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下】欢喜途
01
严世蕃在京城之中一直都是个传奇人物。
因着他父亲的缘故,这位公子打小就被人称作“小阁老”,春闱的水滴石穿他没经过,层层的严格选拔也没历过,借着权势的东风就进了令天下学子艳羡的国子监念学,此后平步青云,扶摇而上,一路顺风顺水地行至了如今的工部左侍郎之位。
可让他成名的却不是这家世背景,而是他本人的风流韵事。
十五岁立府,只为金屋藏娇,尽管挑选标准严苛,玲珑阁里的头牌、秦淮河畔的歌姬、扬州的瘦马仍不知被他收了几何,更别提每年固定两回的下江南又看尽多少风景。
朝野上虽有人对此颇有微词,可大多数人碍着严嵩的脸面,又为了自己的前途着想,仍选择将源源不断的美人送到严世蕃...
01
严世蕃在京城之中一直都是个传奇人物。
因着他父亲的缘故,这位公子打小就被人称作“小阁老”,春闱的水滴石穿他没经过,层层的严格选拔也没历过,借着权势的东风就进了令天下学子艳羡的国子监念学,此后平步青云,扶摇而上,一路顺风顺水地行至了如今的工部左侍郎之位。
可让他成名的却不是这家世背景,而是他本人的风流韵事。
十五岁立府,只为金屋藏娇,尽管挑选标准严苛,玲珑阁里的头牌、秦淮河畔的歌姬、扬州的瘦马仍不知被他收了几何,更别提每年固定两回的下江南又看尽多少风景。
朝野上虽有人对此颇有微词,可大多数人碍着严嵩的脸面,又为了自己的前途着想,仍选择将源源不断的美人送到严世蕃的脚边。是以从许久以前开始,京城中便流传着“天下美人十千,严家独占七分”的说法。
文人清客爱高谈,却也爱风流。严世蕃占着天时地利,倒也不藏私,每月邀请朝中官员来府小叙,宴上觥筹交错,相谈甚欢,走时美人相伴,衣袂飘香。
女人的作用,严世蕃心知肚明,也拿捏得老到至极。
直到他遇见了陆绎。
“锦衣卫指挥使的儿子”这个身份足以让朝堂上的每一个人都对这个初出茅庐的锦衣卫经历卑躬屈膝——这既是一种对皇权的天然敬畏,也是对于自身政途的绝对紧张。
一个不小心,这对父子就会要了他们的命。
严世蕃倒不怕这个,相反,他对陆绎充满了好奇。
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人他是陆廷的儿子,可又当着所有人的面毫不犹豫地和他爹做着陌路人,除去必要场合,他就没见过这人和陆廷有走得近的时候。况且据他所知,底下的人不是没想过接近讨好陆绎,可远远的就全被这人天然带着的冷淡与杀意逼退了。
就如此刻,陆绎坐在下位,他的眼前是严世蕃让人精心准备的歌舞表演,杯中之物是他一贯喝的秋露白,就连坐在他身边的女子都是难得的世间尤物。只是纤腰细足,潋滟眼波,红粉佳人,在陆绎的眼里,怕是与寻常老农勤恳割麦子没有任何区别。
严世蕃的右眼是一只义眼,从出生开始便是这样。从来没有人敢直视他的眼睛,可他却喜欢用眼睛观察别人。
他曾在自己那些宠姬的眼里看见过她们对自己的痴迷,却心知肚明她们也不过是迷恋他带给她们的荣华富贵;他曾见过许多官员的眼睛里充满了对他的曲意逢迎,心知肚明他们只不过是惧怕自己背后的那个人;甚至于在更久以前,他就看到过父亲眼里的欣赏与淡淡的惋惜——因为这只眼睛。
可是陆绎不一样。
严世蕃看不尽他眼睛里的东西。
今天是休沐日,陆绎只穿了一件浅紫常服,他还未行冠礼,头发松松披在身后。歌姬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试图哄这人再喝上一杯。不似当值时的正经模样,陆绎将整个人都懒散地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像是借此来压抑想要翘起一条腿的欲望。
少年的眉眼已经长开,却还带着点青涩气,严世蕃能够看清他眼里的顺从和骄矜,也能看清此刻他对这等场合的淡淡厌恶。可是抛开这些,他的眼睛里还有一团漩涡,万事万物裹挟其中,浓重而危险。
陆绎是一尾游弋在黑暗潮水里的鱼,也是无人能捏住的一捧沙。
“陆经历可是不喜欢这舞?”
身边的姬妾适时地给严世蕃斟上酒,又将酒杯递到了他的唇边。区区的一张软塌,方寸之间,以躺卧的严世蕃为中心,林林总总地围了七八个女子,淫靡又奢华。
“亦或是瞧不上她们这些庸脂俗粉?”
今日挑的这一批都是严世蕃最新收进府的人,容貌不俗,可见过的世面却不大,听见严世蕃的话,胆子小一些的,身子登时抖得似秋日落叶。
“小阁老说笑了。”
陆绎眼中的恭维笑意浮起两分,仍是原先那副闲散模样,却主动拿过了身旁那人手中的酒杯,自顾自地倒了杯酒,冲着严世蕃遥遥举起。
“小阁老的眼光天下皆知,陆绎怎敢有所质疑。只是家父时常叮嘱不可因美色误事,恐他不喜我归家时满身酒气,这才收敛几分。”
这是真话。
陆廷身处高位,“锦衣卫无必要不可饮酒”这条规矩悬在各司头顶二十多年,至今无人敢破。
“所以我才说你爹为人刻板,是个老顽固。”
严世蕃不是一般人,放眼整个天下,除了他亲爹和龙椅上的那位,哪个人是他不敢编排的。就算当着儿子的面,说起老子来也是极尽刻薄之能言。
“那既然酒不能喝,这人,你总能碰吧?”
严世蕃顺手挑起身边人的下巴,将手中的酒给她喂了下去。约莫是今日心情好,即使那酒液顺着女孩的唇角流到了他的手上,小阁老也没让人将她处理了。
“陆经历放心,她们,可都干净得很。”
朝中没几个人不知道陆绎爱干净。诏狱的地上铺满了鲜血与怨气,空气中充斥着案犯的哀嚎,陆大人自人间地狱走过一遭,心不慈手不软,却总是会对鞋面沾上的几滴血耿耿于怀。
席间的灯火通明,女人身上的香粉气味愈发浓重,陆绎眯起眼,撑着头,清晰地看见了这里每一个人的表情,也听清楚了那些浮动在面上的热切与贪婪。
“多谢严大人,可是陆某不想要。”
“她们都不是陆某喜欢的。”
锦衣卫经历可以有许多的选择,陆廷的儿子也可以拥有许多特权,他们可以纵情声色,能够不争朝夕,可是陆绎不可以。
陆绎只要自己喜欢。
无关前程,无畏形势,只为真心。
厅堂中的喧闹声一度中止,女子们温顺地行着自己的应尽之事,默不作声地给她们的“主人”碗里夹菜,而众位大人则是将多年来在朝堂上学会的“置身事外术”发挥到了极致。
从来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拒绝他。
男人执杯在手,指尖轻轻敲击杯沿,白瓷之声清脆,小阁老心情却还尚佳。
严世蕃自懂事起便是被奉承着长大的,真心这东西从来没见过,如今突然碰上个以此行事的陆绎,他只觉得有趣。
他看得分明,陆绎眼里装着的,是全部的独占欲和强烈的欲望。
——和他如出一辙。
“好,既如此,那本官就不强逼陆大人选择了。”
凝滞的空气终于流动,喧哗浮华声又渐趋响起,宴上视线的正中,陆绎听见堂上严世蕃略带调笑的声音。
“不过等改日本官找到新的美人,定会再让陆大人过府。到那时,我一定让你最喜欢的那个陪你。”
陆绎唇角微勾,没说话,只拿起桌上的小盏仰头喝下一杯酒水。
不会有的。陆绎如是想。
永远都不会有那样一个他最喜欢的人的。
02
“你在干嘛?”
陆绎站在袁今夏的身后,眼见着她站在自己房门前鬼鬼祟祟不安分半晌,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哎哟!谁啊!”
袁今夏一个激灵转过身,说话时不自觉带了些埋怨之气。可当她看清眼前是谁的时候,又十分自觉地挂上了个讨好的笑。
“大人,你怎么走路都没声的啊?差点把我吓死。”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袁捕快有做什么亏心事吗?”陆绎挑了挑眉,端的是一派浩然之气,“说出来让我听听。”
“大人您真好玩,卑职,卑职哪里有做什么亏心事啊……”
袁今夏冲着陆绎傻傻地笑了下,后脑勺上的手都快将那一处的头发全挠乱了。
典型的心虚表现。
陆绎将手背在身后,无奈地低低咳嗽了一声。
“说吧,什么事?”
像是认了命。
“就是那什么,卑职就是想问问您......”袁今夏眨了眨眼睛,一双小手捏着衣角,良久才积聚起了勇气,“您现在有空吗?”
“所以这种事你为什么不去找杨岳?”
陆绎看着眼前这只正安适乖巧地躺在袁今夏怀里的灰猫,说话语气简直冷漠得不能再冷漠了。
在她的眼里,他堂堂一个四品锦衣卫佥事就是用来给猫洗澡的是吧?
“大人有所不知,大杨小时候曾经被六扇门里的一只野猫挠过,手背上的疤痕到现在都没消退,这事在他心里留了好大一个童年阴影。这些年来,别说见到猫,就是听到‘猫’这个字他都要绕道走。”
这猫就是上次在周显已家发现的那只,也不知怎么,竟像是赖上了袁今夏,每天都似一位门神一般“驻扎”在了她的房门口。
女孩子对这种可爱的东西总是没有抵抗力的。
“要不是大杨这样没用,卑职也不敢贸然来麻烦您啊,您说是不是。”
好得很,他还只是个备选方案。
陆佥事脸上的表情更加冷漠了。
“大人,您能帮我这个忙吗?我一个人实在是不行......”
也不知道周显已喂这只猫吃了什么,都快比上一把朴刀的重量了。抱着也不安分,一个劲地要往地上窜。袁今夏没说谎,她身量小,仅凭她一个人要完成给猫洗澡的任务实在艰难。
眼前的人手忙脚乱,一双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浅浅的水雾,朦朦胧胧地看向了他,连带着那猫也转移了视线。
“喵。”
小姑娘配合着柔嫩的猫叫,轻轻巧巧地冲他眨了下眼睛。
春日的阳光里,陆绎看见了袁今夏的浅褐色瞳仁,通透明亮,像是人间湖海,也像是大地山川。
陆大人半垂着眼皮,纤长睫毛挡住他眼中的微弱光芒。指甲触碰掌心发出轻微疼痛感,陆绎的声音低沉又厚重。
“水呢?”
“袁捕快,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养它为好。”
皂角粉早已飘得漫天遍野,肥皂泡沾了人满身,盆中的污水倒了三盆,陆绎听着手下那只猫仿佛要把整个驿馆里的人都引来的凄厉叫声,忍无可忍地闭上了眼睛,并向袁今夏真诚地提出了建议。
对面的人没有说话,却是主动伸出手去将他的衣袖往上捋了捋。
“大人的衣袖湿了。”
女孩细嫩的指尖划过皮肉,纤细而温暖,卷袖的动作温柔,陆绎睁开眼睛的同时手下一松。
那猫见缝插针便要逃,却在下一刻被人毫不留情地又按回了盆里。
水花彻底溅了两人一身。
陆绎鲜少慌乱地看了一眼袁今夏,发现她只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猫的身上,并没有一点怪他的意思,是以心下暂定,站起身便往厅堂之中走去。
“你看,大人为了你都急了呢。”
袁今夏垂着头,没敢往陆绎离开的方向看一眼,只是眼里含着的笑意却做不得假。女孩用手揉了揉猫的头顶毛,又往它身上撒了一些皂角粉。
“所以啊,等他回来了,你可要乖一点啊。”
陆绎回来时看见的便是袁今夏对着腿上那只猫自说自话的场景。
她并未准备毛巾,那猫被捞出来以后便一直滴着水,将女孩的衣角下摆沾湿了一大片。尾巴一摇一摆的,看上去颇有点落寞。两只猫前爪被人握在手里,一人一猫鼻尖相抵,坐在矮凳上的袁今夏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陆大人喜欢看她这个样子,索性干脆靠着廊柱专心致志地看了起来。
“大虎啊大虎,以后到了六扇门,你可就没有原来在周府时过得那么开心了,我们衙门穷,没法像周大人喂你那么多吃食,不过你放心,有小爷一口吃的就一定有你一条小黄鱼。实在不行,陆大人的北镇抚司对面就是天香馆,那是京城最大的酒楼,后厨溜一圈准能吃个饱肚。就是有一个问题,你得跑快点。”
大虎是袁今夏刚刚才给这猫起的名字。
陆绎听得好笑,大虎大虎,就怕跟她一样虎,别到时候还要他去对面捞猫。
“刚刚另一个给你洗澡的人就是陆大人,那可是当朝四品锦衣卫佥事,你要记住他知不知道,和他打好关系你就可以在京城横着走了,对你未来的猫生那可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唉,我是没什么机会了,但你就不一样了,你还有漫长的时间用你这一身的可爱征服他,小爷的要求也不高,到时候你要是得道了,让我沾点边角料就好。”
袁今夏抿着嘴,眼角的笑耀眼到足以让陆绎想象此刻她的脑海里想的都是什么样“横行霸道”的场面。
白日做梦。陆绎冷漠地想。
“哦对了,忘了和你说,他有一个外号,叫做‘陆阎王’,你可要小心着点,别到时候关系没打好,反丢了卿卿性命。”
陆绎的步子才迈出一半,冰冷语调也已到了喉头,却又被女孩的声音劝了回去。
“不过这都是我原来的想法。大人虽然平日里对我凶了点,待人冷漠了点,态度又差了点,但相信我,他是个好人。”
“跟着他,你可以很安心地信任他,遇到了什么难事也可以和他说。大人虽然嘴上硬气,但心却柔软,你要是想吃一条小黄鱼,他一定会给你准备十条。而且,大人他还有钱啊!你想想,锦衣卫佥事,当今面前的红人,父亲还是锦衣卫指挥使,你做他的宠物......完了完了,这样想想,做人还不如当一只猫来得快活。”
越说越离谱了。陆绎手里的毛巾被捏出了明显的褶皱,眉头也似打了结。
“我觉得,你还是做个人比较好。”
没有预想之中受到惊吓的样子,小姑娘转过头来见到他的第一眼,冲他露出了个笑来。
从此,湖海翻腾,山也鲜活。
“人总比猫重要些。”
今日的袁捕快依然是个讨厌绑头发的女孩,两束粗发置于身前,细密地缠了许多白色泡沫在上面。常年在外奔波的生活并未让袁今夏的皮肤变黑,透亮的阳光下,陆绎看见了她眼尾的那颗小黑痣和一双纤细白皙的手腕。
是他能一手圈住的大小。
“大人说的是。”
不管什么事,顺着他准是没错的——这段时间的相处,袁今夏自认为已经把握住了陆绎的脾气。
可是蒙头盖脸披下的毛巾却又让她摸不着头脑了。
手里的猫被人夺走,男人的灼热体温隔着一层厚毛巾自头顶而下,蔓延全身。
袁今夏安静了。
陆绎身上的冷淡气息让猫儿再不似以往闹腾,只小声地叫唤几声便作罢。陆绎看着胸前那一片湿了的衣物和身上想也知道从哪来的毛发,用力地揉了揉袁今夏的脑袋。
“你啊……”
“冒失鬼。”
03
严世蕃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兴奋的感觉了。
“你是说陆绎身边多了个女人?还是个活的?”
这着实怪不了严小阁老,多少年了,他府里的女人来来去去,记录在案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是近过陆绎身又和他说话超过三句的,趋近于零。
“扬州那边传来的消息,应该不会错。”
翟兰叶自十六岁起就被安排在扬州做暗线,瘦西湖不知游了多少遍,不说陆绎乃是严世蕃此番吩咐她重点关注的对象,光是冲着他的家世地位,这人就不会放过调查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这样啊……”严世蕃虽喝着酒,眼神却清明,“由明啊,你说我都多久没去过扬州了?”
“距离上次已经半月多了。”严府清客众多,这也只是其中的一个,“太久了。”
语气诚恳且惋惜。
小阁老得到了一个非常满意的答案。
“传令下去,明日启程下扬州。”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严世蕃微微一笑,眼神中满是算计与看好戏的情绪,“别忘了,带上软筋散。”
“是。”
“大人,这样做真的可以骗过小阁老吗?”
软筋散的效力持久,就算如今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也才仅仅只是让袁今夏转醒而已。
严世蕃花名在外,消息灵通如她不敢不防,可任谁能想到一向标榜“温柔待女人”的小阁老,竟会使人强行对她动粗,甚至还用了这种下三滥手段。
“卑职,卑职没什么经验,怕会坏事啊……”
女捕快的声音有几分抖,陆绎坐在床边,颇有兴致地观赏起她这样的柔弱模样来。
印象中的袁今夏似蒲草般坚韧,宛如世上没有什么事可以让她害怕,也没有什么人可以让她后退。对恶直言不讳,对善从谏如流,万物声音皆入她耳,滔天权贵闭眼不看。
袁今夏是最锋利的矛,也是最坚固的盾。
可现在却被困于这一张小小床榻,只能用一张嘴逞强壮胆。
“袁捕快不必担心。”
门外脚步声渐重,听声音,应是一男一女。陆绎翻身上床,透过单薄的中衣,袁今夏闭上眼睛前无意瞥见了陆绎的胸膛。
“本官也没什么经验。”
袁今夏还没来得及睁开眼问他这话说的是真是假,脖颈之间便被人轻轻呼了一口热气。陆绎守着礼,两人并没有实质性的接触,袁今夏却能感受到陆绎唇瓣的温度,不自觉地瑟缩了下脖子。
陆绎爱喝茶,雨前龙井与碧螺春为最喜,平日里袁今夏与他一道出行尚还隔着点距离,如今这样的境遇之下,却是能清清楚楚闻到他身上的茶香了。
陆绎的手就撑在她的耳边两寸之处,热气混着清香升腾而起,很快便充斥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陆大人的鼻息不停,眼见着袁今夏颈间的那一小块软肉发了红,神思混乱之间,袁今夏依稀听见了陆绎的轻笑声。
“袁捕快,外面有人看着呢。”
清清浅浅的一句话,宣判了袁今夏今晚的命运。
“可是,我真的没有经验啊……”
袁今夏快要哭了,原以为也就是个陪人见客的活,谁能想到现在竟沦落到要出卖清白的地步了。虽说她夏小爷自诩阅遍无数春宫,可那毕竟是纸上谈兵,加之对上的又是陆绎,她只能举手投降。
“那你以后可还和谢霄讨论这些事了?”
陆绎低着身子,远远看着,便像是完全压在了袁今夏的身上。耳畔的两缕长发垂在她的眼皮上,男人说话时的气息喷在脸颊上,喑哑声音犹在耳畔,袁今夏抵死不敢睁眼。
“嗯?”
陆绎分出单手去捏袁今夏的脸颊,却发现意外的好捏,是以下手又重了些。
“不敢了!”
谢霄是哪个,也配和她讨论这种事!
完全忘了陆绎压根就没任何身份立场管她的私事。
说到底,还是陆绎私心作祟。
严世蕃站在门外,本还想着听不太清里面的动静,正想推门试探试探,却突然听到里面袁今夏传来的惊叫声。
“大人,不要!”
三分惊扰,五分羞意,小阁老推门的手登时一顿。
“古人云‘温柔乡,英雄冢’,我原本还不信,现在倒是不信也得信了啊。”
严世蕃透过门上的机关,隔着层层缦帘,房里的情形瞧得并不是十分真切,可是却也能看见陆绎将唇附在袁今夏耳边的样子。
“我原以为陆绎是什么正人君子,可是如今看来也只不过是个凡夫俗子罢了。要我说,男人都一个样。”
多年来的博弈突然得出了个令人失望的结果,严世蕃多年来的乐趣毁于一旦,拥着身后的翟兰叶便往自己的房间走。
“真是,你说陆绎怎么就看上这么个小姑娘了呢?”
“难道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大人,他们走了吗?”
陆绎还保持着原本的动作,是以袁今夏也不敢似刚才那般大声喊叫,只轻轻转过头,别过陆绎的视线,含着气音说话。
跟她养的那只猫一样,小心翼翼,却又得寸进尺。
陆绎现在懂严世蕃为什么这么喜欢叫她“小姑娘”了。
稚气未脱,少年意气,审时度势,八分容貌,足矣。
“大人......他们走了吗?”
长久的沉默终于让袁今夏再次开口。
边朝她耳朵吹气边用手扯她耳朵也太疼了,要不是如今受人限制,袁今夏今晚是不会再和陆绎说一句话的。
小姑娘的眼睛里有水,陆大人爽快地翻身离开,躺在了她的身边。
“他们不会再来了吧?”
袁今夏也是被吓到了,要再来一次,指不定今晚这条小命就真的交代在这了。
“不会了。”陆绎看着床顶上的雕花,露出了今晚第一个轻松神态,“他没这么闲。”
紧绷的神经陡然放松,袁今夏的一口气终于呼了出来。
“要不要吃点东西?”
寂静的房间里,一丁点声音都清晰可闻,更别提袁今夏腹中这“隆隆”的响声了。
“这么晚了,膳房还有东西吃吗?”
小姑娘睁大了眼睛,眼中满是对食物的渴望,可是天性使然,总不愿意太过劳烦别人。
“有。”陆绎摇了摇床边的那盏铃铛,没一会,不远处即传来了整齐规律的脚步声,“说吧,想吃什么?”
使唤人使唤得心安理得。
“我想吃面。”袁今夏舔了下嘴角,眉梢都挂上了馋意,“牛肉面。”
房门外的下人正打算走进来,画舫外的夜风吹起阵阵水声,袁今夏的身子有着些微的摇晃,陆绎站在她的身边,突然朝她弯下了腰。
男人的手将她的头发揉成了一团,袁今夏正准备出声痛斥,却听到了陆绎含笑的温柔声音。
“胡撸胡撸毛,今夏吓不着。”
04
谢霄很奇怪。
奇怪到袁今夏不得不看了他好几眼。
“我说你最近怎么回事啊?是乌安帮没事需要你这个少帮主处理了,还是你又和你爹闹矛盾了,天天往官驿跑!”
袁今夏并不是无事可做,六扇门总部那有案子传来,杨程万的腿伤还尚未痊愈,便将查验消息的任务全部交给了她和杨岳,一天十二个时辰,一半的时间都在外面跑。原以为回来能休息会,可谁成想有这么一尊大佛守在这。
“我问你,你和陆绎到底是什么关系?”
谢霄一开口便将袁今夏问懵了。偏生这人问得义正严辞,仿佛是一个理所应当的问题,倒让袁今夏一下子梗住了。
“你这是什么问题,我和陆大人能是什么关系?单纯的上下级关系啊。”
再多的,顶多也就是她生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而已。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两个人之间没有一丁点关系,锦衣卫和六扇门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谁都瞧不上谁。平日里见面,也大多是六扇门绕着他们锦衣卫走。
可是鬼使神差的,袁今夏默认了眼下她与陆绎之间这种奇怪又顺理成章的牵绊。没什么理由,只是天性使然,随心而为。
“单纯的上下级关系?单纯的上下级关系会让人开赌局赌你和他谁先喜欢上谁吗?”
要不是底下人来报,谢霄也不会知道自好几日前黑市上就有人开出了赌局押宝,赌的便是锦衣卫佥事陆绎与六扇门袁今夏之间的这场风流情事。
“袁今夏,你可知道现在黑市上赌你先动心的赔率是多少吗?”谢霄越说越生气,“是一比一百啊!”
整整千两金!
袁今夏的第一反应是在脑海里想了想如果她有了这么多钱是不是该带着她娘在京郊买一座豪宅,让她老人家后半生享清福。
“袁今夏,我只问一句。你和陆绎,到底已经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谢霄生平第一次动心,却没想到过程如此坎坷。此时开口,话语中多少有些难过。
袁今夏可听不出来这个。
小捕快抓了少帮主的衣袖便往大门外跑,兴奋劲比起当年知道杨程万答应收她为徒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要是没有一比一百,谢霄,我就扒了你的皮!”
黑市交易自古有之,到了当朝,官府虽有压制,可赚钱的买卖是拦不住人的。无论多偏僻的地方,总有那么一群人,愿意为金钱铤而走险。
“下注了啊!赔率一比一百,袁今夏对赌陆绎,六扇门与锦衣卫之间的爱恨情仇,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袁今夏一进市集便听到了这嘹亮的吆喝,眼见着不远处连块招牌都没有的小摊前,不过片刻便排起了人海长龙。
“这些人都是来押我先动心的?”
“不然呢?”谢霄看着袁今夏的侧脸和她眼睛里的光彩,头一回有了退缩的念头,“难道来押宝陆绎先对你动心吗?”
这话听起来挺让人动心的。袁今夏如是想。
可惜没有这种机会。
“袁今夏,你知道吗?你提起陆绎的时候,这里、这里是会发光的。”
谢霄指了指她的眼角和唇边。
“爹总说我不懂什么叫‘喜欢’,可是我知道,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光是提起她的时候便会满心欢喜,脸上都是笑。”谢霄深深提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就像你提起陆绎的时候。”就像我想起你的时候。
袁今夏站在黑市的入口,身边行人不断,大多数人的手上都拿着一张赌票,谈笑声混在遍地的风里,袁今夏拍了拍谢霄的肩膀。
“诶,你带钱了没?”
“不知下官近期何处得罪了小阁老,若有不对之处,还请小阁老指正。”
陆绎的声线四平八稳,脊背也稍有弯曲,可是严世蕃就是能看出此刻他身上淡淡的傲气和怒气。
“陆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可听不懂。”
严世蕃就着身边侍妾的手喝下一口酒,陈酿的香气让他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品味回甘,却是对陆绎的话避而不答。
“近日黑市之中流行起了一个赌局。”既然严世蕃不仁,陆绎干脆就把话放到明面上说开,“赌局内容乃是下官与六扇门的袁捕快谁先对谁动心。”
“哦?赔率是多少?”
严世蕃像是也来了兴致,倏地坐直了身子。
“袁捕快先对下官动心,一比一百。”
你了解的倒是透彻。严世蕃摇着扇子,心下想到。
“那依陆大人所见,这场赌局袁捕快要赢,容易吗?”
锦衣卫的探子和相府的暗探在黑市狭路相逢,同时传回了袁今夏露面赌局并亲自下了场的消息。
陆绎早已站直了身子,岑福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他的身后。飞鱼服上的瑞兽在幽暗的空气中闪着隐隐的光,严世蕃看着陆绎,突然觉得当年的那条鱼大约已经找到了为之游上海面的理由。
陆绎会是一只展翼划过沙沫,冲向苍穹的白鸟。
“她不会赢。”陆绎的声音坚定,“我保证。”
严世蕃突然笑了——那种棋逢对手的快感又重新回到了他的心里。
“来人。”暗处有一人缓缓现身,跪在了严世蕃的脚下,“告诉那边,就说这场赌局,终于有结果了。”
袁今夏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看见这么多银子。
“大人,这,这都是哪里来的?”
“黑市那边的赌局,你不知道?”
陆绎站在那十几箱银子面前,活像一个人间财神爷,可配着他的话,袁今夏又觉得他还是那个熟悉的“陆阎王”。
“袁捕快下注的时候就没有想过现在这幅场景吗?”
袁今夏彻底蔫了。
“那个,大人,我那就是跟风一投,没,没有别的意思。真的,你信我,真没有......”
女捕快的一只手还紧张地捏着裙角,另一只手却已经被人握在了掌中。
就连她整个人,都被拥入了陆绎的怀抱。
熟悉的茶香让袁今夏不自觉地在陆绎肩头蹭了蹭,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后脑已经被人牢牢扣住了。
没有一点退路。
“袁今夏,这些不是你赢回来的,是我替你赢回来的。”
陆绎生于京城,见惯了泼天富贵,熟稔于各式风流,却也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带着这么多钱财招摇过市。
袁今夏一贯迟钝的脑袋却在此时开了窍。
女孩将手轻轻环上陆绎的腰,声音轻快含笑。
“你押了哪一方赢?”
“我赌我自己输给了你。”
陆绎将下巴垫在袁今夏的发顶,温柔又多情。
袁今夏,你知道吗?在过去的许多年里,我都是孤身一人行走在这个世界为我准备的钢索上,周围一向黯淡无光。我见过最深的地狱,也碰过最丑陋的真相,无数人命自我手上经过,无数所谓“真相”也被曾被我亲手戳破。
可是你不一样。
你会是一束光。
所以多庆幸,我看见的人是你。
多庆幸,你在万千生灵中发现了我。
【宽景】明恋是谁的兵荒马乱(二)
*王宽追妻火葬场预警
*放心是he!是he!!!不是刀
*小学生文笔,请多谅解,ooc算我的
*未完待续
*我!更!新!了!!!
裴景消失以后,王宽动用了身边所有的关系,盼着能够联系上她,但裴景似乎是铁了心要和过去断个一干二净,不仅家庭住址和联系方式全都换了,连社交账号也停止了更新。王宽也曾想过动用王氏集团的关系网去找她,可是天朝这么多“裴景”,如同大海捞针,他又如何能确定哪一个是她呢?何况他一旦动用王氏集团的力量,父亲母亲便会立刻知晓,若母亲知道他大张旗鼓只为寻找一个普通家庭的女孩儿,恐怕他想要找到她只会更难。
是他把一切想的太过理所当然,总认为裴景永远都会站在原地等着他,认...
*王宽追妻火葬场预警
*放心是he!是he!!!不是刀
*小学生文笔,请多谅解,ooc算我的
*未完待续
*我!更!新!了!!!
裴景消失以后,王宽动用了身边所有的关系,盼着能够联系上她,但裴景似乎是铁了心要和过去断个一干二净,不仅家庭住址和联系方式全都换了,连社交账号也停止了更新。王宽也曾想过动用王氏集团的关系网去找她,可是天朝这么多“裴景”,如同大海捞针,他又如何能确定哪一个是她呢?何况他一旦动用王氏集团的力量,父亲母亲便会立刻知晓,若母亲知道他大张旗鼓只为寻找一个普通家庭的女孩儿,恐怕他想要找到她只会更难。
是他把一切想的太过理所当然,总认为裴景永远都会站在原地等着他,认为他什么都不告诉裴景是为了她好,认为只要自己忍耐下去就总有一天能够换来他们两个人的幸福。
是他太过天真,而冷漠的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王宽从未如此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他没有与家里反抗的资本,所以连裴景站在他面前他都不敢光明正大地说出那句喜欢。
王宽开始比平常还要刻苦千百倍地学习,提前一年便修满学分申请了毕业。毕业后,他拒绝了父母安排进入王氏集团工作,选择了自主创业,成立了一家互联网公司,思追科技。不得不说,王宽似乎天生就该吃这碗饭,不过半年时间公司便走上了正轨,短短三年之内就成为了国内几家互联网巨头之一。他每天用无休止的学习和工作来麻痹自己,裴景走了多久,他就维持了这个状态多久,他光鲜亮丽的外表和极高的身价比起学生时代惹得更多女孩趋之若鹜,可只有王宽自己知道,自己的心就像一棵早已枯死的树,而能够救活这棵树的水,在五年前就人间蒸发了。
赵氏集团是思追科技最大的股东之一,当初为了感谢王宽帮忙拖的那半年让赵氏成功渡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期,赵家在王宽决定创业的时候提供了一大笔创业资金。那时赵简看到王宽憔悴又坚定的眼神,都有些心疼:“你也别太拼了,再这样下去你这身体怕是吃不消。还没拉到投资?”
王宽苦笑着摇头,他本来已经谈妥了一家天使投资,只差最后一步就能达成合作,对方却和之前的许多家一样在最后一天临时变了卦。那位很是看好王宽的投资人叹息,说欣赏他的才华,无奈有人在业内放出了消息不许投资,他们并不想和那样一个大企业对着干,便只能对不起王宽了。他还偷偷问王宽,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王宽不用想也知道,定是母亲给他下的绊子,目的不过是想让他放弃创业回去继承王氏罢了。
赵简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放在桌上,朝王宽的方向推了过去。
王宽拿起一看,是张两千万的支票,他有些愕然:“阿简,你这是……?”
“是对你的感谢。其实本不该用钱来回报你对赵氏的恩情,我知道这大概不是你喜欢的方式,但我父亲说你最近创业遇到了些许困难,或许现在没有比给你提供资金上的支持更好的帮助了。你若觉得不好想,权当是赵氏集团入股思追吧。”
出乎赵简意料,王宽收下的十分爽快:“那就谢谢伯父伯母了。等思追成功上市,赵氏一定会是思追最大的股东。”
她对王宽笑笑,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还没有小景的消息吗?”
王宽面上的笑意渐渐淡去,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低下了头,不知道是在回答赵简,还是在安慰自己。
“会找到的。”
夜晚万家灯火通明,桌上丰盛菜肴散发着阵阵热气,裴母难得亲自下厨,吆喝着丈夫来给她打下手。裴景刚下班从外面回到家便闻到了糖醋排骨的香味,赶忙蹬掉了脚上的平底鞋匆匆跑向厨房:“今天是不是有糖醋排骨!”她看到餐桌上的饭菜,悄悄伸手拿了一块排骨塞进嘴里。
裴母端着刚炒好的青菜出来:“又偷吃,你都多大的人了!今天你小姨和蔚然要来,还有五分钟就到,赶紧进去帮忙添饭。”
裴景将吐出的骨头丢进一边的垃圾桶,抽了张纸擦着手上沾的油:“什么?蔚然表哥也要来?他不是工作特别忙吗,一年到头都难得见他个人影,今儿怎么有空来我们家吃饭?”
“蔚然他们公司今年上市了,明天公司组织年会庆祝,今天他们就放了一天假,你小姨说好久没来我们家吃饭了,就带着蔚然一起来了。”裴母话音刚落,门铃就响了起来。
于是裴景赶紧颠儿颠儿地去给小姨和表哥开门,她可是十分欢迎这位表哥的,长相帅气成绩优秀,最重要的是出手十分阔绰,每次来她家做客都会给她带各种小礼物。裴景期待地打开门,果然,门外帅气的表哥举起手中提着的礼品袋朝她晃了晃,见她双眼发亮,不由笑出了声:“就知道你等着礼物呢,拿去吧。”
饭后裴父裴母和裴景小姨一块边看电视边唠嗑,裴景则兴致勃勃拉着曲蔚然一起进了房间拆礼物,她盘腿坐在床上,将一个四四方方的扁盒子从礼物袋里拿了出来:“哥你这次送的什么呀?”
曲蔚然摸了摸脑袋,头一次有些底气不足:“你拆开看看就知道了……”
裴景怀疑地眯起眼睛看着他:“你这语气不对劲啊……”说着她将盒子里的东西摊开来。
“……这是……晚礼服???”裴景看着面料高级剪裁立体的精致小白裙,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你送我这个干什么啊?我又不走红地毯,没机会穿的,而且这一看就不便宜,我真不好意思收。”
曲蔚然看裴景似乎是准备将裙子收起来还给他,赶紧伸手制止:“诶别别别!!!小景你就收下吧……其实这次送你礼服是有事求你帮忙。我们公司明天年会,我们这几个当初和老板一起创业的高层都得带女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连个女性朋友都没有,上哪儿去找女伴啊。小景你就帮哥这一次呗?”
裴景瞥了曲蔚然一眼:“我说你大学毕业以后就八百年来一次我家,敢情是为了找我当免费临时演员啊。”
曲蔚然对她眨眨眼:“劳务费,两千以下所有东西随你挑。”
裴景就这样“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第二天早上裴景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小肚子,心里暗暗骂了一句曲蔚然不早点告诉她年会的事情,害她连减肥的时间都没有,顺便决定了今天一天在年会之前绝对不碰任何食物。
结果还没到两点钟,裴景就听到了肚子传来的咕噜声。
好吧,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节食要不得。
裴景很没骨气地吃了两个包子垫肚子,她看着自己饿了一上午好不容易瘪下去的肚子重新圆了起来,幽怨地对开车来接她的曲蔚然说:“你当初挑裙子的时候为什么不选一条遮肚子的?”
曲蔚然又摸摸脑袋:“不是……我也没想到一年没见你能圆这么多啊……”
裴景磨磨牙说,“你要不是在开车,我真想一脚踹过来。”
曲蔚然安慰她:“没关系,我们三点才到那儿呢,你可以先去楼上高层的招待室坐坐,都是分开的不会有别人,我们四五点再下去,你还有好几个小时消化那两个包子。”
裴景一脸疑惑:“那我们为什么两点就要出发?”
曲蔚然不好意思地笑笑:“因为这两天放假,我没工作做,待家里无聊。”
裴景在心中默念,莫生气,万千傻x随他去,气出病来无人替。
等他们到了举办年会的地方,停车场里的各路豪车,大堂里散发着迷人甜香的七层甜点塔,沿路上颜值超高的服务员,还有高层们仿佛总统套房大小的个人休息室,纷纷体现着高级的气息。裴景化身为柠檬精,一路感叹着曲蔚然这公司当真是壕气冲天。
裴景同曲蔚然坐在客厅喝茶,突然觉得一股困意袭来,她张大嘴打了个哈欠,然后抬眼看向墙上的挂钟,面上露出些许纠结。曲蔚然听到她的呵欠声:“怎么,困了?困了就去卧室睡一会儿吧,我五点喊你。”
她摇头拒绝:“还是算了吧……睡一觉起来头发也乱了,礼服也皱了。”
曲蔚然摸摸她头顶的软发,笑说:“你又不是明星要走红毯,没关系。卧室里应该有套新睡衣,你去换了睡吧,我四点半喊人上来给你重新弄弄头发。”
裴景睡意越发严重,便点了头。进去后她果然找到了一套未拆封的睡衣,迷迷糊糊换上以后往床上一躺,不出两分钟就见了周公。
曲蔚然一个人坐在客厅,一边翘着二郎腿嗑瓜子,一边看着电视上的节目直播,他怕吵醒裴景,还特意将声音调到了最低一档。
就在这时,门铃声响了起来,曲蔚然皱了皱眉,走到门边打开了门,当他看到来人时,皱着的眉头随即舒展开来:“王宽,你怎么来了?进来坐。”
王宽苦笑一声:“没有工作,一个人待着实在没意思,想来找你一起坐坐等年会开始。”
曲蔚然招呼王宽坐下,给他倒了杯茶:“你一个人,没带女伴?不是说高层每个人都要带吗?”
王宽接过茶杯,笑了笑:“这几年我们几乎可以说是每天形影不离了,除了阿简,你见过我认识哪个别的女性吗?再说了,我要是敢邀请阿简,元氏那位二少爷怕不是会举刀追杀我一整年,你说我哪来的女伴?不过我是老板,就算不带女伴应该也没人敢说什么吧?倒是你,女伴呢?不会也没带吧?”
曲蔚然伸手指指旁边的房间:“她困了,我就让她进去床上睡了。”
王宽失笑:“我倒是第一次见真有姑娘能在招待室睡着的。”他有些挪揄地问:“平常也没见你身边有姑娘,怎么,还藏了一个小女朋友呢?”
曲蔚然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他摆摆手正准备解释,王宽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来电显示正是元二少。王宽无奈地拿起电话向外走去:“唉,就知道。我出去接一下那醋坛子的电话,等会儿下面见。”
【得体|傅璎】你少爷永远是你少爷!110(大结局)
第一百一十章:相随(大结局)
乾隆三十五年七月十三,晴,万里无云。
璎珞蜷缩在傅恒的怀中,握着他的手,沉沉地睡着,突然觉得颊边一暖,立刻睁开了眼睛,只见傅恒星曜一般的眸子温柔地望着她。
“你醒了。”璎珞冲着他甜甜地一笑,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早晨,他比她先醒,然后逗弄着熟睡的她。
“嗯,醒了。”傅恒笑着,伸手轻抚着璎珞的脸,伸出的手腕,可看到因长时间卧床瘦得高高凸起的腕骨。
“想吃什么,我叫厨房给你做来。”璎珞笑得格外灿烂。
“想吃你做的小元宵,魏璎珞味儿的。”傅恒笑道。
“好。”璎珞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她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该留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地看着他...
第一百一十章:相随(大结局)
乾隆三十五年七月十三,晴,万里无云。
璎珞蜷缩在傅恒的怀中,握着他的手,沉沉地睡着,突然觉得颊边一暖,立刻睁开了眼睛,只见傅恒星曜一般的眸子温柔地望着她。
“你醒了。”璎珞冲着他甜甜地一笑,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早晨,他比她先醒,然后逗弄着熟睡的她。
“嗯,醒了。”傅恒笑着,伸手轻抚着璎珞的脸,伸出的手腕,可看到因长时间卧床瘦得高高凸起的腕骨。
“想吃什么,我叫厨房给你做来。”璎珞笑得格外灿烂。
“想吃你做的小元宵,魏璎珞味儿的。”傅恒笑道。
“好。”璎珞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她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该留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地看着他,但是他难得有一次醒来,这般的精神矍铄,让她激动不已,所以他说什么,她都会答应。
“去吧,我等着你。”傅恒轻声说道。
“千万等着我。”魏璎珞飞速地下了床,叮嘱道。
“嗯,等着你。”
小元宵,魏璎珞味儿的。
魏璎珞手忙脚乱地在厨房里包元宵,她许久没有当魏璎珞了,这大半辈子,她都是纳兰璎珞。
包一个元宵,抹一把脸上的泪。
魏璎珞抿着嘴,嘴角明明是在上扬,却偏偏是颤抖的上扬。
这眼泪,着实很讨厌,魏璎珞索性将元宵放在了一旁,举起手臂来,遮住了眼睛,不消一会儿,便湿了整个袖管。
然后再继续包元宵。
端着煮好的小元宵从厨房里出来,一路快行到院子时,魏璎珞的脸上带着笑,除了还有些湿润的睫毛,丝毫看不出哭过的痕迹。
她的脚步,在院门口停了下来。
满院的栀子树,不知何时早已开满了花,偶尔有花瓣落下来,落在院中那翩翩舞剑的白衣少年肩上。
惊艳了这一生的无数回忆。
她为他避宠、受刑。
他为她抗旨、下狱。
那一年她披上嫁衣,成了他明媒正娶的妻。
那一年他谪仙舞剑,乱了她小鹿惴惴的心。
这是她的夫君啊,是她魏璎珞一辈子唯一爱的男人。
这是她的信仰啊,是她魏璎珞能走出黑暗的长明灯。
锵——
剑尖点地,傅恒的身子突然矮了下去。
魏璎珞一慌,不顾手中端着的汤圆,快步跑了过去,碗中的汤汁溅洒,手背上立刻烫红了一大片,她毫无所觉。
“少爷!”魏璎珞扶住傅恒。
白色的衣衫在他的身躯上,此刻有些过分的宽大。
“没事。”傅恒安抚地拍了拍魏璎珞的后背,“太久没有活动,腿脚都僵硬了。”
“瞎闹什么,”魏璎珞嗔怪道,扶着傅恒在葡萄架下坐了,“还当自己是二十岁呢!”
“忘了,”傅恒笑道,“睡太久了,忘了自己已经年近半百。”
魏璎珞噗嗤一笑,“莫说是你,我方才在远处看着,都忘了,还道是当年那个傅恒少爷呢!”
“那时候,你令我不准舞剑给其他女子看。”傅恒看着阳光下的魏璎珞,她依旧是那么美,美得比太阳还耀眼。
“现在一样不准。”魏璎珞端起元宵汤碗,递到傅恒的唇边,“吃吧,魏璎珞味儿的。”
傅恒没有吃元宵,将魏璎珞的手拉了起来,皱眉道,“怎么弄的。”
“烫了一下,不要紧的。”魏璎珞浑不在意地说。
“还是这般毛毛躁躁的。”傅恒戳了一下魏璎珞的额头,“叫青莲去拿药膏来,赶快涂了。”
“不碍事的。”魏璎珞道。
“你不去我去。”傅恒作势要起身。
“我去我去。”魏璎珞赶紧将傅恒牢牢按在石凳上,自己起身去拿药膏。
这院子里伺候的人早就被她清出去了,这几个月来,傅恒的一切都是她亲自伺候的,魏璎珞回到房中,刚取出烫伤的药膏,只听院中叮当一声,脑中似有什么一震,慌忙跑了出来。
只见傅恒趴在石桌上,元宵洒了一地。
“傅恒——”魏璎珞蓦地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
傅恒再一次地昏迷过去,只不过这一次不一样,他的一只手,牢牢地握着魏璎珞的。
太医站了满屋子,一个接一个地进来,又一个接一个地出去,低声私语钻进每个人的耳中:回光返照。
四个儿子两个女儿跪在床前,各自垂泪。
“你们,都出去吧。”魏璎珞摆了摆手。
“额娘……”福康安哽咽着要说什么,被魏璎珞打断了。
“你们的孝心,你们阿玛都知道,都去吧,他骄傲一生,不想被你们看到这副样子。”
魏璎珞说完,握着她的手指,稍稍地动了一下,她看得出来,他想再用力一些,握紧她,可也只能动这么一动了。
房间内很安静,关了门,将所有的嘈杂都摒在了外面。
“少爷,现在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你可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
“我知道,你不放心我,可你一个人去了,我也不放心你呢。”
“少爷,你知道吗,我们起初成亲的时候,常常听到夜里你的呓语。”
“你说,璎珞,对不起,璎珞,你为什么不等我。”
“我那时很奇怪,少爷做梦,为什么总是做同样的梦?”
“后来,我渐渐地知道,没有人会一辈子都做同样的梦,除非那不是梦。”
“我读书少,可也知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是天下之大,又有什么是真的不可能的呢?”
“少爷,我是不是猜到了你的小秘密呢?”
“少爷,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做了什么让你伤心的事,但我还是答应你。”
“我守着你,这一辈子,永远守着你。”
“若有下辈子,我,还守着你。”
傅恒的手,突然软软地垂了下去。
魏璎珞怔怔地看了许久。
啪嗒——
一滴泪落在傅恒的睫毛之上。
一个吻落在傅恒的双唇之间。
魏璎珞俯身,自床下拿出冬日里取暖用的炭盆来,随手将桌上的几只带着蜡烛的木制烛台扔了进去。
然后,躺在了傅恒的身边,紧紧地抱住了他的颈子,闭上了眼。
火焰席卷了木质的烛台,一截截的木材,燃成了炭,缕缕白烟悄无声息地渗透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窗外看去,房间内灯火未熄,毫无异样。
乾隆三十五年七月十三,傅恒于京中府邸病逝,夫人纳兰氏殉随夫去,皇帝亲临府中奠酒,谥文忠。
富察陵园,新碑立毗。
生同衾,死同穴。
“少爷,这一辈子,换我守着你,上穷碧落下黄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