖战后期跟纪帅所有的合作。
《暮成雪》还没上映,红姐逼急了制作方,制作方转头又向纪帅团队施压。两天后,纪帅被经纪人揪来道歉,肖战才知道那天的微信消息,自己头晕眼花之下,居然发给了纪帅。
其实他本来是要发给小于的。
毕竟是喝了纪帅给的酒才出事,他就是再心大,也不可能给她发求救信息。只不过发消息时已经是强弩之末,阴差阳错发错了而已。
彼时看纪帅声泪俱下涕泗横流的道完歉,肖战第一反应是,幸好她跟何致远没有关系,不然自己那天晚上怕是要完。
但——
他本来也是因为,对自己识人辨物的眼光有信心,才会毫无芥蒂的喝下纪帅递过来的那杯酒。
因为有过秦小薇那样的同事,在合作《暮成雪》之前,肖战探听过纪帅的行事作风。
纪帅就是那种传说中的,老天赏的饭吃的类型。偶然间被知名导演选中,入圈第一部影片大爆,因为是新人,演技青涩稚嫩又灵气十足,很符合影片女主的性格和气质,导致她人气飙升。起点高加观众缘好,使得她在入圈以来资源不断,第一部电视剧是女二,第二部剧就是《暮成雪》女主,可以说是极其顺风顺水了。
合作将近四个月,他发现这个小姑娘性格蛮好,跟他一样,也是天秤座,极好相处,而且因为没遇过什么挫折,心思也比较单纯干净。
不过……事实证明,在这个圈子里,心思单纯的确不是件好事,容易被人当枪使。
纪帅那天道完歉后,肖战没说什么,但红姐那边不松口,所以纪帅这两天给他打电话打的很勤,希望他能帮忙调和一下。
接完电话,肖战本来想出去再陪爸妈一会儿,结果刚拉开门,就看到自家母上笑逐颜开地站在门口,递过来一个红包。
肖战愣了一下,而后笑着道:“妈妈,新年快乐,红包我不要啦。”
肖妈妈二话不说把红包塞到他手里,“拿着吧,不想收压岁钱就赶紧结婚,结了婚你想要都没有。”
肖战笑了笑,没说话。
“刚刚跟谁打电话呢?”肖妈妈问道。
肖战说:“一个同事。”
肖妈妈哦了一声,又问:“男的女的?”
“女的,”肖战被她努力装作不是故意探听的表情逗笑,莞尔道:“过两天有剧上映,说了下工作方面的事。”
“哦,”肖妈妈欲言又止地顿了顿,说:“很晚了,快睡吧。”
等她出去后,肖战坐在椅子上,看着手机里白露发来的新年快乐,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骨。
虽然白露还没跟他爸妈说,但自家母上那么精明,肯定察觉到了问题,不然也不会一晚上都没提过白露,也没问说好的年底拍婚纱照,为什么又没拍。
欲言又止好几次,大约也是因为他太久没回家,不想刚回来就说这些扰他的情绪。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拖到今天才回家的原因。回来的早,免不了被追着解决这件,在爸妈眼里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
要解决这件事,以他们对白露的喜爱程度,必然要有合理的理由,解释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爸妈年龄大了,有些事,他并不太想让他们知道。
洗完澡出来后,肖战看到手机有个未接,因为是一串陌生数字,他就没有在意。毕竟总有些私生能买到艺人的电话号码,以前还没什么名气的时候,他的工作都是自己联系争取的,所以他不敢错过任何电话,导致每天要接很多骚扰电话,无比心累。
后来有了团队,他才终于可以不接陌生号码的电话了。
吹完头发后,他躺在床上看了会儿消息,刚准备睡觉,那个号码又来电了。
肖战盯着那串数字瞧了片刻,隐约觉得有点眼熟,想了想,就接了起来:
“喂,你好?”
那边轻笑了一声,说:“肖老师好。”
听见王一博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声筒传出来,肖战骤然愣了。
怔了须臾,他才迟疑道:“王……老师?”
“是我,”王一博说:“战哥新年快乐。”
“啊?”肖战又是一愣,“新年快乐……?”
王一博佯装察觉不到他语气里的疑惑和别扭,继续笑着问:“肖老师看春晚了吗?”
肖战沉默了一会儿,觉得他好意打电话来说新年快乐,自己没必要太矫情,就回道:“看了。”
王一博问:“看到我了吗?”
肖战莫名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得意,自动脑补出了他以前在自己面前,像个没长大的小朋友,那副傲娇又臭屁的表情,不由得也勾起了唇角,“看到了,王老师很厉害,小品演的很好,我刚刚看到网上评论也都在夸呢。”
“是吗?”王一博问完,声音蓦地垮了下来:“我都没时间看,下了春晚就赶着回剧组了。”
听见他声音里透着疲倦,肖战蹙起了眉,“今天行程也这么紧吗?”
“是啊,”王一博说:“剧组租的场地快到期了,要赶紧拍完。”
“这样啊,”肖战抿了抿唇,说:“那你抓紧时间休息会儿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王一博:……
辣鸡天秤座。社交高手了不起,随便一句话就能给人下套。
王一博一不留神被他套路,又不想在见不到面的情况下把人逼的太紧,恨恨地磨了磨后槽牙,说:“好,挂了,拜。”
肖战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就只剩下了嘟嘟嘟的忙音。
关掉灯躺在床上,看着黑乎乎的房间,肖战叹了口气。
他隐约觉得。
王一博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
而他会这样觉得,除了小年夜那天王一博的所作所为,还有就是,录制《天天向上》那天晚上,他明明记得接完白露的电话以后,就把手机关了静音,但第二天到了电视台,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手机并没有被调成静音,铃声是开着的。而且夜里四点多的时候,有人给他打过电话,一个46秒的未接,他因为喝了酒睡的太沉没听到,王一博……
很有可能听到了……铃声。
*
第二天肖战醒来时,已经快十一点了。因为接了王一博那通电话,搞得他大半夜失眠,将近四点才睡着。
初一到初三,肖战留在重庆,陪了父母三天。初四要录《你唱我听》的元宵特辑,一大早就要坐飞机去节目组,出门前,肖妈妈看了他老半天,说了句:“战战,妈妈知道你工作忙,但是不能再拖了,等忙完这阵,陪露露去把婚纱照拍了吧。”
肖战知道自家母上这句话已经憋了足足四天,拎着箱子边进电梯,边敷衍的点了下头。
这一期元宵特辑是选手们的公演舞台,开场本来是Erin的节目,但因为之前节目组说过等肖战嗓子好了以后,会把他原来的节目加进去,年前跟他商量了一下,决定加在这一期。
肖战原来选的歌,是张信哲的《白月光》,因为《暮成雪》里有个白月光的梗,很出名,他选这首歌本来是为了给《暮成雪》预热,但到元宵节那天,剧差不多已经播了一小半,也用不到预热了。
节目组早就问他,需不需要重新选歌,被肖战拒绝了。
公演舞台一天就全录完了,肖战年后的行程,本来大都是《暮成雪》的宣传,但红姐不肯松口,推掉了很多,导致他这段时间很是清闲。
窝在家里吃吃喝喝,逗逗坚果小姑娘,画个画搞个设计,难得的惬意。
21年刚跟王一博分手那段时间,他完全没办法一个人待着,就把坚果接到了自己身边,拍戏的时候也带着她,年底跑各种演唱会和颁奖典礼,就把坚果留在北京,会有工作人员帮忙照看。
惬意的咸鱼了几天,很快到了初七,之前录好的那期《天天向上》要播。
节目组前一天为了预热节目,居然把王一博在大厅滑滑板,不小心摔倒在他面前那一段视频放了出来。还配文说,看天天兄弟解锁迎接卫涯上仙的正确姿势。
视频到他笑着伸手说免礼那里戛然而止。
肖战刚开始瞧见《天天向上》官微那条微博,吓的心梗了一瞬,看到视频结束的位置卡的刚刚好,才松了口气。
这视频只要再多放三秒,肖战王一博不合的热搜绝对又会卷土重来。
怕了怕了。
原本录节目时制作方那边交代过,《天天向上》播的时候,两个主演要发微博宣传,而且要纪帅先转发节目组官博,肖战再转发纪帅的微博。
但因为之前何致远那件事,红姐比较叛逆,明令禁止他跟纪帅互动,愣是打电话把正在放假的琪琪派去他家,给他拍了几张坐在家看电视等节目播出的照片,然后发了条原创博。
给制作方气的够呛。
纪帅也在微信给他发了好几页大哭的表情包。
肖战看着那几十条消息,爱莫能助地摇了摇头。
其实红姐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那天也明明白白说了,只要纪帅说出酒是谁给的,她又是怎么知道何致远到底在哪个房间的,把事情交代清楚,就不难为她。
但纪帅死活不肯说。
对于何致远这件事,肖战也不是没脾气,既然纪帅不肯交代实情,那她就只能自己受着了。
但纵使肖战已经如此避嫌,节目组和纪帅团队那边依然借着热度,把#肖战纪帅 暮成雪#这个词条买上了热搜榜。
天天向上官博把王一博在电视台教尹缘滑板的视频,也当做花絮发了微博,所以同在热搜榜上的,还有#王一博尹缘 摸头杀#、#王一博教尹缘滑滑板#这两个词条。
节目播完不到半小时,#真相是假#、#成年人世界没童话#、#你磕过的cp怎么样了#,这三个词条接二连三爬上了热搜榜。
肖战明天一大早要去《暮成雪》的见面会,洗漱完打算看会儿手机就睡觉,用小号登上微博,看到了犹如修罗场的热搜榜。
博君一肖超话更是大型脱粉现场。十篇帖子里有五篇就是脱粉告别帖。
肖战挨个儿点进热搜看了一圈,才知道不过就是一期天天向上而已,粉丝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大。
是因为那一期去节目现场的大多都是cp粉,而感情本来就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屏幕里隔着镜头和滤镜,有些氛围感受不是很真切。
但是在现场,感情到底好不好,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肖战很清楚,那期节目,他和王一博全程零互动,别说是对话,就连个相望的眼神都没有。
节目播出后,很多去现场的粉丝发了脱粉向的report帖,没去现场的粉丝看了节目,本身就失望至极,再一看那些帖子,大都觉得没了坚持下去的理由。
19年的时候,有个大粉用《真相是假》这首歌,剪辑过一个cp向的视频,当时视频很火,有一百多万的播放量。
《真相是假》本来就是拆cp专用bgm。饭圈用这首歌剪的视频,基本都是比较虐的,但因为博君一肖两位正主互动太甜,导致这个视频丝毫不虐,看过的人都极其放肆地喊着好甜好甜好甜。
今天节目播完,这个up主用不到20分钟的时间,重新剪辑了一版《真相是假》,成功把一众cp粉虐到怀疑人生,一不小心就把词条送上了热搜榜。
而#成年人世界没童话#,则是因为双十一晚会那天,王一博的单人采访,节目组瞅准时机,把一段之前被剪掉的采访放了出来。
视频里记者问王一博,对于圈内炒cp这一现象有什么看法,王一博沉默须臾,抬起眸看着镜头,回了句,成年人世界没童话。
肖战听到他说这句话,心尖像是被针扎了一下,随着王一博眼神黯淡下去,他的心也开始隐隐作痛。
就冲着超话里满地哭嚎的帖子,他甚至不用看,就已经能预料到《真相是假》那个视频有多虐了。
毕竟曾经和王一博在一起时的互动有多甜,他自己再清楚不过,跟现在的零互动零交流放一起对比,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随手刷新了一下,恰好看到,剪辑《真相是假》视频博主的帖子被顶到了最上面,肖战点进去,看到博主的文案只有三句话:
你看过的温柔是假.
爱意也全都是假.
一捧泥沙[心碎].
里面的热评一,是这首歌的一句歌词:在假相中赖着不走的才是傻瓜。
肖战叹了口气,点开评论,说:也不一定是假,可能只是后来分开了而已。
那条微博评论已经上了万,肖战也不过是随手评论一句,没想到博主居然秒回他:
最怕曾经是真的,与其这样,我宁可希望全是假的,在一起后又分开,比从没在一起过更殇人。
随手评论一句又被扎心扎了个彻底。肖战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心口,赶忙关掉手机,爬进被窝去睡觉了。
窗帘遮住了外面的星光,房间里漆黑一片,只剩钟表分针一下一下摆动的声音。
嘀 ,嗒 ,嘀, 嗒 ……
==《粉圈纪事》==
【巧舌如簧的漂亮哑巴】:天天向上report贴,做好心理准备,脱粉预警。
本来看完以后内心感慨万千,但到了今天,突然发现自己没什么好说的了。毕竟入坑是自己入的,磕cp是自己磕的,怪不了别人,只能说,入戏的只有我们,四年了,大家都该出戏了。
整期节目零互动,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像是……两个陌生人。
说一段我印象最深的吧,是他们被cue写毛笔字那里,我瞬间就想起阿令藏书阁那段花絮了,真的很像啊[哭],我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无动于衷的。刚开始写的时候哥哥出了点小状况,纸上滴墨了,涵哥正好在啵旁边,就喊工作人员帮哥哥换了纸。全程,啵没抬过头,连看都没看一眼。我寻思着,你俩这已经不是避嫌了,而是有仇吧???
中场休息的时候,台上关了灯,比较黑,啵跟yy站在角落,练习摸头杀(当时还不知道是在练习台本内容,我特么以为他真的在摸yy的脑袋,人都裂了好吗!凸(艹皿艹 )
哥哥从后台回到舞台上的时候,路过了那对摸头杀的狗男女,怎么说,就很无动于衷,真的面无表情,跟什么都没看到似的,走过去跟js说话了。
我:???
这种小细节太扎我了,当时我就觉得,完了,我真的要粉不下去了。
后面更不用说了,哥哥跟js宣传新剧,互动又多又甜,啵跟前女同事也差不多,互动又多又甜,我当时内心:算了,你们随意吧,不必管我死活。
去之前说好去观摩修罗场的,去了之后发现,并没有丝毫修罗场的感觉,他俩跟新cp互动的一个比一个自然,对我来说是赤果果的大型离婚现场。
铂金一笑be了还有人不知道吗?
哦,只有我不知道。
现在我也知道了。
再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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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摇红莓黑加仑】:他们的人生中,已经有新的天梯载他们向上爬了,挺好的,我们也江湖再见吧。
-【啵啵赞赞去滑雪】:我的ID啊[大哭] [大哭] [大哭]
-【夏天快乐】:采访里,他说成年人世界没童话的时候,眼里没有光,星星都落了[心碎] [大哭]
-【改个id不知道改什么】:mua的,热评二id鲨我
-【等一个2026】:除非两位蒸煮亲自开口,不然什么都不能让我走!
-【半斤元宵】:万万没想到我们熬过了四年,败在了2023年。
-【王肖儿乖乖】:节目宣传,工作而已,我还能苟!博君一肖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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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谢谢!
爱你们!么么哒~(^з^)-☆
后面的粉圈纪事是我随便写的
博君一笑罢辽
不算正文
就跟我的假料屋一样
别说我用这个凑字数
之前有人说我假料屋是用来凑字数的
我也是乌鸡鲅鱼
你是按字数给我钱吗
我为爱发电何必凑字数🙄
【博君一肖】Rocketeer 7
7.
肖战这几天上下班都是坐地铁来回的,他曾经跟他妈拍着胸脯吹说自己有专属司机,现在司机已经罢工了。
三餐也都是自己照顾自己。王一博不再老妈子似的监督他,他吃饭更不积极,就每天随便吃点儿填饱肚子。他的生活突然之间像一团儿被揉得皱皱巴巴的纸,过得乱糟糟的,少了王一博就好像少了很大一部分。
偶尔他遇见开心的事情、看见好玩儿的段子,或者是又在客户那边受刁难的时候,会和以前一样下意识地想要和王一博分享。可王一博火儿还没消,发微信不回,打电话也不接。
两人平时都是小打小闹,王一博从来没跟他发过这么大脾...
7.
肖战这几天上下班都是坐地铁来回的,他曾经跟他妈拍着胸脯吹说自己有专属司机,现在司机已经罢工了。
三餐也都是自己照顾自己。王一博不再老妈子似的监督他,他吃饭更不积极,就每天随便吃点儿填饱肚子。他的生活突然之间像一团儿被揉得皱皱巴巴的纸,过得乱糟糟的,少了王一博就好像少了很大一部分。
偶尔他遇见开心的事情、看见好玩儿的段子,或者是又在客户那边受刁难的时候,会和以前一样下意识地想要和王一博分享。可王一博火儿还没消,发微信不回,打电话也不接。
两人平时都是小打小闹,王一博从来没跟他发过这么大脾气,所以肖战对于眼前这个状况根本是束手无策。
尤其是回想起被王一博扣住脖子动弹不得的那个场景时,肖战还是有些后怕。虽然王一博没用什么力气,但是他的表情实在太过于恐怖。那个时候的王一博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样子,失控、暴戾,难以掩饰的痛苦。
肖战不自觉摸了摸脖子,难过之余又觉得有点委屈。
微信的聊天界面慢慢从你来我往的对话变为没有回应的自言自语。昨天开始他甚至不敢再给王一博发消息了,手机提示音不断响起,满怀期待地拿起来一看又不是想要的那个人,他被这种希望落空的无力感搞得又累又难受。
已经过去一个礼拜了,两人的关系仍然没有缓和的趋势。周五早上肖战站在楼下呆呆等了好久,却还是没有看见那辆熟悉的车向他驶来。最后他紧了紧外套,低头走开了。
肖战工作的时候通常把个人情绪隐藏得很好,尽量做到体面对外,但还是被小张看出了不对劲。
“这几天你怎么都闷闷不乐的?”小张忍不住关心,“跟男朋友吵架啦?”
肖战摇了摇头,无奈道:“他不是我男朋友,别再乱说了。”
小张选择性地忽视他的纠正,安慰地拍拍他的胳膊:“憋在心里干嘛,跟我说说。”
肖战本来正别扭着,不想把这件事说给其他人听,但架不住小张持续发动关爱的炸弹攻击,于是咽了咽口水,缓缓开口:“我有个朋友……”
他在小张瞬间变得鄙夷的目光里硬着头皮继续道:“他的朋友跟他生气了。”
“你男朋友跟你生气了?”小张直击要害,却难免大吃了一惊,“怎么会呢?他对你那么好。”
肖战对于她这种毫不留情戳穿的行为感到十足难堪,不禁开始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提起这件事,赶紧胡乱摆摆手:“算了算了,当我没说吧。”
“是不是因为你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情,”小张跟个教导主任一样严肃地拷问他,“你玩弄了他的感情,是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才没那样呢!”肖战像被冤枉了的小学生,下意识反驳起来,但他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到最后那点儿仅剩的底气早已经消失不见,“我只是想跟他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他会那么生气。”
他都没反应过来嘴里的主人公已经由“我的朋友”变为“我”,自己先给自己卖了。
小张思索了一下:“那你有没有哄哄他?”
“有啊,我一直在跟他道歉,”肖战像在告状似的,语气里止不住的委屈,“但是我给他发了那么多微信,他理都不理我。”
“你真是笨呐你!发微信不回就去找他啊!”小张听后直翻白眼,忍不住教训起他来,“你是不知道他家在哪儿吗?你是不知道他公司在哪儿吗?”
见到肖战站在前台的时候,苏苏的表情一如既往的臭。
她应该是刚给王一博冲完咖啡,手里端着个杯子:“有事儿吗?”
那个杯子还是他买给王一博的,肖战眼神在苏苏的脸上和手里游移了几次。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局促,抠了抠手:“我来等王一博下班。”
苏苏觉得他有点可笑似的,轻蔑道:“一个礼拜了才想来找他?”
肖战被她的态度弄得有点火大,再怎么样这也是他和王一博之间的事情,她在这儿说什么风凉话。
他直视着苏苏,不断提醒自己要保持风度,语气还是不自觉生硬起来:“跟你没关系。”
苏苏根本不惧他,歪了歪头:“受不了他不围着你转了是吗?”
肖战一愣,脸瞬间涨了个通红,嘴张张合合的,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明明成功踩到了肖战的痛点,苏苏也没感到有多开心。她蹙起眉,表情复杂得堪称精彩,最后扭头离开,轻飘飘扔下一句:“等着吧,他开会呢。”
肖战在沙发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宁愿一遍一遍地发微信也不愿意来找王一博,就是怕这种情况。被当面打击的感觉实在太不好过,苏苏几句话的杀伤力都这么大,更不说王一博了。
掰着手指头等了大概十分钟,王一博终于下班了。肖战“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把跟在王一博后面的苏苏吓了一跳。
两人本来还在认真讨论明天的工作推进,一看王一博的注意力从见到肖战的那一瞬间起就不在这儿了,苏苏忍不住翻了个宇宙无敌大白眼。
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肖战一来她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苏苏醋溜溜地想着,只是说了句“我先走了”,便径自按了电梯下楼了。
肖战静静地和王一博对视了十余秒,反应过来后率先慌乱地移开了眼神。他抿了抿嘴,一点点挪过来,轻轻撞了撞王一博的肩膀。
回去的路上气氛仍然沉默。
王一博目视前方专心开车,没有一点要说话的意思。
肖战眼睛都快挂在王一博身上了,不住地偷瞄他,在等红灯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没有。”王一博不冷不热地回答。
“那就是有,”肖战说着,垂头丧气地求饶起来,“别生气啦,我知道错了。”
王一博斜睨他一眼,他赶紧趁热打铁地伸出三个手指:“我跟你保证,我以后再也不开这种玩笑了,你就别生气了。”
见王一博的表情有所软化,肖战装起可怜来,晃了晃他的胳膊,“你总不会永远都不理我了吧?”
肖战果然知道怎么拿捏他。王一博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忍不住摇了摇头。
肖战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才刚露出个得逞的笑容,一看王一博要往左拐,赶紧抗议:“我不回家!我想去你家。”
“我家不欢迎你。”王一博冷冷地说。
肖战讨好地冲他咧嘴一笑:“谢谢你,你最好了。”
王一博家里没有什么能吃的,肖战又不想吃外卖,他只好进厨房煮了袋泡面。没想到这个平日里最挑嘴的人居然吃得喷喷香,差点儿把汤都喝光。
“你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王一博忍不住皱眉。他之前还觉得自己的担心很多余,但一看肖战这个吃相,语气里不禁就带上了责备。
肖战从茶几上拿起个苹果塞进嘴里,理直气壮道:“你不管我,我就不想吃了。”
“如果我一直不管你呢,你要饿死自己是吗?”王一博没好气儿道。
“怎么又生气啦,”肖战吃得两腮鼓鼓囊囊的,没骨头似地往他身上一靠,嬉皮笑脸地把一个苹果搁进他手里,“吃苹果。”
王一博简直想揍他,心烦意乱地给他推到一边:“吃完赶紧走。”
肖战像个不倒翁一样被推开后又靠过来:“别生气别生气,我跟你保证,我真的知道错了。”
“哼。”王一博冷哼一声,连他话里的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肖战倒是知道怎么给王一博顺毛最合适,卖乖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才生气的,是吧?”
王一博听后表情一缓,果然不再气呼呼的。
这一周的拉锯战他其实比肖战还累,肖战只需要考虑怎么让他消气,他却还要一边忙着生气,一边又忍不住去想他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多穿衣。他明明知道肖战那么大个人了不会照顾不好自己,但他控制不了自己,一颗心全被肖战牵着走。
“你真的知道?”王一博侧过头去看他,声音低低的。
“嗯!真的!”肖战猛点头,把自己啃得几乎只剩个核儿的苹果递到王一博嘴边。
王一博看看他亮晶晶的眼睛,还有那个不忍直视的苹果核,忍不住笑了。
肖战也跟着他笑,吧唧吧唧地嚼着苹果,还不忘说道:“今天我不想回去了,我想住在你这儿。”
王一博点点头,温柔道:“好。”
半夜突然口渴,王一博从沙发上悠悠转醒。他拽了拽快掉到地上的毛毯,突然觉得腰部有些异样的触感。
王一博往下一看,本来应该在卧室里的肖战正躺在沙发下面的地毯上,手指头紧紧地捏着他的衣角。
他早就没了刚才那会儿嘻嘻哈哈的模样,食指和拇指死死捏着那一块布料,身子却离王一博远远的,似乎想要触碰又不敢向前一般。
见王一博醒了,他动了动,突然爬上来搂住了王一博,将两人挤在了狭窄的沙发里。
抱住王一博的那一瞬间肖战如释重负,他安心得不像话,浑身都跟着舒坦起来。他克制不住地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都钻进了王一博的怀抱里,像只黏人的小狗崽。
“以后你不能再这样了,”王一博的体温要高一些,身上暖烘烘的,肖战忍不住贴得更近,把温热的气息洒在他耳边,“你可以跟我生气,但是别再不理我了。”
“知道了吗?”他极力想要求得一个承诺,语气有些急切,再一次确认道。
王一博心里酸涩得要命,哄小孩儿似地摸了摸他圆圆的发顶:“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