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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丽:喜剧耽误我成团出道n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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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nah
你说你把心事留在这里,我把可爱...

你说你把心事留在这里,我把可爱留在微博那里,就如我们隔着太平洋却能感受到你呼吸的温存,我们会越来越好的,双生是不会被命运撕扯的,我想你,在寒秋的北方。 @舒童 

你说你把心事留在这里,我把可爱留在微博那里,就如我们隔着太平洋却能感受到你呼吸的温存,我们会越来越好的,双生是不会被命运撕扯的,我想你,在寒秋的北方。 @舒童 

夏弦冬读

what's youth

高中毕业那晚的真心话大冒险里,上铺问掷骰子输掉的苏菲:“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

这已经算是让人惊讶的回答了。在别人眼里好学生苏菲,也会有自己喜欢的男孩子。

“喜欢多久了?”

苏菲在心里默算。

“或许有…十年了。”

苏菲和阿正住在一个小区。苏菲的父母和阿正的父亲在一起工作,家属自然而然的也就住在了一个院子里。虽然不在一个楼,但一个在东头,一个在西头,又恰好住在同样的楼层,苏菲在阳台总能看到阿正家窗台上摆着的的小狗玩偶。

他俩第一次做同学是在学前班。大家都是小小的个子,坐在面对面的桌子上,看看小画书,折折纸。因为苏菲和阿正来自同一个小区,老师让他们坐了对桌。

至于更多的事,后...

高中毕业那晚的真心话大冒险里,上铺问掷骰子输掉的苏菲:“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

这已经算是让人惊讶的回答了。在别人眼里好学生苏菲,也会有自己喜欢的男孩子。

“喜欢多久了?”

苏菲在心里默算。

“或许有…十年了。”

苏菲和阿正住在一个小区。苏菲的父母和阿正的父亲在一起工作,家属自然而然的也就住在了一个院子里。虽然不在一个楼,但一个在东头,一个在西头,又恰好住在同样的楼层,苏菲在阳台总能看到阿正家窗台上摆着的的小狗玩偶。

他俩第一次做同学是在学前班。大家都是小小的个子,坐在面对面的桌子上,看看小画书,折折纸。因为苏菲和阿正来自同一个小区,老师让他们坐了对桌。

至于更多的事,后来的苏菲也记不太清了。

苏菲在小学的日记本里找到了自己当时歪歪扭扭的字迹:“今天阿正转到我们班来了,好开心啊!”

那是小学二年级的时候,邻班的阿正转到了苏菲的班级。从此上学放学都可以一起走,班车大约需要十五分钟,从车站走回家又需要五分钟。这样的日子,算下来走了五年。

每天放学时苏菲和阿正在路口分别,一个向左走,一个向右走。

每天上学时苏菲和阿正各自出门,如果遇到另一个在前面几步远的距离,就会喊住对方追上去再一起走。

“青梅竹马”,大家都喜欢这么说。

苏菲也不否认这点。每天的陪伴能聊很多很多的话题——比如喜欢吃甜还是吃咸,比如握拳的时候拇指握在手掌里面还是放在外面。阿正说习惯握在里面是表示人内向,苏菲没质疑过这件事情。她基本不去质疑阿正说过的所有事情。这是很简单也很基础的相信,在孩子之间尤为坚固。

女孩子的心思总是比男孩子来的细腻与成熟。苏菲在那时就在想自己是不是喜欢阿正。

她觉得应该是喜欢的。

他们曾经在雨天打过同一把雨伞。那天阿正忘记带雨伞,苏菲就把伞借给他撑。阿正比苏菲高,苏菲躲在伞底下,跟着阿正挤在放学接孩子的人群里。

他们也一起在苏菲家为了科学课的作业制作手工“小猫钓鱼”,虽然坐在一起一上午的成品只是在卡纸上画出了一只丑丑的猫。那天阿正留在了苏菲家吃午饭,他很喜欢脆生生的拌莴苣。

她曾经把阿正送给她的生日贺卡好生收在书柜里。那张贺卡是意外的惊喜——中午放学时她在无意中提了一句,其他的孩子都没有在意,只有阿正放弃了中午的午休,拿一张A4纸简简单单的对折,仔仔细细的做了一张贺卡。一面用水彩笔写着生日快乐,另一面贴了自己的大头贴。

苏菲觉得,自己总能把关于他的小事情记得这么清楚,应该就是喜欢了。

社会课上老师组织了一个游戏,匿名写下一个同班同学的名字,再写出三个ta的优点。最后收上来,老师随机抽纸条念给大家。

苏菲想了想,写了阿正的名字。

好巧,抽到了苏菲写的纸条。苏菲听着老师念着自己的纸条,也假装不是自己写的样子,和其他同学一样嬉笑着望向阿正的座位。

好巧,那天阿正没来上学。

阿正要转去北京上初中了。

时间其实走的挺快的。没有什么可以保留很久。幼儿园会升学前班,学前班会升小学。

小学也会毕业。认识再久的人也会分开。

毕业前大家都买了彩色的同学录,分发给全班同学,每个人桌子上都是厚厚的不同颜色的一沓纸张。

问题也都千奇百怪:最喜欢的动画,最喜欢的明星,最喜欢的各种东西。

苏菲把每个人的同学录都认真看过了。阿正的看了好多遍。

最喜欢的动漫是《名侦探柯南》。嗯,阿正真的和柯南很像。

最喜欢的颜色是蓝色。苏菲也喜欢蓝色,干净温柔,像携着青草香味的风。

最喜欢的ta……

同学们都喜欢在这里打哈哈。要不写爸爸妈妈,要不写明星偶像,更有甚者直接用“不告诉你”回绝这个问题。

阿正的答案是,

“苏菲”。

后来的苏菲,凭着这两个字继续喜欢他了很久。这是习惯的相信使然,也是一条存在苏菲梦境里的单向红线。

阿正走的时候苏菲并没有送他。女孩子和男孩子总还是要有些距离的,无论在多不懂事的年纪。那时候孩子们还没有用手机的权利,曾经每天都打的座机那头也只有阿正的外公应答了。

青春期的男生女生都格外别扭。没有联系方式,苏菲只能从阿正的好兄弟卓一那里听到消息。

阿正在假期还是会回曾经的房子小住,也会约卓一见面,聊聊现状打打篮球。男孩子的活动自然没有女生参与的道理,这样的擦肩而过就过了三年。

卓一说阿正成绩很好,会考成绩接近满分;说阿正剪了新发型,就像韩国男生一样。

苏菲也很忙,在初中认真学习,认识了很多优秀的朋友,也有男孩子向她表达好感,但她都最后做了好朋友。

她不知道在等什么。

初中毕业那年,卓一约苏菲和回来的阿正一起去他家打牌。

整个晚上欢声笑语,很拘谨也很友好。他们交换了电话号码,聊着不痛不痒的事。

散局时,他们又走了那一条走了五年的路。苏菲才发现阿正原来长的这么高了,不再是之前只高她半头的小毛头了。

苏菲聊起来他们曾经的语文老师。语文老师也是曾经阿正的班主任,也对苏菲很好。他患了癌症,苏菲和其他几个同学打算去看他。

算是善意的为远在北京的局外人补充消息,也算是路灯下长路的无话找话。

然后就像曾经一样,一个向左走,一个向右走。

他们在月亮下互道了一声“再见”,也不知道如果没了卓一这个中间人的两边促成,下次还要几年才能再见。

那一个电话号码存在苏菲的手机里很久,只有在新年钟声响起的时候,为数字后面的人发一条特别编辑过的群发祝福。

直到苏菲得到了语文老师离世的消息。

小学时候最器重苏菲的英语老师给苏菲传达了这个噩耗。苏菲在同学群里通知了大家,想过以后,给阿正编辑了一条短信。

“还记得小学的语文老师吗?他没扛过癌症,昨天走了。”

阿正没回。

第二天,苏菲收到了阿正的电话。

他说他昨天一整天都在上课,没有看手机。

她说没关系我理解,你们学习很紧张的吧,我只是想着给你说一声比较好。

他说真的没想到事情这么突然,他是个多好的老师啊。

她说对啊,小学的时候多好啊。

然后就是两方长久的沉默。长途话费里是两边安静的呼吸声。

他说后悔了。苏菲不知道他是后悔没有上次回来时去看望老师,还是后悔当初转学去那么远的地方。

也并不重要了。

苏菲鼓励他,你比我们少上一年学,明年就高考了,你要加油。

他说嗯,好,你也加油。

阿正高考结束以后,苏菲官方地询问成绩和志愿。大家都关注的事情,问起来不会显得突兀吧。

阿正顺理成章的留在了北京的大学,一个不错的分数,不错的专业,不错的大学。

那一天他们聊了很多,从苏菲的课活时间一直聊到晚饭时间,谁也没有让场子冷下来。

后来的每一次聊天也都能持续很长时间。一两个小时,断断续续纷纷杂杂的聊,一些有的没的的话题,聊过去的共同经历,也聊缺席了对方的生活。

阿正说,你有没有看过《疯狂动物城》?

“里面那只兔子,挺像你的。”

苏菲说,我最近有在看柯南。

“原来你小时候看的动漫这么有趣啊。”

阿正说,如果苏菲能来F大学的话,正好就在他们大学对面啦。

苏菲说,真好,我或许会去那个大学吧。

其实按苏菲的成绩,她从来没把F大学列在自己的梦想大学里。

几个月后,到了苏菲真正要选择大学的时候,特意去问了阿正。

“你觉得我去北京的大学好还是上海的大学好?”

阿正却说:“去上海吧。”

苏菲有点搞不懂他,也有点心冷。不知道他出于什么目的,希望他说出是因为北京雾霾太严重,或者是女孩子更加适合上海之类的话。

不然的话她不免会乱想,是不是…不想和她在一个城市读书啊。

苏菲的志愿最后还是落到了上海。她最喜欢的学校的确是在上海。这个选择可以解释为自主,可以解释为赌气,也可以在某个方面解释成顺从了他的建议。

不过当时如果他有一句想要她去的话,苏菲真的有可能会选择北京。

这样也好,大家都顺心如意了。

苏菲下定决心,拿到录取通知以后就去一次北京。去看故宫。去清华园。

去找阿正。去吃他口中很好吃的食堂。想拿着那张写着她名字的同学录,问问他会不会只是一句玩笑,一句促成了贯穿她整个青春单恋的玩笑。

那份通知等了一个星期。其实时间不长,但是苏菲从来没有觉得一周像是过了她前半生的那十年,跨越世纪,沧海或是桑田。

就在等待的这几天里,某一天晚上,阿正在朋友圈开心的宣布脱单了。是高中的同学,苏菲从来没有交集。

苏菲没有电视剧里声嘶力竭的难过,只是心里突然一空。像是心底一颗长了十年的朱砂痣被剜去,不至于流泪,但也说不出悲哀的始末。

我们还年轻,谈不上心痛。

我们从来没在一起,谈不上失恋。

第二天阿正委婉地问她是不是喜欢他,苏菲打着哈哈过去了。有些东西双方心里都明白,可能不开口对双方都好吧。

保留友谊,保留关系,保留青梅竹马时期最透明的情感。

后来苏菲想想可能就是天意吧。爱有天意,无缘也是天意。

苏菲的网易云里多了林宥嘉。只是她听不懂,也不爱听,现在听来字字句句都是在唱自己。

说谎,浪费,成全。

不过苏菲不会继续浪费。她这么自尊的人,放手也会干净利落。

对对方是干净利落的不打扰,至于彻底忘却,那是个自己都不清楚的悬念了。

北京终究没有去成,而那张同学录也成了悬而未决的旧问题。

苏菲放弃了很多事情的答案。她聪明的,数学课能自己解出的答案就不需要老师的标准注解。

后来的他们就像普通朋友一样了。偶尔朋友圈互相点点赞,也仅限于此。假期也没有像曾经客套语句里承诺的那样再见,至于阿正大学的食堂菜品,也只存在苏菲微博收藏的攻略里了。

苏菲还是继续看着柯南,经典剧情一遍又一遍。

工藤新一和毛利兰那样的青梅竹马,其实只能存在在美好的虚构情节里。小兰等新一那么久,旁人都觉得可怜,其实苏菲知道她已经很幸运了。因为毛利兰总会能等到他,无论是变声器后的关心的电话,变身后柯南的永远守候,或者是短暂恢复后的相见,都能感受到多少年来朝夕相处的熟悉的心动声。

但是苏菲明白,其实自己更像灰原哀。自己能做好所有事情,够聪明够强大,却不是出现在在他的最好时候。如果可以她希望他们永远都是留在小学时期,在上下课铃声中永远在一起。

“青春不论长短,总有结局。”苏菲在18岁时真正懂得了这句话。

那个让她默默牵挂的男生,原来早就已经留在她青春的序言里了。

RUN.

什么时候会出现一个和我说“跟我回家”的男生呀

什么时候会出现一个和我说“跟我回家”的男生呀

奶酪桃子汽水

滂沱荒漠-04

*之前写的太短了就删了,新上传的这版只有前面的一部分是和之前相同的内容,后面的都是新加的。


04.

直到坐在唐人街餐馆里的时候,王一博的思绪都没能从李子璇身上拿下来。

餐馆里的食物并不算太好吃,又或许是王一博本身的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地直到散席都只吃了六分饱。

回酒店的路上王一博塞着没放音乐的耳机闭着眼睛,一边听着轮胎飞驰过马路的声音一边假模假式地闭目养神。

下午一点多的旧金山的天空就算是在下午一点也照常灰暗,好似下一秒就要下起来雨一样。王一博竖着耳朵听后排的声响,哪怕此刻车内一片寂静,或许是都吃饱了的原因,没人说话也没有往常工作人员翻零食袋的声音。

这种有些压抑的沉...

*之前写的太短了就删了,新上传的这版只有前面的一部分是和之前相同的内容,后面的都是新加的。




04.

直到坐在唐人街餐馆里的时候,王一博的思绪都没能从李子璇身上拿下来。

餐馆里的食物并不算太好吃,又或许是王一博本身的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地直到散席都只吃了六分饱。

回酒店的路上王一博塞着没放音乐的耳机闭着眼睛,一边听着轮胎飞驰过马路的声音一边假模假式地闭目养神。

下午一点多的旧金山的天空就算是在下午一点也照常灰暗,好似下一秒就要下起来雨一样。王一博竖着耳朵听后排的声响,哪怕此刻车内一片寂静,或许是都吃饱了的原因,没人说话也没有往常工作人员翻零食袋的声音。

这种有些压抑的沉寂一直持续到了酒店门口。由于早上出来取景并没带多少东西,王一博只拿了自己随身带的包就径直往酒店里走。进电梯之前从卓然手里拿了房卡,在他刚要按下楼层的时候就听见通往电梯的长廊里似有似无的脚步声。

王一博心头一颤,鬼使神差地暂停了正缓缓合上的电梯门。

 

李子璇其实并没有害怕这家酒店从大堂通往电梯的走廊。

此时正值午后,前方的小窗户外泛着亮光,虽说乌云朵朵着实算是昏暗,但起码也不是当初晕墨般黑得无边无际的夜空。更何况这条长廊的灯没有坏,就在她头顶亮晶晶的照着所及之处的每个角落,前后左右都看得一清二楚。

但她知道这些都是借口,事实上她是不确定王一博到底还会不会给她留电梯门。

他应该不记得了吧?像他那样每天的事情都排得满满当当的人,应当是不会记得每晚去电梯间的那一小段路的。

就像他那样耀眼,光芒万丈,站在舞台上与荧幕前发光发热的存在,理所应当是不会记得她的。

所以在昨天的傍晚,当他站在电梯里轻轻地笑着对她说:“我当然记得你”的时候,她莫名其妙就有种被拯救的感觉。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夸张,但李子璇觉得,那种感觉好像就是在海里漫无目的地飘荡了好久好久,突然看见远方慢慢行驶来一艘她熟悉的船。

 

李子璇一路小跑过来,灵巧地挤进半合的电梯门里。

王一博替她按下十二层,看着眼前的电梯门缓慢地合上。他用余光看着李子璇灯光下的身影,她整个人被笼罩在暖乎乎的暗光里,昏暗的黄灯打在她的头发上,在发旋处形成一个小小的光圈。

王一博突然就觉得那光圈可爱至极,像他小时候看的动画里穿着白裙子的小天使,头上也顶着一个类似的金色光圈。此时电梯正在缓慢上升,失重的感觉一点一点地漫过身体。王一博慢慢探过身子伸出手,用手掌轻轻地抚了一下那个小光圈。

当他手上的皮肤接触到李子璇的头顶的时候,失重的感觉愈发强烈,好似有水慢慢盈满整个电梯间。顷刻间电梯运作的声音变的模糊起来,眼前的一切都随着那根本不存在的水流逐渐被放成慢镜头,不慌不忙地演绎着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会发生的这一切。

李子璇突然转过来的头和直望着他的眼睛把王一博吓了一大跳,好像正在做梦时一拳被人揍醒。水源正在不断退散,慢镜头重回正常速度,王一博抽回手,瞬间像个被老师发现上课偷看漫画书的小男孩般站得笔直。若不是依然存在的失重感随着缓慢上升的电梯提醒他刚刚的一切都确实发生了,他恐怕会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或是累出了幻觉。

李子璇有些干涩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你……”

王一博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此刻李子璇的开头像是救命稻草一般:“对不起,我……”

然后他绝望地发现除了对不起自己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不住地重复这一个短语:“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李子璇看起来好像是被吓到了,身体僵了好一会儿才回了一句:“没关系。”

王一博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电梯最终到达十二层的时候王一博在心里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心想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度秒如年”。他和李子璇一前一后走出电梯,他向左拐,她向右拐,分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临进门前王一博听到了一声软糯的“晚安”轻飘飘地从他耳边擦过去,轻到几乎听不见。他反应了一秒钟,抬头的时候李子璇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后,只给他留下一声清脆的关门声,好似那声轻柔的“晚安”不曾被她说出口一般。

王一博不知为什么就肯定那声晚安一定是李子璇说给他听的,明明声音本身若有似无,随时有可能被人怀疑自己是幻听。

他关上门走进房间里,巨大的落地窗外一片灰蒙蒙的天空。稀薄的云彩停留在天空上方,淡到几乎看不见,似乎一阵风就能把它们全部吹散,然后与世界里的每一个角落融合在一起。

 

已经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用目光去追逐他的身影。

他在的时候紧张,希望能赶紧逃离他的所在之处。他不在的时候希望他在。

习惯了跟在他的后面,随时随地捕捉他的一举一动。比如坐车的时候坐在他后面一排,进电梯的时候跟在他后面。说是出于习惯,实际心境根本不同。

在时隔三年又见到他的时候脑海是战栗的。想不出更合适的形容词,就像是所有关于他的一切都瞬间从已经尘封的记忆里又重新翻倒了出来,鲜活得好似昨天才发生的一样,像放电影般一帧帧从眼前划过。

跑前跑后帮她送文件的时候,陪她一起走过黑暗的走廊的时候。

后来在他轻微用力地握住自己手的时候,抬头看着自己的眼睛的时候,告诉自己别喝酒喝果汁的时候,在寒冷冬日的早上拍拍她肩膀然后塞给她一个毛线帽的时候。

最后是在午后的电梯间,昏暗的黄灯朦胧地打在他身上,用余光看见他朝自己的头顶伸出手,然后轻轻把手掌覆在自己头发上的时候。

连李子璇自己都没注意,她居然惦念了他这么久。

她用余光瞧见他低头时的神情,像被糅合在蒸汽里般温柔。此时他头顶的灯光更像月光,而她仿佛瞧见了他身后被月光照亮的,广阔的,铺满整个世界的白雪皑皑。

而她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一句话,那是她在过去三年里翻他的后援图博时看到过的被用过无数遍的彩虹屁。

“在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李子璇瞬间听见自己的心脏狂跳起来,像是他某场演唱会上的架子鼓手敲起的鼓点。以往关于他的一切记忆都在这一瞬间融化复原,翻江倒海地从她心里某个不知名的角落蜂拥而出。她感觉自己此刻被海水包围,带着咸腥味儿的海水晃晃悠悠地正将自己慢慢淹没。

她转过头看王一博,在对上他双眼的那一瞬间似乎一切都有了答案。

她有些不自然地开口:“你……”

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为了掩盖自己刚刚得知了什么的尴尬。

然后她听到从头顶上方传来的声音,有些虚无缥缈,好似来自万里之外:“对不起,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李子璇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反应,然后回答没关系。

她听着自己慢慢平复下来的心跳,感受着咸腥的海水慢慢往脚下降,直到自己可以重新呼吸自如。

在进门前她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了声晚安,抱着一丝王一博根本不可能听到的侥幸心理关上了门。与其说是希望王一博晚安,不如说更像是她对自己说的。

后来她无数次想过,那天晚上自己所发现的究竟是什么,所感受到的一切又是因为什么。

李子璇觉得,那大概便是真真切切的喜欢吧。


俗话说得好,当一个人心烦意乱的时候,就必须找点儿什么事做去排解心情。

具体这话是谁说的,王一博不知道,就算你要说是他顺口胡诌的他也不介意。他只知道他现在很烦,烦的发慌,烦到好不容易得来半天假期却根本睡不着。在第十三次翻身的时候他决定干脆不睡了,下床去窗前看看。

偌大的落地窗下面是川流不息的车流与蚂蚁般大小的行人,被包裹在栋栋高楼大厦间。然后他看到垂直下方的一片湛蓝,与阴乎乎的天空形成巨大反差。

游泳池里冰蓝色的水明明晃晃地荡漾着,一下一下荡到他心坎儿上。

糟了。是心动的感觉。

 

二十分钟之后王一博抖掉身上的浴巾,深吸了一口气,一头扎进还泛着水花儿的游泳池里。他用力蹬着腿,憋住一口气再呼出来。冰凉的水反复冲撞着他的皮肤,似乎能够如他所想的一般,在短时间内把他这几天所经历的事情洗涤的一干二净。

其实他从小就喜欢游泳。只有在水里的时候,王一博才能暂时屏蔽掉所有的不快乐,挥动手臂使劲往前游,除了四周颤动的水花,没有任何外界的东西存活在他的小世界里。

那是在他爱上舞蹈之前。后来由于去韩国做了练习生,学校公司两头跑,自然就把这个还没有成型的爱好理所当然地丢掉了。倒也不觉得遗憾,抑或是说在他还没来得及知道什么事值得他去遗憾的时候就已经被选中出了道,从此变成了千万镜头前的同一张脸,再也不知何为喜怒哀乐。

此时偌大的泳池里漂浮着他在这几天之内所有的思绪——烦躁的,不安的,纠结的,或是侥幸的——他都能够在这个空无一人的游泳池中得到解脱。

王一博熟练的换气蹬腿,摆动手臂,尚未得到答案的问题在他的脑海里飞速运转。

 

在不知道游了多少圈的时候,他抬头换气,恰好听见隔壁泳道有人扑通一声跳下水的声音,伴随着一滴飞扬的水花不偏不倚的跳进他的嗓子里,顺着他换的气被成功的呛进了气管里。王一博扶着间隔泳道的漂浮物剧烈的咳嗽,胸腔一阵阵的轰鸣。距离他上一次呛水大概已经有些年份了。王一博的心里升腾起一阵不快,不自觉的抬起眼仔细辨别这个不速之客。透过游泳镜朦胧的水雾,他看到已经抵达泳池另一端的是个熟悉的身影。他摘下泳镜,看到卓然在对面乐得花枝招展。

“你小子来工作还随身携带泳镜?”

王一博抖抖泳镜上的水:“我多少年不游泳了?找前台借的。”

“借我戴一会儿。”

“不借。”

卓然狗刨到王一博那边抢他的泳镜,王一博看着对面一米八的大个子弯下腰狗刨,没忍住笑出声:“哎哎哎你不会去前台借啊,非抢我的。”

卓然指指墙上的钟:“大哥,现在快四点了,五点就吃饭了,咱俩等会儿上去还不得先洗澡吗。我现在去来得及?”

王一博摊摊手,做出一副“那就没办法了”的表情,转身戴上泳镜,推开卓然准备继续游。

卓然明显不吃这套,用他的大膀子一把拐住王一博的脖子:“别游了,咱俩唠会儿。”

王一博甩掉他的大膀子:“谁跟你唠,哎不是大哥咱俩天天跟连体婴似的粘一块儿你都不烦吗?”

卓然嬉皮笑脸地在水里搂王一博的腰:“不烦,这不是爱你吗。”

王一博浑身起鸡皮疙瘩,一肘子搥到卓然肋骨上:“滚滚滚,太gay了你。”

卓然捂着肋骨假装鬼哭狼嚎:“天地良心,你王一博从出道就一直跟着我,现在倒翻脸不认人了。”

    

卓然是王一博的第一个经纪人,也是唯一一个。

第一次见到卓然的时候他刚出道,而卓然也不过是大学刚毕业的毛头小子。两人一拍即合,王一博羡慕卓然打得一手好球和肌肉线条流畅的身材,卓然羡慕王一博吹弹可破的牛奶肌和家里堆成珠穆朗玛峰的摩托头盔。

十九岁的王一博说:“你也不黑啊。”

二十二岁的卓然说:“不黑是不黑,但是像你皮肤这么白这么好的真是少见。”

十九岁的王一博说:“我也想学打橄榄球。”

二十二岁的卓然乐了,乐得花枝招展,引得隔壁家来看她们爱豆的女粉丝眼睛直往这儿瞟:“不难,以后教你。”

十九岁的王一博与二十二岁的卓然每天进行着商业互吹,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了味儿,变成了互相嫌弃和埋汰,恨不得每天按着对方的脑袋把对方的缺点做成个表挂在公司门口和王一博后援会的置顶帖上,供那些来追星的小姑娘们欣赏。

二十七岁的卓然对此说:“打是亲骂是爱。”

二十四岁的王一博说:“滚。”

 

王一博和卓然什么都说。他知道他虽然平时油嘴滑舌,但到了关键时刻从来不掉链子。所以无论是在工作时的一句“等会儿采访的时候这个问题要怎么答”,还是吃饭时候的一句“你别喝了身体重要我替你挡酒”,还是偶尔半夜王一博睡不着的时候打给卓然的一通接一通的电话,都在他出了道的这五年里生根发芽,让他知道卓然便是他离开家时最牢固的依靠。

但有一件事他始终说不出口,特别是现在逐渐在他心里开始冒头的事,他逐渐开始慢慢在意的事。

王一博其实很慌。如果一件事他连面对卓然时都说不出口了,那说明这件事是真的很严重了。

王一博从出道的第二年就被粉丝戏称为“当代唐僧”。被冠有此名的原因表现在于他常年“不近女色”,不爱和女嘉宾互动,甚至在一次上节目的时候把他和公司给配的官方CP的合照扣在桌面上免得节目组添油加醋炒CP,心里只有他的大摩托。卓然也曾问过他关于回答关于女朋友之类的问题,每次都以王一博理直气壮的“真的不知道”收场。久而久之卓然就完全听天由命了,再也不奢求王一博和哪位当红漂亮妹妹搞个地下恋情然后某天公之于众他卓然也能以半个老父亲的身份喝个喜酒,那些已经撰好稿的澄清声明与祝福语也都自然而然被压在了箱底,日积月累地生灰。

王一博知道卓然虽然表面上gay里gay气大大咧咧,内心却敏感细腻的要死。偶尔的几次说谎都被他揭穿的落花流水,后来他便慢慢相信他真的有双火眼金睛。王一博深信不疑,凭卓然对自己这些年的了解,如果真向他说谎或是搪塞,他不可能不发觉。

于是心里从李子璇出现的那一天就开始慢慢有鬼的王一博,在面对卓然的火眼金睛时很怂包地怕了,生怕被他看出些许苗头。

 

王一博爬上岸,甩给卓然一条干浴巾:“披上,别感冒了。”

卓然慢慢擦着头发,突然开口问王一博:“晚上想出去吃吗?就咱俩。”

王一博的心瞬间凉了半截:“你……那么想出去吃?”

卓然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王一博真想原地撞墙。



TBC.


奶酪桃子汽水

滂沱荒漠-序

*长篇连载,HE。

*更新时间待定。

*勿上升真人。


【序】

惯性的作用?真真切切的喜欢?都说不清。

似乎哪种都是,又似乎哪种都不是。


还能再见面吗?

其实想要找一个机会很容易,可是没有合适的理由就会让它变得很难。

抓不住东西的感觉最恼人。


这世间有一种最难缠的感情叫做始乱终弃。

可似乎又是从那时候我就开始决定要跟随你的步伐为自己的梦想加冕。


印着黑字的白纸被丢在瓢泼大雨里,会随着雨滴的飘落击打而湿透,模糊,烂成一团,最后在歇斯底里的雨声中溃不成军。

有一本书上说过——所以你看,白纸黑字也并不代表着坚不可摧,抑或天荒地老。


因为不知...

*长篇连载,HE。

*更新时间待定。

*勿上升真人。



【序】

惯性的作用?真真切切的喜欢?都说不清。

似乎哪种都是,又似乎哪种都不是。

 

还能再见面吗?

其实想要找一个机会很容易,可是没有合适的理由就会让它变得很难。

抓不住东西的感觉最恼人。


这世间有一种最难缠的感情叫做始乱终弃。

可似乎又是从那时候我就开始决定要跟随你的步伐为自己的梦想加冕。


印着黑字的白纸被丢在瓢泼大雨里,会随着雨滴的飘落击打而湿透,模糊,烂成一团,最后在歇斯底里的雨声中溃不成军。

有一本书上说过——所以你看,白纸黑字也并不代表着坚不可摧,抑或天荒地老。


因为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机会站在你身旁,所以只能在纸上写下想对你说的话。

就不给你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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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漠之所以为荒漠,是因为它缺少水的存在。

荒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渴望着水源,渴望着遇见明明与它截然相反但却偏偏能拯救它的东西。

滂沱大雨许是天灾,但却是干涸荒漠唯一的救赎者。


这是一个心酸又温暖的故事。

它糅杂了生活里的无数失望与希望,茫然与坚定,厌恶与喜欢,分离与重逢。

好在尘埃落定之时我们都会找到自己最终的归宿。

滂沱荒漠,即为绿洲。

奶酪桃子汽水

无法长大

*BGM-男孩&一半

*现实向&刀片

*这一篇原本是想等到过段时间再发的,毕竟天天向上刚播,相信大家还沉浸在甜甜斗舞与超话一片欢乐和谐的景象之中。但既然写都写了那么迟早都是要发的,废话不多说,所以我就发了。祝大家吞刀愉快。

*此文欢迎被推或分享链接,但禁止随意转载。

*欢迎文评。


【序】

后来她再也没见过如他那般即使在而立之年也依旧保留着少年气的人。在她心里,他就是长生不老;他永远年轻,永远倔强,永远纯洁,永远热泪盈眶。


窗外的夜色已经很浓了,只有远处星星点点的路灯与还未打烊的烧烤店把马路映出一片一片...

*BGM-男孩&一半

*现实向&刀片

*这一篇原本是想等到过段时间再发的,毕竟天天向上刚播,相信大家还沉浸在甜甜斗舞与超话一片欢乐和谐的景象之中。但既然写都写了那么迟早都是要发的,废话不多说,所以我就发了。祝大家吞刀愉快。

*此文欢迎被推或分享链接,但禁止随意转载。

*欢迎文评。



【序】

后来她再也没见过如他那般即使在而立之年也依旧保留着少年气的人。在她心里,他就是长生不老;他永远年轻,永远倔强,永远纯洁,永远热泪盈眶。

    


窗外的夜色已经很浓了,只有远处星星点点的路灯与还未打烊的烧烤店把马路映出一片一片的暗黄色光晕。此时正是盛夏,街上的行人依旧摩肩接踵。偶尔有穿行而过的轿车,轱辘顺滑地驶过带着大片光晕的柏油马路。北京夏天的夜晚依旧活生生的,白天生龙活虎吞噬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的城市此时像是被蒙上了一层不透风的黑纸,虽然看不清里面到底什么样,也无法预知第二天它被揭开的时候里面又会是什么样,但还是被风吹得呼啦啦的响着。

    

北京是座大城市,是人人都想来的首都。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这座城市每天都在不断地被注入着来自五湖四海的新鲜血液,而这些新鲜血液里多半流淌着热情与勇气。但一年后,五年后,甚至十年后,那点滚烫的热情与勇气多半会被北京每年冬天的寒风吹得冰凉,最终那些血液不再新鲜,热情也不再发烫。

但李子璇很幸运。七年前她独身一人回到北京的时候带去了太多的东西,是那些东西推着她一直一直往上走。即使当时她来自湖南的血液在偌大的北京依旧显得格外新鲜,可她血液里常年流淌着的韧劲与热情却始终没被生活磨掉,没被寒风吹散。

她背负着没能成团的遗憾与被众人欣赏的侥幸回到北京,继续留在觉醒东方。每天练舞,唱歌,有节目就去录一录,没节目就待在练习室里跳舞。她过得充实,自我,不把自己局限在某个特定的领域里,敢于尝试各种新鲜事物,收拢各种来自不同方面的经验。她甚至去和签约华谊兄弟的戚砚笛一起合作了一部电影。她过着不温不火小艺人的生活,轻松地做着她想做的事,乐在其中。

偶尔刷微博的时候会翻到以前的东西,看到七年前曾待过的练习室与那个让自己又爱又恨的舞台。其实她心里并没有太多的波澜,正如她清楚地知道这些事情都只是自己过去里的一部分,是终会随着时间老去的。无可更改,却也没法丢掉。

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以往的一切春天都无法复原,即使最狂热最坚贞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瞬息即逝的现实,唯有孤独永恒。

李子璇曾在一个喜欢的写手那里看到过这段话,说是出自《百年孤独》。当时她正挣扎于漫无天日的练习与公演中,偶尔在空闲的时候翻一翻偷偷带来的书。她当时并不能理解这段话,或是说读了之后和没读一样。但后来当她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眺望着自己七年前所经历的人和事时,这段话突然蹦进她的脑海,以至于她当时几乎立刻开始寻找当初那本书,想要把这段话重新理解一遍。

这次她成功了。

 

李子璇走在大街上的时候看到三里屯伫立着的大商场前的荧光屏幕,上面有一张她熟悉的脸。

说是熟悉,但其实也没有多熟悉。

曾经有三个多月她几乎每天都会看到这张脸,视觉上理所应当是熟悉的。但若牵强地说她和这张脸的主人是灵魂对着灵魂般的熟悉,想必她是不同意的。

李子璇透过墨镜偷偷把手机翻出来看了看日期,八月五日。

李子璇顿时明白过来,也看到了那张脸下面一笔一划印着的那个名字,名字下面还写着“生日快乐”。

她瞬间想条件反射般地低头,但又忽然想起自己戴着墨镜,其他人并不知道自己在看哪里。她又偷偷摸摸抬起头,看着那张已经被时光雕刻的愈发成熟的脸。

还是无比的熟悉啊,连自己都没发觉,她居然会觉得他看起来这么熟悉。

 

李子璇想不清楚,明明自己前些日子刚刚重新读了之前不理解的那段话,好不容易把它消化的彻底,为什么今天还是要逼着她把回忆翻出来再重新过一遍。

她很想告诉自己过去真的已经过去了,那些都是假的,她不会再有那样一个机会了,也不会再遇到一个像王一博一样的老师,更不会莫名其妙地对他产生些什么不清不楚的感觉,特别还是在比赛已经结束了之后。

她当初本来也是没怎么把这些放在心上的,权当是自己太久没接触好看的男生而产生的正常心态。同时也清楚就算真的有点喜欢也不会和他怎么样,毕竟他们以后也很难走同一条道路。所以比赛结束之后她自己悄悄地离开了,没有再见他,也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唯一还能获取他消息的就只有微博,隔三差五搜一搜,看看他跳舞,偶尔有点年轻男艺人都会有的花边新闻,其实心里也没有太大波澜。因为就算有又能怎么样呢?好像自己真的可以改变些什么一样。

她很清楚自己不能改变世界,也不能改变自己现有的状况,更不能改变他的未来。

她有时候会骂自己糊涂,怎么就觉得自己对他有什么小心思了呢?真是荒唐——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节目,自己可能永远都不会遇到他,也不会和他有什么交集。虽然如今交集的确发生了,但也只是匆匆一刹那,过去了就结束了,以后如果见到他还是会恭恭敬敬叫他一声一博老师。

可是失落是难免的。她也想不清楚,正如她一直在骂自己糊涂——教过她的老师那么多,其中也不缺年轻帅气的男老师,跳起舞来比他帅的还大有人在。怎么一上他的课自己就魂不守舍了呢?脑子就像一团浆糊,明明在尽力捕捉他所说的每个要点并且尽量把注意力放到他所传授的舞蹈经验,可脑子里好像在意的是另外一码事——他今天的头发好看,没化眼妆也好看,这身衣服帅……搞得她自己都要疯了。而这偏偏只是个开始,后来就演变成听到他夸自己就脸红,不自觉地多想,四肢僵硬且不自然——他为什么偏偏夸我?怎么不夸别人?同时侥幸地安慰自己:一定是因为不常听到来自外界的肯定才会害羞脸红。直到后来有一天突然想起Ella老师每天也在夸自己,而且是翻着花样夸,比他绞尽脑汁才变化的几句夸人句子要精彩得多。明明都是夸,而且都是走心的夸,自己为什么就非要对他的称赞要敏感那么多?这就触及到她的知识盲区了——本来和异性的接触就不多,以前面对着男舞蹈老师的时候也没觉得怎么不自然,怎么就偏偏在他那儿栽了?她有些不敢想,也不太敢去触碰自己脑海里所想的最令她怀疑的那一部分。

 

有一次她们正在一起练习时,坐在前面的王一博突然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然后叫道:“对,就是你,我要表扬一下你”,她当即潜意识里就认为会是站在自己旁边的学员。但在她大方地指了指自己右边的女孩子时王一博却指指她:“对,你,就是你。你跳得特别好。”

李子璇有那么一瞬间是懵的,并不敢相信这个老师此时正点名的是自己,而且居然还是在夸自己。由于自己总是唯唯诺诺不敢表现的性格,从小到大能发现她的人少之又少,因此她听到的肯定与鼓励也是寥寥无几。作为一个刚来到这里还未适应现有环境的人,她对听到夸奖本是不抱希望的——甚至说是不敢奢望。她张了张嘴眼圈就要红了,但抬头的时候刚好对上他的眼睛。她看着他的眼睛就更说不出一句话,只能抿着嘴向他鞠了一个躬。

这是她第一次和他有正面交集,而且自己居然在他常年冷漠的双眼里捕捉到了坚固的肯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直到后来离总决赛越来越近的时候,有一个学员与导师互动的环节。班里的一个女孩在被问到自己心愿的时候毫不遮掩地说:“我想抱王一博老师。”然后就真的抱了,行云流水般不带一点杂念与不自然。李子璇望着那个女孩子兴奋但坦荡的双眼时就突然开了窍。原来心里有鬼的是她自己。与夸奖不夸奖,肢体接触不接触,上不上他的课全然无关。在那一刻她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巨大的浪花一下一下拍打在她原本就弱不禁风的心脏上,轻易撕扯断她身体里最后的那根紧绷的弦。她全身一下就松懈下来,像是有什么东西终于破土而出了——但她静静藏着没让任何人发现。事实上她也不能让任何人发现,这是规矩,每个人都心照不宣的规矩。若是这一腔心意被她自己傻乎乎的公之于众,到头来还不是自讨苦吃。

李子璇从来没奢望过上天会眷顾自己,因此在总决赛上与出道名次失之交臂时居然也不觉得意外。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努力过,相反,在她了解自己心意的那一刻就已经下定决心要拿到一个出道名次。或许是不想让他失望,又或许她想证明自己也可以有一天坦荡荡的以“最佳学员”的身份也拥抱他一次,再或许完全是为了她自己想证明自己可以,自己配得上他给予过她的所有的称赞与肯定。可惜天不遂人愿,她到总决赛结束的时候也没能站上出道学员的位置,更是没能得到那个和他拥抱的机会。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此刻又被杭州六月温暖的风吹得散落一地。

明明吹散她勇气的应当是北京十二月的寒风,可到头来却败在了杭州六月温润如水的暖风里。

    

现实不等人,李子璇并没有时间伤春悲秋就又投入到了紧张的工作中。

她受邀参加了几个国内火爆的综艺节目,其中就有王一博主持的《天天向上》。在后台排舞的时候她见到了他,硬着头皮跟他打了招呼,连排了几次舞,觉得差不多了就各自进了化妆室,等待被导演叫上场。

其实她内心是无比忐忑的,还有一点期待的,同时又在心里不停地感谢命运又给了她一次和他同台的机会。因为她已经清楚自己和他并不会有结果,所以在这一次机会来临的时候她抱着这种心理在微博上对着他的名字按下了关注。她别扭地想让别人知道,自己也可以坦荡荡地关注他,心无杂念,云淡风轻。她迫不及待地想证明:我心里是没有鬼的。

后来李子璇想到这件事的时候简直觉得无比可笑——她在证明给谁看呢?越想证明就说明她越在乎。若是真的心无旁鹫,就应当像当初拥抱他的那个女孩子一样从心而外地坦荡荡,而不是在为了催眠自己“并不喜欢他”的心理情况下按下的那个关注键。如此催眠自然是没有效果的,而后的好长一段时间她几乎都住在他的超级话题里,甚至还手滑点赞过他跳舞的视频,吓得她立刻取消了赞,还装模作样的去评论别人的微博掩饰尴尬。李子璇在后来回想起这一切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当年在这方面幼稚的要命,可同时也稍稍怀念起自己的青春岁月。被他的消息包裹着的青春岁月。

李子璇想起她在和王一博一起录天天向上的时候。当时她并不熟悉综艺节目,也不知道该怎样制造综艺效果。汪涵前辈的理解与宽慰虽然让她放轻松了不少,可当因为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输掉“剪刀石头布”的游戏而主持人不得不起哄“让王一博传授一下”时,她面对着王一博突然靠过来的脸和瞬间就近在咫尺的呼吸又乱了方寸——后来想想,那好像是她和王一博距离最近的一次。她依旧记得他身上清新的薄荷洗衣液味道与现场喧哗燥热的气氛有多么的格格不入。可惜那梦境一般的瞬间只持续了短短两三秒,她就又重回了那个舞台,继续将自己伪装的老练且成熟,重新变成现场每一个人都希望看到的李子璇。

后来她遵循着综艺节目上必要的“调侃”随便侃了王一博几句,其中就出现了那时他钻牛角尖非要她加在公演舞曲里的舞步。她接汪涵前辈的话柄:“他平时老是摆出一副‘不关我的事’的样子,可是一旦涉及到他喜欢的东西与事情的时候就会轴得要死……”本抱着随便说几句制造综艺效果的心态,可没想到他几乎是立刻就回嘴:“我什么时候轴过?”李子璇瞬间就傻了眼——明明自己来录节目之前做了足够的准备工作,他从来都不会和嘉宾抬杠的——可为什么偏偏到自己这儿就又是另一回事?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心里却越来越不安分地打起鼓来。

回家之后李子璇趴在床上想了半宿。好像自从他们在选秀节目上认识对方开始,王一博只要是面对自己的时候就会和平常不一样。包括明显是走心的称赞,总决赛前特意鼓励她的话语,硬要她加进去的舞步,和今晚汪涵故作惊讶的调侃“一博你平常还这样的”时他欲言又止的神情,都是平常那个全身散发出“生人勿进”的王一博所不会表现出来的。李子璇虽然单纯,可她并不傻,她比谁都明白在这个圈子生存所需要知道的规矩——别拿夸奖和特权当回事。彼时的她把王一博给过她的所有的东西都当成一种必要的形式,同时还故作冷静地劝慰自己不要把这些放在心上。

李子璇觉得那时候的自己真是个标准的双标。彼时的她一边告诉自己别为这点走形式的夸奖乱了方寸,同时又忍不住将给予她肯定的那个人悄悄锁在心里的某一处。

偶尔在看到他那几起毫无可信度可言的花边绯闻时李子璇其实是不屑的,甚至觉得有些好笑——现在的营销号被带节奏带得太惨,这种没用的假新闻也会发。但同时又忍不住点进王一博和绯闻女主角的微博里寻找蛛丝马迹。结果当然是什么都没发现,她自己却不自觉地活在纠结与迷茫里。

后来由于工作慢慢繁忙起来,关于他的事情也就不怎么再上心了。毕竟离最后面对面排舞的那一次已经过去了近三年,再怎么关注似乎也捕捉不到当初面对面所感受到的活生生的他。自己并未得到一个添加他微信或是任何聊天软件的机会,因此对他的了解也仅仅只局限于微博里,而微博恰巧是最“假”的地方——全部都是人设与广告,她几乎看不见真实的他。于是那种神经被他牵引着的感觉随着时间慢慢退化,最终隐藏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角落里,慢慢地生灰。她并不觉得遗憾,正如同她早就无比清楚自己并不会和他走到一起——理由,没有理由,只是直觉,只是知道。王一博在她的世界里慢慢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她依旧仰视,依旧喜欢,依旧追寻——但它就是不现实。梦想与现实终究是两个分离的东西,而成熟如她,她从来都不会将这二者弄混。

    

她想到这儿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街上站了好一会儿了,旁边的人开始侧目。李子璇虽说不是什么火爆的超级巨星,但此时也怕被认出来——特别还是站在王一博的生日应援屏幕前愣神的时候。她不顾助理疑惑的眼神飞速朝保姆车走去。

李子璇一边上车一边在心里计算着。有多久了?距离上一次见到他真人到现在到底有多久了?后来她发现最后一次见他就是自己在2018年夏天去天天向上的那一次,离现在居然有七年之久了。她明明觉得一起上课的日子就发生在前段时间,而他的那张令她悸动的脸也常常会出现在教室里。仿佛他还会手把手地教她跳锤子舞,帮她整理动作,夸她跳得潇洒利落。

原来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她却觉得自己渐渐不看他的东西的时候才发生在前几个月。原来她的生活里完全断掉他的消息也已经有四年之久了。

她隔着车窗玻璃眺望着不远处映着他脸庞的大屏幕。他今年该有二十八岁了吧?她突然就开始想关于他的生活,他这几年在做什么呢?拍了几部戏,出了几张专辑?有没有从组合里单飞?她觉得他可能和自己一样没有大红大紫,不然怎么可能好几年都没在热搜上看过关于他的消息呢?他是否也和自己一样,一边被家里人催着婚,一边忙碌地迷失在似乎永远不停歇的工作中?仔细想想还是自己更惨一些——今年五月刚刚迈入三十岁的门槛,家里就开始为她的婚事要死要活。“女孩子太晚结婚不好”,“还没有男朋友吗”,“实在碰不到喜欢的就只能相亲了”……事业上和生活上的双重打击压得她喘不过气,这个世界对于女孩子就是如此残忍。她如此想着,心里居然生了几分嫉妒——王一博是男孩子,就算四十岁还不结婚也依旧是块香饽饽,想嫁给他的人能从北京天安门一直排到上海外滩去。李子璇此刻居然觉得生气,只想立刻飞到王一博面前狠狠哭上一鼻子,顺带咬他几口——我耗到了三十岁可能就没人要了,你王一博就算到四十岁也还是会照样抢手。凭什么!她体内尘封多年的幼稚系统重新开始运转,蒙在上头的灰尘飞了满腹腔,飞到她的喉咙呛得她咳嗽起来,差点咳出了眼泪。

    

李子璇为父母的催婚操碎了心。

她不是不想结婚,也不是觉得会对事业有影响,更不是因为心里还惦记着王一博——事实上她根本没有想着王一博,也不觉得结婚有什么不好的,还有个家庭可以依靠,不用每天东奔西跑回家还要自己做饭。更何况她也想有个宝宝。她只是不愿承认自己的青春年华几乎已全部消失殆尽。

作为一个吃青春饭的女艺人,还是个跳舞的女艺人,她十分看重自己的年龄与外貌。与男人不同,女人到了三十岁左右无论是身体还是容貌都会走下坡路,而且变化明显。虽然整个世界和五月七日那天的生日蛋糕全都在悉数提醒她已经进入了三十大关,她依旧不肯承认,也不肯相信自己即将不再年轻了。

至少没有理由继续为一个模模糊糊,不确定的人为理由而不和别人交往了。

明明她渴望有一个美好的家庭和一个漂亮的宝宝,可是为什么当这样的机会大大方方地摆在眼前时,自己却丧失了触碰它的勇气呢?

李子璇突然觉得自己是长不大了。明明经历过比别人更多的故事,吃过更多的苦,甚至在这七年内品尝过比其他的女艺人多一倍的酸甜苦辣,沉淀过更多个日夜,但为什么一旦涉及到这方面的问题,她就又变成了七年前那个冲着比自己小两岁的王一博不知所措的自己呢。

但她又能做些什么呢?除了服从“结婚”这一必要条件,她什么也做不了。三十岁的她已经没有胆量去告诉父母——你的女儿还莫名其妙地惦记着一个男孩,一个你们不认识也不了解的男孩,她从来没跟你们提过的男孩。对,就是那个七年前在选秀节目上给她上过课的舞蹈老师,比她小两岁的舞蹈老师王一博。你女儿是喜欢他吗?喜欢已经谈不上了,可能当初上课的时候挺喜欢的,但是觉得不现实,没结果,没敢找他要联系方式,自然也没保持联络——对,什么都没有。之前一直在微博上搜他,一搜就搜了三年,看到他那些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假的的花边新闻心里还怪难受的。后来你女儿就没再搜过他,毕竟越来越忙,忙着忙着就忘了,也算应了她当初想的那句话——他们可能终归就不是一路人,也走不到一起去。但是为什么还惦记着他?说不清楚,你女儿傻,这个她肯定说不清楚,但他就是一直模模糊糊的在她脑海里……

可能她说着说着这些就又会莫名其妙地掉眼泪,为一个七年没见过的人掉眼泪,为一个从来都没有真正熟悉过的人掉眼泪。李子璇深知她这个不正常的状态肯定是没办法结婚的,至少现在绝对不行。所以她一直在躲,一边躲避一边给自己找寻逃生的窗口。她冥冥之中感觉到自己仿佛被囚禁在了什么狭窄的空间里,想出去却出不去。

有一次自己逛书店,书架上放着一本“答案之书”,说是你在心里想一个问题的同时把书放在胸前,然后随便将书翻开一页,上面所写的答案就是你问题的答案。其实她一直知道这样的书纯粹只是博人眼球,或是依靠心理作用给自己打一针定心剂,毫无准确与否可言。但她那天鬼使神差地就拿起了那本书抱在胸前,鬼使神差地闭上了眼睛,像做贼一样悄悄问了一个关于王一博的问题。她在心里默念:“现在心里所想的人,以后会不会有结果?”

然后她随便翻开一页,睁开眼睛时上面赫然写着“等待”。

于是她鬼使神差地开始等待。

 

三十岁的李子璇依旧感性,多虑,像个少女一样纠缠于自己的心事,习惯把自己的感受与是否舒服放为先。这到底是坏事还是好事,彼时的李子璇并不知道,也没有这个意识知道自己处于这样一个情况。她只是单纯的想着,有些事情就不该将就。但自己到底在等待些什么,她心里模模糊糊的依旧没数。

然而日子一天一天过着,再不愿意长大的人也不得不面对人生百态,从而了解世态炎凉。

    

李子璇三十六岁了。她更加习惯北京干燥闷热的盛夏和寒风凛冽的严冬,依旧做着女艺人。只是她没办法再继续跳动作大的街舞了,体能消耗极大的地板动作与繁琐的旋转开始让她不再年轻的身体有些吃不消。在跳一些柔和的舞蹈的同时她将自己投入到表演中,签约了一家新的公司,接演了几部红极一时的影视剧。三十六岁的她终于被更多的人所看到,导致好多批人去翻几年前甚至十几年前她跳过的舞蹈,参加过的节目。她甚至上了几次热搜,并被粉丝与一些对她有好感的路人冠上“国民舞娘李子璇”的称号。而那个十三年前的选秀节目居然也成为了经典。

她在三十四岁那年有了一个十分漂亮的宝宝。孩子的父亲是她在拍一部贺岁电影的时候认识的,是一个年龄和她相仿但名气不大的演员。李子璇在某些事情上最终选择了妥协,也终于明白了有些事情她不得不将就。生活不会等你,也不会给你比其他人多余的时间。她最终练就了一身刀枪不入的本领与懂得屈服的心态。

丈夫向她表白的那天是她三十三岁的生日。她看着眼前托着蛋糕抱着花束的男人忽然就有了一种家的感觉,温暖,合适,令她打心底里觉得舒服。她点头的时候看到他的眼睛骤然亮起来,星星点点,她突然就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她终于觉得自己飞累了,在同一片天空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徘徊了那么久,她此时也想找块陆地歇一歇了。

后来他们结婚了,没有她幻想中所谓的爱情长跑,也并非闪婚。李子璇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不再年轻了,也早就失去了爱情长跑的资格。丈夫为她戴上戒指的时候抿着嘴笑着看她,而她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十年前的那间练习室和那个好久都没再出现在她脑海中的人。那人也爱抿着嘴笑着看她,夸一夸她的舞步,趁她彩排在下面喊她的名字。眼前为她戴戒指的男人与她脑海里那个模糊的人影重合了几秒,又在下一个瞬间便烟消云散了。她有些愧疚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白纱裙,第一次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所体验到的感情与她所感受到的家庭的温馨有些不真实的虚无缥缈。

那也是她最后一次想起王一博。

 

现在的李子璇深爱着她的丈夫和她可爱的女儿。他们给予了她她梦寐以求的家庭与心灵上的栖息地,令她感到空前绝后的满足与温暖。他们安静地过着小日子,白天送女儿去幼儿园,然后各自上班,晚上的应酬能推就推。好在他们都不算大红大紫的公众人物,因此陪女儿的时间就多了许多。李子璇在照顾女儿的时候偶尔会想起她曾经在选秀节目上大声喊出的愿望,在游轮上放飞的气球。她那时多么渴望有个家庭和一个漂亮的宝宝啊。现在她的愿望一字不差地实现了,因此她发自内心地感到快乐与满足。

她也开始相信世间万物都抵不过时间,所有的东西都会转瞬即逝变得面目全非,即便是她现在牢固的家庭。它必定会随着时间流淌到我们无法预测的地方去,以一千一万种方式让我们重新变得孤独。爱情会随着时间老化,忠贞不渝的另一半终将会被时间带走。她终归脱掉了年少的外衣,随着时间成长为了一个知性而成熟的女人。此时的她几乎看开了一切事情,并将她经历过的每件事都看作人生的必经之路。但此路只是过程,并不会给任何人带来任何意义上的影响。没有谁能够真正改变我们的一生。

 

李子璇在四十岁那年的夏天接到了一场远在意大利的时装秀邀请,主办方是她曾经合作过的电影人的团队。他们在米兰准备了一场关于中国舞蹈的节目,同时会把节目里出现的元素用时装的形式展现出来。李子璇感兴趣,便欣然前往。

此时的李子璇早已留起了长发,在一次访谈的时候她笑称现在的自己已经不再适合短发了。无论是粉丝还是路人,也渐渐地不会再叫她“豆子”了,似乎那个缩头缩脑的小豆子早就停留在了二十多年前的舞台上。如今的她温柔,知性,一颦一笑都足足体现出于年龄相符的成熟之美。她的女儿在今年秋天就要上小学了,临别前她拽着妈妈的手,奶声奶气的叫她“早点回来”。她看着丈夫牵着女儿在机场门口的保姆车里朝她挥手的样子,心脏像是被注射了一管温水,温和地细水长流在她五脏六腑之间。她觉得自己十分幸福,却忍不住再次感叹岁月如梭,好似眨一眨眼睛就丢掉了二十年。

她在到达米兰的时候被安排在一家知名的酒店里。酒店里华人很多,到处都是熟悉的语言与东方面孔——她在心里肯定他们都是受邀来看秀的。她见了几个熟人,打了招呼合了影,居然还碰到了几个当年那个选秀节目上和她同宿舍的姑娘们。她们寒暄了好一会儿就都办好了手续,一个一个跟着自己的助理上楼休息了。李子璇在等着自己的助理办完手续的时候瞥到了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影——身形挺拔,双腿修长,戴着黑色的腕表,正在低声打着电话。由于是背对着她,因此她并没有看清那人的脸,只是单纯觉得他身材好看,和她一样像个舞者。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助理叫了她的名字,挥舞了一下手里的房卡。她便站起身来拎着行李就和助理上了楼。临转身的时候她从眼角瞥到站在门边打电话的男人转过头朝自己这边看了一眼,自己却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长相。她没有多想,进了电梯按下自己的楼层,准备进了房间就休息,为明天的大秀养精蓄锐。

 

第二天下午李子璇到得早,进了会场之后先拍了几张照,然后找到了印着自己名字的座位坐下。大秀很精彩,她在心里感叹不愧是曾经拍过舞蹈电影的大制作团队,连搞时装秀都这么有水准。她沉浸在舞台上美妙绝伦的舞蹈与应景的服饰中,等从中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闭幕仪式了。她站起来跟着众人一起鼓掌,心想这一次的活动真的没有白来。

李子璇提着裙子跟着助理在过道上往停车区域走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一个人影。隔着遥远的几十米,她看见那个人影迈着长腿一步一步地朝自己的方向走来。他走得庄重而沉稳,他似乎走过青葱绿草,踏过泥泞湿路,穿越着重重山河与海洋,低矮平房与高楼大厦,每一步都仿佛跨越着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光阴与岁月,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地朝前走来。她抬起头看到了他的脸,带着点轻微的胡茬,没有了夸张的眼妆,眼角却显出轻微的细纹,头发是纯净的黑色。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明与干净,她却从中捕捉到了一丝属于成熟男人的隐忍与坚定取代了曾经害羞与青涩的内容。他依旧爱抿着嘴笑,一边跨着步一边与周围认识的人点头问好。恍惚间李子璇感觉自己心里那颗年轻的嫩芽此时开始疯狂地蔓延生长,仿佛自己正在随着他越来越近的身影重新回到了年少岁月。她在这十几年内第一次感觉又重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她看着前方几乎近在咫尺的身影,心脏在这十几年来第一次翻起了惊天巨浪,一下一下拍打着那颗细小的嫩芽。恍惚间她好像又站上了曾经那个舞台,留着飞扬的短发,跳起了充满活力的舞蹈,随着音乐尽情地挥舞着手臂。她突然感觉自己又重新回到了二十三岁的那个盛夏。

此刻她面前的这个人带着浑身依旧蓬勃的少年气擦过她的肩膀,清新的薄荷洗衣液味瞬间灌了她满鼻腔。她继续提着裙子朝前走着,脸上又重新展现出一成不变的温润笑容。她行云流水般打开门上了车,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车窗外的风景。

然后她在后视镜里瞥到了那个高大的身影,就站在与她擦肩而过的那个位置,面朝她的车子离去的方向。

 

王一博站在那里看着那辆车缓慢离去时脑子里闪过很多东西。

他很久以前读过一本书。当时正值青春年少,经常会读一些有的没的的文学作品,不痛不痒却无病呻吟。因此他读的时候也没想太多,就只是图个乐。现在反倒在这种情况下想起了那本文艺小说,王一博此时有些想笑。

那本书叫《从你的全世界路过》。

当时读的时候置身事外,不觉得这本书会和自己有任何的联系。看完就扔在一边继续练他的舞,全然不知二十年后自己居然会对着这本书的名字心酸难忍,觉得这个作家真是厉害。看似无营养的文艺作品其实也不容小看,说不定某天就会变成一把经尽阅历的尖刀直直的捅进你的心坎。

曾经看到她发在微博里的话和推荐的书《百年孤独》,他就去读了,读到那段“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经典的部分时有种没来由的恐慌与不安感。后来那段话被他放在心里长了芽生了根,储存了好久好久也没有再遇到她。

那天他在酒店大堂听到她的名字,心脏一下子被抽紧,转头看声音来源的时候她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向电梯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背影,然后突然想起她已经四十岁了,已经成家了,女儿都已经六岁了。他突然就觉得怅然若失。

看秀的时候他坐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看着她疯狂地鼓掌,喝彩,还像个小女孩一样,就突然觉得自己也瞬间年轻了十几岁。他在大秀结束之前鬼使神差地去后排找了个空座,准备等她退场的时候迎上去和她走同一条道路。

哪怕他在当年那场选秀结束之后就再也没和她走过同一条路。

王一博在做她的舞蹈导师的时候就分外对这个小姑娘有好感。他觉得她上进,认真,有一切一个老师希望在自己学生身上所看到的特质。因此他走心地夸她,肯定她,希望她能从中得到自信与鼓励,从而变得更加闪耀。即便她后来并没有成功成团出道,他其实也是欣慰的。他对她说,努力与付出最重要。

后来比赛结束,他居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梦里都是她跳舞的身影,有好几次他凌晨两三点突然惊醒,翻着她的微博就再也睡不着了。他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对她的感觉已经发生了性质上的变化,却找不到理由继续联络她。她应当有更广阔的的舞台,而自己此时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会拖她的后腿。甚至在天天向上录节目的时候他的大脑都是一片空白,不知怎么就瞬间冲她回了嘴。下了台之后才觉得懊恼,便更不敢私下去接触她。

他努力压着想找她的冲动,一压就压了将近二十年。

他看着她从综艺到电影,从动作夸张的舞到轻柔的舞,从成家到有女儿,从二十三岁到四十岁。而这些所有的信息,都只来源于他手中那一部小小的手机。

他礼貌地推开了身边所有向他明里暗里示好的女孩子,拒绝了所有父母安排的相亲对象,依旧一根筋地通过那一部手机默默跟随着她的脚步。他突然觉得她说对了,自己真的很轴,轴得要死,尤其是当涉及到他喜欢的东西与事情的时候。

后来他的父母放弃了催婚,他并没有感到半点轻松,依旧忙碌地上班下班,拍戏唱歌。直到自己的组合解散,队友分别成家生子,他依旧还是自己一个人。

王一博有时会强烈地感到自己老了。喝酒喝不下的时候,熬夜会生病的时候,跳舞会大喘气的时候,发质由于染烫过度开始变差的时候。他开始自己学着照顾自己,管理好饮食,健身塑形,保护好头发,尽心尽力地把自己养好。他偶尔也会想一想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去结婚,去像所有人一样成立一个家庭,娶一个妻子,把自己的余生全部托付给对方。只是他还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发生。也许很远,也许快了。他虽不想逼迫自己,但也会在慢慢享受生活的时候对这方面开始略微留意。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再年轻了。

而他和李子璇之间那张从未捅破也从未想过要捅破的窗户纸,也早就随着时间被风化得发黄发硬,最终被同化在风雨交加中,从此销声匿迹。

当他站在那条狭窄的道路的尽头,看着李子璇提着裙子低头朝自己走过来时心脏如同鼓点般密密麻麻地敲起来,由轻到重,由慢到快。他朝她走过去,脑海里像放电影一般播放着自己与她这十几年来所有所经历过的事,像是一个缓慢的长镜头,从他这头移到她那头。他没有看她的眼睛,直视前方擦过了她的肩膀。她的长头发轻轻拂过他胸前,那是最接近他跳动不息的生命的地方。此时他觉得他所路过的就是他的全世界,他一直以来念念不忘的全世界,即使生命短暂衰老加速的时候也会让他重回少年的全世界。他感受到了体内这十几年来第一次空前绝后的巨大感,一下一下刺激着他的感官与神经,生生不息地将血液输送到他身体的每一处。他只觉得活力无限,像是重回了二十出头的少年时代。而刚刚和他擦肩而过的仿佛不是四十岁的她,而是那个二十三岁,梳着短发,站在他左边和他一起练习锤子舞时的李子璇。

    

李子璇和家人依旧居住在北京,夏天炎热干燥,冬天寒风刺骨。盛夏的夜依旧活生生的,像一块被风吹得哗啦啦响的黑布。相比之下冬天的北京就像是死了一般,白天的生龙活虎与耀武扬威全都在黑夜降临的时候消失不见,颇有些平静版《死神来了》的感觉。

女儿读上高中的那个冬天,李子璇在电视上看到了王一博结婚的消息。近五十岁的她眼睛已经有些花了,一定要戴着老花镜才能看得清手机上的字。她不愿每天戴着老花镜,于是这一天上午她在太阳逐渐升起的时候打开了电视。冬日早上八点的太阳依旧发暗,隔着窗帘模糊地把房间勉强照亮。电视上年轻的女主持人正播报着娱乐新闻,她标准的普通话此时正不痛不痒地念着今日的头条。

“著名歌手及舞者王一博今日于老家洛阳大婚,已经四十七岁的他如今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伴侣,让我们一起来恭喜这位准新郎以及女方新人。”

李子璇透过略显浑浊的双眼看着电视里已经明显衰老的面容。王一博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胸口戴着一朵俗气的红花,俨然看起来比九年前那场大秀时还要更成熟老练一些。他依旧抿着嘴唇,略带害羞地笑着时依旧带着满身藏也藏不住的少年气。他牵着新娘,看向镜头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温柔,和他当初看着她跳舞时的眼神如出一辙。李子璇此刻正看着电视屏幕,于是两双眼睛穿越着小半个中国,穿过高山与河流,小镇与街道,穿过洛阳白马寺与北京天安门,和将近三十年的光阴与岁月在空中交接,仿佛一场盛大的隔空对视。

顷刻间阳光透过窗帘洒满了屋子,均匀地落在房间里的每一处。

 

 

全文终


ps:*BGM的《一半》为许魏洲的《一半》,并非薛之谦的《一半》。

*【序】中“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来源于《达摩流浪者》。

奶酪桃子汽水

万家灯火

*BGM-真相是真&给未来的自己

*看了节目,看了比赛,为豆子感到遗憾,同时又有些不甘心豆子与摩托的接触仅仅止步于此。于是来到了这里,也读到了 @嘉树 的《人间烟火》,内心感慨万千,无言诉说,语言在此刻尽显苍白本色。于是这篇文于四天后诞世,希望大家喜欢,希望能被更多喜欢他们的小仙女们看到。

*此文欢迎被推,但禁止随意转载。

*欢迎文评。 


00.

你的眼睛璀璨,有遥远星河与万家灯火。


01.

近乡情怯这种情怀李子璇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往常都是小鹿一般跑进家门,圆圆的眼睛弯出好看的弧度,抑制不住的欢欣与喜悦。即便知道家...

*BGM-真相是真&给未来的自己

*看了节目,看了比赛,为豆子感到遗憾,同时又有些不甘心豆子与摩托的接触仅仅止步于此。于是来到了这里,也读到了 @嘉树 的《人间烟火》,内心感慨万千,无言诉说,语言在此刻尽显苍白本色。于是这篇文于四天后诞世,希望大家喜欢,希望能被更多喜欢他们的小仙女们看到。

*此文欢迎被推,但禁止随意转载。

*欢迎文评。 



00.

你的眼睛璀璨,有遥远星河与万家灯火。

 

01.

近乡情怯这种情怀李子璇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往常都是小鹿一般跑进家门,圆圆的眼睛弯出好看的弧度,抑制不住的欢欣与喜悦。即便知道家人对自己要求严格,但当每次推开家门看到的是母亲温暖与宽容的笑颜时,心里的那一点小忐忑便随之烟消云散。不管在外面受了多少累,回到自己的小窝里对她而言永远都是一种安慰。

而这次回家的时候,李子璇第一次站在家门前踌躇了。相比担心家人会认为自己没有付出足够的汗水去换取顺利出道,她更担心的是家人在理解她所有努力与拼搏后对她抱有愧疚的心情。她最大的愿望便是让父母亲过上舒心的生活,而她这一次的失败仿佛注定了她人生的失败。她在恐慌着自己不会再有这样一次机会的心情中踏上回家的班机,正如决赛前自己暗暗承诺过的一样。她知道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回一趟家。

她打开门的时候家里明亮的黄色灯光晃到她的眼睛里,她顺势抬手挡住了眼睛试图隐瞒自己鼻子瞬间一酸的事实。李子璇恨透了自己容易掉泪的本质,尤其是在父母面前。她还没有流出眼泪的时候就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她鼻息间满是香甜的玫瑰花气息,是母亲常爱用的洗衣液的味道。她无声的掉出了眼泪,但这一次是因为感动。

她知道母亲待她严格,但她比任何人都爱她,懂她。

李子璇站在家门口时所有的不安与犹疑都在此刻烟消云散,仿佛跌入了一个想念多年的温柔乡里面,洗涤着长期盘踞在她身上所有的疲惫,差一点就要融进甜美梦乡中。

 

02.

李子璇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有大声玩闹的同宿舍的女孩们,和她一起跳舞的倪秋云与林君怡,有给她上课的Ella老师,有最后总决赛上他波光粼粼的双眼。

梦里的她站在离他很远很远的地方,明明身处同一空间,却好像隔了几亿星河光年。她看着他的幻影在她眼前荡来荡去,一会近一会远,他好像在说着什么,可她只听得到无边无际嘈杂的音乐声与欢呼叫喊声,融合在一起撕扯着她的耳膜。她空洞地望着他的方向,仿佛与外界隔绝着。摇晃中她看到了他眼里波光闪闪像极光,可后来她发觉那是眼泪。

她一下子惊醒,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刚刚那是一个梦。

她自诩是个记不住梦境的人,但刚刚那幅画面此刻在她脑海里栩栩如生。

他站在导师席看着她,眼里全是她看不懂的东西,与闪烁的泪水搅拌在一起滴在她伤痕累累的心口上,比撒了盐还疼。

李子璇今年二十三岁。上一次体会到这种心脏酸胀的感觉仿佛已经是若干年前,还是高中生的时候。

    

起床洗漱之后李子璇打开了手机。四面八方涌来的消息把她吓了一跳,但其中一条在众多千篇一律的短信息中显得格外扎眼。

那是一个陌生号码,李子璇不认识。号码发来的信息很简短,只有一句话。

“尽管你的舞蹈已经无懈可击,但若有需要随时来找我。”

像是茫茫人海中忽然被拉紧的一条绳,四平八稳的海面上忽然涨动的一波潮水。李子璇已经放松下来的心再一次被提到嗓子眼。

她知道那是谁,所以她也遵循着师生之间应有的客气规矩,简洁明了地回了一句“十分感谢!”便存了号码,继续浏览着其他人发来的消息。

尽管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她还是不愿展示出自己的慌张与在意。

那是她梦里的那个人,与她隔了几亿星河光年的人,望着她的眼睛里满是波光闪烁的人。

    

李子璇再次见到王一博已经是两年以后。抛去录节目在一幢大楼里匆匆瞥到的淡淡几眼不谈,真正面对面的站着打招呼,两年来还是第一次。

这个时候的李子璇名声不小,也可以说是自从101结束以后她的热度都不曾褪去。哪怕最终没能成团出道,但也在人群中攒下了不少的好眼缘。小豆子的认真与才华深深刻在每一个人心里,因此她以个人名义出了道。虽不能说大红大紫,但也是个关注度稳定的小花。她藏起脆弱敏感的内心,面对镜头也不曾掉过一次眼泪。她笑着说以后不能总哭了,不然“人设”该彻底扳不回来了。

她顺风顺水,一路无阻地干到了国内最火爆的新晋街舞节目《正燃舞林》,也顺风顺水地滑到了王一博的眼皮子底下。

作为资深舞蹈艺人,李子璇与王一博,还有另外两位其他导师级别的舞蹈演员通过选秀的方式各组成一战队,最后在总决赛上产生冠军,一晚分胜负。

怎么看怎么像两年前她拼尽全力的地方。

只不过那年她是学生,今年她是导师。她的进步全世界可见,无人敢视若无睹。

如果他不在就更好了。如果他不在,我就一定不会紧张,不会发生意外,不会像两年前在他面前一样支支吾吾瑟瑟缩缩,就一定能够更顺利地靠着这个节目变得更出色一点。

可惜那些都只是如果,此刻他就站在她面前,眼神清明,微笑礼貌。

“李子璇,好久不见啊。”

 

03.

李子璇开始注意到王一博是在一堂舞蹈课上。那时她还只是个不热衷于展现自己的小豆子,因此畏畏缩缩的在后两排跳舞。

王一博就盘腿坐在巨大的落地镜前面,不动声色地分辨眼前的女孩儿谁跳得好谁跳得一般。李子璇不知为何从一开始对王一博就感觉怕怕的——是真真实实的那种怕,怕他突然把自己单拎出来一顿批,毕竟他的眼睛常年看起来冷若冰霜。

可王一博偏偏和她对着干,当即把她叫出来,那时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只能用“后排那个,对,就是说你”叫她端端正正地站在自己面前来。她小心翼翼地往那里一站,他看着她畏畏缩缩的表情差点被气笑:“别害怕,叫你出来是因为你跳得好。”

她至今还记得自己那时的心情——侥幸,惊喜,同时埋怨自己怎么就不能落落大方地说一句谢谢老师然后弯腰鞠躬,就像那些其他的女孩子有把握地管理自如自己的肢体动作一样。她明明是一个出色的舞者。

她从那时候开始格外注意这个年轻的舞蹈老师——后来在知道他比自己还小两岁的时候心里着实惊讶了一下,随之而来的还有些许失落。她把这些莫名其妙的失落感归结于自己明明是一个年长的角色,却不能像他一样打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从此以后她在他面前变得更加自卑,虽说脸上看不出来,但这种挫败感长时间围绕着她,她的压抑与自卑越来越无法排解。最后的崩溃是在个人采访里,她对着镜头哭得像棵泡菜,嘴里第一次走心地说出了自己无边际的难过与不自信,特别是在和其他女孩作对比的时候。她说自己一直像个丑小鸭一样,无论她怎么努力,她好像都是一个“拉低女团颜值”的存在。

王一博窝在家里看这期节目的时候其实是想笑的,这个仅仅有过一次交集的小姑娘竟然如此自卑与敏感。他很想告诉她自己觉得她的舞蹈真的很棒,无论是从动作,眼神还是爆发力,几乎是整个班里面最强的。可他不确定小姑娘会不会认为他的夸奖是一种“变相的嘲讽”,或是为了安慰她所挤出来的不走心的话语。他比谁都明白这个时候别人说什么都没有用,从自己的内心做出改变是当下最重要的事,也是真正能够改变她的东西。

所以在准备第二场公演的时候,李子璇首先接受了王一博所提议的“锤子舞”,把那个像锤子一样直的步伐添加到她们的“海草舞”里面。她知道他所提议的东西会是真的对她好,正如同她知道他的不善言辞恰巧注定了来自于他口中的每一句夸奖都万分真实以及来之不易。她的内心开始变得依赖于他,在她自己还未发觉的时候。

后来他们的交集逐渐变多了起来。有时他会留下来陪她一起修改舞蹈队形的方案,有时会在她抠一个舞步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亲自给她做示范,也会在决赛开始之前的空闲时间里轻声对她说比赛无关结果,你的努力与成果我们都看在眼里。她自然是感激的,同时也在渐渐发觉自己正在慢慢变得越来越依赖他。可惜他们拥有的时间越来越短,在她还在反复默念着他给她的那句鼓励时就已经站上了总决赛的舞台。

音乐声响起的时候她有意无意地朝他的方向瞟了一眼,他夸张的眼妆被灯光照得暗淡了不少,眼底里也褪去了些平时的冷酷与锋芒。他正看着她,眼里同时翻滚着期待与平静,在彩色灯光的照耀下被糅合成一种怪异的温柔。李子璇立刻开始了舞蹈,白色的赛车服与她的短发相称,转变其风格的动作与节奏让她从其他女孩中脱颖而出。她的脑海里只有他的一句话。今天的比赛无关结果,只要她尽情的享受舞台。她忘情的跳着,动作铿锵有力毫不拖泥带水,头发飞舞着盖住眼前的视线,她觉得好像跳到了宇宙里,同时她的灵魂却一点一点的回到她身上。最后做开枪的动作时她听见脑海里的万千思绪腾空而起的声音,她的紧张,不安,焦虑,害怕都在那一瞬间飞上了几万英尺的高空。她知道她赢了,她结结实实的赢了。她不会愧对任何人。她终于知道了她是一个真正的舞者,而不是最开始的时候瑟缩在后排的丑小鸭。

原来丑小鸭也可以变成白天鹅,而且还是帅气的,穿着赛车服开枪的白天鹅。

 

04.

王一博再次唤她名字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她看着眼前的他——头发重新染回了深色,也没有夸张的眼妆。他微笑着开口:“以后都是导师了,希望能互相多多关照。”

她看不出来那微笑是客套还是真正的在笑,可她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以后都是导师了,别再胆小了,别再瑟缩了。你是导师说明你很棒,现在我们终于走在一条路上了。

她很感激他还记得。

如果当初没有王一博的那条短信,她很有可能会一条路走到黑。

    

2018年的6月23日是李子璇永远不会忘记的一天。她几乎在那短短一天之内经历了这一辈子的大悲大喜,把所有她能体验的情绪都体验了个遍。

总决赛之前王一博找到李子璇,他们一起坐在一间空教室大大的落地镜前,和三个月前他给她上的第一堂舞蹈课时如出一辙。他们仔细的核对了最后一遍集体的舞蹈顺序和几个关键动作,当王一博问到李子璇的独舞部分时她却神神秘秘的不肯开口,说今晚你就看到了。王一博又好奇又想笑,看着小姑娘整装待发的神态不知怎么就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他本想告诉她一些关于群舞需要记住的要点,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最终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对她说:“比赛无关结果,你的努力与成果我们都看在眼里。”

你的努力与成果我都看在眼里。

于是他看见了她更加闪亮的眼睛,那是三个月前他第一次给她上课时未曾出现过的。他的心脏忽然变得异常柔软,像颗气球一样在他的身体里轻飘飘的荡漾着,一种类似于自豪又怜爱的感觉在那气球里膨胀发酵。即便还未看到,他此刻对她即将到来的表现却空前绝后地肯定着。

以至于在他听到李子璇并没有入选的时候,周围所有的嘈杂声与他人的动作仿佛全部慢了半拍。他机械般地看着Ella在对他说“是李紫婷”时遗憾与不甘的神情在他眼前晃动,一时间竟说不出一句话。他下意识地转头去看依旧站在舞台上的李子璇,透过他水汽氤氲的视线,她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但他可以看得清楚她的背脊始终挺得笔直。

她的发挥稳定,出色,她没有理由不入选成团。他在那一个漫长的瞬间第一次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愤怒与质疑。哪怕自己以前年少出道时遭遇着所有的偏见与不公,他都始终相信命运,相信这是命运安排给自己的必经之路。可今晚他无法控制自己往常冷静而自制的本能——但他没去想是为什么,因为此刻他的脑海里都是她。

他只有从导师台看向她的方向,隔着仿佛一整个银河系。他尽力睁大双眼去摸索她的神态——那一刻他居然是害怕的,害怕这个小姑娘崩溃,害怕她承受不住命运一直以来间连不断带给她的打击,甚至放弃自己。他的眼里似乎流淌着滚滚江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是镁光灯长时间的照射下所产生的生理盐水,还是为了远方舞台上依旧挺得笔直的小姑娘。他张开嘴唇朝着她的方向说了一句话,与其说是对她说,其实更像是喃喃自语:

“别放弃,要坚持。我会在这儿等你。”

 

05.

《正燃舞林》录制第一期的那天,李子璇早早到了现场。她钻进化妆间让化妆师在她脸上随意捣鼓。正玩着手机,化妆间的门被推开了。王一博今天穿得很随意,也没有打发胶,栗色的头发柔顺的搭在额头,看起来更有少年气了。李子璇简单地打了个招呼,继续低头摆弄手机。其实这时候她已经有点紧张了,毕竟没人告诉她王一博会和她被分到同一间化妆间。

手机突然叮的一声,她仔细一看,居然是王一博发来的消息。

“泡菜头上顶着泡菜。”

这是什么东西???

李子璇纳闷地朝王一博的方向看了一眼,后者则闭着眼睛让化妆师画眼影,从表情里看不出任何破绽。

李子璇回过头盯着镜子看了自己几秒,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右边的碎发被一个菜叶形状的发卡夹住了。

她气得立刻打开手机回短信:“泡面狮子头在跟我说什么呢???”

“泡面狮子头”是去年有一次她刷微博看到王一博的雷人造型,头发被烫成小卷卷,还是栗色的,看起来特别像狮子头,不仅成为粉丝逼他回复的“必杀技”,就连王一博本人也在微博上吐槽过此发型。

那边手机是静音的,还在闭着眼睛悠哉的等着化妆师画完眼妆,并不知道自己的黑历史被房间那头的小姑娘知道了个透。

等王一博睁开眼睛的时候刚好对上那条短信,笑着锁了屏,没回。

    

正式开始录制的时候已经是两小时以后,李子璇和王一博并肩坐在导师席的时候她心里还是十分忐忑的。不过她并没有把它流露出来,而是从容的看着每一个选手在她眼前尽力展示着自己所知道的东西,正如两年前的她一样。

她突然觉得自己成长了不少,这是她这两年来的第一次,觉得自己还可以。

殊不知自己的唇角已经将大部分心事都卖了出去,坐在她右手边的王一博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

她卖力地为每一位选手鼓掌。其中有一个叫万若婷的女生令她十分感兴趣。她还未出道,只是个素人,却在舞蹈时将高难度动作完成得轻松无比,同时表情跟得上节奏。她的眼神看起来无所畏惧,直视着前方,眼里满是自信与热情。

李子璇当即抓住机会把她收拢到自己的战队下。

    

后来在课堂上李子璇得知万若婷还是一名大一的学生,在国内一所十分著名的大学读国际金融。李子璇当时大跌眼镜,她完全看不出这样一个自信而张扬的女生会选择读枯燥而又乏味的理科。她对万若婷说:“你要是说你是写作的我还信,但我实在看不出你会对那么禁锢人的商科感兴趣。”万若婷回答她:“读什么并不代表你就是什么,有时候你学的东西对你来说只是一种谋生手段,而热情存在于你真正喜爱的东西里。”

李子璇当时立即想起了早些年的自己,在异国飘飘荡荡,不会说对方国家的语言就举一块牌子,上面写:“招练习生吗?”没钱的时候只能啃玉米,到后来一根玉米是今年的还是去年的,嫩的老的她吃一口便知。她从没为了“谋生”而去选择走一条可能并不适合自己的路,而是在一条路上坚持走到尽头。她其实是有些羡慕万若婷的,因为就算她在这档节目里最终挑战失败依旧没法成为舞蹈演员,但她是有后路的。她的后路十分牢固且宽阔,这是她所没办法做到的。

在给王一博的短信里她写:“如果当初选择了另一条路而只把舞蹈当做一个爱好,说不定现在会有更好的发展。”王一博立刻回复她:“你坚持跳舞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这个位置,你后悔了吗?如果你当初把这个梦想藏起来,你现在可能会后悔的。”

李子璇看着短信久久没有回复。她再清楚不过她有多热爱舞蹈,若当初真的选择了对这个梦想视而不见,她现在可能被禁锢在某个小小行业里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她说不定真的会后悔,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试一试。

她其实早知道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可她一路走来得到的肯定少之又少。因此她开始无边无际的自我怀疑,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走错了路。这些年来夸奖和赞扬她听得不少,可她缺乏坚定的认可与肯定,她渴望听到别人对她说:“你走这条路是正确的。”

而她在王一博的短信里看到了坚固不化的肯定与支持,一箭正中她心坎。

她要继续相信自己,偏见与不确定正在慢慢褪去,迎接她的将是漫天灿烂的繁星。

她给他回了一个云彩的表情,后面接上一节小彩虹。

 

06.

李子璇在过去的两年内无数次的想起王一博。

想起他给她上的课,教给她的舞步,看她进步时含笑而自豪的双眼,和那次的总决赛之后他发来的短信。她在两年里无数次碰壁的时后无数次地想起那条短信,他告诉她她的舞蹈已经无懈可击。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时好似格外具有渲染力,因为她很少见他夸赞其他的成员。只有面对她的时候他从不吝啬自己的夸赞,惹得同宿舍女孩们不断起哄与眼红。她心里既开心又酸涩,为了他也为了她自己。每当她翻动着说她实力不够的评论,或是被某某节目上的某某大牌冷眼相待时,她都会想起那条短信与他那天晚上泪光闪烁的双眼。那是她所见过的最明亮的眼睛,不管是不是因为泪水的缘故。他的眼睛在镁光灯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璀璨,充盈着一整条遥远的星河。

在过去忙得暗无天日的两年里,她靠着那一条短信支撑着自己的信念。她告诉自己不能放弃,要坚持住,好似冥冥之中她知道前方有人在等她。她早出晚归,每天晚上站在昏黄的路灯下等车的时候遥望着万家灯火,就又会想起他。她觉得那特别像他的眼睛,虽然他的双眼里只曾出现过遥远星河。

她历练了这么久,累了这么久,在两年的时间里把自己打磨得更加发光发亮,却还是在又见到他的那一刻丢掉了所有的圆滑外层,只留下里面一颗不知所措的小豆子。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去想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生活就继续毫不留情地把她向前推。

 

录制第二期的那天下午,王一博因其他剧组开会议缺席,随后突然下起了暴雨。李子璇的包里没有备用雨伞,可助理和司机被困在高速上出不去,她不想麻烦另两位前辈送她回家,只能在录制结束的时候焦急地等在大厅,暗暗祈祷着这场没来由的雨赶快停。

在她濒临放弃准备冲出大厅去附近的酒店住一晚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身影。那个模糊的高大身影由远到近,打着一把硕大的黑伞,脚底踩着水花,深一步浅一步地朝她赶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手腕便被对方一把抓住。王一博将伞举到她头顶,大喊一声:“跑!”就带着她冲出了大厅往对街跑去。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吓得来不及反应便跟着王一博开始跑。夏天的暴雨来得迅而猛,伴随着呼呼的大风打在他们的脸上和身上。此刻风大了一个度,王一博的雨伞被吹得东倒西歪,最终在他们跑到对面公交车站的时候被吹歪了伞骨,支撑不起来了。

李子璇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风雨交加。她透过细密的大雨看着王一博,他的额发全被打湿了,被他撩到了头顶上;衣服也湿了一小半。她冲着他喊:“我们要去哪!”

王一博此刻却怔住了——他只是在不远处写字楼里的会议室开会时发现外面正下着倾盆大雨,突然想起了李子璇就在对面录节目。他在一分钟内想出了各种情况——李子璇肯定不想麻烦前辈送她回去,来接她的车在这么大的雨里也怕是不会准时开到这里了……想着想着他突然一股热血冲上脑门,没等会议散场就拿起会议室里的备用雨伞冲出了大楼。接到小姑娘时自然是开心的,却没有想过来接自己的车也很有可能此刻被困在高速上,那现在他要带着李子璇去哪儿呢?

王一博第一次在她面前支支吾吾说不出答案,却把李子璇逗笑了。她拉起他的手臂跑进了雨里。

王一博大惊失色:“你要干嘛?!”

李子璇不说话,只是笑,她感受着雨滴渐渐渗透她的衣服,觉得格外自由和舒服。

以前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会喜欢淋雨,今天她才知道,原来他们是喜欢陪自己一起淋雨的那个人。

    

李子璇在那晚最后终于被送到家的时候全身已经湿透了。她打开灯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被雨淋湿的面庞容光散发,处处彰显出与这身落汤鸡装扮不搭的兴奋感。

她洗过澡以后钻进被子里,虽说此时正是盛夏,她还是有一丝担心会不会因为淋雨而感冒。她缩在被子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梦里不出所料的是王一博。她又梦到了那天晚上的总决赛,王一博和她身处同一空间却远在天边的身影。她梦到了最后一次上课时她们组的一个女孩害羞地提出:“我想抱王一博老师”,然后被王一博轻轻抱了抱的场面。她梦到了《正燃舞林》里认真观摩每一场舞蹈的王一博,和她讨论舞蹈经验的王一博,拍拍她肩膀鼓励她的王一博,冷面话少的王一博,和滂沱大雨里笑得像个孩子的王一博。

因此她睡睡醒醒,迷迷糊糊,整个身体蒙在被子里流了半身的汗。她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七点多,睁开眼睛的时候头发全被汗湿了。她发足了汗,昨晚被淋湿凉透的身体早已排出所有的湿气,她此刻只觉得开心。

李子璇坐在床上开始意识到这个问题。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王一博的,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第一次意识到还是昨晚,或者说现在。她被自己的想法惊讶,同时又觉得理所当然。

她自小被管教严厉,特立独行,因此没有许多朋友。学生时代结束之后开始做练习生,跑到国外,语言不通又不想放弃。她的梦想在她脑海里发光发热。她自己写了一块问招不招练习生的牌子四处跑,最终做成了练习生——没日没夜的训练,跳舞;过程必然惨痛,可她从未想过要放弃。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热爱舞台。

后来她找到了回国的机会,却继续被压榨,她的名气与报酬甚至不够她所付出的三分之一。后来她来到了那个选秀节目,心里想着最后拼这一把,错过了这个机会,可能就不会有更好的资源在等待着她了。她就是在这里结识了他,这个自从她做练习生以来唯一一个给予过她肯定的人。她哭泣时他在一边默不作声,却会在录制结束后过来拍拍她的肩告诉她没关系;心甘情愿教给她所有自己所发现的,能让她变得更好的东西。

甚至在总决赛结束以后他发来的那条短信,都曾像一盏灯一样点亮她曾经黑暗的世界。她彼时几乎放弃了希望,几乎开始相信她的命运便不过如此。他从未正式地接近过她,却用他自己独特的方式温存在她身边,从她遇到他的那一刻开始。

别人都说他的眼里有着万年不化的冰山,可她看到的眼睛里却是星光闪烁。这样一双眼睛发现了自己,并选择陪伴她一起朝不保夕地熬着梦想。录制前的短信,见面时的问候,大雨中的身影,这些又怎能被堪堪称为机遇或巧合?她曾在绝望里依旧对他深信不疑,正如同她一直知道他是个优秀又善良的人。这样一个一直陪伴在她身边让她依赖着,用言语以及行动处处感染她,在她最困难的日子里作为精神支柱存在的人,叫她怎么能不喜欢?

此时她才明白,支撑着她一直往上爬并且竭力想在同样的高度上留在他身边的,不是出于崇拜,或是欣赏,而是喜欢。关乎于爱情的喜欢。

 

07.

第三期节目录制得格外顺利,因此李子璇走出电视台大楼的时候着实有些雀跃。那次淋雨之后她和王一博的关系亲近了不少,像是突然越过了“师生”这层似有似无的关系,这是让她所高兴的。可是她摸不清王一博的想法,再加上自己的事业也正在上升期,她因此不敢放手一搏,或是在这一方面行为大胆。

事实上就算与事业无关,她也不太敢向王一博表露心意。

天知道王一博是否只把她当成了理所应当被照顾的学生,或是应该被安慰的朋友——她不敢轻举妄动。而那些陪伴与鼓励是否被她过分解读,她也不知道。

所以她只能继续以现有的身份待在王一博身边,诚惶诚恐,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那些似乎隐藏了好久好久的东西就会破土而出了。

 

次日李子璇接到了通知,说是节目组临时有一个想法,把最后的总决赛加上一个环节:在学生比赛完之后会有导师与导师之间的battle,作为添加环节,但不影响学生的总成绩。据说此改动只是缘由《正燃舞林》是一档全新的街舞节目,虽说刚开始做第一季人气爆棚,但导演组怕时间久了就会变得和其他老街舞节目一样抓不住观众目光,还容易被对家反超,因此准备把噱头放在总决赛,既能抓住观众目光,又为下一季节目埋下了伏笔。

李子璇霎时觉得热血当头——若是有了这个机会,既可以和王一博有正面交流,又可以当众展示自己。她又变成了一颗活泼可爱的小豆子,之前因为发现自己单恋而有些阴郁的心情瞬间变得明朗。

而王一博那头听说了这个消息就立刻给她发了短信,邀请她去一间空教室一起练习。

她有种奇妙的预感,心跳密密麻麻的打起拍子来。

    

她在巨大的落地镜前找到了王一博,又是空教室,又是落地镜,就连他盘腿坐在地上的姿势都和两年多前一模一样。恍惚间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地方,而他还是她的老师。因此她的脚步变得虚浮起来,像是一步步踩踏在云彩上。

她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他的时候他回过了头。她坐在他对面的空地上,左手边的落地镜映照出他们盘腿相视而坐的样子。李子璇问他:“想好要跳什么了吗?”

王一博拿出一个小音箱:“这一次的battle是导演组出给我们的一个考题。如果我们自己的实力与学员组实力相当,那么下一季的导师他们就不会换人。”

李子璇有些怔,难道这里还藏着这样的规矩?

王一博看出了她的疑惑,“导演组说是不希望被其他节目所超越才想出的这个花样,实际上是为了往下刷人。因为他们不确定是不是所有的导师实力都够带学生,或者说是他们根本是希望以这个机会,通过剪辑来造成断章取义的后果,从而刷掉他们不想再继续用的导师人选。”

王一博深深地看着她,眼里有担忧。

李子璇瞬间就明白过来——其余两位导师都是再知名不过的舞蹈演员,节目组是怎么都不会让出这两块香饽饽的。而相比之下,她和王一博就都要危险一些。所以这很有可能是他们的最后一次机会留在这个舞台上,背水一战。

只是她没想到,这个行业里居然还有这么多她不知道的,大家心照不宣的规矩。

而她也突然庆幸这一次挑战她并非单枪匹马,她的身边会有一个王一博。

像是误入沙漠却发现了一片绿洲。

 

在一小时的讨论之后她和王一博敲定了这一次的battle方案——既然有四个导师,说明他们每个人需要准备三支舞。他们准备一个人随便放音乐进行freestyle,另一个在结束后把对方跳得好的地方记下来,然后把这些被记录下来的动作编成一支舞,如此重复三次。

这个想法是李子璇想到的,在她说出这个方案的时候王一博惊喜地竖起了大拇指,她又一次在他眼底看到了骄傲。她突然就觉得这个她本不喜欢的破规矩其实也不错。

他们花费了将近四个小时把每个人的三支舞全部排完,走出练习室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夜里十二点。王一博推开大门之前帮她戴上棒球帽,告诉她以后头上有汗的时候一定记得戴帽子出门。他们并肩走着,李子璇的心依旧不安稳地跳着,直到咕噜一声响,在空无一人的夜晚街道上显得格外响亮。

她和王一博面面相觑:“谁的?”

话音未落,两个人的肚子又同时“咕噜”叫了一声。

王一博不好意思地笑起来,问她:“你也饿了?”

李子璇闷闷地答:“都练一晚上了,能不饿吗。”

王一博问她:“想吃什么?”

李子璇说:“火锅。”

    

于是他们又走了两条街,找到了一家还未打烊的火锅店。进门的时候李子璇其实是紧张的,如果被拍到或者被认出的话后果不堪设想。王一博感受到她的紧张,便无声地握了握她的手腕。店里几乎没人,只有几个上夜班的服务生坐在厨房门口聊着天。他们挑了一张相对来说隐蔽一些的桌子坐下,服务生就把菜单拿了过来。

李子璇四周看了一下,发现零星的那几桌人都正欲离开,帮他们点单的服务生似乎也不知道他们是谁。她放下了心,开始看菜谱。

她和王一博不约而同地点了辣锅,肥羊卷,牛肉,虾滑,还有好几样配菜。他们透过正翻滚的汤底看着对方笑起来,原来这世界真的会有人和你的口味如此相似。透过热气氤氲,王一博没化妆的脸在她眼中看起来更加纯净,眼底被热气渲染得更加温柔。菜上来之后两人吃得欢,就没怎么说话。鲜红的汤依旧翻滚在锅底,盛夏里的火锅似乎比冬天的更有味道。他们吃得满头大汗,李子璇咬着一块虾肉抬了下头,看到王一博正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着食物,四周很静,只有汤底翻腾的声音和吞咽的声音。李子璇突然觉得鼻头一酸,眼泪就要掉下来。原来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吃饭居然会如此温馨。恍惚间她觉得自己有了个家,而家里的男主人此刻正坐在她对面陪她一起吃最喜欢的火锅。

她被这种错觉惊了一下,立刻无声地抹掉眼泪,低头继续吃东西。好在王一博并没发觉,一直在低头吃着。她的心里又酸胀又幸福,此刻她感觉这是两年来她唯一觉得自己真真实实的活着。

 

离开火锅店之后王一博把她送回了家,她上了楼之后躲在一个楼下看不到的死角窗看着他走了好远,一直到看不见他为止。

 

王一博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凌晨三点,他有些累却毫无睡意。他窝在床上想着这两年来自己所参与的,有关李子璇所有的一切。

总决赛之后他连夜跑回了公司拿到了所有学员的资料,找到了李子璇的手机号,斟酌了半小时发出了那句话。他想给她一个机会让她继续联络他,明明当时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是想继续见她,想看她跳舞,想看她开心地笑,也想看她故作坚强却忍不住流出眼泪的样子。

可是她只回了一句感谢,便再没有了消息。他在微博搜索栏里无数次地搜索过她,看着她上了无数火爆的国内综艺,甚至还上了一次天天向上和他同了框,私底下却没抓住和她聊聊的机会。他慢慢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感觉——他居然觉得失落,这个小姑娘好像不再是他一个人的了,她的好让更多更多的人看到了。她成为了更多人的珍宝,可这不正是他所希望看到的吗?为什么会觉得失落呢?

他觉得自己无比奇怪甚至荒唐,可慢热的他却还未察觉原因。

当他接到街舞节目的邀请通知的时候,心里无比想让她也来参加这一档节目。因为有着“过来人”的经验,他知道这对于她将会是一个更完美的机会,让更多的人注意到她,认可她。所以他向节目组请求将她加入,而刚好有一个导师组的空位,导演组答应让李子璇来试一试。所以他知道在那一天会碰到李子璇,他特地早早到了现场,李子璇一出现他便迎上去。

“李子璇,好久不见啊。”其实他更想称呼她为“豆子”的,或者是在曾经的节目里误叫出的“豆豆”,当时他念到她名字的时候舌头突然打结,愣是将“豆子”说成了“豆豆”。可他看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神情,觉得她可能还将自己当做老师,便收回自己的一腔私心,叫了她的大名。

后来有的很多次短信与碰面,他自然是开心的,也突然开了窍觉得自己可能是喜欢她的。其实他在给她上课的时候就已经很喜欢这个小姑娘了,但从没想过会是这种喜欢。他在意识到自己对她有着非同一般的喜欢的同时,竟找不到那个喜欢上她的瞬间。他冥思苦想了好久,自己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对她动了心的呢?可人不在眼前,他的一腔疑问自然也没找到出口。

王一博侧卧着,看着窗帘外凌晨三点月朗星稀的夜空。弯弯的月亮透过薄薄的窗帘模糊地呈现在他面前,像李子璇笑起来时的眼睛。

他又想起那个下雨的下午,自己因为担心她跑出去接她;想起听到导演组决定在总决赛中加入导师battle时自己不安的心;想起每次自己坐在落地镜前都会偷偷竖起耳朵,从十几个人中分辨她的脚步声。他最后想起的是李子璇,想起今晚她坐在自己对面悄悄流泪,又怕他发现所以迅速抬手擦去眼泪的模样;想起在自己把她送回家后她躲在一间小窗户后面,露出半颗脑袋偷偷看自己离去时候的样子。然后他突然觉得自己可能不止是喜欢她。

他觉得他爱她。

    

08.

一个月以后,总决赛如约而至。

李子璇根本没有时间担心自己,她在自己学员上场之前不停地告诉他们要放宽心态,特别是对她最喜欢的万若婷。到最后万若婷反过来安慰她,自己一定没事,反正比完赛自己还是要回学校上学的。倒是老师你,battle的时候千万不要紧张。

李子璇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不再继续洗脑对方,开始和她闲聊缓解压力。

    

由于不能泄露自己战队决赛上要表演的舞蹈,各个战队的训练在提前一个月开始时就是封闭式的。因此录节目的这近三个月,她和王一博在最后这一个月并没有公开见过几面。私下里有一起去散心过几次,但并没有谈论除了工作和舞蹈之外的事情。李子璇并不觉得遗憾,相反,她觉得充满干劲,好像能预测到未来将会是一片光明。

总决赛开始的时候她坐在导师席,她的右手边便是王一博。她看着自己的学员们在舞台中央忘情地跳着的时候心里既感动又幸福。她觉得自己所做出的一切努力都值得,为了坐上这个位置,为了更好地教导她的学生们,为了昂首挺胸地坐在他身边。

万若婷的表演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她的成长令在场每一位观众都热血沸腾,甚至连王一博都比了大拇指。万若婷将自己装扮成一位高干金领,穿着白衬衣与铅笔裙,在摆放着桌子与电脑的舞台背景里翩翩起舞。她最开始跳得柔弱,后来渐渐变得强硬,高潮阶段时跳下办公椅,开始了挣脱束缚般的热舞。只有李子璇明白她想表达什么。在表演结束的时候她的眼睛盈满了泪水,还有一些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她抬起右手擦脸的时候感觉左手背轻轻被人拍了拍,转过头发现王一博正微笑着看着自己,眼里是一成不变的自豪与赞扬。

公布总成绩之前是导师之间的battle。两位前辈先分别比赛,接着是她、王一博分别和两位前辈,最后一场才是她和王一博。她和前辈比赛时发挥得稳定,还在舞台上临时更改了几个动作,显得每次移动都更有力度些。她赢了一个前辈输了一个前辈,但她跳得开心,所以当王一博走上台来的时候她看着他微笑,眼里没有畏惧与不安。

她今晚要再做一次真正的李子璇。

音乐响起的时候她的肢体也流利地舞动起来,她看着眼前的王一博,把自己满腔说不出口的喜欢与柔情蜜意全部糅合在每个动作里。她跳得忘情,她在享受这段时光。她面对着王一博,跳出了自己准备好的动作,也跳出了没有事先排练好,现场即兴发挥的舞步。她的头发散落在脸颊周围,她再一次感到她的满腔心事腾空跃起。不过这一次它们并没有飞上天空,而是悉数降落在了面前王一博的感知系统里。

而王一博又怎会看不懂?她的那番隐忍而又张扬的动作,正如同她私密却藏不住的心事,都在这些瞬间里完完整整地暴露在王一博面前。他只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地跳动着,一下一下往他其余的身体部位源源不断地输送着浪漫血液。他的整个感知系统被流淌在他身体里的热血所激起,他挥舞着双臂踢踏着舞步,将自己那收敛了不知多久的心事用同一条线依次输送给李子璇。他看到她的眼睛大放异彩,流淌着玛瑙般的光泽。他在心里发誓——那是他见过的最漂亮,最璀璨的眼睛。

 

总决赛成绩结果公布,李子璇战队夺得总冠军。李子璇被她的学员们簇拥着站在舞台正中央,被戴上小皇冠与花环。她再次透过镁光灯看着坐在导师席的王一博,只是这一次她是高兴的,是欣喜若狂的。她再一次强烈地感觉自己真实的活着,不再是以往的浑浑噩噩或庸庸碌碌。她和梦想此刻同处于一个空间,和他之间跨越的几亿星河光年都在这一刻消失不见。今晚她是真正的李子璇。

庆功宴的时候她和王一博依旧坐在一起,这一次王一博在桌子下面轻轻握着她的手。她忽然觉得这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实,像是一场美丽的幻象,当她今晚回去睡一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又会消失不见。可群众给她的欢呼与喝彩是真实的,导演过来握着她的手,要她下一季依旧出席时脸上的微笑是真实的,王一博此刻正牵着她的手,温热柔软的触感也是真实的。她激动得红了眼眶,因为她知道自己这些年来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完全值得的。她黯淡无光的年少岁月都是为了以后繁星似锦的未来做准备。

    

庆功宴结束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王一博走在她左侧,右手拉着她的左手送她回家。他们正在走的这条小街是她从市中心回家时的必经之路,昏黄的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路上空无一人,王一博指着不远处的高层楼说:“你看那儿。”

李子璇随着他的手指看向前方。那是一栋高层居民楼,虽说是晚上十点多,但在盛夏里十点多还在与家人聊天,吃吃西瓜,看看电视的居民依旧大有人在。她看着一片一片亮起来的万家灯火,心里格外温暖。

她对王一博说:“像你的眼睛。”

王一博在路灯下停下来拥抱她:“我说过会一直等着你,现在你做到了,我也做到了。”

李子璇闭起眼睛感受着他们之间的第一个拥抱,轻轻开口:“你什么时候说的?”

王一博叹气般笑了一声:“两年前的总决赛上。”

李子璇想起那场总决赛上王一博水汽氤氲的双眼看向她时,嘴里好像在说着什么。

她说:“你傻吗,我离那么远听不到的。”

他说:“就是因为你听不到,我才敢说。”

李子璇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没有接话,伸手抱紧了王一博的腰。

王一博用鼻子蹭了蹭她的头发:“我们以后一起继续往前走吧。”

李子璇点点头:“好。我只和你一起走。”

    

09.

回到家之后李子璇洗了澡卸了妆,盖着被躺在床上。碾转反侧了半个多小时后她发现自己根本睡不着。

今天发生的种种还烙印在她脑海里,围绕在她身边。现在要她立刻睡着是不可能的,所以她下了床去把窗户打开一条小缝,然后倒了杯水喝。

在同一天之内爱情事业双丰收,这是她之前想也不敢想的。

这种思绪此刻正牵扯着她过去的那两年。选秀节目的总决赛结束之后,节目的热度渐渐褪去,她也随之变得不温不火。她第一次动了想放弃的念头,几乎快要相信这就是她梦想的终点,道路的尽头。可她不能够,好似冥冥之中有东西牵着她,引领着她往一条更宽阔的道路走去。她不断回头张望,自己却停不下脚步。

她白天上班,录节目,上舞蹈课;晚上就自己在公司里的练习室练舞,练基本功。她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自己所拥有的,虽然往上爬的速度慢了点儿,可她依旧相信时间。只要时间,她想,时间会给你最好的安排。

晚上练过舞,慢慢往住处走的时候,李子璇会一边踢着小石子儿一边想她自从离开家以来,遇到过的所有的人和事,其中王一博出现的频率最高。她看着路边亮起万家灯火的居民楼时,会在恍惚间想起他流淌着遥远星河的眼睛。昏黄的路灯会把她的面部线条映照得格外柔和,她苗条的身影会被笼罩在一束月光与灯光交替的独特光线里,像是舞台上特意为她洒下来的光。不是白天却十分耀眼。

就算是在家里,她也不曾流露出一丝半点的不安与无措。她尽量把每天的每一个时间段都塞满事情,让自己忙得没有时间去想任何的是是非非。因为她觉得,所有的矫情都是因为你太闲,闲得没事做,所以才会冒出万千思绪。所以她尽量让自己忙一点,尽量不让任何漂浮在她内心深处的东西出来打扰她好不容易得来的片刻安宁。

李子璇很害怕她所小心翼翼拼命维持的一切都是一片虚无之物。所以她每天拼命把自己禁锢在这个梦里,不断拿自己出色的成绩和周围人的称赞来催眠自己,死死咬着牙一步一步朝前走。

而王一博于她而言,就好像每天晚上她回家时路灯下映出的影子。虽然看不到,也无法触及,却始终以一种特别的方式陪伴在她身边,让她在极度疲惫的时候感觉到,自己其实并不是一个人。

彼时的她依旧热情,活泼,热血沸腾。可是在这两年的再次磨炼里,她的笑容里多多少少会闪过几丝不易被察觉的疲惫。她的眼睛依旧发亮,可是那光亮涣散迷离,找不到可以聚焦的的目标。

李子璇曾是太阳,找不到月亮的太阳。

 

王一博也发现他失眠了。

他上一次这样,因为爱情才拥抱一个女孩子,看着她站在属于她的地方时砰砰跳的心脏,以及直往脑门上冲的热血,有多久没有出现过了?久到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他十四五岁去比赛,去韩国当练习生,过程中流过许多的眼泪与汗水。他把青春耗费在梦想上,一腔孤勇,义无反顾。其中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其中不缺对他有好感的漂亮女孩,他也曾试着接受过,到头来自己似乎天生冷淡的性格始终无法和对方的一腔热血融合为一体。他从未明白过心动的感觉,正如他几乎从未体验过真正的爱情一样。

可当他听到李子璇在课堂上分享过的寥寥几个她以前的故事时,他似乎穿越到了自己的年少岁月,似乎重回到了那在练习室里度过的暗无天日的一千四百多个日夜。他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似乎自己的人生轨迹与她的经历完美的重合着。他甚至有些感谢命运,感谢它让自己没有明白自己对她的心意,在她最失魂落魄的时候。他有些不敢想,如果当时自己知道自己有多喜欢她,依旧年少的他所做出的事可能会令她觉得幼稚,觉得自己所谓的一片真心不过是在同情她,怜悯她。

她比他早两年来到这个世界,似乎就注定了他将要沉淀同样的两年,去将自己变得和她一样成熟,去追赶她的脚步。只有他们的经历与心态达到如今天般的平衡状态,才能奢求一个圆满的结局。

可这一切都是巧合吗?她先来的两年与他沉淀的两年,她挺得笔直的脊背与他波光粼粼的双眼,她对他难以形容的依赖感与他踌躇了半小时才发出的短信,令她被困在大楼里的瓢泼大雨与他那一分钟之内做出的决定,真的都只是巧合吗?

它们是巧合,却也不是巧合。

所有冥冥之中事先被命运所安排好的巧合,都叫做命中注定。

 

10.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李子璇和王一博是泡在蜜罐里的。

迟到多年的爱情突然来得波涛汹涌延绵不绝,是个正常人都抵挡不住。

李子璇包在外表上的那层坚硬的壳正在慢慢软化,露出小豆子里面香甜的牛奶夹心,一笑起来奶香四溢,甜到王一博心坎儿里。

她渐渐习惯了和王一博隔三差五一起做的一顿饭,夜深人静的小街道上王一博载着她的摩托车,偶尔和以前一起参加节目时的女孩们一起聚餐时王一博给她夹的几筷子菜,和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收到的一条来自于他的短信息。

这样的日子平凡而又热烈,她突然就觉得自己也是个庸俗的人。

果真,不管是怎样高高在上或是低人一等的人,都会在遇到爱情时有着一样的境遇与心情。大家其实都是俗人。

可是就这么俗下去也挺好的,他们一起洗掉外表上所有的金碧辉煌,一起做世俗间的一对爱恋中的男女。这样的俗气好像也值得庆贺。

 

在冬天到来的时候,李子璇受邀出席美国洛杉矶的一档街舞比赛节目,要去两个月。

在她离开的前一天晚上,王一博载着她去了他们经常约会的那一条小街道。

他把车停下,和她并肩坐在路牙上。王一博看着她,心里除了有些小不舍,更多的还是欣慰与骄傲。他看着她从初选到总决赛,从2018年到2020年,从盛夏到初冬,从《正燃舞林》到美国洛杉矶。即便他们能见面的时间从来就没有很多,但此刻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她的侧脸,想到她已经在她向往多年的路上越走越远,心还是突然柔软的不像话。

他说:“到了那边要好好倒时差,别为了和我聊天不睡觉。”

她说:“知道啦。”

他说:“别多吃快餐,不健康也没营养。”

她说:“知道啦。”

他说:“跳舞要注意,不要把腿伤了。”

她说:“你什么时候话变得这么多?不是号称冷面小王子吗……”

他继续说:“那我也要说,有时间就多出去放松放松,但是别晚上一个人走夜路。”

她主动抱上他的腰,把头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

她说:“我本来不太想去的,因为本来也没什么时间和你待在一起……可是我又特别想要这次机会。”

她继续说:“我想如果和你说的话,你一定会和我做出同样的选择的。”

他无声地笑了,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他说:“你真懂我。”

 

李子璇是在第二天中午离开的。她临登机前给王一博发了最后一条消息,回复他再次嘱咐她好好吃饭不要吃垃圾食品的微信。

她回复:“知道啦,你晚上要好好睡觉,我要上飞机了。”

他回她:“一路平安,我的小豆豆。”

她要在空中飞行近十三个小时。上了飞机后她准备看看书,看看舞蹈视频,然后吃饭,剩下的时间留给补觉用。

坐在她左边的是一对老年夫妇,老太太反应灵敏,口齿清晰,但耳朵有些背。老头说话说不太清楚,但耳朵很好。她边翻着书边听着他们聊天,他们好像是有儿女在国外,这次是去拜访儿女的。

空姐推着餐车过来询问他们这一排的人想喝什么。她旁边的老头似乎不太懂放在餐车上的各种饮料,抑或是口齿的不清晰不能将心里所想的表达出来,因此断断续续说不出连贯的话来。旁边的老太太耐心的问他:“你是要苹果汁还是酸梅汤?”然后老头断断续续地说出“酸梅汤”。她看在眼里,心里不自觉地称赞这样饱经风霜,却始终保持着最初的那份纯净的爱情。

在她看完最后一个舞蹈视频准备休息的时候,她听到老头和老太太说想用面前的娱乐系统听音乐。可两个人都明显弄不懂高科技,这时候她轻轻拿过老头手中的操控手柄:“我来帮您吧。”

她按了按屏幕又按了按手柄,不断的卡顿让她知道似乎是系统不太灵敏。她叫来了空姐,在空姐重新启动着后台程序的时候她安慰老头:“您别着急,没关系,等会儿就好了。”口齿不清的老头高兴得像个孩子。几分钟之后娱乐系统重新启动成功,她按下播放音乐的软件。这时老太太伸出手想给老头选歌,老头便指着李子璇,断断续续地对老太太说:“我让她给我选……她会选……”李子璇觉得开心又温暖,伸手按下屏幕里出现的歌单。

后来老头问她:“小姑娘,你猜我多大了?”李子璇实在看不出老头的年龄,便说:“大概六十多吧?”老头笑了出来,摇摇头说:“要真有那么年轻就好了。”

他转头看了看熟睡中的老太太,然后对她说:“我今年八十四了。我要是还有六十多的话,那可真是太好了。我从二十多就和她在一起,到今年刚好是六十年了。”

李子璇的心里酸涩又感动。

这时老太太醒了,好像是听到了老头的后半句话,就问她:“小姑娘有男朋友了吗?”

李子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说有。

老太太对她说:“把握住机会,你们现在的年轻人跟我们不一样了,说分就分,说离就离,我好几个伙伴的孩子都是这样。”她顿了顿,又说:“以前的日子过得慢,没有现在节奏这么快。节奏一快,东西更新换代就快,感情对你们来说可能也是这样。”

李子璇刚要开口,老太太又说:“有人说相似的人会在一起,有人说互补的人会在一起。在我看来都没那么绝对,最重要的是惺惺相惜,相濡以沫,时时刻刻都想着对方,都需要着对方。”

    

李子璇在飞机上的那一晚睡得很好。她清醒过来时感觉大脑清晰,四肢放松,全身的细胞都在自由的呼吸。她回头看着身边那对熟睡中的老年夫妇。

惺惺相惜,相濡以沫。她默默念着这两个词,脑海里再次浮现出她与王一博之间所经历的种种。她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幸福。

 

被助理安排住进酒店的时候是当地时间下午两点,国内时间早上六点。李子璇下午没有工作,她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之后躺在床上给王一博发微信。

“我平安到啦!”

“你好好吃饭,冰箱里有我包的饺子,放在冷冻层的第二格。”

没想到刚过了两分钟,王一博的回复就跳到了对话框里。

“我有在好好吃饭。”配上一个别扭的笑脸,然后是一张饺子的图片。

她笑起来,双手飞快地敲着屏幕:“多吃点!”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紧跟着接上一句,“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今天不是没有工作吗?”

他过了半天才回复:“我不放心,等你告诉我你到了才行。”

她往上滑着屏幕,看着那个别扭的笑脸。之前都在国内时,王一博聊天的时候几乎从不用笑脸。可当她离开他的时候,他自然会是想让她在世界的另一头知道他过得还好。

王一博吃完饺子,起身去厨房热牛奶。等他喝完一杯牛奶后回到餐桌前拿起手机,看到李子璇给他的回复。

她回了他一个拥抱的表情,然后说,泡面狮子头,早安。

 

11.

李子璇在洛杉矶做客街舞节目的每一天都被排得满满当当,但她并不介意,权把这个机会当旅游了。每天早上自己做饭,早上录节目,下午大概四点左右就会收工。如果没有工作的话她就会去沙滩上或者好莱坞大道走一走,吃一些小吃,逛逛街,给自己买一些衣服,看到有适合王一博的也都买下来包好。她过得忙碌又舒心,冬天不下雪的洛杉矶似乎有种脱俗的时尚感。她享受着这段日子,同时会天真地想,如果能在这个地方和王一博有个家,一房两人三餐四季,该有多好。

在李子璇的工作行程快要结束的时候,美国迎来了圣诞节。她穿着红色的毛衣走在圣诞树下的时候洛杉矶依旧没有下雪。她打开微信视频,和屏幕那头的王一博打着招呼。

“给你看看美国的圣诞节,可有气氛了。可惜就是不下雪……”她一边说一边把前置切换成后置,照着她前面红绿白的彩灯,身边巨大的圣诞树与商场的门上挂着的“Merry Christmas”。

王一博一边喝水一边说:“下次我们去纽约,纽约冬天有雪。”

李子璇注意到对方正颤动着的画面以及身后白茫茫的一片,便问他:“你去哪了?”

“北京,”王一博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北京下了好大的雪。”

“北京雪真的很大,”李子璇说,“昨天和你视频之后我查了北京的天气,真的很冷。你得多穿点儿。”

王一博冲她扬一扬手里的保温杯:“放心吧,装备早就准备好了。”然后仔细看看她,说:“你穿红色真好看。”

李子璇有点不好意思,立刻说:“我也给你买了一件一样的,回去我们一起穿。”说罢又想起了什么,“我们这次都没一起过圣诞节,这可是我们那什么之后的第一个圣诞节……”

王一博立刻来了精神,难得地挑起了眉毛,明知故问:“哪什么?”

“就那什么!!”

“我就要听你说清楚!哪什么!”

李子璇恼羞成怒地喊:“就那什么!那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王一博笑得花枝乱颤。

又闲聊了几句便挂了视频,李子璇又拍了几张照片发了朋友圈。

她说:“虽然这个地方没有雪,但依旧是我去过的最漂亮的城市。”

过了几分钟,她看到王一博点了一个赞。

然后又收到一条他的微信:“刚刚忘了说圣诞快乐。豆豆,圣诞快乐。”

 

新年将至的时候李子璇结束了工作,乘坐本地下午的飞机,国内时间凌晨时到达。但令她没想到的是王一博会来到机场接她。

她觉得蹊跷,这次的行程安排的虽说不算隐蔽但也没有分外张扬,乘坐夜班飞机回国这件事也没有叫粉丝团知道。她唯一透露过消息的是一直与她保持着联络的万若婷,所以在她走出机场口就看到万若婷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张开双臂抱了过去。

“豆子老师!”万若婷接过她的行李,凑近她悄悄说了一句,“一博老师就在车里等你。”

李子璇听见自己的心跳渐渐加快:“一,一博老师怎么来了?”

万若婷摇摇头:“不知道,他问我问了两天你回来的准确时间和航班,他说你不肯告诉他。”

李子璇脑子嗡嗡响,除了自己的助理,她并没有把她和王一博之间的事告诉过任何人——包括万若婷。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因为此刻的她不确定王一博是否对万若婷说漏过嘴,或是干脆直截了当地告诉过她,关于他和自己之间的关系。

李子璇透过车窗看到了坐在驾驶座上的王一博。他戴着黑色的棒球帽,帽檐拉得很低,头靠在方向盘上小憩。她的心软了一下,随机又被逐渐分明起来的慌张取代。她拉开门坐在后座,万若婷坐在她身边。王一博和她打了招呼,没说多余的话,启动了车子上了高速。路程期间是沉默的,直到王一博先在万若婷家门口停了车。万若婷下车以后,王一博边开车边对她说:“不用担心,我没对她说什么。”

李子璇蜷在后座,闷闷地说:“我没有,只是觉得如果你能再谨慎一些就好了。”

王一博的声音有些疲惫:“我怎么问你你都不告诉我,我只能问她……”

李子璇说:“人家会看出苗头的,万一被更多人知道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王一博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豆豆,我只是想来接你,我怕你下了飞机之后会很累,我想多陪你一会儿。”

李子璇诚惶诚恐的特质又开始横空作怪,她无法想象如果被人拍到,或是不小心被传出去,她和王一博好不容易明亮起来的未来就又会被黑暗与不确定所取代。

她想和他在一起的心与他的一样强烈。

李子璇没有继续接话,缩在车座上看着窗外。

下车的时候她拎着行李,简单地说了句“谢谢”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上了楼。王一博还在车里坐着,帽檐拉得更低了。他没出声,然后掉了个头把车开走了。

李子璇躲在那个她以为是死角的小窗户看着被他慢慢开走的车,心中酸涩,眼眶也跟着热起来。

 

李子璇洗了澡之后拿起手机,她依旧在美国时差中,再加上在飞机上睡了几小时,此刻毫无困意。她打开手机就发现万若婷发给她的微信。

“豆子老师,别担心,我不会和任何人透露的。”

“一博老师问了我好几次,他是真的着急见你。助理不肯告诉他,他只好来问我了。”

“豆子老师,一博老师是真的很在乎你,就算他比谁都清楚如果被发现一定会是个大事,但你要相信他一定是有备而来的。他虽然年纪比你小,但在某些方面上其实比你要更成熟。”

李子璇的心里滚过一波热流,她简单地回了个笑脸,说:“我知道,没事啦。”然后退出对话框,手指停留在和王一博的对话上方。

她比谁都清楚王一博的想法,因为关于想快点见到他这件事,她也是一样的急切。可长期盘踞在她身体里的不自信和安全感缺乏令她不由自主地担心和恐慌。她的小脾气令她朝王一博撒了气,此刻要说她不后悔那肯定是假的。

她也想把爱宣之于口,也坚信着她和王一博的爱情有天一定会得到世界允许。可事业上好不容易得来的成就让她不得不把梦想放到和爱一样的位置。

于她而言,梦想和他一样重要。

 

李子璇最终还是没能放下面子去给王一博发消息,一方面是小脾气依旧作怪,另一方面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向他表达那埋在她心里的小小愧疚感。

在第二十七次点开对话框又关掉的时候,她毅然决然地打开了微博准备转移注意力。

她往下刷着,窥屏看了几条粉丝发的关于她的内容,点赞了后援会的一条微博,正满足而又猥琐地笑着时,突然刷到了一条不知是几百年前关注的一个感情博主几分钟前刚发的微博。

“如果这是有且仅有一次实现的愿望,你和喜欢的人约会一天,你想做些什么呢?”

她点开了评论,往下边滑边看着各种天马行空的回复边感叹着“年轻真好”时,突然看到了一条令她的心脏为之一颤的评论。

“海边看落日,摸摸他头发。”

她的心突然软得不像话,像是漂浮在桃子汽水上的奶酪泡沫,又甜又咸地覆盖在滋滋冒着泡的饮料上。

她转头看着窗帘外已经慢慢开始泛白的天空,远处只露出半个指甲盖大小的太阳给天空镶上了一层金边。她突然前所未有地想念王一博,想在落日的余晖里摸摸他头发。而从午夜就一直埋藏在她心底的那点小愧疚此刻也开始生根发芽。

她再次打开微信,点开置顶对话框,敲上几个字:

“对不起,我不该指责你。我明白你的想法。”

她本以为王一博一定在补觉,再加上他可能也有些不开心,半天内一定等不来回复。可“对方正在输入……”几乎是立刻就显示在了对话框上方。

“对不起。”

“也是我疏忽了。”

李子璇还没想好要回什么,王一博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你看窗外,”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十分轻快:“现在就看。”

李子璇听话地走到窗前,只见王一博依旧戴着那顶黑帽子站在她家楼下,身后是升了一半的太阳。

 

12.

又到了夏天的时候,李子璇在洛杉矶录的节目在国内网络上播出,好评如潮水,走向国际的李子璇也渐渐被观众所熟知。

王一博也在同年推出了首张个人专辑《二十三岁的盛夏》,让无数粉丝与观众好奇不已这个名字的由来,并一时被推上风口浪尖。好在作品优秀,因此关于名字的热度也渐渐褪去了。

然后冬夏交替,一年又过去了。

他们的事业越来越好,感情也随着时间变得越来越牢固。其中有过几次不痛不痒的小争吵,可当每次的脾气与疲惫散去了之后,都能更加理解对方。

万若婷最终在2022年放弃了金融系,一腔孤勇地考到了北京舞蹈学院。她在电话里对李子璇说,梦想始终在她胸口烧得滚烫,她开始相信舞蹈一定会是她最终的归宿。

她们从未断开联络,李子璇依旧会在每半年抽空和王一博一起去北京看她,一直到2024年她大学毕业。因为在舞蹈学院里成绩优秀,再加上四年前《正燃舞林》的出色表现,她在毕业后很快签约了公司,成为了一名全职舞者。

她和王一博从未离开《正燃舞林》,一直稳坐导师席五年,直到这个节目被一档新街舞选秀节目所替换。

2026年的时候王一博正式从组合中单飞,成为一名全能唱跳歌手。与此同时李子璇被再次邀请到洛杉矶进行街舞节目的录制。这一次她回来的时候王一博下了车去了机场里面接她,令所有粉丝大跌眼镜,轰动整个娱乐圈。新闻通告满天飞,他们却坦然面对,不否认也不承认。现在的他们已然能在这个圈站得住脚,因此身心坦荡。

2028年的盛夏,在他们共同出席的一场颁奖典礼上,王一博当着千万观众与粉丝以及无数台摄像机的面向李子璇求了婚。

不善言辞的他看起来轻微紧张,握着麦克风的骨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的眼睛穿越着人海,找到坐在未出席嘉宾区等候的她,仿佛跨越着几亿星河光年,又仿佛触手可及。

他说:“我今天想要问一个人一个问题。

“但在问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说一件事情。

“2018年是我遇到她的那一年。2020年是我们相知相恋的那一年。2021年我推出了首张个人专辑《二十三岁的盛夏》。我知道大家当时都对这个名字的由来很感兴趣,想知道二十三岁的盛夏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这个名字是我起的,在2020年的夏天我和她在一起,那时我刚好二十三岁。

“我今天想在这里问她一个问题。我想问她,我的学员,我最好的朋友,我的家人,我的爱人,我的豆豆——

“——李子璇,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望着她的眼睛此刻波光粼粼,和十年前那场总决赛上的如出一辙。

李子璇此刻被环绕在起此彼伏的尖叫声与鼓掌声中,她的耳膜再次被心跳震得生疼,她战栗的脑海中有千万颗星星在闪烁。她越过重重人海望向他的眼睛,此时他们身处于明亮的会场内,炽热的白炽光打在每一个人的脸上以及每一处,可她分明在他眼里看到了万家灯火。

舞者与舞者间细水长流的惺惺相惜,朝夕相处中早已成为习惯的需要与被需要,无论是相隔几千公里还是共同飞过地球万里,都能随时捕捉到对方灵魂栖息地的默契,都被称之为相濡以沫。

谁说太阳找不到月亮。

她说不出一句话,只能重重地朝他点头,泪水流了满脸。

 

13.

求婚成功的那天晚上,王一博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了十年前总决赛的那个舞台。李子璇穿着白色的赛车服,站在舞台上尽情地放纵着自己的灵魂。他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翻滚了起来,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随着她舞动的每一个节拍尽情叫嚣。她最后的那一枪结结实实地击中了他的灵魂,此时他听见了自己密集如鼓点的心跳,密密麻麻地敲打着他的耳膜,从心口窝开始,电流般地传到身体的每一处。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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