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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七

【双宿双飞】酸苹果

-写点哥追弟,(伪)替身梗有,雷者慎入

-剧情需要,文中所有与现实不符的时间线均为笔者杜撰,当成平行世界看就好


一个小时前,彭云飞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只是在街上闲晃,居然就捡了一个大活人回来。


工作日的夜晚路上行人稀少,彼时他正低头盯着微信对话框陷入沉思,在感受到拂过耳边的徐风时已然来不及躲避,一声焦急的对不起与手机跌落在地的撞击声一同响起。彭云飞捂着吃痛的肩膀,抬头正欲抱怨,却因映入眼帘的面容一瞬间晃神。对方比他先一步作出反应,隔着镜片依然明亮的双眸瞪得浑圆,脱口而出声调颇高的“Fly”引来路边小猫注目。彭云飞伸出手想接过对方捡起来的手机,却被一把握住手腕开始狂奔:“来不及解...

-写点哥追弟,(伪)替身梗有,雷者慎入

-剧情需要,文中所有与现实不符的时间线均为笔者杜撰,当成平行世界看就好


一个小时前,彭云飞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只是在街上闲晃,居然就捡了一个大活人回来。


工作日的夜晚路上行人稀少,彼时他正低头盯着微信对话框陷入沉思,在感受到拂过耳边的徐风时已然来不及躲避,一声焦急的对不起与手机跌落在地的撞击声一同响起。彭云飞捂着吃痛的肩膀,抬头正欲抱怨,却因映入眼帘的面容一瞬间晃神。对方比他先一步作出反应,隔着镜片依然明亮的双眸瞪得浑圆,脱口而出声调颇高的“Fly”引来路边小猫注目。彭云飞伸出手想接过对方捡起来的手机,却被一把握住手腕开始狂奔:“来不及解释了,快跑!”


在拐过不知道多少条小巷,引来多少路人侧目之后,总算在一个黑灯瞎火的巷口停下。彭云飞弯腰扶着膝盖气喘吁吁,灌了一路冷风他喉咙痛得像是能咳出血来。男生贴着墙,鬼鬼祟祟探出半个头,确认没人追上来后才放心地松一口气。转头看见被无故牵扯进来的人立刻又一脸窘迫,他走过去,小心翼翼递出手机:“Fly哥,不好意思啊。”


总算喘匀气的彭云飞站直身接过手机,脑海中搜寻半天,实在找不到有关眼前这个人的记忆:“我们认识么?”

“我单方面认识你,”男生讪笑着挠挠头,“我叫双小钧。”

“哦哦。”彭云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想大概又是什么看比赛的粉丝之类的。

果不其然,双小钧开始滔滔不绝讲述他是如何受到触动决定走上职业道路,如何想方设法说服父母给予支持,如何熬过籍籍无名几年青训时光,却在即将看到曙光之际被以浪费时光拿不出成绩为由要求放弃这条道路。

“听着是挺不容易的。”彭云飞礼貌地安慰一句,多的也说不出什么了。人生啊职业生涯啊是过分沉重的话题,自己也不过是他打职业的一个小小契机,总不能因此就必须对其负责。

“挺晚的了,”彭云飞拍拍他手臂,“早点回去吧。”

“我从家里逃出来的,”双小钧眉毛塌下来,“没有钱没有手机,回去要被关起来,我明天还有试训。”

听着委实有些可怜,彭云飞为难地挠挠眉毛,又抬头看过对方两眼。不管怎么说也太……他摇摇头将脑海中的联想挥去,妥协地开口:“那你跟我回去吧。”


“你说你明天要试训,去哪个俱乐部?”彭云飞递过去一杯温开水,突然出现在屋里的不速之客坐在沙发上格外拘谨。

“明天咱们可以一起出发。”双小钧接过水杯,也不喝,就捧着。

“这么巧,”彭云飞挨着他坐下,拿出手机点开教练的对话框,“那我跟他们说一声。”

双小钧下意识看向手机屏幕,想想又觉得不礼貌,便匆忙移开视线,一动不动盯着手里的杯子。

“那明天试训完之后给你买个手机吧。”彭云飞转头去看他,“SIM卡也得挂失重新办一个,你带身份证了没有?”


带了的,双小钧慌忙从衣袋里掏出来那张长方形的小卡片,摊开掌心。彭云飞凑过去看,不看不要紧,一看这出生年月,嘴巴张得老大,说这么小呀,还未成年呢。很快了,双小钧不好意思地笑笑,忙不迭将身份证揣回兜里。彭云飞余光瞥见白皙的脸颊上缀着两个小小酒窝,不禁又开始神思恍惚。


从试训到正式转会再到成为二队开始打训练赛,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双小钧单手托腮注视着长桌另一端絮絮叨叨跟杨帆聊天的彭云飞,心想也许他是自己的命中贵人,但细想又觉得这个说法太俗。应该叫幸运星吧,双小钧点开微信置顶的头像,悄悄将备注改成了一颗星星的表情符号。


他掰着手指头数倒计时,畅想着作为首发坐在赛场上的光景。在数到零的那一天,俱乐部张罗了一次聚餐。双小钧素来不适应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席间找到个机会就跑到角落里挨着彭云飞坐下。

“我成年了,你要小心被我拽到替补席。”双小钧用食指戳了戳隔壁座的掌心。

“这么自信么?”彭云飞呵呵地笑,“好啊,期待你的发挥。”


他们并不避讳谈论这样的话题,训练赛二队发挥出色时也经常打趣首发不稳。彭云飞打职业的时间很长,不是没坐过冷板凳,也不是第一次面对野心勃勃的后辈替补,他能很从容地面对这样的境况——像一名面对暴风雨的老水手那样。但双小钧是一样的么?彭云飞盯着那张跟记忆中某副面容重叠的侧脸出神。但很快又被摊开在眼前的掌心拉回来,双小钧操着惯常的乖巧语气问礼物呢。


一颗拳头悬于掌心上,而后松开,彭云飞还配了个音效,哗啦啦的,说好运分你一半。双小钧眼疾手快将要抽回去的好运魔法棒抓住,说我已经足够幸运了,不需要你再分我一半。彭云飞因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大脑宕机数秒,他时常把握不住双小钧的行为逻辑,不露声色地将手抽回来后清了两下嗓子,问那你想要什么。双小钧思索良久也给不出答案,只好摇摇头说先欠着吧,以后再说。


在举棋不定的时候,人们总爱说以后再说,好像把事情往后面拖一拖,它就能悄无声息自己解决似的。在人事第三次问要不要续约的时候,彭云飞也是摆摆手说还早呢,以后再说吧。


茫然失措?心乱如麻?身心俱疲?彭云飞找不到一个贴切的词语来形容他的心情。安静的房间里只有风扇呼啦啦转动的声音,窗帘被吹起又落下,反反复复。他这几天鼻子不知为何过敏,一吹冷气就不停打喷嚏,不得不用回更原始的降温手段。但还是热,彭云飞掀开盖在身上的薄被,张开双手躺成一个大字。


天这么热,怎么不开空调?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双小钧经常不提前打招呼就跑过来,彭云飞已然习惯,提前将脸埋进被子里以防被突然打开的白炽灯晃了眼。但多半无济于事,双小钧坐到床边拉过被子一扯,刺眼的灯光还是照得彭云飞眉头紧蹙,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满的控诉,在听到空调遥控器被拿起的声音时赶忙吐出一句别开,鼻子过敏了。


哦。双小钧悻悻地将遥控器放回去,再低头撞上彭云飞望过来的视线。被暑气蒸得泛红的脸上落了根乌黑的睫毛,双小钧用指腹将其沾起来,风扇一吹就落到地上了。彭云飞视野里看不到那根睫毛,他半眯着眼睛问干什么。有根睫毛掉脸上了,双小钧如实交代道,他直直盯着对方一张一合的双唇,却听不进去话语内容,只莫名想到之前看到别人说接吻的感觉像吃果冻。


有在听么?彭云飞伸手拍他大腿。双小钧后知后觉回过神来,移开目光问怎么了。教练说要轮换,彭云飞闭上双眼,他感到难以用话语形容的疲惫。我知道,双小钧说话声音很轻,我打得不好。


彭云飞没接话,他自认比任何人都了解竞技状态的双小钧,所以自然也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不是他该有的水平。灯啪一声被关掉,世界重又恢复黑暗,双小钧躺下来挤到对方身边。彭云飞嫌弃地用手肘撞他,说别躺上来,热死了。


就要,双小钧偏要蹭过去,彭云飞拿手推他,你来我往几个回合,最后是双小钧仗着体型差将人制服。本就炎热的天气加上一顿折腾,两人背后渗出薄汗,距离太近甚至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鼻息。尽管房间漆黑看不真切,但彭云飞还是心虚地侧过脸,慌忙扯过被子转身将自己裹起来。


你去隔壁房间开空调睡吧,太热了。彭云飞开口赶人。双小钧点点头,但马上意识到对方看不到,便应了声哦后起身离开。关上房门时他捂着跳动频率过快的心脏,如梦初醒般意识到原来那一直无法言明的感情是喜欢。


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世上没有常胜将军,彭云飞也是芸芸众生的一员,逃不过命定的铁律。比赛有输有赢,这多正常,他不是第一次输,也不是第一次倒在总决赛舞台,更丑陋的输法都有过。这没什么,他只是轻叹一口气,谈不上崩溃或者绝望,甚至有种尘埃落定后的如释重负。


钢笔悬停在合同签字处长达一分钟,在笔尖即将落到纸面上那瞬间停下,彭云飞转手将笔搁到桌面上。他说,就这样吧,我不签了,到此为止吧。


他刚打职业那会儿,还未成年,队里有可以依靠的队长教练和哥哥们。但时光荏苒春去秋来,身旁的人来来往往,不知不觉自己就成了那个要担起责任的哥哥来。于是理所当然要足够坚强,去包容去体谅去背负期待,但偶尔脆弱的时候也希望往后靠一靠。而如今他猛然发现,身后早已没了可以倚靠的人,原来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


宿舍行李不多,拾拾捡捡一个行李箱就能装下。彭云飞将行李箱拉链拉上,正准备站起来,抬头就看到出现在门口的双小钧。现在的小孩儿都吃什么长大的呢,长这么高。彭云飞漫无边际地想。


以后你可以一个人独享宿舍了,他笑着打趣道。双小钧沉默不语,只是三两步走到对方跟前再蹲下来,视线打平。好半天才支支吾吾开口说话,问是因为我么。禁止自作多情,彭云飞抬手弹了下他脑门,而后撑着膝盖站起身。


不起来么?彭云飞居高临下去看蹲着的人,见对方没起来的意思,又伸出手去,双小钧这才拉过眼前的手借力站起来。起来后也不松开,一用力就将人拽进怀里,彭云飞被吓得呼吸一滞。


“这是干什么,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彭云飞故作轻松开玩笑道。

“如果这是哥的决定,”双小钧喃喃道,“我尊重你的想法。”

“当然是我自己的决定,我又不是没判断力的三岁小孩。”彭云飞从怀里退出来,拉过行李箱要出门。

“我陪你回去。”双小钧跟在身后。

“你待会儿不是有训练赛么?禁止偷懒。”彭云飞不想把画面搞得跟什么苦情剧一样,他觉得这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双小钧停下脚步,目送着熟悉的背影渐渐远去,怅然若失地想以后再提起就是前队长了。明明是往前走的人,却留在了过去,带着那些泛黄的回忆一起。


自由人。彭云飞觉得这个词过分贴切。不用每天准点起床的、不用在日历里录入一个个行程的、不用担忧直播时长的、不用全国各地跑商务的、不用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发愁的、不用常规赛淘汰赛总决赛春夏秋冬不停歇地焦虑的、时间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自由人。


有关系好的朋友问他以后有什么打算,都被他以想过一段无忧无虑不需要考虑将来的时光为由打发了。游戏不登社交媒体不更新,仿佛突然就消失在人海里,只有偶尔找上门来的双小钧能见到人。彭云飞最近每次一看到那张脸心情就有些微妙,他能敏锐地察觉到彼此贴近时空气中弥漫的暧昧气息。他想双小钧肯定也不是毫无知觉,只是互相都心照不宣地不将秘密捅破。


打开房门时,他会习惯性去看玄关上的鞋架来判断双小钧有没有过来,得到肯定的答案后觉得有些奇怪,怎么没开灯。便摸到卧室去找人,此时已近黄昏,屋内光线昏暗,彭云飞在门口喊了一声。而后听到声音响动,双小钧从视野盲区冒出来,半低着头走到跟前,看不清脸上表情。


还未来得及开口问,就被用力推到墙上,彭云飞手肘撞得发麻,不禁吃痛地发出一声嘶。双小钧抬手掐住他下巴,彭云飞这才看清楚那脸上的神情——愤怒又难以置信。


看着我的时候,会想到他么?双小钧开口问,声音里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彭云飞脸上闪过一瞬疑惑,而后只余满脸愕然,他偏开目光,良久说不出话。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回答,双小钧无力地垂下手,眼眶发红:“彭云飞,你不能这么对我。”


双小钧不记得是怎么走出大门回到宿舍的,他满脑子都是那张被时间洗得发旧的拍立得。照片画质很模糊,如果不是左下角的年份太久远,乍一看他甚至会怀疑自己何时失了忆,竟不记得有拍过这么一张照片。


其实只是一张很普通的合照,彭云飞收拾房间时在抽屉角落翻出来的,随手放到了桌面上,他甚至不太能想起是在什么情境下拍下的。但面对双小钧的质问跟控诉,彭云飞依然没法解释,只因他问心有愧。长这么像,硬说不会联想到的话,跟睁眼说瞎话也没什么区别。


接下来几天彭云飞像往常一样给双小钧发信息,却始终得不到回复,打语音打视频也不接,表情包都快用到枯竭,最后破罐子破摔发过去一句“有本事你把我拉黑”。过了几个小时试探性发一个探头表情,发现并没有看到预想中的感叹号。


行。彭云飞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从床上坐起来,双手拍了拍脸颊。到俱乐部去抓人不太道德,但比赛总可以去看吧,他点开售票软件一通操作买好票才又躺下去。


尽管戴了口罩帽子,观众们还是能一眼认出这位前任对抗路选手。赛前互动主持人还特地采访问怎么出现在这里,彭云飞找了个借口说最近挺闲的就来看看。周围人群起哄说闲就直播呀,彭云飞无奈道直播了这么多年让我歇一歇吧。


作为替补作为解说作为普通观众,不同身份在观看比赛时心境也是截然不同的。坐在前排的话,能听见他们沟通的声音,彭云飞时而抬头看向大屏,时而看向舞台角落里的某个人。有点远,他想,下次应该买更靠边一点的位置。


比赛结束后彭云飞是跟观众一起离开的场馆,不少人跟他并排走着说加油期待你再次登上赛场那天,他也只敷衍地点点头说谢谢,不敢轻易给出承诺。去的次数多了,坐的位置又比较固定,人们开始猜测他来看比赛的真实目的。彭云飞甚至会刷到一些与原俱乐部感情深厚念念不忘的言论,不禁觉得神奇,人们上学时骂学校上班后骂公司,却觉得选手会真情实感喜欢一家俱乐部这样抽象概念的存在。喜欢的是人啊怎么会是俱乐部,他感叹道。


但舆论确实不太好,他像往常一样在对话框发完观赛感想,那句“以后我就不去看比赛了”删了又打打了又删反反复复好几回,始终没发出去。好像也不是什么必须要报备的事情,彭云飞想。最终挑了句无关紧要的话发过去:楼下那家面包店的菠萝包不好吃。反正他从不指望双小钧会回复,所以干脆将其当成了备忘录跟树洞。


所以当一连串的绿色对话框中冒出来一行白底黑字时,彭云飞反复退出又点开,揉揉眼睛确认那不是幻觉:「今天怎么没来」。「小黑生病了,带它来医院」,彭云飞回过去一句,为了增加可信度,还附带一张左手出镜的照片。


小黑是他家楼下经常出没的一只流浪猫,彭云飞路过见到时总爱停下来陪它玩一会儿。某次惯例蹲下来伸出手要摸头时,平时亲人的小猫却躲来躲去,硬是不愿意靠近,还冲他凶狠地叫。彭云飞百思不得其解,直到看到衣袖上的白色猫毛时才大概猜到缘由。怎么跟那谁这么像,他笑得眼睛眯成两条缝,拍下来一个视频发给双小钧,说你兄弟。


「这么喜欢,干嘛不捡回去」双小钧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喜欢就要捡回去的话,我能把你捡回去么?」彭云飞边打字边安抚地给低声嘤鸣的小猫顺毛,「我已经给它找到好人家了,过两天他们就会来把它接回去」。

双小钧没接话,岔开话题问他下次还来不来。单手打字实在太费劲,彭云飞干脆切换成语音输入:“如果你愿意见我的话,不去也可以的”。


安静的人群里突然响起的语音宛如平地一声惊雷,引来四位队友的注目,双小钧手忙脚乱去摸耳机,确实是戴着的,然而低头一看状态栏,蓝牙没连上。完了,他心中大喊,慌不择路快步跑远了,只余四位队友面面相觑。


「你以后不要突然发语音」双小钧不得不提醒道。彭云飞没想明白他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思索良久后得出一个不愿面对的真相:「你不会外放了吧」,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绝望地发过去一句「我收回刚刚说的话,无论你见不见我,都不去现场了」。


然而当看到比赛失利时那双湿润的眼眸时,彭云飞靠向椅背闭目深吸一口气,呆坐良久还是起身换了衣服出门。到达出口不远处时双小钧刚好从里面出来,被一排人群簇拥着,他只能从缝隙里看着熟悉的身影低着头快速穿过钻进车里。


夜里的秋风一吹多少有些冷,彭云飞出门时只套了件薄外套,不禁被吹得直打喷嚏。他往回走几步躲进墙后,避开人群视线,倚着墙抬头望明月高悬,思绪万千。


从电梯出来看到双小钧就立在门口,彭云飞有些惊讶,快步走上去问怎么在这里。见他没反应干脆直接开门把人让进去,嘴里还念叨着密码没换啊可以直接进来的。


喝点水吧,外面还怪冷的。彭云飞倒了杯温水,还切了碟苹果一并放到他跟前。双小钧依旧沉默地低着头,半晌才叉起一块苹果塞进嘴里,细嚼慢咽的。

“这苹果好酸。”开口的声音沙哑又粗涩 。

“酸么?”彭云飞将信将疑塞一块进嘴里——分明是甜的,他倾身去看对面人的眼睛,“是苹果酸么?”

双小钧又不说话了,浮着层水汽的眼眸像是墨黑的深海。

“胜败乃兵家常事,”彭云飞开口安慰道,“别太自责了。”

“你会觉得我恬不知耻么?”双小钧两根食指绞在一起,“居然企图向你寻求安慰。”

“怎么会,”彭云飞音调不自觉高了几分,“我很高兴你能来找我。”

片刻后又觉得不太妥当:“我不是说因为……那个高兴……我想说的是……”话说得磕磕绊绊,“我希望能成为你的依靠。”

算了,彭云飞叹气,最后抛出来一句要不要打几局1v1。他输了比赛怎么也睡不着的时候经常开着游戏打到深夜,重复到麻木就不会再乱想。


一连打了好几局,彭云飞使出浑身解数说学逗唱,半小时后直说得口干舌燥,不得不猛灌大半杯水。他借着余光去看旁边的双小钧,情绪似乎好了一些。


“他有那么好么?”一言不发的人终于开口,“即使是个平替也值得你这么煞费苦心。”

彭云飞被问得一愣一愣的,思索良久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

“不是他好,”彭云飞无奈地笑,“是你很好。我煞费苦心是因为双小钧,又不是因为别的谁。”

“而且你不要把自己说成平替什么的。”他又补充道,“你俩除了长得像,其他地方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好么。”

双小钧蔫蔫地应了声哦,又不说话了。

“你甚至都不问问我们是什么关系,”彭云飞丢下手机伸了个懒腰,“就自己在那儿生气。”

“反正你看他的眼神一看就是喜欢。”双小钧语带抱怨。

“这么糊你也能看出来。”讶异。

“就能。”斩钉截铁。

“那我活了这么大岁数,有几个喜欢的人不是很正常。”彭云飞无语。

“是很正常,但……”但我跟他长得那么像。

“如果我长得跟向鱼小胖一笙或者随便哪个谁很像,你看到我会联想到他们么?”彭云飞定定盯着他,“或者我有个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兄弟,你会因为他长得跟我一样就觉得我们互为替代品么?”

双小钧思索片刻,点点头又摇摇头——会联想到,但不会觉得互为替代品。

“对啊,看到相似的人会联想到是不可避免的,但不代表会认为是同一个人,所以在我眼里你们也是独立的两个人,从来没有谁是替代品的想法。”彭云飞悠悠呼出一口长气,“你不能把我对你的好或者喜欢推给某个不相关的人,这对我不公平。”


远离赛场几个月,彭云飞睡眠变得十分规律,熬到这个时间点眼皮都开始打架,一沾床就睡着了。双小钧试探性用食指戳了戳熟睡的人脸颊,并没有任何反应。他轻轻挪动位置,将额头抵在彭云飞肩膀上,从喉咙里挤出两个音节,怀着无尽的依恋和思念,像是某种遥远而古老的咒语:“哥哥。”


赛程紧密,全年满勤的队伍本就没多少休息时间,双小钧更是一头扎进训练室废寝忘食。对方开始回应后,彭云飞倒是不怎么发消息了,他估摸着备战也很忙。比赛看得多了就开始手痒,于是张罗着又恢复直播,他还是想打游戏。


以至于两人下一次见面是在年末的总决赛现场,也不能说是见面,因为彭云飞并不确定双小钧能否在乌泱泱的人群中找到自己。当然,以他的经验应该是不能的,舞台上灯光太亮了,往下看估计是一片模糊的光。


无数彩带纷纷扬扬落下时,确实像是金色的雨。彭云飞摊开掌心,其中一条恰好翩翩然落到掌上,他将手抬近一些,好去看清那上面印着的字——我偶尔会梦见十八岁时无所不能的自己。


视线再稍微上抬些许的话,舞台远处的双小钧就出现在掌心上,像八音盒上会活动的拇指小人。夺冠感想透过音响传出来足够响亮,但彭云飞却没能听进去,他沉默许久,忽然释怀地笑了,握紧掌心将彩带揣进兜里,而后低头离开了场馆。


江边的围栏同他肩膀一般高,彭云飞双手交叠趴上去,往下看是滔滔江水,往上看是皎皎明月。冬夜晚风拂过脸庞,密密麻麻针刺般地疼。他不知道双小钧是怎么找过来的,按理说赛后应该有很多采访以及惯例的聚餐。


“我在台下看着你夺冠的时候,”彭云飞缓缓开口,声音宛如潺潺流淌的秋水,“觉得这样就挺好的。你会成为很优秀的职业选手,会有很好的人生,会拥有很多很多爱,这样就很好了。”

“但是吧,”彭云飞将脑袋枕到手臂上,侧头去看旁边的人,“现在看着你还是觉得,要是你能喜欢我,那就更好了。”

“这算是表白么?”双小钧也趴到围栏上,两人手肘贴着手肘。

“你觉得呢?”彭云飞依然一动不动盯着那双乌黑的眸子。

“如果我拒绝呢。”双小钧浅浅地笑。

“三次。”彭云飞抬起手,比了个三的手势,“你第三次拒绝我的时候,我就放弃了。”

“那这算第一次。”双小钧把那根无名指压下去。

“好啊。”彭云飞爽朗地笑了,眉眼弯弯。

双小钧从未见过这样毫无包袱笑着的彭云飞,他之前总觉得这位前队长总是像背着座无形的大山,连笑起来都小心翼翼思虑重重。

“双小钧同学,”彭云飞笑盈盈地开口,“我喜欢你,你愿意跟我交往么?”

还沉浸在回忆里的双小钧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眨了眨眼。

“那这算第二次拒……”

“好啊,”双小钧截住他的话,“我愿意。”

这次轮到彭云飞眨眼了,他下意识吐出一句什么。

“我说我愿意跟你交往。”双小钧重复道。

彭云飞愣愣地哦了一声,不好意思地将半张脸埋进臂弯里。

“明年春天,你还会回来么?”双小钧问,“回来打比赛。”

“你希望我回来么?”彭云飞闷闷的声音从臂弯里传出来。

“我当然尊重你的决定。”双小钧停顿许久,“但如果不能跟你在赛场上作为对手正式打一场的话,我会觉得很可惜。”

“我会好好考虑的。”彭云飞将手揣进兜里,摸到那张金色彩带,扎得掌心有些痛。


KPL举办以来,有过数不清场次的常规赛,今天这场也不过是组成分母的其中之一,但是于双小钧而言却有些特殊。


他踏上舞台的每一步都走得郑重,入座后朝舞台另一端望去,他们相距不过短短十数米距离,双小钧却用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才搭建起一座桥梁。恍惚间,他仿佛又看见了那个时值十九岁,意气风发的、一往无前的、无所不能的QGhappy.Fly.


END.

初见时你太耀眼夺目了,所以做朋友做恋人做知己都平淡,要做对手才够味。

故知

【KPL群像】编号博物馆 18

*无限流


【渐耳古村 雨林(下)】

 

01.

“我操他妈的…”这只狰狞怪物的消失近乎在电光火石间,最后的咆哮以及那声着实尖锐的凄厉惨叫几乎直接在汪启俊耳边炸响,分贝高到让他有很明显的生理不适,加上刚刚的缠斗着实消耗体力,在看到怪物化成灰烬的一瞬间便直接脱力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周文协刚抬腿向汪启俊的方向跑去,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许鑫蓁丢下枪向周诣涛的位置跑过去,林恒的手刚拿出绷带,远处的汪启俊直接大声喊:“我没事,先去看看周诣涛。”

 

这个怪物的力道离得最近的汪启俊自然最有感触,就算没用十成十的力,周诣涛的伤也绝对不可能轻。

 ...

*无限流


【渐耳古村 雨林(下)】

 

01.

“我操他妈的…”这只狰狞怪物的消失近乎在电光火石间,最后的咆哮以及那声着实尖锐的凄厉惨叫几乎直接在汪启俊耳边炸响,分贝高到让他有很明显的生理不适,加上刚刚的缠斗着实消耗体力,在看到怪物化成灰烬的一瞬间便直接脱力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周文协刚抬腿向汪启俊的方向跑去,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许鑫蓁丢下枪向周诣涛的位置跑过去,林恒的手刚拿出绷带,远处的汪启俊直接大声喊:“我没事,先去看看周诣涛。”

 

这个怪物的力道离得最近的汪启俊自然最有感触,就算没用十成十的力,周诣涛的伤也绝对不可能轻。

 

许鑫蓁凑上前,小心翼翼把周诣涛倚着树干坐起,动作的迁移让周诣涛又闷声咳了起来,缓了半晌才微微抬手,轻声跟许鑫蓁说了声没事。

 

“没你妈的事。”许鑫蓁罕见地没听,低声骂了周诣涛一句,刚刚那一下就算是什么都不懂的李宇浩几人也能看出来严重性,眼下没有一下撞晕,只能说是周诣涛防范得当外加身体素质确实过硬。

 

周诣涛的眼镜从刚刚准备动手开始就被他放在远处,眼下看许鑫蓁低着头的表情尚有些模糊,知道小孩担心,最后只是轻轻碰了碰许鑫蓁撑在自己身边的那只手。

 

林恒给周诣涛简单检查了一下,对着许鑫蓁摇摇头:“外伤只是些擦伤,内伤现在就算看也看不出门道。”

 

“我的建议是…”

 

还没等林恒说完,许鑫蓁就已经点开了系统商店,周诣涛刚想抬手阻止,没有完全顺下来的气又让他咳嗽不止,牵动着全身疼得他直抽气。

 

“别他妈省了。”猜到周诣涛什么意思,林恒站在旁边也叹了口气:“下边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些鬼东西,雨林里我们也帮不上忙,全得靠你跟许鑫蓁,汪启俊伤得也不轻,搞一瓶起码大家都好受点。”

 

转头看向一直低着头在商店里找药剂的许鑫蓁,林恒轻声加了一句:“人都快哭了,赶紧好起来吧。”

 

直到林恒去给不远处的汪启俊包扎伤口,许鑫蓁才找到商店里治疗药剂的选择框,兑换了一瓶药剂拿在手上,打开盖子递给身旁的周诣涛。

 

周诣涛没抬手接,只是想着林恒刚刚的话,一动不动地看着许鑫蓁的发旋,小孩从刚刚开始就没有抬头看他,眼下从周诣涛的视角看过去,完全看不到他的脸。

 

“…动不了。”药剂被小孩一直拿在手里,两人就这么僵着,周诣涛疼得说不了多少话,只是捡了最简单的话说出口来。

 

许鑫蓁终于仰起头,拿起手里的药瓶打算喂周诣涛喝下去,周诣涛微微侧脸撇过头去,眼睛盯着许鑫蓁有些发红的眼眶看:“怎么哭了?”

 

每说一句话胸腔的震动就牵扯到全身疼痛,可这人偏偏不听话,药放在嘴边半晌都不愿意喝,非得跟自己聊上两句才算完。许鑫蓁啧了一声,伸手捏过周诣涛的下巴就直接把药剂往他嘴里倒,先前自己受伤的的时候对这个药剂的用量有了初步的估算,见这人乖乖喝了大半瓶才收手盖上盖子,等着药剂发挥作用,起身把剩下的药给汪启俊送过去。

 

周诣涛确实没怎么见过闹脾气的许鑫蓁,此刻倒是觉得有点新鲜,靠在树边看着许鑫蓁模模糊糊的背影,鬼使神差地有点想笑。

 

他倒不是没见过许鑫蓁发狠,但发狠的对象往往是站在对立面的敌人,眼下凶巴巴甚至不乐意理他的小孩,他倒是很想看清楚许鑫蓁的表情。

 

可惜自己的眼镜不在身上。

 

药剂在一点点拯救着周诣涛被疼痛侵蚀的神经,感受到自己的身体状态在慢慢变好,周诣涛索性倚在原地没有再动作。正当他打算分出神来梳理一下情况时,一只他相当熟悉的手拿着他的眼镜,递到了他的面前来。

 

“好点没?”看这人伸手接过眼镜,许鑫蓁走到他旁边跟他并肩坐下,手里还拿着刚刚周文协递给他的驱虫剂,对准周诣涛的位置喷了两下。

 

“还好。”感受了一下身体的自愈程度,周诣涛耸耸肩:“这药确实还挺好用的。”

 

对于这人说话许鑫蓁向来半信半疑,盯着他看了两秒才挪过神去,哪知周诣涛并没有什么放过他的意思,只是转过头问他:“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没哭。”周诣涛像是铁了心想问到底,许鑫蓁冷静下来后又变成平日里有问必答的样子,眼下只是顿了顿,随后轻声说:“没怎么见你受过伤,一下有点不适应。”

 

周诣涛愣了一瞬,后知后觉这好像确实是自己时隔很久之后第一次受重伤,似乎从他跟许鑫蓁同队开始,身处指挥位的他连亲自上场的次数都算不上太多,真上阵的时候好像也算是幸运,确实没有受过什么太过严重的伤来。

 

可能是冥冥之中,确实有人在守护着他。

 

“要是伤得是你,你也会跟我说不用小题大做的。”伸出手来揉了揉许鑫蓁的头,周诣涛看着远处漆黑一片的丛林轻声笑到:“对我们这种人来说,本来也不算什么。”

 

“我受过很严重的伤,在差不多五年前吧,那时候我们还算不上认识。”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我不可能活,但最终还是莫名其妙地挺过来了。”

 

“我不会随便死的,放心吧。”仿佛想到了很久以前发生的一些事,周诣涛带着相当复杂的情绪勾了勾唇角。

 

“我死都不敢死。”

 

这是周诣涛从未跟许鑫蓁提起过的隐秘,而就在这片林子里,被他第一次说给许鑫蓁听,许鑫蓁的唇动了动,刚想说什么却被不远处几人的动静打断,已经恢复地大差不差的汪启俊带着剩下几人向他们的位置跑来,伸手架起周诣涛就打算向后撤离。

 

“怎么了?”队伍还在休整期,若不是有紧急情况谁也不会大动干戈,许鑫蓁下意识地摸枪,一旁跟着跑的徐必成语速飞快说到:“有东西围过来了,不像是鬼,应该是刚刚被吸引来的原住民。”

 

雨林里的原住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跟这些鬼一样危险的存在,但从刚刚战斗结束到现在已经约莫二十分钟,这个时候再过来显然有些不符合常理。

 

“不太对劲。”生物逼近的动静越来越近,许鑫蓁皱了皱眉,这片诡异林地里不合理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它们要围过来早就来了,为什么还要给我们休整的时间。”

 

“现在还他妈纠结这个干嘛。”一晚上被连环惊吓,神经的一直紧绷和刚刚早就透支完的体力,让曾庆龙有一种恍惚间肉体在动灵魂还在睡觉的美妙感受,倒是被他半圈在怀里的李宇浩从刚刚开始就不知在想什么,跑了半晌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看向了不远处的许鑫蓁。

 

“你能看到那边过来的大概是什么东西吗?”

 

远处的生物显然是向他们的方向围过来的,许鑫蓁把手电照向后方,借着光源眯起眼判断了一下,有点不确定地开口:“看体型有点像猴子,但数量不会少,速度也有些对不上。”

 

猴子在雨林间的移动速度不是他们这群人可以比拟的,若真是猴群,他们不可能跑到现在都没有被追上,更何况成群结队攻击人的猴群本身就有异常。

 

“我有个猜想,但需要验证一下,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应该就能知道这些东西为什么会过来攻击我们了。”李宇浩顿了顿,随后看向向他看过来的众人,有些小心翼翼的提问:“你们能抓一只过来吗?”

 

这个要求算不上太高,毕竟比起刚刚那只庞大的怪物,一只疑似猴子的生物自然好对付地多,麻烦的在于身后猴子的数量听动静就知道不会太少。在前方一个岔路口,众人隐在林中,在猴群经过岔路口的一瞬间,早早瞄准的许鑫蓁开枪精准狙落了一只正在树和树之间荡落的猴子,带好【绝缘手套】的曾庆龙瞅准猴子被狙落的时机,抓住它的上肢就向岔路口跑去。

 

令人奇怪的是,猴群像是发现不了他们一般,只是径直沿着主路继续向前涌去,隐在林中的几人屏息凝气,直到猴群的动静走远才算松了一口气。

 

“这里也太他妈邪门了点吧…”徐必成一晚上被吓了个半死,此刻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这群猴子来的太诡异了。”周诣涛皱着眉头,看着曾庆龙手里抓着的唯一一只猴子,无论是突然的成群攻击还是刚刚并没有再向他们的位置找寻的行为,都不符合正常猴群的行为方式。

 

李宇浩半蹲在地上,借着曾庆龙的手小心翼翼地看向猴子的上半身,在看到心脏下方一片小小的鳞片时,开口喊住了正打算去旁边歇着的林恒:“林恒你看一下,这个位置是不是心脏正下方?”

 

猴子说来算是跟人体结构最为相近的动物,林恒闻言眯眼看了一下,随即确定的点点头:“准确点来说,应该是处于差不多心脏和横膈膜之间的位置。”

 

这只猴子身上的鳞片众人都相当熟悉,刚刚那只庞大怪物身上的正是这个的等比放大版,李宇浩壮着胆,拿出小刀把猴子身上的鳞片割下,随后相当自然地把刀塞进曾庆龙手里,示意他往里捅。

 

曾庆龙这辈子没杀过生,此时一手拿着刀一手拿着猴子就这么愣在原地,还是一旁的周诣涛没看下去,伸手接过刀柄直接刺向了猴子心脏的位置。

 

随着刀的刺入,同先前一样的惨叫声又一次响起,随即便冒出来一小缕黑烟,那只猴子也随之没了生机。

 

“那就对了。”李宇浩眼睛一亮,随即说:“是膏肓鬼。”

 

这个陌生的名字听得众人一愣,纷纷看向李宇浩,李宇浩指了指已经一动不动的猴子,轻声给众人解释道:“可以理解为类似于腹鬼的东西,可以藏在人的膏肓处控制人的行动,目前传得最广的说法应该是产生于人内心深处的恐惧。”

 

“换句话说,刚刚那个大块头包括这群猴子,都是被这种鬼上身控制住发号施令,才过来攻击我们的。”

 

“我刚刚其实就想问了。”林恒推了推眼镜,转头看向有点懵的周诣涛和许鑫蓁:“那个大块头过来的时候,你们俩是不是在一起说话?”

 

许鑫蓁没反应过来因果关系,有些懵逼地点点头。

 

“那就对了。”周文协摊摊手,随即有些挪揄地看向两人:“很显然有人不想让你俩甜甜蜜蜜,才在每次你俩都快抱到一起的时候放点东西过来捣乱。”

 

至于控制这些鬼东西的人是谁,自然就不言而喻。

 

许鑫蓁罕见地抓错了重点,有些磕巴地反驳着:“谁他妈甜甜蜜蜜了…”

 

“你俩那肩并肩坐一起氛围好到都要亲一口了。”李宇浩翻了个白眼,指挥着曾庆龙把猴子的尸体拿远点,顺便给这个无辜的小生命鞠一躬,好让它有冤报冤千万别再过来找他们:“下回守夜你俩可别再一起,这玩意再来两趟我们小命就要没了。”

 

“但是感觉不太对。”虽然这个逻辑说得过去,但林恒隐隐约约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如果他的权限已经大到可以操纵这里所有生物,那他跟许鑫蓁之间的对决未免有些太不公平了。”

 

这就意味着这个丛林中的一切,无论是足够令他们头痛的原住民还是那些在暗处还不知晓触发机制的鬼怪,全都听从九尾的指挥,双方的力量太过悬殊,仅仅是晚上出现的一只怪物,就让他们之中身手可能最好的周诣涛直接受了重伤。若是他们仅对付一只就要付出这种代价,九尾大可以直接指挥怪物过来围攻许鑫蓁。

 

很显然,在他们现有的能力下,没有人能够保证许鑫蓁的安然无恙。

 

02.

这些猜想显然拿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等到几人回到营地的位置,天已经开始渐渐亮起来,昨夜其实所有人都没能休息好,但经历过一番生死搏斗后,除去疲惫但谁都没有睡意。在营地简单休整了一番后,众人便在河边储存好水源,开始商量接下来的行动规划。

 

“你们还记得当时阿喀琉斯说的这个副本名称吗?”漫无目的地找寻显然不是办法,众人得先知道最终的目的地是哪里,否则在丛林里胡乱行走也只会徒增危险,周文协看着面前即将沸腾的水,转头看向身后的徐必成几人。

 

“他说的很快,当时我也没有听清具体是什么名字,只知道是个什么什么古村。”徐必成皱了皱眉,回想着阿喀琉斯之前说出口的名称,却只记得一个模模糊糊的谐音。

 

起码有一点很明显,他们几个要想办法寻找到一个类似于古村落的建筑群,至于这个村落在哪里,眼下也只有故技重施。

 

许鑫蓁左右简单看了一下,选了一棵落脚点相对多的树木身形灵活地爬了上去,留在下面的人分批往水壶里储存着烧开的水源,汪启俊跟曾庆龙带着林恒和李宇浩正执着于在河流里徒手抓鱼,想要储存到万能口袋里以备不时之需。

 

这边溪流处的地势本就很高,许鑫蓁爬到一个视野相对开阔的位置,借着高度观察着整个丛林的地形,除去密密麻麻的雨林外,他发现溪流下游的生物景观逐渐发生改变,许鑫蓁从背包里取出望远镜,对着已经锁定好的方位继续查看。

 

终于在下游的东南侧的林中,许鑫蓁看到了一缕隐隐约约的炊烟。

 

这缕炊烟不明显到一定程度,哪怕是许鑫蓁都不敢直接判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只不过眼下没有任何抓手,能有一个令人起疑的方位就一定要过去看看。

 

记录好大致方位后,许鑫蓁便下了树,看着树下把目光全都投向他的众人,有点不甚确定地开口:“我们的位置再往东侧,就是一片绝对不是雨林的林地,在这片林地大约东南侧的位置,我看到了一缕像是炊烟的东西,但是我不太确定。”

 

有炊烟就意味着有村落,寻常探险者产生的烟火绝对不可能会飘到如此高的高度,但也不排除是小范围山火或者是有人刻意燃篝火的可能性,起码在眼下这片林地,不对劲的地方往往就是他们的目的地,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向那个方向过去。

 

据许鑫蓁描述的位置,众人如果直接向那个方向行进,无疑要穿过整整半片雨林区,更别说还有一片现在尚且未知的新地图,从距离估算,几人走出这片雨林就起码要整整两天,期间还要排除掉遇到任何危险耗费的时间。

 

“走陆地不太划算。”简单思量了一下,周诣涛就给出了一个跟许鑫蓁的想法一模一样的意见,目光落在眼前这条流速不慢的河流上:“既然这条河链接两片林区,走水路能最大程度的节省体力和时间。”

 

“现在的问题是。”目光看向众人,周诣涛提了一件很是重要的事情。

 

“你们有不会水的吗?”

 

“会倒是会一点…”徐必成看了眼望不到头也不知深浅的溪流,他们当中倒没有不会游泳的人,但大多数所谓的会游也仅仅是在游泳馆里来几个来回的程度,让他们一口气游个几公里倒是天方夜谭:“但是游到那里去,我估计不太行。”

 

“肯定不是直接游过去。”许鑫蓁失笑,这个情况别说他们了,就连他跟周诣涛都要谨慎行事,伸手拍了拍徐必成的肩膀示意他安心:“这里树木很多,做两个筏子还是很简单的,你们只要保证有突发情况即使跌进水里也能短时间自保就好。”

 

这个要求不算太高,确定路线后几人便分工去寻找做筏子的工具,周诣涛带着汪启俊几人去寻找轻木作为筏子的主体,许鑫蓁则带着剩下几人去寻找可以当作捆绑物的藤蔓。

 

这两种材料在雨林里都不算难找,趁着人数多的优势,约莫一个小时左右就已经把所有的材料获取完毕,周诣涛先抵住两块轻木,将其用众人找寻来的希盖龙藤捆绑住,用于给其他人做示范,剩下的人有样学样,分工将手里的木头两两捆绑后再打算组合到一起去。

 

对常年在城市中生活的人而言,打从进入这个副本开始,除去着实危险的部分,倒真也算得上是新鲜体验。汪启俊掂了掂手里的轻木,同寻常木头没什么差别的外形下却是轻了几倍的重量,质地像极了电影里会用到的特殊道具,饶有兴趣地动手捆着。周文协负责割好藤蔓递给他,看着汪启俊学得一头劲,没有松开递出去的那根藤蔓。

 

汪启俊感受到力道,有些疑惑地扬起脸看他,就看到周文协站在自己旁边,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盯着自己。

 

“咋啦玦玦?”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汪启俊带着些试探地开口。

 

一动不动看了汪启俊半晌,直到看到汪启俊全身上下直发毛,周文协才轻飘飘开口:“不会扎筏子啊?”

 

“这上哪儿会去,我又没去过丛…”汪启俊下意识地回答着周文协的问题,反应过来什么后才有点心虚地对上周文协似笑非笑的眸子。

 

“是吗?”周文协笑眯眯地看着他。

 

“我看你枪用得挺熟练,还以为你什么都会呢。”

 

 

没等汪启俊再想办法打点儿什么哈哈过去,周文协便直接把手里的藤蔓丢到汪启俊身边,头也不回地找不远处的李宇浩和曾庆龙说话去了。

 

筏子扎得还算顺利,几人协力把死死捆在一起的两个筏子推下水,再小心翼翼地互相搀扶着上了筏子。许鑫蓁和周诣涛分别坐在两个木筏的最前方控制着方向,水性较好的几人把剩下的人围在中间,虽然简陋,但是的确能起到勉强代步的作用。

 

木筏晃晃悠悠起航,整个体验除去两分钟内所有人都浑身湿透了外都还挺好,有点像山谷景区里的漂流项目。水流速度并不慢,沿途的景观在众人面前迅速后退,连对植被种类不甚熟悉的几人都发现,树林的种类随着他们越来越向东方移动,有了相当大的变化。

 

这条溪流越往下游行进水流就越发湍急,为首负责控制方向的许鑫蓁和周诣涛基本不用船桨,只要稍微调整方向,保证筏子稳定不会侧翻就好。

 

凭经验判断,这条溪流再往下很有可能就会到达某条河或者海的交汇处,届时的流速根本不是这两个粗制滥造的筏子可以承受得住的,保险起见,纵使距离许鑫蓁看到的炊烟方位还有一定距离,周诣涛还是选择让众人选择了一个好靠岸的浅滩下了船。

 

03.

离开了雨林,气温明显能感觉到下降,空气中的湿度也大不如前,这个地方根本没有办法准确辨别季节,但从目前中午的温度才二十度不到估算,晚间的保暖仍然是一个大的问题。

 

李宇浩揉了揉因为一直扒着出木筏而僵直的手臂,浑身衣物湿透和温度的骤降也让他的身体不太适应,眼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徐必成和周文协看起来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季节。”徐必成搓了搓湿漉漉的胳膊,企图靠摩擦获取一些暖意:“怎么突然那么冷。”

 

“晚上更冷。”丛林中的昼夜温差本来就大,众人身上的衣服也顶多是初秋能够御寒的长袖,即使他们可以兑换药剂来治疗感冒或者发烧,但在危机四伏的当下,药剂用在这倒显得小题大做起来。

 

“去找两块石头吧,注意别碰不该碰的东西。”左右也不急这一时,周诣涛沉思了一下打算先做休整。许鑫蓁带人先浅进丛林寻找物资,周诣涛和汪启俊则留在岸边找木柴生火。

 

汪启俊的身体素质本来就高,眼下直接脱了上衣随意挂在树枝上晾晒,跟着周诣涛一起砍树。流畅的肌肉线条绷出只有长期锻炼才会有的力道,而从肩胛处蔓延下来的旧伤,根本不是一个在常规社会条件下长大的人应该有的伤疤。

 

在汪启俊左腹部向下一点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类似于鱼的黑色纹身,周诣涛隐隐约约觉得这个图案有些眼熟,眼下也没有避讳汪启俊,盯着纹身看了两眼。

 

汪启俊知道周诣涛在看什么,眼神顺着周诣涛看向的方位盯着那处纹身看了一眼,随后又挪开视线,相当平静地继续处理着手中的木材:“很久之前纹的,觉得没必要就没有去洗。”

 

周诣涛从脑中繁杂的信息中提取到了这个纹身的样貌,趁着众人不在的间隙轻声说道:“我认得。”

 

汪启俊没有想过周诣涛在现实世界的信息会跟自己有所重叠,这个被他早早埋没在心底的秘密因为周诣涛轻飘飘的一句话又被翻腾上来即将破出水面,手中的动作一顿,愣愣地看向身旁这个年轻的军方高层。

 

察觉到汪启俊的目光,周诣涛冲他轻轻笑了笑:“当年那场行动,我是侧翼的指挥官。”

 

把手里的木材掰断,丢进已经处理好的木堆中:“许鑫蓁也在。”

 

汪启俊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出发去寻找物资的几人返回的声音,才垂下头,很轻又很认真地,对着周诣涛说了一声谢谢。

 

“听军令行事而已,用不着谢我们。”没有接受汪启俊的道谢,周诣涛只是站直身子,看着数量已经差不多的柴火,最后问向汪启俊:“周文协知道吗?”

 

“…他太干净了。”想到之前已经察觉到不对劲的周文协,汪启俊也只能苦笑。

 

“我不知道从哪开始跟他说起。”

 

周诣涛把从树边得到的棕榈纤维团成团点燃,而后扔进了一旁在木材上方铺满的枯草上,火堆渐渐燃起,周诣涛看着上方飘起的缕缕白烟,轻声对身旁的汪启俊说:“找个机会跟他说一说吧,瞒着也不是办法。”

 

周诣涛的语气很平静,这两句对汪启俊说的话仿佛也在提醒着他自己。

 

“从踏进这个游戏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没有秘密可言了。”

 

进入丛林的几人找回了几块体积不算小的石头,许鑫蓁趁着众人寻找合适石块的空隙,采了一些马尾草和蔷薇果一起带了回去。

 

待众人回到河边,汪启俊和周诣涛已经支起了两口锅,一口锅烧开饮用水,另一口则放进了先前在雨林里抓到处理好的两条鱼炖了鱼汤,两人正用削尖的木条串着小龙虾,围着火堆边坐下悠哉悠哉地搞烧烤。

 

徐必成还没靠近据点就已经闻到一股香味,看着周围陌生的树林不禁感慨:“我发现打从进来咱们其实也没我想象中的那么惨。”

 

李宇浩颇为赞同地点头:“我还以为我们要吃虫子了来着。”

 

许鑫蓁在一旁听着,不禁有些失笑,这个副本给他们配备的道具其实已经很齐全,只要保证火源,他跟周诣涛说什么也不会让几人沦落到要吃虫子充饥的地步。

 

“吃虫子倒不至于。”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天空,许鑫蓁微乎其微地叹了口气:“但是晚上的低温,我跟周诣涛也没办法了,只能硬扛着。”

 

“起码还有帐篷。”林恒拉着手里的藤蔓,拖着捆住的石块往前走,心态倒是来之安之:“之前医疗援助前,有一位过来给我们培训的老师经常跟我们说,只要活着剩下的都是小事。”

 

“最起码,我们还活着不是吗。”

 

这句话落进许鑫蓁的耳朵里,一时觉得有点耳熟,一个很多年前遇见的,总是乐呵呵的身影随着这句话的说出浮现在许鑫蓁的记忆里,一种奇怪的第六感促使着许鑫蓁接着问下去:“那位老师叫什么你还记得吗?”

 

林恒回头看了许鑫蓁一眼,有些疑惑于他追问这个问题,几人谈话间已经走到了火堆前,林恒把手里拖着的石块随意丢到一边,轻轻皱眉回忆着那位培训专家的名字:“具体姓名我好像不记得,只是记得他的姓氏比较少见…”

 

“是不是姓糜?”在林恒骤然回忆起的表情里答案显而易见,这个发现让许鑫蓁足足愣了半晌。

 

那是许鑫蓁刚进部队时,专门带新兵的老班长,后来听说退役后一直在全国作为军方专家给各种群体做培训。

 

两人的对话落进周诣涛的耳朵里,想到二十分钟前自己跟汪启俊的对话,周诣涛翻动着手里的竹签,带着点笑意看向众人。

 

“很有可能在此之前,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我们就已经差点相遇过一次了。”

 

譬如那位将活着就好作为口头禅的,同林恒和许鑫蓁都很熟悉的班长;又譬如在几年前的特殊行动中,管控着侧翼间接将汪启俊拉出地狱的周诣涛和许鑫蓁;曾庆龙也许曾去林恒就职的医院挂过号,诊疗室也许就在林恒办公室的隔壁;许鑫蓁离开部队后的某夜也许曾刷到过李宇浩发布的游戏视频;而徐必成也许曾跟着下属一起,将营救的被拐卖的孩子送到了有周文协在的心理专家公益团队里。

 

原来他们这四组看似互相平行,彼此不可能会有交集的线段,原来早在很多年前,在他们互不知情的时刻,就曾擦肩而过过。

 

趁着鱼汤还在烹饪的间隙,许鑫蓁把手里的马尾草从茎部折断挨个分给众人。马尾草的茎可以祛除牙菌斑,勉强充当牙刷的作用,在条件简陋的野外总会比一直不刷牙来的要好。一同采摘来的蔷薇果也被许鑫蓁洗干净丢进早早沸腾的水里,周诣涛默不作声地看着小孩忙前忙后,竭力改善众人的生活条件,知晓许鑫蓁是出于愧疚,想尽量让众人在这个副本里过得稍微舒适些。

 

周文协站在小溪边,饶有兴趣地学着用马尾草刷牙,看着旁边已经简单洗漱好正准备去火堆处帮忙的许鑫蓁,笑着喊住他:“许鑫蓁。”

 

许鑫蓁回过头看他,周文协扬起一个笑脸,冲他晃了晃手里的那根草:“你可以多带着我们在林里玩。”

 

“毕竟我们看什么都挺新鲜的。”

 

许鑫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怔怔地看向周文协后,又对上了李宇浩和徐必成同样笑着看向他的神情,才明白周文协的话想表达的意思。

 

不用愧疚,也不用压在心里,他们过得不苦,也没有任何埋怨。

 

这只是一场新鲜的,大家一起玩的游戏而已。

 

04.

鱼汤和鱼肉温暖了众人空空如也的胃,剩下的虾头鱼骨等食物被周诣涛一同扔进了还在燃烧的火堆里焚烧殆尽,随后周诣涛便跟汪启俊一起,把刚刚几人寻找到的石头扔进了火堆里烤着,过了良久才用木头捣出来,擦拭干净后便示意几人把还很潮湿的衣服脱下,放在石头上烘干。

 

左右都是大男人,也没有人扭扭捏捏,石头的高温让衣服干得速度很快,虽然做不到完全干燥,但起码不会湿漉漉贴在身上,体表的温度随着进食和烤火也暖和了许多。在天光彻底消失之前,几人要向村落的方向行进一段,顺便找到合适的庇护所。

 

丛林的植被并没有雨林那般如此茂密,少了拦在面前的藤蔓,几人行动的速度也逐渐加快起来,一路走过去倒是平静,曾庆龙观察着四周,转头跟旁边的李宇浩说:“好像进了这片林地开始,就没见过那些奇怪的雕像了。”

 

李宇浩正津津有味地啃着周诣涛刚刚给他们摘下来的野果子,味道有点像脆桃,但是多了点酸涩感,放在现在这个环境里倒已经是特别可口的水果了,嘴上随意接着:“有可能是因为两边根本不是一个地方吧,反正少了点东西总比多了要好,那个鬼玩意真的怪瘆人的。”

 

“知道是什么好歹还有些应对的办法。”徐必成没有那么乐观,反倒是有点警惕地看着周围:“再来一些不知道的莫名其妙的玩意反而更麻烦。”

 

“不会的。”从游戏设计者的角度出发,李宇浩轻轻摇了摇头:“一个副本里的怪物说到底一定会殊途同归,就算形状不一样,起码也会有同一个弱…”

 

话还没说完,走在最前方的许鑫蓁和周诣涛同时停下了脚步,眼睛一动不动地盯向不远处被压平的杂草上方奇怪的痕迹。

 

位置尚且靠后的几人往前走了走,顺着许鑫蓁和周诣涛的视线向那处看过去。

 

那是一片明显受力而低于周围草丛高度的草地,而在那片草地上,有五组大小明显不是正常人类的尺码,深深陷进土里的,形状和人体足迹类似的杂乱脚印。

 

“…这是什么?”周文协看着那些脚印愣了一瞬,下意识地看向最前方的周诣涛。徐必成微微眯起眼,发现了这组脚印中的些许不对。

 

“他们的步距是一样的。”尽管主修并不是痕迹检验,但足迹一直都是犯罪现场中最常见的物证之一,徐必成对于这些的敏感度自然也高于众人:“五个单独的个体是不可能走出这种足迹的,更像是…”

 

“更像是一个怪物有十只脚,又或者是有五只身子连在一起的怪物。”林恒向上推了推眼镜,接着徐必成的话说,视线从草丛上挪开,最后看向了站在身边的李宇浩。

 

“有什么鬼是符合这个条件的吗?”

 

足够有标志性的特征让李宇浩锁定了一个他不太愿意相信的答案,但眼下除了它之外,李宇浩也想不到这个东西还能是什么,最后闭了闭眼睛,相当绝望地开口:“可能是五奇鬼。”

 

“在中国的传说里,是五个身子长在一起的怪物,他们每一个都具备攻击力,但只有其中一只有眼睛。剩下四只只听从它的指令行事。”

 

“意思是我们只要集中干掉为首的那只怪物就好?”汪启俊听明白了李宇浩的描述,随即追问道。

 

李宇浩点点头,但神情并没有放松下来:“理论上来说是这样没错,但更大的问题在于,如果这玩意的弱点跟先前的一样,有其他四只护着,我们很难精准处理掉它身上的鳞片。”

 

“就算处理掉了。”作为队伍里的狙击位,许鑫蓁对狙击难度也有一个估算:“如果其余四只拼死护住那个位置,我的狙击难度也会相当大。”

 

“不过看脚印,这个怪物的体型应该没有先前那只那么庞大。”徐必成凑近了观察那串脚印,按照公式简单估算出了怪物的身高:“这片脚印还很新鲜,这东西可能还在附近。”

 

“先离开这里。”随着天色越来越暗,丛林里的温度也逐渐降低,眼下绝对不是跟这个怪物打照面的最佳时机,周诣涛拿定了主意,率先向他们原定的方向快速移动过去。

 

几人也明白这个道理,加快脚步一同向丛林深处行动,林恒在队伍靠后的位置,跑了约莫两公里后突然停下了脚步。

 

离他最近的徐必成转过头来看他,跑在前边的人也察觉到了后边的状况,徐必成微微皱眉,轻声问道:“怎么了?”

 

“从刚刚开始,我就觉得有道视线一直跟着我们。”林恒的声音很平静,只是转过身去看着身后一片寂静的丛林。林恒素来对周围的感知很敏锐,徐必成明白这点儿不对劲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众人加强了警惕,开始环顾起四周看似平静的高大树木,许鑫蓁的视线飞快扫过高处的茂密树叶,最后视线停留在他们不远处斜上方的一个枝杈上面。

 

顺着许鑫蓁视线的落点,众人纷纷向那个方位看过去,所有人在看到树枝上东西的一瞬间全都僵在原地。

 

一个足足有五个身子的怪异恶鬼,正悄无声息地站在枝杈上看着他们,整个树枝似乎没有承载任何重量,连树叶都没有因此晃动掉落一片。

 

而其中一只的脸上有着完整的五官,全黑的眼珠正在一动不动地同众人对视,其余四只本该是眼睛的位置一片空白,只有歪曲的鼻子和一张连接两侧耳根的嘴,五张脸上全都勾起夸张的,一模一样的诡异弧度,此刻正站在距离众人不到五米的上方,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他们应该跟着我们很久了。”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林恒轻声对身后的众人说道。

 

“从我们看到那串脚印开始,他们就一直跟在我们后面。”

 

 

 

 

 

 

 

 

 

琼可可

放置一个📓意向收集

写在最前:

  • 所有信息都不是正式确定的,一切以终宣为准

  • 目前仍在策划初期,请勿催促,也暂不拉群哦🤧​进度更新都会放主页和塞合集

  • 所以也暂时不需要帮忙做太多宣传🙇‍♀️主要是害怕宣传出去的一些信息后面会更改,会带来不必要的误会🙇‍♀️

  • 感谢大人们!其实这个就是单纯的一个意向收集~


基本信息:

刊名定的是《奖券已过期》

(主要还是因为我个人还是太偏爱奖券宝了​🙂‍↕️​

暂定收录篇目是:

  • 《别把我家xx第一xx当填空题啊!》+番外

  • 《奖券已过期》+2篇后续(zzdf你真敢请人啊/让你直播没让你做漏勺啊)

  • 《第三张欠条》

  • 《我不叫周念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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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感谢大人们!其实这个就是单纯的一个意向收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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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还是因为我个人还是太偏爱奖券宝了​🙂‍↕️​

暂定收录篇目是:

  • 《别把我家xx第一xx当填空题啊!》+番外

  • 《奖券已过期》+2篇后续(zzdf你真敢请人啊/让你直播没让你做漏勺啊)

  • 《第三张欠条》

  • 《我不叫周念蓁》

  • 《狐狸牌空头支票》

  • 以及一篇暂时未发的!

这篇'未发'不是指本发货后才解禁!单纯只是因为暂时还剩一点点没写完。等到写完了就会发的,一定会在本制作前就线上发布的

所以本内至少所有正文,都不会有任何未公开篇目

lofter上在彩蛋里的部分都会收录


字数&页数:

目前合计字数有18w+,补上未发篇目最后的部分至少会有18w5+

A5大小会在350p-400p左右,可能算是一本小砖头本(?🙇‍♀

因为有论坛体的原因,页数甚至可能会向上浮动。但会尽量往下压一点的


关于问卷:

走wjx,保证一切结果都不会公开

希望大人们可以尽量填写真实意向🙇‍♀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请不要二传该问卷(即直接将问卷转发给他人,尤其群聊中),也请不要二次填写(;;)麻烦大人们了


有任何建议/想法也可以直接在wjx里面提出~

实在真的不想填写wjx但是有点想法和我沟通 也可以在这条下留言给我~

麻烦大人们啦​🥰再次感谢支持!



最后还是重申一下:

  • 所有信息目前都不是正式确定的,一切以终宣为准

  • 现在仍在策划初期,请勿催促🙇‍♀很多信息都暂不确定,所以没法解答很多细节上的问题,抱歉🙇‍♀

  • 无法做到所有建议都能被采纳,请勿给予过高期待,感谢🙇‍♀

  • 请不要二传问卷,也请不要在这个阶段过度宣传,感谢大人们——


南奔北坡

景元:……什么叫做饮月之乱2.0?

  前篇在合集,《丹恒:三月七,开拓者,让我们组一辈子的星穹列车吧》。


  景元:看见列车多出来的两个小龙女,发出尖锐爆鸣!


  丹恒:你不纯,你要成为小龙男吗?


  景元:……你不要过来啊!


  1


  在开拓者和三月七双双转世成小龙女后,丹恒自认为心理状态很好,但被姬子和杨叔认为堪忧。


  无所谓。


  彻底证明了化龙妙法果然是妙法后,小青龙都神清气爽了不少。


  丹恒对此有几句话对丹枫说。


  “菜就多练。”


  输不起,就别玩!


  丹枫:你&了个!


  丹枫因为情绪激动被踢出丹恒的精神世界。


  2...


  前篇在合集,《丹恒:三月七,开拓者,让我们组一辈子的星穹列车吧》。


  景元:看见列车多出来的两个小龙女,发出尖锐爆鸣!


  丹恒:你不纯,你要成为小龙男吗?


  景元:……你不要过来啊!


  1


  在开拓者和三月七双双转世成小龙女后,丹恒自认为心理状态很好,但被姬子和杨叔认为堪忧。


  无所谓。


  彻底证明了化龙妙法果然是妙法后,小青龙都神清气爽了不少。


  丹恒对此有几句话对丹枫说。


  “菜就多练。”


  输不起,就别玩!


  丹枫:你&了个!


  丹枫因为情绪激动被踢出丹恒的精神世界。


  2


  不过,化龙妙法带来的影响,可没这么快尘埃落地。


  开拓者和三月七需要重新长大一回暂且不提,翁法罗斯的开拓也还不能中断。


  于是,星穹列车组兵分两路。


  姬子姐与杨叔不日奔赴翁法罗斯,看看这让开拓者险些陨落的世界,到底是何等模样。


  而小龙女(们),则和丹恒在翁法罗斯打了个转后,与星期日一同留守列车,在星穹列车等待客人的上门。


  3


  来客端的是威风凛凛。


  发色如雪,轻柔蓬松;眼瞳似日,金光璀璨。


  身上的甲胄,与常年胜任罗浮将军一职,令来客不怒自威。


  星期日心知肚明同伴做了什么,也明白罗浮仙舟对此的排斥,见状有些紧张,天环族特有的头环微微发亮。


  他不动声色地看向丹恒,却见对方面上平淡无波,与他对视上后,丹恒更是示意星期日不必妄动。


  但紧接着,丹恒便与来客互相看着彼此,双双沉默。


  来客以一种古怪的目光,上上下下扫视着丹恒,目光中情绪复杂,或是难以一一辨别


  星穹列车车厢内的氛围,一时沉闷起来。


  4


  良久,来客一笑,车厢一瞬生辉。


  “丹恒,好久不见。”


  丹恒微笑起来,示意景元往开拓者房间走。


  “好久不见,将军。”


  直到这时丹恒开头说话,星期日才更加清晰地认识到,丹恒之前也处于紧绷的状态。


  想到在开拓者房间活蹦乱跳的两只小龙女,星期日也不禁理解起了丹恒。


  尽管他也明白,罗浮仙舟真有什么问题的话,杨叔与姬子不可能不留下来。


  只是……关心则乱。


  星期日想,星穹列车确实是很神奇的大家庭,虽然这个大家庭不一定能一直这么下去……


  但想到小龙女们和持明龙尊,大概这样的日子还是能很久很久吧?


  5


  景元有点头疼。


  这段时间星穹列车确实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从姬子对外的话语中能够感受得出,景元还因此有些担心丹恒。


  但具体发生了什么,还是从试图拜访白露的龙师那里走漏了消息。


  白露语焉不详,但些许词语也足够景元心惊肉跳。


  ——化龙妙法?!


  老天啊,这给景元干哪来了,又给他干回持明之乱了?


  哪怕是坚持丹枫丹恒二人论的景元,在听到这捕风捉影的消息后,都是眉心一跳,想起了丹枫的影子。


  更何况那些利欲攻心的龙师们。


  景元用了点力气压下龙师的抗议,隔绝开白露与龙师,就急匆匆递上了拜访星穹列车的请求。


  6


  好消息是,星穹列车没有拒绝景元的拜访。


  坏消息是……


  从前挚友的转世,现在以警惕的目光注视着他。


  丹恒身旁还多了个没陪伴几天的星期日,也警惕着看着他。


  景元发现自己的心情还是不太美妙。


  他轻笑一声,转而对丹恒说。


  “你现在并非联盟中人,不必紧张。”


  丹恒默默点头,仍然走在最前方。


  景元便又添了一句。


  “过两天,带着开拓者来看看白露吧?”


  丹恒停下了脚步,景元等待他的回答。


  7


  丹恒深吸一口气,又紧张起来,又不知道怎么对景元说。


  现在看来,景元只知道一点零星的消息……不知道他一次性转世了两位龙女……不止开拓者。


  已经到了开拓者门前,门内安安静静,大概是这两位小龙女又在研究自己的新身体。


  丹恒深呼一口气,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直接拉开了房门,让开拓者跟景元解释吧!


  “……将军不如问问两位龙女的想法吧。”


  啊?!


  两位龙女?!


  开门声惊到了两个互相摸尾巴的小龙女,开拓者与三月七扭头看过来,头顶着犄角,眼眸好奇。


  景元:“……”


  景元无声地发出尖锐爆鸣。


  【彩蛋是标题回收,小龙女们携白露杀回仙舟,景元:这才不是什么饮月之乱2.0】

琼可可

【钎九】狐狸牌空头支票

Warning:2w5+伪现背,HE,破镜重圆。双退役双素人if,海外追夫+久别重逢,手伤提及/ss问题提及/微狗血。时间线在2032年。

Summary:“不会爱的人的爱,像一个迫不及待进入游戏所以选择跳过了新手教程的玩家。想去爱,结果不知道按到了哪个按钮,射出了一颗子弹。”*

是这个→捡手机←的前情。本篇正文与捡手机的阅读顺序请随意。




迟来的登场六周年贺文,久等了。

时间线:2028许鑫蓁退役(同年断联) → 2029周诣涛退役 → 2032重逢(现在)

省流:“长了嘴是让你们说话的”。底色是一如既往的引导型x直掰弯,教不懂爱的小孩坦诚的故事。...

Warning:2w5+伪现背,HE,破镜重圆。双退役双素人if,海外追夫+久别重逢,手伤提及/ss问题提及/微狗血。时间线在2032年。

Summary:“不会爱的人的爱,像一个迫不及待进入游戏所以选择跳过了新手教程的玩家。想去爱,结果不知道按到了哪个按钮,射出了一颗子弹。”*

是这个→捡手机←的前情。本篇正文与捡手机的阅读顺序请随意。




迟来的登场六周年贺文,久等了。

时间线:2028许鑫蓁退役(同年断联) → 2029周诣涛退役 → 2032重逢(现在)

省流:“长了嘴是让你们说话的”。底色是一如既往的引导型x直掰弯,教不懂爱的小孩坦诚的故事。

Summary引用自痘印@上山养大猫。

风味会和之前的追夫有差距,不过总体底色还是差不多的。

看我的文多的可能感觉得出来,我流追夫qqjj就是这个味...所以如果觉得熟悉,还请多担待。



写得巨巨巨内耗,是我写迁就以来废稿最多的一篇。第一次有破5位数的废稿+反复修大纲到崩溃。

简单修了文,没细修,所以有点头重脚轻我先致歉,我有发现这个问题但是暂时修不太来。有写后续的想法但是最近需要搞点别的缓神,看反响和repo决定是不是要继续写。

再次强调一下:时间线是+5年注意。与现实无关。没给qc写俱乐部名,就是因为不想被说影射现实。

有一个打酱油的原创人物=晚宇,是qc做主教练后从二队提拔上来的小射手。仅在开头出现,不会加入任何主线也没有和迁就任意一方的感情线,请安心观看。




自尊常常将人拖着

把爱都走曲折

——《我怀念的》




00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黑暗的训练室里,唯有摇曳的烛火作唯一的光源。

周诣涛闭眼许愿,在喧闹声中吹灭了蜡烛。旋即,便听开关咔哒一声,头顶白炽灯再次亮起,重新将冷色光洒落在他肩头。

在桌旁围成一圈的人也都闹哄哄地拥上来,争先恐后地说着贺词。

“哥!新的一岁祝你顺利开心!”

“未来一切顺遂——以后不在基地了也要常回来看看啊!”

“周哥别忘了我们呀!!”

他脸上挂着与往日如出一辙的得体笑容,一一谢过了。

小选手们都到底和他这个教练不算亲,说完几句客套话就退到一旁,聚在一起嘻嘻哈哈。

周诣涛双手支在桌面上,不自觉就将视线多停留在了他们身上一会儿。


一队的小射手头发染了张扬的银灰色,在人群中很显眼。

前者正用拿过冰饮的指尖从背后偷袭队友,逼得其他人笑骂着东躲西窜。

最后在干净坏事之后,还要咋咋呼呼地问辅助讨要纸巾。表情相当生动,是很理直气壮的样子。


他看了很久,眉宇间露出点不易被察觉的怀念。

直到在怼着他的摄像机位后方,有工作人员对他无声地做指示。

口型说的是:切蛋糕啊。

周诣涛这才收回目光。

他看似顺从地转过身,拿了放在隔壁桌上的刀叉、与一次性餐盘。

塑料刀柄在掌心硌出红痕,他的唇角仍维持着完美弧度,只是牵动的肌肉像被细线吊着,笑意始终落不进眼底。

顶灯在他眉骨处劈出锐利的阴影,将眼睫掩住的疏离割得破碎。从侧边看去,便只显得淡漠。


在刀刃抵住奶油的下一秒,就有不速之客在此时推开训练室的门,直直地就向他走来。

对方的说话的声音响亮粗犷,震得人耳膜刺痛:“唉呀,钎城!知道这是咱内部的欢送会、和你的27岁生日宴,我特意下了会议就赶过来了。没迟到吧?”

“......诶,没迟到。”他客气地笑笑,意料之中地垂下眼睑,掩住了不耐烦,“没什么大不了的,多谢副总挂念了。”

俱乐部这位被选出来做代表的高层拍拍他的肩膀,下手不知轻重,用力极大,恰巧碾过膏药边缘发硬的胶布。

刺鼻的薄荷味混着神经刺痛炸开,周诣涛喉结滚动着咽下腥甜,后腰抵着桌角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高层的脸上堆着虚伪的笑,眼下的肉层层叠叠地挤在一起,脸皮上的褶皱多到要掉到地上似地:“没迟到就好、哈哈!”

“你知道的,我们这边还是想留你的。所以如果想回来,俱乐部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周诣涛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躲开了这张自他决定辞去主教练这一职务后、就一直对着他喋喋不休劝说的嘴:“......好,多谢。”


年轻选手们都因为俱乐部高层的到来而有些不自在,此刻团在一起立在房间的角落,呆呆傻傻地,谁都没敢出声。

只有被他一手从二队提拔上来的小射手站出来说:“钎哥,要不切蛋糕吧!”

略显尴尬沉寂的气氛这才得以被打破。

周诣涛对着小孩点头致谢,有些好笑地看着对方躲到镜头拍不到的地方,歪过头,对着他颇为得意地挑了挑眉。

“哎哟!对对对。光顾着聊天,都忘了正事。”

他抬起手落下第一刀的时候,高层就双手背在身后,站在他旁边。后者前倾的身子带着压迫,身上混着古龙水的烟草味近乎要染上甜腻的蛋糕,“万、呃,晚宇说得对!先切蛋糕,寿星最大嘛。”

周诣涛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腕骨一沉,刀刃精准沿着中线剖开,干脆利落地切出第一块。

在室温放了太久,做内陷的冰激凌有些化了。液体顺着笔直的边沿缓缓滚落,在白色的一次性餐盘上无形地晕染开,积成一汪泛着冷雾的浅潭。


周诣涛用掌心托起切好的这第一块蛋糕......

却只是侧过身,将其妥帖又小心地放在了自己手边。

于是高层已经伸出的手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停在半空。


这种客套的生日宴场合不比私下,不管怎么说,都是要给一些人几分薄面的。

哪怕对方只是来走个过场,并不是真心想来、也和他完全不熟。

场面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高层有些挂不住面子,面部肌肉抽动着,带着隐隐的恼怒。

周诣涛却浑然不觉似地,只是垂眸,凝视着第二刀剖开的横截面。

碎裂的冰渣暴露在室温下,在蛋糕底部洇出蜿蜒的痕。

他的手腕有些抖,于是不得不改用双手稳住刀柄,这才落下第三刀。


“钎、钎哥,他一般,呃......”

一片死寂里,只有晚宇站出来替他说话,“......钎哥老家那边传统就这样,第一块蛋糕不能不留给自己,否则就坏了规矩了。您多担待啊。”

“哥,您吃第二块。”小射手很会看眼色地把第二块蛋糕放到高层的手上,连带着叉子一并客客气气地端过去,“好事成双,两全其美,是寿星和客人都能鸿运当头的好寓意啊。”

“......诶,是吗?那倒是我差点坏了规矩了,抱歉抱歉。”

借着这层台阶,高层的表情这才舒缓一些,尽管句尾的语气还是低沉沉地,“钎城,你别介意啊。”

“......嗯。”周诣涛平静地对视回去,表情坦然,“其实我是挺介意的。”

“不过归根结底,还是您别介怀就好。”


一个多小时后,这场所谓‘生日宴’终于稀稀拉拉地散场。

周诣涛作为寿星自然留到了最后,与一波又一波人道别,便也算是和楼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吃了顿散伙饭。

于是帮着阿姨收拾完蛋糕盒和垃圾的时候,陪着他的也只剩下一个晚宇。

小射手是一队里跟他关系最好的选手,心思也敏锐,总能理解他偶尔的失神与难言。


“钎哥。”晚宇把那块已经化了将近一半的蛋糕捧过来,有点小心翼翼地问他,“这块蛋糕......”

周诣涛垂下眼,视线落在那层叠塌陷的甜品上。

奶油层如初雪崩塌般绽开蜿蜒的沟壑,写着「Happy Birthday」字样的薄片巧克力倾斜滑向潮湿的裂口,被粘稠的冰激凌层吞没了前半个单词,狼狈又难看。

“你给我吧。”沉默了半晌后他接过去,再开口的时候嗓音有些哑,“我去装一个盒子,放到冰箱里。”


“还有,谢谢你陪我过生日。”

周诣涛的视线自眼前人的肩头探出去,虚虚地落在空气里,失了焦点。

“我走那天,就不用来送我了。”


后来那块蛋糕被装在一个透明的保险盒里,放进了俱乐部公共冰箱。

冷藏室昏黄的顶灯映在亚克力外壳上,为鲜奶油镀了层浑浊的蜜蜡。勉勉强强,将蛋糕切面错觉般地营造得平整。

可零上的低温阻挡不了冰激凌的坍塌。隔日再看,里面的东西几乎都已经不能被称作蛋糕。

融化的冰淇淋化作浑浊的沼泽,黑色的奥利奥如碎石散落,唯有半截巧克力牌斜插其中。

浮浮沉沉,像是沉船桅杆刺破海面。


而等到第三天,晚宇再去查看冰箱的时候......

却发现冰箱格层里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了。

金属搁架上,只余两圈狼藉的水渍。


他的手指悬在冷凝水上方片刻,突然转身,甚至未曾注意撞翻了楼梯转角的热水瓶。

爆裂声惊起了盘踞在走廊的穿堂风。主教练的房门在风里虚掩着,露出苍白的墙。

推开门时,清晨的阳光恰巧洒落在窗沿。

床架上光秃秃地只余一个床垫,表面一尘不染,干净得有些过分。五斗柜每一层抽屉都合得很严实,他缓缓拉开最底层,只有静默的仿木材质与他无声地对峙。


墙角处本该立着存放杂物的牛皮纸箱,此刻却只剩下地板上四枚对称的方型压痕。

如果不是有它们,都很难证明,曾经真的有人在这里住过。


晚宇立在门边,视线透过大开的窗户望出去。

风掀动窗帘的瞬间,他看见万里无云的天空。

更远处的天际线在视野的尽头溶解,澄澈的湛蓝幕布在眼前铺开,清透得像海盐凝成的结晶。


钎城离开的日子,应该会是个好天气。



=====

【人员变动公告】

2029-03-14

经过双方充分沟通和良好协商,原赛训组成员周诣涛(ID:钎城)因个人原因卸任副教练一职,并正式退役。

俱乐部充分尊重选手本人意愿,在此正式宣布:钎城即日起断开连接。

告别不是终点,而是新旅程的起点。愿钎城带着电竞赋予的勇气,在人生下一篇章中继续披荆斩棘。无论未来选择何种道路,追逐何种目标,都愿钎城能不问千里,达成所愿。

再见,教练钎城;你好,周诣涛。

山不高路不远,来日皆可期。

=====




01

他不是第一天入睡困难了,因而这种暴雪天气对他来说也是折磨。

寒风挟着晶透的雪花,在空气里凝成倾斜却锋利的割线,带着粉身碎骨的力道撞击在窗户边沿,滴滴答答留下斑驳的雪水。

周诣涛被夜里的呼啸的风声扰得辗转反侧。太阳穴泛起熟悉的抽痛,像通了电的琴弦,在眉骨下方突突震颤。

最后终于得以陷入浅眠......

是因为感受到了有什么人用指尖轻柔地抚过他的额角,留下舒适却又难耐的痒。


于是他下意识一把抓住了探过来的手。

被他扣进掌心的手指很凉。他揉搓了一下,突然有点后悔没有随身带暖宝宝。

旋即,那股蜻蜓点水般的凉意就蹭过他的肩颈,贴到他的耳边问:「小周,我们一起看个什么剧呗?电影或者综艺也行。」

所以他才有些迟钝地反应过来:......原来是九尾。

是广州TTG.XQ的,九尾。

脸颊已经褪去了婴儿肥的许鑫蓁堂而皇之地霸占他不宽的单人床,把枕头垫在腕下支着手机。对方的眼睛被薄薄的刘海盖着,从他这个角度看不太见,但应该是很明亮的样子。

周诣涛看了很久,才舍得说出一个“好”字。

但是他自己的声音响起,说的却是:「啊,但是我马上就要回我自己的房间了。」

咦。他愣愣地低下头,去看不受自己控制的身体。摊开的手掌模糊得像是马赛克,周围的环境雾气弥漫,给眼前的景象都涂成一片灰。

而这一片低饱和的世界里,只有最最中心的许鑫蓁,是清晰的,是彩色的。

在独属于对方的特写镜头里,18岁的九尾孩子气地撇了撇嘴:如果我们是同一个宿舍就好了。

「以后总有机会的。」他想说的终于与真正所说的重合,「或者等到时候咱俩打不动了退役了,就一起租个房子住?」

有些委屈的人终于又明艳地看向他:可以啊!

「嗯......那我要住到能看见雪的地方。或者广州也行,毕竟咱俩老熟悉这儿了。」

对方扔下手机天马行空地畅想了一会儿,却又回过头补充:不过,退役什么的,还早着呢。我们至少也要打个......

小中单竖起两根手指,交叠在一起,在他面前比了个数字:「至少也要再打个十年吧!」

「......嗯,一言为定。」

他伸出手去和人拉钩,视线垂落在他们勾起的指节,与许鑫蓁空荡荡的指根。


他想到:那么修长的手指,戴上戒指应该是很漂亮的吧。

不管是冠军戒指,还是......


他低声默念了一句什么,连他自己都没有听清楚,眼前却被刺眼的白光闪了一下。

周诣涛不明所以地抬起眼,却听到第二声、第三声快门声。

咔嚓咔嚓,相机拍照的声音连绵不绝,渐渐与掌声混杂在一起,引着四面八方的灯光如浪一般向他涌动而来,晃了他的眼睛。

——而原本站在‘世界中心’的许鑫蓁,却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团模糊而灰白的影子。

......九尾。他想要去抓住人,却发现自己的嗓音无论多拼尽全力都太低哑,淹没在人群的喧闹中,传递不到正确的人身边。

而探出去的手,也被什么力道重重地拍开。

滚吧,滚开啊。有尖锐的声音在耳边炸响,你——你凭什么,能一直站在他身边?你以为你很特殊吗,钎城?

他悬在半空中的手腕不自觉地一颤。

与此同时,放过了他片刻的刺痛姗姗来迟,自后颈缓缓顺着脊柱向上攀,在眼底灼出滚烫的液体。


「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最后他听见许鑫蓁的声音。

沉闷又闭塞,像是乌云拢着天空,落在地上凝成的一场粘稠的雨。

于是周诣涛猛然惊醒。


发烫的眼眶染着梦境残留的余温,他从被子里伸出手按了按眼角,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真切的湿润水汽。

泪水在指节洇开透明色的水痕,将颈下的枕头浸出月牙状的暗斑。

周诣涛双指抵在眉间缓了缓神,撑着床面坐起身,意料之中地看见手机亮起屏,显示“7:08”。

天才蒙蒙亮,深蓝的黯色自百叶窗缝隙渗进来,在房间里漫上一层薄雾。他在晦暗的空间里拉开冰箱门,冷调的内置灯光洒在他身前一隅,眉骨的阴影将脸颊错觉似地削得锐利。

......差点忘了,切片面包昨天吃完了。

他与空荡荡的冰箱对峙了三秒,最后还是对着自己的胃投降认输,洗漱后随手换了身衣服,拎起门边的钥匙,裹着长长的黑色羽绒服就出了门。


J国的冬天很长也很冷,有的时候10月底入冬,来年4月初都入不了春。

今年亦是如此,明明已经是三月,路边依旧积着厚厚的雪。被纷杂的脚步踩过,便成为湿滑而浑浊的泥泞。

满打满算,2032年已经是他来到这里的第三年,但他还是没法习惯这样的天气。

总觉得过了一二月就该是暖春,出门却只能迎上飘雪,零落地停留在他的镜片上,化成难看的水渍。

周诣涛叹了口气,戴上羽绒服厚厚的帽子,低下头,急匆匆地走向街角唯一一家营业中的便利店。


就算是在市中心,清晨的街头人也很少,只有早起遛狗的三两邻居。

推门而入的时候,挂在门上的铃铛盯地脆响。他抬手算是给柜台后的老板打了招呼,旋即就投身于规整排列的货物架中,弯弯绕绕了几圈抵达不大的店面的里侧。

最深处的架子上凌乱堆砌着各种大同小异、却印着不同品牌logo的切片面包。明知道它们都是如出一辙的难吃,周诣涛还是撑着膝盖蹲下来,歪着头百无聊赖地对着它们挑挑拣拣。

从俯视的视角里看去,货架就像是一列列高耸的银色森林。他的视线被遮得严严实实,却能从缝隙间听到,在一墙之隔的对面,有什么人踏着不轻不重的脚步走过去。

板鞋摩挲地板的声音“嗒、嗒”地响,他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突然伸出手,拿走了货架中层隔绝他视线的几盒糕点和唯一一包吐司。

但是他犹豫的时间太久,哪怕动作再快,也只来得及看见对方落在身后的最后一截风衣下摆。

米白色的呢绒,很明显保养得当,却被主人毫不在意地拖了片衣角在地上,扫过尘。


周诣涛蹲在货架前,透过铁质的横版,看了对面空荡荡的地方很久。

直到脚步声越来越远,他才回过神来,低下头,把手上甜腻的小蛋糕一盒一盒地放回去。

轮到最后一包吐司的时候,他拎着最顶上的塑料袋口,视线一瞟,就落到透明袋子表面印着的显眼字样上。

那里用工整的字体写着:「赏味期限  2032.03.09」




02

许鑫蓁刚刚落地J国。

他航班选的不好,降落时间太早,uber在暴雪天气又贵又打不到车。在国内某旅行app上预约的司机也姗姗来迟,送他来市中心的路上半小时打了二十多个哈欠,还不忘抽空问他是来做什么的。

“小伙子,你选的这个日子真不好!这两三年,也就今年的雪最大,天气最冷叻。”师傅单手打着方向盘,在无人的高架上飚了点速度,和他唠家常,“是来旅游的?”

“......”他本不想回答,但顾及礼貌,最后还是囫囵地应了,“......不。”

“不是来旅游?那是来干嘛?”对方的嗓门又大了些。

许鑫蓁不再打算搭话,就侧过头去,看向窗外挟着霜的白雾。

南方很少有这种景色,他托着下巴望着两侧的车道,却不见他人口中所传那银装素裹的平整雪面。

只有车轮碾过半结了冰的水坑,用裹了泥沙的积雪划出的、一道一道凌乱的轧痕。

不想他这一举动,却给了师傅新的灵感:“噢,我懂了,是来滑雪的嘛!是不?”

见他久久不说话,对方便默认他是肯定回答,“来滑雪的话,怎么会来T市哟,还住市中心?”

“离最近的滑雪场都是一个半小时车程,往返不遭老罪啦?”


师傅又絮絮叨叨半晌,却始终未听见坐在副驾驶上的年轻人再回过一句话。

他趁着红灯的间隙一看:染着浅蓝色头发的小伙子闭着眼睛,半蜷缩在不甚舒服的假皮革座位上,头深深地埋在大衣竖起的领口里......

俨然是睡着了。


许鑫蓁很少做梦。

但可能是因为15个小时的长途飞机实在太累、又可能是因为,他终于抵达年少时曾经幻想过与某个人一起前往的地方......

他囫囵地在这半小时的车程里眯了一觉的功夫,就梦到了周诣涛。


那大概是2028年年初,他刚在圈内公开自己退役消息的第二天。

周诣涛在那个清晨从俱乐部千里迢迢地赶到厦门,却只是站在他家楼下,单手揣在兜里给他打电话:“真的退役吗?不再打一年......不再打一会儿吗。”

许鑫蓁一开始坏心眼地没有告诉周诣涛:从自己房间的窗户看出去,其实恰好能把后者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他只是倚在窗台,视线晃晃悠悠地落在那人蓬松的发顶上,噙着笑说:“是啊。哥们老啦,打不动了。”

平心而论,他在役期间的热血与不甘放弃是真心的,但他在宣布退役时的如释重负也是真实的。

16岁登台那年应该有想过能走那么远,但等到真正走到这里的时候,终归是觉得前进的脚步愈发地沉了。

他不相信周诣涛不懂,所以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甚至觉得,周诣涛专程跑过来就为了这件事、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但窗外的周诣涛却很慢很慢地在花坛边蹲了下来。

然后微仰起头,用指节揉了揉鼻尖。


许鑫蓁有些愣怔地看着那个背影。

周诣涛从小练武,总是站得直坐得也端正,背很挺,配上宽肩,穿线条硬朗的黑色大衣总是很好看。

但是现在,对方肩颈处的线条崩塌下去,单膝跪着的时候明明手撑在膝盖上,背却还是跟借不到力似地微弯。皮质大衣的下摆被揉进花坛纷杂的枯木里,缠着光秃秃的树干,很狼狈脆弱的样子。

......但明明,要退役的是自己,不是钎城。

许鑫蓁无意识地抚过手腕上层层叠叠缠着的护腕。那里本敷着刚换的清凉草药,却不知为何在此刻突然失去了镇痛的效力。

脉搏每一次鼓动、都牵引出针扎般微小却细密的酸胀,他想起自己的最后一场比赛,也是在这样熟悉的痛感里落下帷幕。

明明早就说服了自己,走到这里已经足够了,已经可以了。有过荣誉,交得朋友,收获过喜爱,属于‘九尾’的一生已经足够圆满。

但是,果然还是会......


“......钎狗。”

他在电话里轻声叫人的名字,“你别......”

你别那么难过,周诣涛。

我会不甘心,也会舍不得。


周诣涛答得很快:“没哭。”

对方的回答分明呛着浓浓的鼻音,却有样学样,偷师了他的嘴硬技能。

许鑫蓁无意识地勾了勾嘴角,吸了吸鼻子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很响地一声拉开了窗:“真没哭?”

周诣涛听到了动静,用袖口草率地蹭了蹭眼角就转过身来。

刚刚还在反驳自己没哭的射手藏不住自己发红的眼眶,索性坦荡荡地抬起头,与他隔着几层楼遥遥地望着:“你窗户原来对着这?”

“对啊,咋了,有意见?”

纷杂的情绪在他正式决定退役后、就被他自己强行抑着,却在此时跟着周诣涛的眼泪冒了点小头。

许鑫蓁不想被对方察觉到,索性扬着声线胡言乱语起来:“视野开阔,绿植丰富,春暖夏凉。你个狗还有什么不满意?”

“没。”周诣涛在听筒那头轻笑两声,仰起的视线从未离开他这个窗户,“我记住了。”

“......记住也没用。”许鑫蓁眯着眼睛,看阳光流经对方鼻梁上架着的黑框眼镜,于边沿反射出耀眼的暖色光泽,“老子不是跟你说过吗?”

“我退役之后的梦想,就是住到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这句话半开玩笑半也真心,他在和很多朋友吐槽对他的生活无孔不入的摄像头的时候提及过很多次。

“嗯。”周诣涛的应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问,“那我呢?”

他的心脏忽地快了一拍,刚好补上了先前因为腕部的痛感而落下的那一秒。


“哥们儿先去找房子呗。”

他的梦最后终止在自己这句信誓旦旦的承诺上。

“等你退役,咱俩就合租。”




03

梦醒时,车子刚好稳稳当当地停在酒店门口。

许鑫蓁揉了揉眼睛就要下车,推开车门就被寒风吹得后退两步,扶着后视镜堪堪站稳,这才意识到自己并不在梦里那个和煦温暖的南方。

司机替他从后备箱取下了箱子。他送了一条从免税店买的中华就当是谢过,推着行李去办入住,却被前台告知抵达时间太早、房间还没准备好。

操。他无奈地寄存了箱子,在酒店大堂百无聊赖地瘫坐着刷手机:订票太着急,忘记这一茬了。


fly:哈哈哈哈哈哈哈

fly:谁叫你那么急?急急急死了


给彭云飞发去报平安的信息没一会儿就收到回信,只不过是幸灾乐祸版本的。

许鑫蓁没好气地回了几个中指表情包过去:滚。

彭云飞又跟他嘻嘻哈哈一会儿就没了声。结果对方应该是看了时差闹钟,这才意识到他说的那句“早到”究竟是多早到,所以又重新上线,打字关心他:


fly:那现在怎么办

fly:你找到人没?先去那谁家睡一觉呗

fly:别怂啊


许鑫蓁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看地图找24小时便利店。弹窗带着某个关键词蹦出来,还是像往常一样,虽然没人说明白,但大家就知道指的是哪一个人。

他手指悬在弹窗上空,却迟迟不曾点进去。

他想回,这哪里是什么怂不怂的问题。以前和周诣涛玩躲猫猫的时候,他向来是战绩最好、逮到人最多的那个捕食者。

只是现在,周诣涛把这个游戏的范围从俱乐部扩展到了全世界。


钎狗,你这样算是犯规了啊。

总不能因为还在TTG那年我抓到你几次,就一直记仇到现在吧。

这次我保证让你赢,所以你什么时候愿意见我?


:老子又没他地址,去哪找他

:饿死了

:先去吃个早饭


许鑫蓁打完三两行字就开了免打扰,把彭云飞给他出的馊主意隔绝在视线之外。

他打开地图,沿着不熟悉的街道七拐八拐,终于找到了附近唯一一家正在营业的便利店。店面不大,门口的标牌上闪烁着他看不懂的英文字,他握着门把手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柜台后病恹恹地坐着一名收银员,在他往里走的时候斜着眼上下打量了他几秒。

许鑫蓁装作没看见,从冰柜里随便挑了一个三明治,拿在手里和银行卡叠在一起,走回收银台的时候已经戴上了口罩:“Pay please.”

对方扫了条形码,就扯出pos机来让他付钱。在国内生活惯了,这种生活开销基本都是支付宝一扫的事情,所以他在出发前甚至于落地后都忘了兑现金,只能先用手头的信用卡救急。

却不想这个pos机只支持芯片卡,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先进得过了头。

但偏偏他刚刚随手抽出来带出门的那张不是自己最常用的,版本较老,只支持磁条刷卡。


他点了点自己卡片背面黑色的一道窄窄的磁条。

店员半阖着眼,摆着手连连摇头:“No, no.”

许鑫蓁本想在据理力争些什么,张了张口,最后却因为语言隔阂而放弃。

他自认倒霉地叹气,扔下三明治就打算出门回酒店重新拿张卡回来付钱......

斜后方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指尖夹着一张薄薄的浅金色卡片,轻碰了一下摆在桌面的pos机。

“I'll pay for him.”


血液在这一瞬间倒流。

他僵立在原地,撑在台面的指节扣着手机用力到发白。腕部传来熟悉的隐痛,在雪天凝结成具象化的钢锥,顺着动脉一路刺向肘弯。

身后人的羽绒服面料摩擦出簌簌声响,洗衣粉的清香裹着寒气漫过来,却在即将触碰到他袖口时精准地转向,在不大的店门口与他保持着两指的社交距离。

那人把切片面包翻过来放在台面,由着收银员扫了码,又一次刷卡付了钱后才转过头。


四年未见,他的射手视线落在他身上,却没什么表情。

抿着唇,低垂着眼睑,很淡漠的样子。

那目光轻飘飘地掠过他的肩膀,望向被呼啸的风卷开的玻璃门。室内暖黄色灯光被搅碎成浮动的光斑,许鑫蓁看见几片雪花被牵引着打着旋,沾在对方发梢,很快就融化成细小的水珠,寥落地坠向地面。


熟悉的嗓音时隔多年再次刮过他的耳膜,却混着异国他乡的风与雪。

周诣涛说:“我们出去聊吧。”




04

后来他们找了一处就近的墙根避风。

周诣涛落后半步走进巷口,面对着他时也没看他,视线垂落着,睫毛在眼下投出两弯新月形的阴影。

“这个三明治里有鸡蛋。”羽绒服领口的雪粒正落向锁骨的凹陷处,周诣涛把拉链又拉高了些,问,“你怎么吃?”


距离够近,许鑫蓁甚至能看到对方睫毛上凝结的霜花。

他没怎么听进去面前人在说什么,只是无意识地用鞋底碾着积雪,目光沿着对方的侧脸游走。

四年未见,好像周诣涛又瘦了很多。微卷的刘海还是堪堪悬在眉骨上方,只是山根到鼻梁的折角被雪光镀得更为陡峭,眼尾的弧度在冻红的眼睑处收束成锐利的线。

褪去少年气的下颌线愈发清晰,可他分明记得自己退役那年,他下台后就去伸手掐对方的脸颊,还能捏到点温热的软肉。


周诣涛抬手拉高羽绒服拉链时,腕骨从袖口挣出来晃过视线。

青蓝色血管在皮肤下蜿蜒成冻河,随着动作,露出虎口处的一道浅疤。

许鑫蓁看着那里,总觉得这双手曾经在箍着他的腰向观众鞠躬致谢的时候,腕骨还没有那么突出。


他就这样看了很久,然后脱口而出说。

“我要回去工作了。”


这句话出现在这个情景里突兀得很,指代也不清晰,但眼前人还是听懂了。

周诣涛淡淡地“嗯”了一声:“我听说了。主教练吗?”

“没,副的。”许鑫蓁的眼睛亮了一下,“第一个赛季不熟悉,还不想上台做bp。”

“......挺好的。”对方点点头,轻轻吐出一口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薄雾,“挺好的。”


话题又再次中断在这里。

以前他们俩凑在一起就总是有很多话可以说,从没有发现过寒暄竟然是那么一件消耗气力的事情。

许鑫蓁有些气馁地摸了摸鼻子,把视线从周诣涛的脸上挪开的时候才发现,后者一手提着自己买的面包,另一只手还替他拿着三明治。

双手没戴手套、又都揣不进兜里,因而指尖都被冻得有些泛红。

他忙不迭地伸手接过,在把三明治握在手心的时候,又感受到塑料包装外端传来的一点微弱的阻力:“有鸡蛋,别吃。”

“......啊。”许鑫蓁眨了眨眼睛,为这点微不足道的关心感受到了称得上是可悲的欣喜,“我知道,刚刚听到了。”

“其实哥们也没那么饿,不吃也无所谓。”

周诣涛的目光在三明治上停留了几秒,最终还是没对他这句话发表什么看法,只是问:“你过来做什么?”

......来找你呗,不然飞那么远过来干嘛。

他想这么回答。但是周诣涛问话的语气太过平淡,就像是真的在和多年不见的老友说点客套话,所以他又有点不敢这么直白地表达了。

“我来......”说旅行太假,他酒店只订了三天;但要说其他的也编不出来......

他磕巴了两下,突然想到刚刚司机在车上的猜测:“我是来滑雪的。”

“嗯,有朋友邀请我来滑雪,所以我就过来玩个两三天......”

自己嘴太快,话说出口的时候许鑫蓁就知道要遭。

果不其然,周诣涛在听完他的陈述后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只是点点头:“那你去找你的朋友吧,我就先走了。”


“诶......”

许鑫蓁伸出手想要挽留,却只抓到了一片衣角。

羽绒服光滑的布料自他指间落下,只给他的掌心留下一阵轻飘飘的风。

他无力地扣紧指节,抬起眼望向周诣涛离开的背影。

厚厚的羽绒服裹着宽肩,纯黑色的背面淋上星星点点的飘雪,是天地在这块画布上写下的字符。

仿若眨眨眼睛,就能看到那里黑底白字,写着钎城。


那时候的周诣涛穿着背面印着ID的轻薄T恤,也喜欢走在他前面。

只是不论他们离得多远,只要他喊一声......

对方永远都会转身,找到他的方向,然后朝他奔来。


“......小周。”

周诣涛,如果我现在叫你的名字,你还会回头吗?




05

周诣涛猛地在巷口停步。


他知道许鑫蓁不喜欢被问东问西,被关心一切行程的细节与始末......

也明白许鑫蓁向来有自己的社交圈与天地,而自己从来不是许鑫蓁的第一顺位。

所以在知道许鑫蓁是收到朋友邀请而飞来的一瞬间,他就毫不犹豫地,给这一段见面画下了句点。


时隔多年,能在异国他乡偶然重逢,还能聊上几句天。这也已经足够了吧?

人也......总不能太贪心呀。


他这样安慰自己,自以为离开得足够决绝。

身后传来拉扯布料的力道,他假装没有感受到,只是迎着寒风向着路口走去。

在这里住了几年,他理应熟悉了J国的冬天。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如今有风裹着雪粒擦过耳际,却比过去好几年他感受到的都要疼。

就像是锋利的刀刃划破干燥的皮肤,滴滴答答,流下自心口传输而来的血。


凝在眼睫上的冰霜在此刻化开,让人分不清悬在眼角的究竟是不是泪。

然后他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小周。

小周,其实......其实我朋友把我鸽了,而我酒店也还没到入住时间。

所以,你能不能收留我一会儿?




06

眼角的那滴水终归还是落了。

滚烫的液体划过脸颊,周诣涛抬起手抚了一下,由着指尖被染上咸涩的水汽。

原来,那确实是眼泪啊。




07

十分钟后。

许鑫蓁团在有着柔软靠背的座椅上,捧着热乎乎的茶一口一口啜饮。手机被他放在桌面上,聊天框里是他前不久趁着周诣涛去卫生间洗手,鬼鬼祟祟拍下的一张房间全景图。


fly:wc

fly:牛逼啊

fly:这么快就登堂入室了?


许鑫蓁翻了个白眼,拿起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能说得好听点么,我这是正大光明地进来的,ok?

“你下次拍照也可以正大光明地拍,我不会拦着。”身后传来由远及近的声音,“只要别发微博就行。”

“发个屁的微博啊,老子是那种人吗。”他下意识接话,丝毫没有被抓包的自觉,然后才意识到不对,“......你偷看我屏幕?”

周诣涛从下方的橱柜搬出面包机,插上电,回话的时候全程没有看他一眼:“你刚刚拍照的时候,我还没进浴室。所以就看见了。”


明明是带着些打趣意味的对话,周诣涛却一直都没有笑。

许鑫蓁看着对方抿得平直的嘴角、与留给他的疏离的侧身,刚刚进门的一点兴奋劲忽然就熄了。

“......哦。”他低下头,闷闷地说,“我下次不拍了。”

“其实也是我......也是他、他们这群人都好奇。”

“毕竟你出国之后,就没跟任何人说过你到底在干嘛,过得怎么样。”


“我不是不想说。”

周诣涛说得越来越轻,声音逐渐淹没在塑料袋撕拉的声响里。

“只是你没问。”


许鑫蓁没能听见后半句。

“......我知道你不是不想说。”

他垂眸,看着马克杯里的茶包打着旋,落向沉沉的杯底。

——你只是,不想对我说而已。


气氛自这段对话后沉寂了很久。

直到周诣涛从开放式厨房的另一端走过来,用盘子托着两片烘烤好的切片面包放到他面前:“先垫一垫吧。”

“这里饭店都开门晚,就算之后你朋友找你出去吃饭,估计也是中午了。”

“......都说了我、我朋友把我鸽了的,你怎么还不信。”许鑫蓁用餐刀戳了戳吐司脆脆的表面,感到有些无力和沮丧。

面包的表面铺着一层浅棕色的纹路,烘烤得恰到好处,散发出来的香味也很吸引人。

他捂着空落落地绞紧的胃,却还是一时间谨慎地没有下口,而是问:“这面包......”


“全麦的,没鸡蛋。”

周诣涛已经走回了面包机前,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放心。”


咣当一声。

许鑫蓁没能握紧手上的果酱刀,任由其落了下去,磕到了白瓷盘。

他不知道动静会不会引得对方转过身,只好仓皇地偏过头去,抖了抖刘海,让浅色的发梢掩住了微颤的睫。

自见到周诣涛以来全程抑着的思绪终归是凝成一根银针,细细长长地缓缓捅穿了心脏。

于是发热的眼眶盛着的,自然便是心口流出的血。


周诣涛,在你还是广州TTG钎城的时候,你就经常这样,对不对。

经常会替我留一条退路,生怕我没来得及察觉到食物里有过敏源,哪怕你并不爱吃。

就像当年那杯让给我的去芝士去茶底的多肉葡萄,其实从下单的那一刻起,就本来也不是你点给你自己的吧?


他轻轻抽了抽鼻子,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周诣涛的方向。

却发现后者只是一门心思地在给面包装盘,然后倒出牛奶,放到微波炉里去加热,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这边的一点小动静。

明白自己刚刚受到的照顾、只不过是周诣涛对身边所有人散发出的善意的千万分之一,许鑫蓁意料之中地垂眸,任由酸涩感顺着鼻腔逆流而上,压得眼角一片滚烫。

他可能是在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特殊了。


钎狗,如果有人再问你一次想要回到过去还是前往未来,你还会坚定不移地选择前者吗?

反正我会的。

因为和你分别之后才发现,已经很久没有人处处留心我的过敏、在我出门前提前替我打好车、住酒店时记着我的房卡和身份证位置。

然后在寒冷的冬日,伸出在口袋里捂了暖宝宝多时的手,牵过我的指尖。


真神奇啊,你最爱我那年,我们才十九岁。

但二十九岁的我,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也拥有这份同等的感情。

今年我过生日,你还会答应把打职业以来的所有存款都送给我吗?




08

最后他们还是决定去滑雪。

无意间被小狐狸套话的周诣涛揉了揉眉心,拉开储物间的门,露出里面斜靠在墙边的两块雪板:“我可以带你去雪场,但是装备需要你自己租。我没有多的留给你。”

许鑫蓁眼睛一亮,跟着走过去,却又在门框边驻足。他不确定这是否算是周诣涛私人空间的一部分,也拿捏不准自己是否有这个权利去探寻,只得立在原地,用余光偷瞟着里面的陈设。


储物间不大,所以他一眼就能看到那两块勾了黑边、通体雪白的板子。

它们细细长长地杵在墙角,没什么特别的纹路,只在板尾涂抹了两三划蓝紫渐变的线条。

是有些夸张的锯齿状,中间却有两处相当突兀地断裂开。


许鑫蓁不自觉探了些头,想要看得再清楚些,面前的门却被人“砰”地一声,重新关上锁紧。

门板带起一阵冰凉的风,尖锐地划过鼻尖。

“还有雪服雪裤之类的,你应该都有带吧?”

周诣涛压下眼睫,看过来的时候目光沉沉的,带着些似能看穿他谎言的锐利,“既然是你朋友邀请你来滑雪,他不可能没提醒你这个。”

许鑫蓁向后错了半步。拖鞋碾在木制地板上发出吱呀一声响,他鼓起的勇气不纯,有七分是赌徒输干净筹码前的孤注一掷,所以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没带。”

周诣涛握在门把手上的指尖一顿。

“我什么都没带。所以......”


我什么都没带,我也看到了你挂在衣架上的两件滑雪服。

一黑一白,很利落的冲锋衣款式,看着也暖和。

所以,借一件给我吧。


“......那今天要再早点出门。”

扣在门把手上的力道松了。

周诣涛垂下手臂,目不斜视地从他身侧走过,兀自去客厅拿了车钥匙,“先带你去买雪服,然后再出发去雪场。”

“开车过去得一个半小时,要抓紧。”对方语气平淡地嘱咐他,“收拾一下就出门吧。”


鼻尖霎时涌上酸涩。

储物间的门就在他眼前紧闭着,白色的门板坚硬厚实,能阻隔一切想要窥探的视线。

就好像曾经也有这么一扇随时会向他敞开的门,却在某一年之后被上了牢牢的锁。手中的钥匙串碰撞着叮当作响,许鑫蓁的掌心被冰凉的金属硌得生疼,却迟迟不肯放手。

哪怕他早就知道,自己手中的钥匙,已经没有一把能够开锁了。




09

“这里的天气经常这样吗?”

许鑫蓁坐在副驾驶座上犹豫了好半晌,还是问。

从挡风玻璃看出去,眼前是一片茫茫的白。风挟着雪粒在空气中打着旋,将灰沉沉的天空又向下压了半寸。前车的双闪灯明明灭灭,不一会就被吞没在漫天的雪雾里,只留下影影绰绰的暗黄色轮廓,融进雪里。

周诣涛摇头。他把车速降得很低,两只手握在方向盘上也打了双闪,开得很小心:“这也是我第一次冒着那么大的雪,还要开车去雪场。”

“你来的时间不巧。”他说着,侧头去看反光镜,视线装作不经意地扫过副驾驶。

许鑫蓁抿了抿嘴:“......那对不起呗。”

刚刚去买雪服的时候天已经飘起了雪,但当时他们只当是冬天的常态,又在城中,就没太在意。

吃了顿午饭后出发去雪场,开到郊区的时候已经下午三四点,上了高速,两个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周围能见度的都低得可怜,似是即将有暴雪压境。

“没有怪你的意思。”

可能因为要把注意力放在别的地方的原因,周诣涛语气里无意间卸了点防备,反而显得柔和了许多,“真正到雪场估计要晚上了。你先睡一觉吧,到了叫你。”

“哥们又不困。”许鑫蓁托着下巴看向窗外,一片白无端地就会让人花了眼,“你别睡了就行。”

“不然到时候真出了车祸,还得我背锅。”

在狭小的空间里,他不太敢将视线偏向自己的左边,因而也不太清楚周诣涛是什么表情。

只听到后者又放轻了些嗓音,说:“放心。”


下了高速的时候果然已经天黑。

去雪场还要在山脚下开长长的一段路。道路很平坦,也算宽敞,只是在能见度不高的夜里,路面的分界便显得不甚清晰。

车灯只能堪堪照亮眼前的一隅天地,积雪堆成的半人高墙勉强充当了防护栏的作用。如若越过它们向远方看去,只能得见朝着后方绵延经过的晦暗轮廓,不知是近处的森林,还是远处的群山。

这里应该很偏了,他们前后都没有车辆驶过。一条路笔直地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就好像他们在无人的世界角落,进行了一场没有明天的末日逃亡。

“周诣涛。”他开口时声音很轻,仿佛生怕扰了这一场白色的梦。

“嗯?”

“你记不记得我说过,我退役之后,就是想住到......”


他的视野里陡然出现一点微弱的亮光。

浑浊的雾被暖光穿透,他下意识顿了话音,循着光亮的方向透过车窗玻璃看过去。

只见他们驶过的道路边沿,原本应是人迹罕至的树林,却不知为何建着一栋两层高的房屋。

外面停着的吉普已经被雪盖了大半,但是呼啸的寒风吹不灭房门外的壁灯。四面的玻璃被不断滚落的液体掩着,将光晕染得莹莹,与屋内窗帘缝隙里泄出来的亮色糅在一起,成了这一片灰调里唯一的色彩。

许鑫蓁愣愣地看着这间暖色的房屋掠过他窗边,脑袋跟着一寸寸地转动。

直到视野里再也看不到那栋小房子,两三秒后,他才记得自己刚刚没能说完的话。

“什么?”周诣涛适时地提问,替他掩去了这片刻的不自然。


“我是想说......”许鑫蓁重新开口,却没有延续上一个话题。

他支起手臂托着下巴,再看向窗外时,又只剩模糊的一片灰与白,“我是想说,能住到这里就好了。”

周诣涛模棱两可地“唔”了一声,旋即就没了下文。

长久的沉默后,他只是语调平平地建议道:“但这里离市中心太远,生活很不方便的。”


有湿润的水汽自许鑫蓁的眼角逸散,缓缓渗进掌心与脸颊的缝隙里。

“那就算了吧。”他轻声回应,尾音轻飘飘地坠落。

靠近玻璃窗的右耳被车轮碾过积雪的声音淹没。在嘈杂中,他好像又听见梦中的周诣涛问,如果你住到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那我呢,我怎么办。


他做过一个从世界逃跑的梦想,在列车启程前,也只给过一个人车票。

但现在看来,他这个领航员,应该是等不到唯一的乘客上车了。




10

许鑫蓁后来还是才车上囫囵地睡了一觉。

开到雪场临近才得知,大雪封路,如果需要绕到雪场的另一个入口,还要再七绕八绕地开一个小时车。

天色渐暗,就算真的今天到了场子,也不是滑雪的最好时机。周诣涛带着点歉意看过来,用眼神无声地征求他的意见,他摆摆手替人下了决定,调转车头打道回府。

国际飞机与长途行驶连轴转了数十个小时,倦意姗姗来迟地涌来。他把座位的靠背向后倾斜了些,脑袋垫着颈后靠垫,打算在回程的路上补一个觉:“到了叫我。”

困乏一拥而上,吞没了他清醒的神志。

在陷入浅眠的最后一刻,他听到周诣涛轻轻地应:“以后总还会有机会滑雪的。”


“以后还会有机会的嘛。”

记得2028年周诣涛因为他退役的事跑到厦门来的那天,他也是这么在电话里安慰的,“表演赛,战至巅峰,或者直播商单什么的。总能再一起打比赛的。”

周诣涛一句“那怎么能一样”卡在嗓子眼,却又泄了气,最后还是顺着话头说:“真能一起打比赛吗?许总?”

他说话的嗓音还带着鼻音,闷闷地透过手机听筒传过来,语气却含着笑意,“要不还是从直播间解禁敏感词开始吧。”


许鑫蓁听出了对方打趣避嫌令的意思,捏着手机翻了个白眼,贴着屏幕的耳廓却有些热。

提起那段从各种意义上都被人津津乐道的往事,他们之间都不再有23年那股颇为幼稚的别扭劲,但许鑫蓁在直播间一念到关键词就会烫嘴的习惯还是没能改掉。

究竟是不想提及还是太习惯提及、究竟是不在意还是太在意,许鑫蓁和周诣涛都明白,只是从不言明。

但如今,退役带来的释然与轻松就像将他送回初出茅庐、刚登上赛场的年纪,许鑫蓁一反常态地应下了,轻快的尾音里甚至带上些争强好胜的意味在:“好啊,老子今天就念给你看。”


听筒里的声音陡然沉寂了两秒,连带着呼吸声似都被放得很轻。

最后周诣涛问:“不躲了?”

这句话问得相当模棱两可,也很巧妙。是指在直播间不躲关键词了、还是指镜头前不躲着人绕路走了,又或者......

又或者,是在指某些更加隐晦、难言、甚至暧昧的东西。

许鑫蓁应答的声音里,听不出他到底听没听懂这三个字下蕴含的深意。

他的眉眼弯成漂亮的弧度,在阳光下缀着柔软的笑,只是肯定说:“嗯,不躲了。”


那天周诣涛在电话里说,记住你的这句话,许鑫蓁。

被罕见地叫了全名的人不以为然,然后就在退役仪式上被打了个狠狠的回旋镖。

他站在台上,看着退役祝福视频里某个人公事公办念着台本的样子,拍着手觉得脸都要笑僵了,心里骂得很脏,满脑子都在想真是狗啊我说不避嫌也要慢慢来不能给点缓冲的机会吗。

结果下一秒,他就在满场的惊叫声中回过头,看见了刚被他蛐蛐过的本尊。

许鑫蓁自觉自己的表情应该很垮,但是接过对方手里的花束的时候,心脏又不争气地跳得很快。


主持人cue了流程,周诣涛在他身侧接过话筒。

许鑫蓁的视线飘飘忽忽地看了全场一圈,最后在身侧人扣着话筒的指尖定格。先落进他耳朵里的不是从音响里传来的声音,而是没有经过电子设备处理的、真真切切响在耳旁的温润嗓音。

就像不知道多少年前,他们并肩接受采访时一样。

台下喧嚣而嘈杂,他却只听得见他说,“九尾打什么都很厉害”。

心跳鼓动着耳膜,将耳后连带着后颈的皮肤都烧得滚烫。他就在胸腔中震荡出的盛大回响里,心想:算了,就原谅钎狗这一次不知是惊喜还是惊吓的不请自来吧。


话虽这么说,但是下了台后的清算还是少不了的。

许鑫蓁勾着对方的脖子就强行把人往某个化妆间的椅子上按,途经多个圈内好友,都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没有阻拦,只是笑着围观了半天才想起来跟他们说,一会儿聚餐在某某火锅店,别太晚到。

他没太听进去,应了几声,就去把门关上落锁。

周诣涛在他身后无奈地叹气:怎么了许总,怕我跑了吗?

许鑫蓁转过身,一时间也有点语塞。他倒也不是真的生气,所以如果问他把人关起来是想干什么,他也暂时道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只是觉得,台上对着他们的镜头太多,台下又有许多亲朋聚首。好像周诣涛说什么,都显得太公事公办。

可眼下,他和周诣涛共处在狭小的空间,顶光映着镜子里的倒影,落到他的肩膀。

就像融融的暖光织成金黄色的战袍,绣着勋章披到他的身上。

只有钎城,也唯有钎城,能够在胸前给他系上一个漂亮的结,然后说......


“退役快乐。”

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周诣涛相当郑重地,再次把花束再次递到他的眼前。

跟他一起登上赛场的发育路选手捧着花,说话的时候声音很轻,神情称得上一句虔诚。

“九尾选手,前程似锦。”


许鑫蓁猛地低下头。

一滴透明的泪水落到蓝白相间的风信子上,就像清晨时分花瓣上的露珠。

“哥们......哥们退得有点早,不怪我吧。”

他的喉咙口哽了一下,眼前模糊一片。

“没关系。”周诣涛应该也是难过的,却还是抬起手轻捋了一下盖住他眼睫的刘海,柔声安慰他,“不是你说的吗,以后也能再一起打比赛。”

“答应过了就不能反悔。”

许鑫蓁胡乱地点头应了。他扣住周诣涛探到他眼前的手,在腕部触到与他同频共振的脉搏:“那你也答应我。”

“什么?”周诣涛用气声问他,近乎像在哄人了。

“带着我那一份,打得久一点。”

许鑫蓁说话的时候没有抬头,所以漏掉了对方深深的眼神。

又沉又重,仿佛被压了千钧的力道,但说出口的,却只有轻飘飘的单字诺言:“好。”


那天他们最后没有去聚餐。

许鑫蓁在后来的几年里想过很多次,如果他没有忘记聚餐地点,如果他想得起来问彭云飞要地址,如果他没有拽着周诣涛去计划外的地方、还没告诉任何人,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变得那么糟糕。

但事实就是,他们确实找了个借口甩开了助理,然后两个人结伴偷偷溜出了场馆。

成名之后他们几乎就很少有机会做这种事了,所以许鑫蓁难得有些兴奋。

周诣涛从包里扯了两个口罩出来,他没接,因而前者有些困惑地顿在大排档摊位前,回过头看他。

“带了口罩的人去买咯。”他记得自己笑着说,然后后退几步,回到被阴影掩住的小巷里,“哥们在这等你啊。”

周诣涛半张脸被盖在白口罩下,细碎的刘海遮着眉眼,却被他读出点无奈和纵容的意思。

“好。”对方点点头,往对街拐角的烟火气里走,“等我。”

然后,他就没再等到周诣涛回来。


接到周诣涛助理的电话时,他的右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

“喂。”不等他回答,对方就兀自说起来,语气显得很着急,“你和钎城是不是去离场馆五条街的那家大排档了。”

助理相当准确地报出了他在的路口,让他心里一沉。被人抓包他们逃了聚餐是小事,关键是,为什么不是周诣涛来给他回电话:“他怎么了?”

“在医院。”助理言简意赅地解释。

“手受伤了,紧急处理。”


许鑫蓁的心口陡然一空。

扣着手机的指尖狠狠抖了一下,冰凉的小方块旋即滑落他的掌心,坠在地上,在污泥里滚了三圈。但他没来得及管那些沾上的尘埃,只是踉跄了两步赶了上去,就着蹲下的姿势,就把听筒贴到耳边:“......到底怎么了?”

他握着手机的动作太用力,以至于腕部有尖锐的痛感绵延,刺穿了清凉的膏药。每一次心跳牵引着血液汩汩流过,都如同缠上指根的荆棘又收紧一分,带着倒刺的藤蔓扎根深入骨髓。

“有私生找上门,拿了酒瓶,划到了。”助理顿了顿,补充了半句,“你的。”

许鑫蓁扶着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手臂贴着粗糙的水泥硌得生疼,是冷进骨髓的寒。

听到这句,他一团乱麻的脑海宕机了几秒,才理解了意思:“我的私生......?”

“嗯。所以你附近可能还有人跟,最好别来医院,直接联系助理让他送你回去。”

电话那头有医院里嘈杂奔忙的声音,“具体情况一会儿我微信发你,钎城他处理完还要去做个笔录,联系不上的话你别太担心。”

好。他机械性地操作着对方给他布置的任务,调出微信给助理发了地址,按在键盘上的指腹颤得厉害,第一个字母打错了三回。

他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挂的电话、又是怎么上的车的。

只记得在一片死寂的沉默里,自己一遍遍地划开屏幕、又锁屏,键位咔哒咔哒地响,却始终没有冒出消息提示的弹窗。

直到他用房卡刷开酒店房间门,把自己扔进床里蜷缩得死紧,才终于有一个红点自软件的右上方弹出。


是周诣涛的助理。

而对方只给他发了一条几十秒的视频,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视频是从私生的视角拍出去的,应当是警//察介入解锁了私生的手机,在检查证据的时候发现的。

全程镜头颤得很厉害,但始终框着周诣涛的大半个身形,像是无形的牢//笼,将屏幕外的他困得喘不上气。

那是一条晦暗的小路,晃过的镜头拍到周诣涛的手上还提着两个塑料袋,其中一个裹了锡纸,炸串的细杆末尾自袋口延伸出来。周诣涛在镜头里被拽住袖子的力度一次比一次凶狠,镜头里不断有人死死地伸手绞住他的衣服布料,指节泛着病态的苍白。前者甩开时手背青筋暴起,却仍收了七分力。


拉开距离的瞬间,周诣涛踉跄着撞上电线杆。

后腰磕在金属上发出闷响,他的第一反应却是将袋子换了手。

锡纸摩擦声混着塑料袋哗啦作响。许鑫蓁看着看着,就有水滴落在屏幕上,晕开了人影的轮廓。


影像里传出来的声音歇斯底里,辨不清楚咬字,只能听清拍摄者在一遍遍地重复,凭什么,为什么。

人影神经质地念叨着同一句问题,不知疲倦地扑上来,鞋底在石板路上蹭出令人心惊的摩擦声。

周诣涛侧身避过,在后撤时选了片刻脱身的时机拿出了手机。手臂抬起的瞬间,外套的宽大袖口顺着引力自然滑落,露出单薄的里衣,甚至隐隐能看见腕部膏药的深色轮廓。

拍摄者就在此刻不知为何发了狠。镜头剧烈摇晃一瞬,像是被掷在地上又仓促捡起,重新对焦时,已有酒瓶的玻璃豁口在路灯下折射出冷光。

“凭什么是你?为什么又是你?”尖锐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嘶吼裹着酒气喷在镜头上,“你——你凭什么,能一直站在他身边?”

“三年还不够吗?你还想再耽误他多少年?”

周诣涛下意识反手格挡,后退时,脚跟却意外撞到排水沟盖板,发出哐当巨响。

隔着三指宽的玻璃残片,能看见他骤然收缩的瞳孔。

“你究竟凭什么?你以为你很特殊吗,钎城?”

带着恨意的质问落下。

随之而来的,还有重重挥劈下压的刀。


“——”

许鑫蓁的耳边一阵嗡鸣。

视频已经播放完毕,屏幕自动熄了,视网膜上却烙着跳动的血色光斑。

影像末尾那道伤口似是在他面前绽开血线。皮下组织翻卷的瞬间,猩红液体顺着虚拟的裂痕漫过屏幕边框,淅淅沥沥淌到他手背上。

一滴一滴,顺着低垂的手指尖往下落,在雪白的枕头上洇开深色的圆点。

腕部的刺痛刻入了骨,每一次呼吸都灼烧着喉咙口,挤压得胸腔一阵绞痛。


叮地一声,屏幕再一次亮起,冷白光线刺穿他干涩的眼球。

是一条微博弹窗。

【教练钎城,续写荣耀新征程:

不论身份,只是想在赛场上打得更久一点>>详情】


胸腔里那团淤塞的酸胀突然爆开,许鑫蓁猛地弓起背。

他把脸埋进柔软的被子里,深深、深深地埋着,没让任何光亮听见他的哽咽。

置顶的那唯一一个联系人,自街头分别的时刻起,就再也没有发来一条新消息。

许鑫蓁点开输入框,键盘在视野里碎成跳动的马赛克。抖着手打字的时候,他又想起视频里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玻璃碴是怎样挑开皮肉,血珠如何在路灯下划出抛物线,还有那人后退时撞到街边绿化带的闷响。

所以你当时也是这么痛,对吗?


:对不起


对不起。


:我的错


都是我的错。

不该以为我们还能回到无所顾忌的年岁,有充足的资本肆无忌惮,在人前表露出爱意与偏袒。


:我们还是

:不要再见面了


未来,不会再有这样因我而起的危险境地。

带着九尾的那一份,放心大胆地去续写属于钎城的新征程吧。




11

他在梦中惊醒时时仿佛大病了一场。

后背被汗湿,衣服布料黏腻地沾在皮肤上。许鑫蓁调整靠背坐起身,心脏咚咚地跳得剧烈,在看到车窗外的人的那一刻才骤然安定下来。

他环顾一圈,这才发现他们应当是在回程路上,停在了某个高速休息站里。


天色已经很暗,不远处的服务区零落地亮着几个餐厅的灯牌,周诣涛正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背身直立。

手里拿着暗了屏的手机贴在耳边,是在打电话。


黑色大衣勾勒出身材修长的好看轮廓,许鑫蓁不自觉看了很久,才堪堪收回视线。

车里有点闷,他摇下一点车窗,留了个缝隙让冷风轻飘飘地灌进来,一边替自己电量告急的手机翻找着充电线——他出门前没回酒店,因此几乎什么东西都得要问周诣涛借。

在副驾驶座前的手套箱翻了半天都没摸到细长的物什,反而探到一个开了口的小方盒。

他被不知道什么纸片的锋利边缘划到了指侧,“嘶”了一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把一整个东西都抽了出来,放到车内顶灯下面去瞧。

——Dayvigo。

上面写,下头的副标题是个更长更看不懂的词语。

他心头一跳,把东西翻转过来,只见上下两排都是空洞,中间大大的字样印的是5mg。

许鑫蓁打开浏览器去搜那个单词。

一个一个字母敲在键盘上时,食指上的新鲜伤口渗出血珠,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难道是药吗。

雪花飘荡着坠到玻璃上,顷刻间就化为了澄澈的水,在透明的车窗上流下难看的痕。沿着细小的缝隙里,风挟着周诣涛的嗓音落到他的肩颈,不咸不淡的声线融进寒意里,让他浑身一颤。

“......换了药后是睡得好一些。我找这里的医生开的处方药,名字我一会儿微信发给你,麻烦帮我看看。”

路灯的光依着两道笔直的斜线倾泻下来,把周诣涛的身形映得近乎清冷,“三月......三月要看情况,今年不一定回国。”

“回国的话会提前告诉你......嗯,我尽快。”

“那就先这样,谢了,改日聊。”


车外的人挂掉电话回头的瞬间,许鑫蓁已经把药片和手套箱归位。

周诣涛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坐进来,第一件事就是把空调温度向上调了一度:“什么时候醒的?”

“......没多久。”

他闷闷地回,两只手向下扣着手机屏幕攥紧,把头撇向窗外。

他自认过了这么多年、自己已经学会如何掩饰情绪,却忘了自己在面对的是从16岁起就陪伴在他身边的人。

周诣涛在后视镜里看了他两三眼,还是在挂挡起步的时候轻叹了一口气,问:“发生什么了?”

许鑫蓁一怔。“没怎么......”他下意识反驳,声音很轻,反而显得底气不足。

“你这个样子就不像是没什么。”

周诣涛又看了副驾驶一眼,见人还是没有回头的意思,感到一种熟悉的无力,“......又是不能跟我直说的事吗?”

“不是!......不是。”许鑫蓁被对方落下去的尾音刺痛,第一时间回过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捏着手机边缘的指节泛了白,措辞了很久才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就是有点饿了。”


“......嗯。”

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后,周诣涛回,“那我们去吃火锅吧。”




12

凌晨四点在客厅落地窗前被抓包的时候,周诣涛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他只是立在原地,视线垂落,等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睡不着?”他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哑,像是落上了窗外凛冽的雪。


吃完火锅回到市中心后已经时间太晚,周诣涛提起自己家里有一个常备的沙发床,索性让许鑫蓁来他家暂住一晚,第二天再回酒//店入住。

轮番洗漱后时间已经过了零点快两个小时,周诣涛擦着半湿的短发出来,放轻了脚步去关客厅的立灯。许鑫蓁半张脸都埋进柔软的棉被里,手和脚都规规矩矩地摆着,看起来睡得很沉。

他站在沙发边,不自觉看了久了一点。对方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颤着,被室内昏暗的暖色调光线裹着,像不设防的小狐狸耷拉下毛茸茸的尾巴,一下一下地荡。


“......嗯,刚刚在车上睡过了,所以暂时不想睡。”

本应在沙发床上沉眠的人与他在万籁俱寂的深夜相遇,扯了个相当明显的谎之后,顿了两秒,将话题抛回来,“你也睡不着吗?”

明知故问。周诣涛勾了勾唇角,语气里的情绪却都敛着:“你想说什么?”


此刻,房间里一片都是黑。

周诣涛家里的百叶窗有几个地方似是拉不紧,五六片自天花板垂下来的白色纸片不尴不尬地倾斜,在平直的窗帘里留出几道缝隙。自那处渗入房间里的,是如出一辙的晦暗。

黑夜里视野受阻放大了其他所有感官,许鑫蓁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腕部脉搏的鼓动。

叩击皮肤表面的力气在自己鼓起勇气开启话题时变得时轻时重,却又在听到周诣涛不咸不淡的回应的瞬间,就化为一滩翻不起浪的死水。


夜里的周诣涛似乎格外不好亲近。

如果说白天的时候,周诣涛只是会在肢体上对他偶尔越界的距离不自在地避开的话,那么夜幕降临时,对方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沉默寡言的、对他避之不及的周诣涛。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所以那本让他得意的‘钎城使用手册’都全权失效。

许鑫蓁只好在对方半臂的距离外,垂眸盯着自己拖鞋的脚尖,尝试轻快地回答那句质问:“就......就睡不着,所以哥们就想着随便和你聊聊天呗。”


过了很久以后,他才听到周诣涛轻叹了一口气。

“我确实有睡眠障碍,也确实在靠药物辅助调整。”

对方语气平淡,就像在说明天的天气一样稀松平常,末了才在句尾漏出些无奈,“其实如果你想问的话,可以直接问的。”

许鑫蓁心头一跳。先前自己猜测的情况终究还是得到证实,他不自觉拧起双手指尖,开口的时候觉得空气都有些稀薄:“你......”

“锁车的时候下意识查了手套箱,猜到你为了翻充电线摸到了药盒。”周诣涛把前因后果解释得很快,“我知道你发现也是意外,所以没事。”

“......我没想问你这个。”一句道歉被哽在喉间,许鑫蓁抿了抿唇,“我是想问你这样多久了。”

“......”

周诣涛沉默了。

许鑫蓁等了很久都没有得到回答,抬起头想要追问的时候,眼睛却只对上了缄默的背影,于是字句又被阻在舌尖。


落地窗正对着主街,哪怕是凌晨都偶尔会有车辆经过,在晦暗的视野里留下车灯转瞬即逝的长长拖尾。

一阵一阵地,带着冷色调的银白,倒也像是自天上明月的施舍。

他就借着这么些寥落的月光去看人。

周诣涛只留给他侧脸。夜幕把所有东西都拥得模糊,唯有自百叶窗缝隙里泄进来的微光勾出了轮廓,影影绰绰地,让他只看得清周诣涛高耸的山根和鼻梁。

许鑫蓁想起白日里见过的清晰锋利的下颌线,还有那双隔着镜片看过来时、带着礼貌而疏离的笑意的眼睛,突然就有些想念......

就有些想念,在时间长河对岸的另一个周诣涛。

那个周诣涛脸颊还有点圆钝,不像眼前这个那么瘦。那个周诣涛不经常戴眼镜,所以不会有镜片隔断开他们的视线接触。

那个周诣涛,在他身边的时候话也不少,会跟他互怼互损,也会直白地夸他帅和打得好。

关键是,那个周诣涛在他身边的时候,总是笑得很开心。


小周,为什么我在你身上找不到ttg钎城了?

他不见了,是因为时间,还是因为我?


可能是他为了看人,身子前倾得实在太厉害,所以终于引得周诣涛回过头。

周诣涛注视着他的眼神太认真了。像深潭表面浮着的暮色,又像被雨淋湿的琥珀,睫毛垂落的阴影里凝着某种欲坠的釉质。

许鑫蓁好几次抬眼都对上了视线,没过几秒就不得不匆匆避开——第三次时他喉结重重滚了下,在对方目光里几乎能听见自己睫毛扑簌的声响,终于忍不住偏过头去,揉了揉鼻尖闷闷地问:“......怎么了,这个问题那么难回答?”

“没有。”周诣涛的目光这才落下去,“失眠......也没多久。”

“大概从28年开始的,然后就一直这样了。”

对方轻描淡写的语气刺得许鑫蓁心里酸涩。

什么没多久......都持续了三四年了,还强撑说没多久。

“那就是从你退役后开始的、......”他话说出口时才意识到不对,“不,28年的话,是你转教练那年......”

他倏忽噤声。

离那个分别的日子实在太久,他对关键的时间点都失去了基本的感知力。

而今再次回忆起那个年岁,眼前还是只会闪过零星的几个画面:昏暗的街头巷尾、锐利的玻璃豁口、闪烁的路灯与暗红色的,滴滴答答落下的血。

“......是啊,28年。”

周诣涛轻声接上了他未完的句子,说的却是:“也是你退役那年。”


许鑫蓁抬起头:“......什么意思?”

思绪纷杂繁冗,常年在脑海里缠成解不开的结,他皱着眉,觉得自己在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第一次抓到光亮的一角:“哥们退役又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你......”

他忽然说不下去了。

因为在冷白色的淋淋月光里,他看得清周诣涛称得上惨然地笑了一下:“......许鑫蓁,你不能总这样。”

许鑫蓁的身子不自觉地轻微晃了晃:“什么?”

“你不能总承诺什么东西,却又不做到。”

周诣涛看他的眼神很深很重,凝滞在夜里,落在他肩膀上的时候近乎带来贯穿心口的刺痛,“最后才这样轻描淡写地告诉我,你只是忘了。”


“我没有——”

许鑫蓁下意识替自己辩驳,句尾突兀的断裂却显得很苍白。

初登上赛场那年的回忆纷至沓来。

也是这样沉静的夜,他想起自己在宿舍里信誓旦旦的语气:退役什么的还早着呢,我们至少也要再打个十年吧。

后来临近退役,也是面对这样沉默而无言的周诣涛,他记得自己撑在窗沿握着手机,对听筒聊起自己的梦想:退役之后,我要住到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以及在那个映着融融暖光的化妆间里,他和周诣涛从退役仪式上出逃,请求说:钎城,带着我那一份,打得久一点吧。


他过于迟钝地意识到了很多事情,所以语言系统在这一瞬间失灵。

在异国他乡经历过的风雪好似在他心头刮过一阵穿堂风。就像在经历一场无声的坍缩,体内奔流的血液就此于零下的温度凝滞,最后被空洞吞噬。

他在钝痛中近乎有些站不住,背部磕着手腕撞在身后的桌沿,痛觉沿着脊柱攀升至脖颈处脆弱的动脉。

“......所以你搬来这里,住在这里,是因为我?”

“嗯。”

“想好了要在29年初退役,却还是选在了3月,也是因为要过了十周年。”

“......对。我们的登场第十周年。”

“转教练的原因,也是因为你答应了我要再打久一点......?”

“本来想坚持再久一点,但是后来......确实有点撑不下去了。压力太大,睡眠也不太好,状态太差了。”

像是卸下了什么背负许久的重担,周诣涛自重逢以来第一次笑得轻松:“退得有点早,你不怪我吧。”


......怎么会怪你。

眼泪沿着脸颊簌簌地滚落,许鑫蓁狼狈地偏过头:“其实应该怪我吧。”

“怪我当时退役仪式后拉你出去吃饭,让你伤到了手,所以只能转教练,为了十周年再打一年......”

周诣涛从桌上抽了纸巾,轻柔地替他拭去眼角的水汽,闻言指尖动作一顿:“......你是这么以为的?当时我助理是这样说的?”

许鑫蓁点头,又摇头:“......你助理只是给我发了视频。”

当年没能亲口说出的那句道歉被轻轻的哽咽卷在唇边,他听见周诣涛用一种释然到近乎让人难过的语气说:“原来你当时是这么以为的。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许鑫蓁无意识地用脸颊隔着纸巾蹭了一下对方的掌心。

“怪不得你把我好友删了,还做得这么决绝。”

周诣涛的声音很轻很低沉,像终于从一场噩梦中醒来,也像是陷进新的一层梦境而恍然,“但其实这不是你的错。”


“......?”

“那年在知道你退役之后,我就也有了退役的想法。只是管理层挽留我,给了我选择,让我在退役和转教练里二选一。本来我退意已定。”

“但是在你的退役仪式后,我答应了你,要带着你那一份、再打久一点。”

“于是当天我就决定了,要在赛场上再留了一会儿。”

“我也是在那天给管理层发了我的最终决定。这也是为什么,我转教练的官宣是在那天发的。”

“所以转教练这件事,跟那天晚上我伤没伤到没什么关系。”

“我那晚确实也没有受很严重的伤。只是擦伤而已。”


许鑫蓁眨了眨眼睛。

他怔忪了很久,最后伸出手,一把扣住了对方的手腕:“只是......擦伤?”

“嗯。”他掌心里的手没有挣扎,带着微凉的温度,严丝合缝地嵌进他的虎口,就像已经等待这样一个牵手很多年,“......其实你那时候问我一声就好了。”

周诣涛带着叹息的尾音轻飘飘地落在他耳朵里,也像在他心上下了一场连绵多年的雨。

“......是啊。”许鑫蓁喃喃地重复,“只要说一声就好了。”


他好像常年学不会坦诚。于是他被惩罚与周诣涛分别,在相距几千公里的地方,于错位的时空在困顿中求索,实则如若孤身一人,则永远也寻不得解脱。

曾经不喜欢直白地表达,不过是年少死撑着面子、总觉得说出心声就是将弱点袒露于人前,所以习惯性弯弯绕绕兜几个弯。

更别说自己身边有一个能常年解读他口是心非的人,因而他更是仗着这点变本加厉,有恃无恐。

多年过去,重逢在异国他乡街头的时刻,坦诚又被加上名为体面的锁。

隔着遥遥时光再见眼前熟悉的陌生人,好像那些一去不复返的、肩碰肩手碰手追着同一个梦的时光,也不再适宜提起。

所以他屡屡试探却也屡屡碰壁,话说出口一半便急匆匆收回,太过晦涩难懂,自然也不能正确地传递到那人耳边。


但是有的时候,坦诚也是衡量亲密关系的标准。

能够毫无保留地捧出自己的全部,本身也是证明相爱的一部分。


“我那时候以为是我害了你手伤,所以总觉得以后我也会像这样害了你。”

“哥们......哥们只是想保护你,不是真的恨你什么的,也不是真心想和你断联......”

交底对他来说尤其困难,所以许鑫蓁有些一字一顿地说,声音都打着颤,“怪我那时候太冲动、也太激进,没想过问你的意见,就擅自下了决定。”

他深吸一口气,指甲蜷缩着嵌进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形刻痕:“真的很对不起。包括那些、那些没做到的承诺也是——”

他有些说不下去了。想到宣布退役那年握着手机蹲在他楼下的单薄背影,想到后台化妆间里递给他花束时沉沉的眼神,还有重逢之后的无数个时刻......自己曾经看不懂的目光、体会不到的未尽之言,在此刻都有了答案。

许鑫蓁心口酸涩得发烫,却还是逼着自己开口:“我......”


周诣涛的视线始终落在他的身上,专注的,带着沉甸甸的重量。

他不敢抬头,却感觉到周诣涛的指尖牵住了他的。

在黑夜里扣得很紧,带着鼓励意味的,暖烘烘的力量。


“我现在的梦想,还是住到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许鑫蓁一字一句地说,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我也还是想在找到合适的房子之后,和你住在一起。”

“周诣涛,你会让我的梦想成真吗?”




END




13

等了很久之后周诣涛都没说话。

许鑫蓁吸了吸鼻子,戳戳人:“你干嘛那么久都不回答。你说句话啊。”

周诣涛很高冷地留下一个单字:“......嗯。”




14

许鑫蓁不满意,又去戳人。

“什么叫‘嗯’啊......给哥们个准数呗。”

“‘嗯’的意思就是,会。”


“还有......”




15

许鑫蓁第三次戳人。“还有什么?”

“还有,我也还喜欢你。”




TRUE END



感谢你们阅读到这里!

因为这篇个人真的不是很满意,所以能阅读到这里真的万分感激TT

希望能收到一些评论,和我聊聊天,就算是对文内剧情/角色动机产生的困惑都可以。主要是真的太内耗了所以需要和大家聊聊,得到一些力量TT

但是本质上来说,您能阅读到这里已经真的很感谢很感谢了><再次感恩一切支持


然后会单独开一个不打tag不进合集的帖子放杂谈,专门讲一下剧情Q&A和创作过程的freetalk,就不像往常一样絮絮叨叨放文末了,会太长。

  • 愿意看我freetalk的请走:这里

 

废稿会放一些在彩蛋里。因为大纲v1.0是反过来的设定(尾定居海外x钎追过去的一个追夫),后来发现实在是写法太纠结了,就还是转换了设定改成了现在的v2.0。

  • 本篇附的彩蛋就是在大纲v1.0的背景下,的一个不算完整的片段。

  • 关键词:夜晚,警报声,似梦似真,以及没写到但确实会有的一个仓促的吻。

  • 粮票就可以解锁,不需要破费!

  • 有一些句子被我用进了正文里面,介意这个的也别解锁啦



还是想说点什么:

就像我文前说的,这篇是我写钎九以来写得最内耗的一篇。游船那天写过一个1w的现背,以为那个就是我内耗的极限,没想到这一篇更是重量级......能写到最后全凭沉没成本逼着我往前码字,因为实在是废了太多稿了,不写完对不起我自己。

废稿有五位数,大纲总方向两版,大纲上的微调已经输不过来了,关键是最后成品自己也不是很满意,虽然也有片段是我自己很喜欢的。阅读体验差的话真的很抱歉(鞠躬)

头重脚轻完全是我的问题,因为本来是有后续的,但是暂时是真的写不动。加上真心觉得我写文的方式需要调整一下,可能之后会尝试几篇练习我自己快速推剧情的文章。

完整版freetalk请走→这里,这里就不絮絮叨叨更多了。在这里聊一下主要还是想致歉一下成品不算完整的事情。

再次,感谢阅读TT 非常、非常非常感谢你们读到这里。

摘南宋镜渡

『鑫许钎年』钎九登场六周年联文|06:00|破晓

上一棒:@烟云十六洲 

下一棒:@静如练_ 

*警察尾×(情感认知障碍)医生钎

*刑侦 (不专业致歉)

*全文1.3w

       于周诣涛而言,爱许鑫蓁是本能,是习惯,是宿命。

————

分针又机械的转完一圈,时间来到九点,周诣涛还没有回家。


许鑫蓁坐在餐桌旁百无聊赖的刷着手机打发时间。满桌的菜都是他下班后一个人做出来的,本应和他一起享用的另一个人却迟迟没有回家。


等周诣涛回来,他一定要狠狠骂他几句,许鑫蓁想。


明明是早晨把他从被窝里捞出来的周诣涛...

上一棒:@烟云十六洲 

下一棒:@静如练_ 

*警察尾×(情感认知障碍)医生钎

*刑侦 (不专业致歉)

*全文1.3w

       于周诣涛而言,爱许鑫蓁是本能,是习惯,是宿命。

————

分针又机械的转完一圈,时间来到九点,周诣涛还没有回家。


许鑫蓁坐在餐桌旁百无聊赖的刷着手机打发时间。满桌的菜都是他下班后一个人做出来的,本应和他一起享用的另一个人却迟迟没有回家。


等周诣涛回来,他一定要狠狠骂他几句,许鑫蓁想。


明明是早晨把他从被窝里捞出来的周诣涛抱着他说 “阿蓁,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六周年纪念日耶”,许鑫蓁才会兴致勃勃地做了一大桌子菜想要庆祝。


周诣涛的记忆一向很好,今早在送自己去上班的路上许鑫蓁也反复强调要早点回家,周诣涛没理由会忘记。


或许是医院有紧急情况?许鑫蓁点开微信确定周诣涛并没有跟他报备。


“轰!”


窗外一道雷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许鑫蓁这才想起自己做饭的时候这雨就淅淅沥沥的下起来了。周诣涛带伞了吗?好像没有。不过他也不会傻到淋雨回来吧。


雷声一道比一道响,雨滴哐哐敲打在窗户上的动静也越来越大,乌云层层叠叠下天空一片漆黑。许鑫蓁因这天气生出一股莫名的心慌。


不知不觉中又过去了十五分钟。算了,不骂周诣涛了,许鑫蓁紧紧盯着门口的方向,好像这样就能把人看回来似的。


好像还真能。


门把手终于在下一秒被按了下去,周诣涛拿着雨伞探了半边身子进来。


许鑫蓁默默送了一口气。


“本来打算雨小些了再回来的,没想到越下越大,耽误了些时间。”


“再不回菜都要凉了。”


许鑫蓁坐在餐桌边撑着下巴,目光追随着周诣涛的一举一动。仅仅只是从鞋柜里拿出拖鞋再换鞋的动作他都百看不腻。被雨水弄湿的大衣一进门就被周诣涛挂在了旁边的衣架上,贴身剪裁的白色衬衫完美展现出了他优越的身材比例。


周诣涛换好拖鞋向许鑫蓁走了过去,弯下腰后习惯性地捏许鑫蓁的耳垂,满脸歉意,“对不起,今天回来晚了。”


许鑫蓁仰视着那张看过无数次的脸,仍旧感叹自己当年的眼光是真好。


他抬手捏住周诣涛的下巴,不容置疑道:“吻我我就原谅你。”


周诣涛轻轻应了声好,寻着许鑫蓁的唇吻了上去。对于跟许鑫蓁接吻这件事有着丰富经验的周诣涛深谙他每一个小动作背后的暗示,不过几个来回便惹的对方泄出了声。


手机铃声不适时响起,许鑫蓁双手轻推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调整好呼吸后接了电话。


“喂?”


“许队,接到报警,花园小区刚刚发生了一起命案,我们现在正在赶过去。”


周诣涛此刻离许鑫蓁极近,电话里的内容一字不差地落入了他的耳里。


“现在就要走吗?”


“嗯。”


许鑫蓁一边发着消息一边起身往门口走去。在一起的六年里两人对这种突发情况早已司空见惯,差点被遗忘的雨伞还是周诣涛在关门的前一秒塞到了许鑫蓁手里。


花园小区离许鑫蓁所住的小区很近,即使步行过去许鑫蓁也仍旧先其他人一步到达。


雨势在许鑫蓁出门后就有了减小的趋势,到达案发现场时几乎已经停了。民警已经将现场围了起来,零零散散几个围观的应该是小区居民。许鑫蓁向民警出示了证件,将伞随手放在一旁后穿戴好鞋套手套钻过了警戒线。


此处是一栋居民楼的侧面与小区围墙之间的区域,光线条件极差,只有十米开外的地方有一盏路灯。黑暗中,许鑫蓁只能隐约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人影。现场照明灯在下一秒亮起,湿漉漉的地面上,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长发女人正趴在地上,黑色雨伞撑开状落在旁边,全身上下都被雨水淋湿,塑料口袋装着的东西散落一地,醒目的鲜红色血液随雨水扩散,染红了一大片。


从现场回来时间已经接近一点,许鑫蓁将买好的咖啡摆在桌子上,坐在会议室等候众人。所有人员都到齐后吴金翔也已经将现场的照片都贴在了白板上。


“死者陶小小,女,二十八岁,是一名小有名气的网红。”吴金翔用手指敲了敲白板正中心一张年轻女生的证件照。


“报案人是路过的小区居民,隐约看见案发现场陶小小的尸体后走近进行了确认,随后报警。”


“据小区居民说,陶小小每晚下班回家后都会去一趟小区便利店。案发地是死者家通往便利店的一条捷径,没有路灯也没有监控,唯一能拍到案发现场一角的监控损坏,没有记录下任何画面。”


吴金翔说完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李小龙默契起身走到了白板前。


“死亡时间初步推断为我们到达案发现场的前一个小时左右,也就是八点四十左右,而死因是失血性休克。”


李小龙指着一张死者颈部的特写照片继续解释。


“经过初步尸检我们只发现了颈部侧面的一道伤口,长约两厘米,深度四厘米,刀口整齐平滑,深度一致,凶器应该是锋利薄刃刀具,比如手术刀,美工刀或者足够锋利的刀片。”


“凶手很有可能是从背后偷袭,用刀具刺穿死者声带并伤及喉下动脉,死者无法呼声求救,并于大约十分钟后失血过多死亡。”


“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凶手不仅具备精准的解剖知识,而且一定经历过反复的练习。”


“我会尽快进行详细尸检,看死者是否还有其他伤痕或毒物反应。”


“凶手采用这种方式未免有些麻烦,他如果想杀被害者完全可以选择颈总动脉这样失血更快的大动脉。有没有可能与你说的正好相反,凶手正是因为不熟悉颈部结构,意外刺穿了被害者声带。”


许鑫蓁盯着那张颈部特写照片,总觉得有些奇怪。


“不排除这种可能,不过我个人倾向于我刚才提出的说法。凶手没有选择割喉而是插入,且位置靠前,这个位置并不够保险,更像是在刻意伤害被害者的声带。”李小龙回答完后拍了拍坐在一旁的叶康的肩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由于案发时正在下雨,现场勘察并没有发现清晰的鞋印,死者衣物和随身物品上也没有发现可疑指纹,凶手可能戴了手套,不过还需要进一步的实验室分析确认。现场及周边都没有找到凶器,可能被凶手带走或丢弃在了隐蔽处,还需扩大范围进一步搜寻。”


许鑫蓁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快要一点了。空气中弥漫着苦涩的咖啡味,会议室里,大家都聚精会神地听着同事们汇报的信息。


“小马,今晚辛苦你们把小区昨晚的监控录像都看一遍,看看有没有比较可疑的人。就算案发现场的监控录像没有拍到,凶手也很难躲避小区内的所有监控活动。”


“现场留些人继续找凶器,其他人回去歇会儿,明早来交班。”

……


安排好所有的事情再次回到家已是凌晨三点。周诣涛作息向来规律,这个时间点应该早就睡下了。许鑫蓁打开家门时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客厅留着的小灯。他简单洗漱过后轻手轻脚进了卧室,凭着多年的肌肉记忆在黑暗中准确找到了床的位置,侧身躺了上去。


床吱呀响了一声,许鑫蓁的后背随即贴上一片温热,一双手熟练环抱住了他的腰。在熟悉的怀抱里睡意快速侵袭大脑,眼皮沉重的不像话,意识逐渐变得模糊,许鑫蓁好像看见了第一次见周诣涛时的画面。


那是七年前,在医院。


彼时的许鑫蓁刚刚经过一年的实习和培训正式成为一名刑警,在和凶手搏斗争取时间时腹部中了一刀。撕裂般的剧痛迅速从伤口处蔓延至整个腹腔,许鑫蓁被推进医院时几乎没了意识,冷汗浸湿了头发和衣领,四肢却像被牢牢钉住似的动弹不得。


“别怕,我们会救你的。”


一个冷静而又温柔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在完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许鑫蓁看见了那半张没被口罩遮住的脸和那双专注而又坚定的眼睛。


画面随后一转,许鑫蓁又看到了自己术后住院的那段时间。他本来就是个闲不住的,又被安排了单人病房,虽然同事们偶尔回来探望自己,但大部分时间总归是无聊的。手术是周诣涛的老师代海东做的,或许是被安排了任务,周诣涛的查房频率异常高。一场院住下来,沉默寡言的周诣涛竟然成为了和他说话最多的人。


没错,沉默寡言,又或者像那些小护士口中说的,高冷。


“周医生,今天忙不忙啊,陪我聊会儿天呗。”


周诣涛拿着病历本写的认真,几秒后才淡淡回了句“忙”。


“周医生,咱们认识这么多天了,你老叫我全名多生分啊,叫我阿蓁怎么样。”


“叫一声你又不吃亏。”


“阿蓁。”


梦中的声音与现实重合,许鑫蓁被带动着缓缓睁开了眼,看见了那张和梦里一模一样的脸。厚重的窗帘只被刻意拉开了小小一段,光线趁机钻入房间,不算太亮,却也足够看清房内情形。周诣涛穿戴整齐单膝跪在床边,一张脸凑的极近,显然醒了有一会儿了。


被扰了好梦,许鑫蓁意识不清地发出了几道意义不明的声音。


“再不起要迟到了,嗯?今天不是还要查案子吗?”周诣涛干脆上手轻轻捏了一下许鑫蓁的脸,下一秒床上躺着的人终于被摁下了开机键,起身下床一套行云流水。


许鑫蓁坐在副驾驶细嚼慢咽吃完周诣涛给他准备好的早餐时,车刚好稳稳当当停在了警局门口——时间也刚刚好。


“阿尾~你终于来了~”


吴金翔顶着一双黑眼圈看见许鑫蓁进来后用他特有的语调说道。


“回去睡会儿,下午再叫你。”


吴金翔把剩下几个还没看过的监控视频给许鑫蓁调了出来才打着哈欠离开了。


范围由小到大,已经看至小区门口的监控了。进出的人看上去都很正常,倒是一辆进出的车让许鑫蓁停下来看了好一会儿才又继续排查。


“许队,陶小小的社会关系也都排查过了,没有发现可疑的人。”一旁走访的同事汇报到。


“许队,你看看这段视频。”坐在对面的小杨将电脑屏幕转至许鑫蓁面前,“我将陶小小在网络上发布的视频都大概浏览了一遍,发现她最火的是一条曝光无良医生的视频,不过评论区争议很大,有支持她然后骂医生的,也有说她故意博取流量的。”


许鑫蓁将视频快速看了一遍,只听视频里泣不成声的陶小小哭诉,许鑫蓁也不敢确定事情的真假。


“能找出她口中那个‘无良医生’是谁吗?”


“已经找到了,是市医院一名普外医生。而且陶小小回家之前正好去过一次医院。”


因为周诣涛的缘故许鑫蓁对市医院还挺熟悉的,不过两人现在都在上班时间,他也没提前告诉周诣涛自己会去。


接待的人是代海东,作为周诣涛的老师许鑫蓁对他也有几分敬畏。


“许警官随便坐吧。”代海东笑着让许鑫蓁等人进了办公室。五十多岁的年纪脸上的皱纹却并不多,办公室也被整理的井井有条。许鑫蓁觉得当医生多半都有点强迫症。


“陶女士当时一直坚持自己的说法,李医生也因为那件事被停职调查了,她现在应该是小涛的患者。”


许鑫蓁出了办公室到走廊去给同事打了个电话,转身刚好透过办公室虚掩的门看见了正在工作的周诣涛。一个护士先许鑫蓁一步进了办公室,原本还虚掩的门这下被彻底关上。


“周医生,你今天还方便送我回家吗?”尽管隔着扇门,许鑫蓁仍旧听清了办公室内两人的谈话。


“方便。”许鑫蓁都能听出周诣涛说这话时应该是带笑的。


“嗬。”下班还要送女同事回家这件事许鑫蓁完全不知情,他倒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一个人,只是周诣涛从没跟他说过这件事,这点让许鑫蓁心里有些不舒服。好在里面的人很快就出来了,那护士看见门口站着的许鑫蓁时还点头微笑了一下。


同事的电话在这时候回了过来,许鑫蓁收了情绪接通电话。


“许队,李医生昨晚一直在家,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仍旧没有什么发现,许鑫蓁回到代医生的办公室准备打个招呼后就离开。两人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许鑫蓁又停下来问了一句。


“代医生,你认为一个能在被害者意识清醒的情况下用刀一次刺穿声带的人,是个怎样的人?”


“冷静,理智,心理素质很强,技术高超且准备充分。”代海东几乎是脱口而出,嘴角仍然挂着笑,一双平静的眼睛却让人看不出他此刻什么情绪。以前倒也不会有仔细观察代海东的机会,直到刚刚这会儿许鑫蓁才发现他的脖子上有一道不太明显的疤痕。


接连几天案子仍旧没有一点进展,倒是因为陶小小网红的身份,这起案子在网上的讨论度越来越高。关注度越高,许鑫蓁他们破案的压力也就越大。


再一次的会议仍旧没有发现新的线索,连轴转了几天大家都有些精疲力竭,会议室内的气压显得有些低迷。


“我倒是有一个想法。”一名老刑警打破了会议室内的沉默。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说过十二年前发生在本市的一起连环杀人案。凶手用手术刀接连杀害了多名被害人,后来却突然停止了作案,至今都没有落网。”


“我倒是觉得跟这个案子还挺像的。”


许鑫蓁和很多同事并不是本市人,这个案子又发生在十二年前,他了解的并不多,所以一开始也没能将两者联系起来。


十二年前的卷宗被重新翻了出来。如老邢警所说,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而且杀人手法与本案如出一辙。


“甚至连手术刀都是同一个型号。”李小龙补充道。


如果能用更多的证据证明两者的相似性,这起案子或许就需要和十二年前的案子并案调查了。申请并案调查的报告还在等待审批,许鑫蓁这么多天来难得下了个早班。


回家后就直奔卧室补觉,许鑫蓁甚至忘了告诉周诣涛自己今天是正常下班时间,刚刚睡醒就听见开门的声音,他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九点了。周诣涛回家的时间倒是比以前晚了许多。


“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周诣涛看见许鑫蓁顶着一头被睡的乱糟糟的头发从卧室出来的时候还带着笑。


“嗯,现在有点饿。”许鑫蓁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那我给你做点吃的,我已经吃过了。”


“小周,你是在本市长大的,那你对十二年前那起连环杀人案知道的多吗?”许鑫蓁看着周诣涛在厨房忙碌的背影随口问了一句。


锅中的面条随着沸腾的开水上下起伏,周诣涛拿着筷子的手在空中悬停了一秒。


“凶手好像至今都没找到吧。作案毫无规律,也没留下任何痕迹。”


“别加辣椒!”许鑫蓁叫停了周诣涛正要加辣椒的手。


“好。”


简单煮了碗面后周诣涛就去洗澡了,手机被留在了桌面上。许鑫蓁吃着面,余光扫到屏幕上信息弹个不停。


【周医生,我已经到家了】

【周医生,今晚的饭菜还合你口味吗】


许鑫蓁咬断口中的面条,到手机黑屏也忍着没点开看。


这几天忙的晕头转向,本来还能勉强一起上班的时间也被打乱,倒是有几天没坐周诣涛的车上班了。许鑫蓁坐上车才又想起前几天在医院的事儿,但这么久了周诣涛从来没有跟他提起过这件事。思绪随后又飞到昨晚的信息,许鑫蓁看着窗外快速移动的画面,脑子里还是乱的不行,最后“啧”了声,干脆皱眉闭上了眼。


“阿蓁,我说过,你有什么情绪可以直接告诉我。”


这的确是两人在一起时就说好的,周诣涛提出这点的时候许鑫蓁也表示很赞同,不用因为对方的情绪猜来猜去会节省很多麻烦,两人也一直是这么做的。但是许鑫蓁这次却不太想解释。


“我没有,你想多了。”


“但是你现在看上去很不高兴。”依旧是那熟悉的平稳声线。大多时候会让许鑫蓁感到安心,但有时也会让他觉得太过平淡。


许鑫蓁又想起周诣涛以前并不爱笑,他不笑的时候看上去有些生人勿近,这也导致他顶着这样一张帅脸,却没人敢肖想。


“周医生,你长这么帅平时就应该多笑笑嘛。”刚认识周诣涛那会儿许鑫蓁经常这样调侃。


后来倒是变得爱笑了。许鑫蓁却觉得有股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意味。


“是,我就是不高兴了。但我也不是什么情绪都要告诉你吧!”


周诣涛似乎对许鑫蓁突如其来的情绪没有反应过来,思考了几秒后才开了口。


“你不说的话我不知道。”


“你也不是什么都告诉我了。”


周诣涛没有再接话,车内的沉默一直持续到许鑫蓁下车,最后连句告别的话都没有。


尽管陶小小的案子跟十二年前相似,却仍旧无法确定是否为同一人所为,再次作案的原因又是什么。既不知道杀人动机,也没留下任何有关凶手的线索,案件似乎陷入了僵局。


早上的不欢而散后两人已经一整天没说过话了。许鑫蓁下班回到家时周诣涛正坐在客厅看电脑。他忽然觉得自己早上不应该朝周诣涛发脾气的,也不知道这场冷战会持续多久。


在许鑫蓁的记忆里周诣涛从来没有对他撒过谎。他自认为不是一个不给对方空间的人,至少和周诣涛在一起的这么多年里许鑫蓁从来没有因为职业之便查过什么。或许是最近这案子给许鑫蓁带来的压力让他有些敏感了,又或许是上次查监控无意间看到那辆开进小区的车让他意识到周诣涛可能对自己说谎了。总之,和周诣涛在一起的这么多年来许鑫蓁第一次感受到了危机感。


在一起这么多年两人也不是没闹过矛盾,起初几乎都是因为许鑫蓁实在扛不住周诣涛的美色,每次吵完架后又实在想念周诣涛的拥抱和亲吻,只好半夜又从主卧爬上客卧的床。不过许鑫蓁后来也终于硬气了一回。


“凭什么每次吵完架都是我先主动去找你啊,以后都换你来哄我。”


许鑫蓁每次说过的话,周诣涛都能清楚的记得并且实施。所以后来每次吵完架,都是周诣涛找准时机率先服软。不过目前,周诣涛似乎还没有这个打算。


“小狸呢?”许鑫蓁见周诣涛面无表情的盯着电脑屏幕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过自己,有些刻意的在客厅里来回走动。


这傻猫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许鑫蓁把家里的角落都翻了个遍,连根猫毛都没找到。


也是,周诣涛每天都会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哪能让他找到猫毛呢。


许鑫蓁最初提出想养猫的想法时周诣涛是拒绝的。



“我们就养一只,一只怎么样。”许鑫蓁拉住转身想要离开的周诣涛,眼神中闪烁着兴奋。


“养猫很麻烦。”周诣涛言简意赅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不麻烦,我来养。”


“小周~”


“再不走演唱会要迟到了。”周诣涛看了眼手表,无奈道。


好不容易才说服周诣涛陪他来看这场演唱会,许鑫蓁也没想到自己半路会被一家宠物店吸引了。还是演唱会更重要!


许鑫蓁还没来得及就养猫这件事对周诣涛发起第二轮攻势,那只蓝白色卷毛小猫就被周诣涛带回来了——正是许鑫蓁那天看上的那只。


尽管当初说的是由许鑫蓁来养猫,事实上他并没有坚持多久这个担子就不出意外地落在了周诣涛头上,小狸也因此更黏周诣涛一些。


“小狸?”没找到猫的许鑫蓁不死心的又叫了几声,转头看见周诣涛仍旧稳稳坐在那儿,仿佛没听见那边的动静。


傻猫,你爹都不要你了还不知道回来。


电脑终于“啪嗒”一声被合上,许鑫蓁却眼睁睁看着周诣涛穿好外套径直出了门。门被关上的瞬间许鑫蓁觉得自己的心似乎被狠狠抽了一下。他呆呆站在原地看了门口几秒后才向沙发的方向走了过去,仰躺在上面。


整个客厅安静到许鑫蓁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见。迷迷糊糊间他似乎觉得自己好像睡着了,却不知道自己就这样睡了多久。头脑快要清醒之时,手机铃声突兀响起,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来接了电话。


“喂。”


“许队,接到报警,清溪巷发生一起了命案。”


鲜红色血液侵染蓝白色校服在男生身下形成一大滩血迹,校服再加背上的书包不难判断此次的被害者是一名学生,一名高中生。


上一桩案子还没有被解决,如出一辙的作案手法就在几天后再次上演了。勘探完现场返回警局的路上众人都很沉默。


“甄昊,男,十八岁,清溪高中一名高三学生。”


“报案人是住在附近的居民,据他们说甄昊并不住在这里。”


“距案发现场不远的地方我们发现了几只死猫,经调查确定甄昊存在虐猫行为,为掩藏这件事他所选择的地点都没有监控。”


那么他被害的过程同样也没有被拍到。


吴金翔将被害者信息大致介绍了一遍。


“两名被害者之间有关系吗?”许鑫蓁将面前两份被害人资料仔细对比。


“还真有。”吴金翔将两份被害人资料投在屏幕上,将两个相同的地址圈了出来。


“他们曾经都住在一条街道,算是邻居。”  “这里,晨曦街。”


“晨曦街…”许鑫蓁将这个地址在嘴里轻声念了一遍,“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许鑫蓁回到办公室将一堆文件抱进了会议室,随后一份份翻找起来。他敢肯定自己最近就见过这个地名,到底是在哪里……这个案子查了这么久,许鑫蓁觉得有一个答案快要出来了。


“这个。”许鑫蓁将手中这份文件递给吴金翔,让他把上面的资料找出来投在了屏幕上。


“晨曦街,十二年前连环杀人案最后一名被害者林素心遇害的地点。”


“我在看十二年前那起连环杀人案卷宗时就发现,林素心跟前面所有的案子都不一样,但跟最近这两起案子却一模一样。”


刚刚打印出来的资料还带着温度被吴金翔分到了每个人手中。


“十二年前几乎每起案件,凶手都是用手术刀刺穿被害者声带的同时还刺伤颈总动脉,这种做法的结果就是被害者会因为动脉失血快速死亡。”


“但是林素心,凶手失手了。”


“他只刺穿了她的声带,而这种做法的结果就是…”


“被害者会在无法发声的情况下,慢慢等待死亡的降临,直至人体所能失血的极限。”


会议室内每个人的情绪都被许鑫蓁的这番话带进了情景里。


“而十二年前的陶小小和甄昊,或许是这场死亡的目击者又或者…见死不救者。”


说到这里大家都明白现在有两个侦破方向,要么是十二年前的连环杀人案凶手为掩盖罪行再次作案杀掉目击者,要么,就是有人模仿作案为林素心报仇。


安排好大家的任务后回到家时天已经快亮了。刚刚进门小狸就跑过来“喵喵”地叫。许鑫蓁抱着猫看见周诣涛正在卧室睡觉,干脆去了客卧睡,他可不想刚睡着就被周诣涛起床的动静吵醒,虽然周诣涛每次都会十分小心。


这一觉许鑫蓁睡的昏昏沉沉,梦里是他和周诣涛在一起不久后许鑫蓁带他回去见父母。


周诣涛去之前问了许鑫蓁很多问题,该怎么打招呼,要带些什么东西去。其实许父许母都挺随和的,许鑫蓁只让周诣涛别太紧张。


“小周,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你爸妈?”许鑫蓁看着周诣涛出发前整理衣服的背影,突然想到自己好像完全不了解周诣涛的家庭。


“我母亲…去世了。”


刺耳的闹铃声响起的霎那让许鑫蓁瞬间从梦中惊醒。他看了眼眼手机,有不少消息和未接电话。睡前只记得订个闹钟,却忘了关闭手机的勿扰模式。


他一边收拾着准备出门,一边给吴金翔回了个电话。


“阿尾,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周诣涛,是林素心的儿子。”


许鑫蓁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在他看来本该毫无关系的两个人却因为吴金翔这句话瞬间建立起了一种绝对的亲密关系。


到了警局后许鑫蓁便直奔吴金翔的工位,电脑屏幕上那张证明两人关系的文件正直直摆在那儿,不容许鑫蓁质疑。


虽然他当初只是不想在周诣涛面前提起一些已经过去的伤心事,但许鑫蓁还是有些怀疑自己这么多年是不是对周诣涛关心的太少了,不然怎么能连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


【小周,你在哪儿?】


信息发过去后迟迟没能收到回复,他又给周诣涛的同事发了信息。


【周医生已经下班了】


许鑫蓁突然觉得有些心慌,如果没有在上班,他想不出任何周诣涛不回他消息的理由。


“许队,这是十二年前住在晨曦街,且离案发地较近的居民名单。”


“这么少?”许鑫蓁接过同事递过来的薄薄几张纸。


“再排除十二年前案发当晚不在家的,只有……这三个人。”


同事抽出几张后许鑫蓁手里便只剩下三个人的资料。


“徐大山”  “他有家暴案底?”


相比起其他两个人,许鑫蓁隐隐觉得他很有可能是下一个目标。


“走,去见见他。”


夜幕降临,但这座城市并未沉睡,霓虹灯接连亮起,许鑫蓁驾着车驶离繁华的市区。


徐大山住在一个远离市区的老旧社区,街道狭窄,许鑫蓁只好和同事们下了车步行进去。与市区形成鲜明的对比,这里没有高楼大厦,只有一排排低矮的平房。相当长一段距离才有一盏的路灯昏暗,可视度并不好。


“啊!!!”一道惊恐的女声突然响起并向许鑫蓁等人的方向靠近。


“怎么了?”


一个神色慌张的女人从转角跑了出来,正好和许鑫蓁等人迎面撞上。


“那边,那边有人死了……流了好多血!”


众人闻言纷纷向女人所说的方向跑了过去,不远处一个人正倒在血泊里,而另一个身影正背对着众人蹲在一旁。


一起来的同事们迅速包围了上去,许鑫蓁的视力一向很好,看见那个身影的刹那却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突然的心跳加速让他呼吸都有些乱了,向那个背影靠近的每一秒似乎都被无限拉长,在他离案发现场只有三米的距离时,那个背影终于站了起来,随后缓缓回过了头。


一身黑色的冲锋衣上是一张许鑫蓁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


是周诣涛。


那层一直环绕在周诣涛周围的温柔早已荡然无存,许鑫蓁试图寻找却只看到了冷淡,漠然。那不是他所认识的周诣涛。许鑫蓁自以为最熟悉的人,此刻却陌生得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办公室的钟转了一圈又一圈,许鑫蓁审问过很多案件嫌疑人,却从未觉得这个过程竟然如此漫长。周诣涛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难道真的是为了给母亲报仇吗……许鑫蓁又立马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周诣涛这样一个没能抢救回病人生命还会自责,身上还会随时带着糖果送给医院的小孩逗他们笑的人怎么可能……


“阿尾,你出来下。”吴金翔敲了敲许鑫蓁办公室的门。


“由于审讯过程中周诣涛的表现有些奇怪,所以我们给他做了精神测定。”李小龙表情有些古怪,拿着刚刚送到他手中的分析报告有些犹豫地开了口。


“报告显示,周诣涛患有”


“情感认知障碍。”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向许鑫蓁的方向看了过去,整个办公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什么意思?”脑子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敲了一下后瞬间宕机了,许鑫蓁几乎是无意识地脱口而出。


“字…字面意思。”李小龙小心观察着许鑫蓁的表情,音量都不由自主小了几个度,“一种神经类疾病,主要表现为无法理解他人的情绪,也难以产生相应的情感反应。”


和周诣涛在一起的第六年,许鑫蓁意识到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他。并且,这个人或许从来都没有爱过自己。


没有找到凶器,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周诣涛就是凶手。48小时一到,他们没有理由继续关押周诣涛。


许鑫蓁倒是没想到,两人再一次说上话竟然会是在警局,一个是警察,一个是嫌疑人。


那样冷漠的眼神是周诣涛过往从来没有在许鑫蓁那里见到过的。或许他在面对罪犯的时候也露出过那样的眼神,只是此刻受凌迟的人变成了他周诣涛。


许鑫蓁好像知道了,他的秘密。


他快速思索着应该将许鑫蓁的这种眼神划归到以往哪种相似的情绪,以有助于他做出最正确的行为。


服软。周诣涛以往每次惹恼了许鑫蓁,只要率先服软任何事情都可以一笔勾销。他努力扬起一个笑容,从许鑫蓁依旧冰冷的眼神里他猜到自己应该笑的很难看。


“阿蓁。”


“周诣涛,”

“你爱过我吗。”


上次就是因为自己说谎惹恼了许鑫蓁,周诣涛绝不会再犯。但爱这个字对周诣涛来说太过陌生,他似乎给不了许鑫蓁答案。


这份沉默在许鑫蓁眼里却与否认无异。


“最后一个问题,当初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你很合适。”


许鑫蓁自嘲般笑了一声,“演了这么多年,真是…辛苦你了。”指尖被掐到发白,眼泪仍旧不受控的流了出来。


周诣涛抬手想要帮他擦掉却被许鑫蓁一把推开。


“周诣涛,分手吧。”


许鑫蓁说完这句便头也不回的走了。他觉得自己现在这幅样子实在是有些狼狈。工作,只要忙起来就没空想这些事了。而在许鑫蓁不知道的地方,一个身影从周诣涛刚出警局就悄悄跟了上去。


“阿尾,我们在徐大山指甲里检测出了另一个人的生物信息,经过对比属于周若风,周诣涛的父亲。”


不知不觉中早就过了下班时间,许鑫蓁正要收拾东西回家,却被这个信息震惊到几秒后才反应了过来。


周若风的手机定位一直以一个恒定的速度移动,终于停下时,许鑫蓁正好带人赶到,看到的却是周诣涛被人挟持的画面。


漆黑的天空“啪嗒啪嗒”开始掉落豆大的雨滴,又在几秒之内骤然加大。


手术刀明晃晃架在周诣涛脖子上,身后的人终于慢慢露出了半张脸。


是代海东。


“用自己的儿子当诱饵,周若风,你比我狠。”


似是知道自己今天已经无路可逃,代海东握刀的手逐渐用力。枪声响起的下一秒,许鑫蓁立马朝周诣涛跑了过去。


“许鑫蓁,你知道的,我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


“周诣涛,我他妈管你喜不喜欢我,老子缠定你了!”


许鑫蓁试图用手捂住周诣涛的伤口让血流的慢些,却还是不受控的从指缝间漫了出来。


“小周,你别睡好不好。”


雨水打在脸上,他好像尝到一股咸味。许鑫蓁哭的好伤心,他很想抬手帮他擦掉却怎么也举不起来。


听说人死之前会看到自己的这一生。画面一帧帧浮现在眼前,那些藏在深处,快要被周诣涛遗忘的记忆在此时此刻变得无比清晰。


是从什么开始意识到自己与别人不同的呢?或许是小学别的同学会因为小猫小狗的离世伤心而自己却没有任何感觉时,又或许比那更早。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他见过太多人因为各种事情悲伤,愤怒,不安。但他通通都感受不到,自然也不会被它们所干扰。


周诣涛波澜不惊的人生只遇到过两次意外,一次是母亲的意外去世和父亲的失踪,另一次则发生在七年前,那一年他遇到了许鑫蓁。


大多数人明白的一个道理是知难而退。但许鑫蓁的道理是没有什么人是死缠烂打追不到的,一旦认定一件事便绝无放弃的可能。


许鑫蓁刚刚出院的那段时间里几乎每天都会变着法给他送花。原本除了工作几乎不会跟他有任何交流的同事也会跟着调侃几句。有时也会给他送吃的,遇上周诣涛有手术,许鑫蓁就会在外面等。


即使周诣涛的冷静理智让他在职业路上多了不少优势,但他也不是万能的,他也会有手术失败的时候。每当那个时候许鑫蓁就会抱住自己。


“小周,这不是你的错。”


他的无动于衷似乎被许鑫蓁理解为了过度自责。


许鑫蓁说希望自己能多笑笑,但是周诣涛不会笑,所以他准备了很多糖让医院的小孩们教自己笑。


任何技能只要经过反复练习都能达到出神入化的效果,表情也是。那些周诣涛感受不到表达不出的情绪,却可以通过一个又一个的面部表情与肢体语言被解读,再重现。


这并不容易,但许鑫蓁很有耐心。


周诣涛淡漠的人生在许鑫蓁的这份耐心里,悄无声息地走向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方向。


和许鑫蓁在一起的那天其实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日子。许鑫蓁说希望自己也能给他送一次花,所以那天周诣涛抱着花去警局等许鑫蓁下班。


或许是许鑫蓁跑出来时笑得太开心,又或许是因为那天天气很好,手中的花也很香,周诣涛想起了母亲曾经跟他说过的话。


“小涛,你跟他们没什么不同,你也会遇到一个合适的人,再和他共度一生。”


周诣涛觉得许鑫蓁就是那个人。


“许鑫蓁,我们在一起吧。”


“好啊。”周诣涛听见许鑫蓁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周诣涛从来没有考虑过养猫这件事,那会耗费很多精力,他也不需要从一只动物身上获得情绪价值,毕竟他也感受不到。


但是许鑫蓁想要。


眼睛紧紧盯着那只蓝白色卷毛猫的时候眼睛都闪着光,希望自己同意的时候连语气都软了不少。所以再次路过那家宠物店时,周诣涛鬼使神差地把那只猫买了下来。


周诣涛觉得就这么过下去好像也挺好的,但这份被周诣涛努力维护地平静还是被打破了。如果六周年纪念日那天没有意外从陶小小口中听到父亲的名字,一切是否会不一样。


他知道陶小小是谁,但他并不清楚父亲接近他是为什么。十二年了,他一次也没见过那个男人,那个和他一样患有情感认知障碍的人。


那天晚上他并没有找到周若风,但第二天听说陶小小死讯时他隐约觉得父亲或许在计划些什么。


他顺路捎了个同事回家,但他向许鑫蓁说谎了。周诣涛不希望许鑫蓁知道自己父母的事,那样的话他身上的秘密就瞒不住了。


许鑫蓁似乎因为这件事生气了,小狸也不见了,许鑫蓁可能会更气。周诣涛调了家里的监控后就出去找猫了。


那天他甚至还没有找到机会向许鑫蓁解释,就被父亲叫去了一个地方。他到达案发地的时候徐大山已经死了。


原来自己也成了父亲计划里的一环。


在许鑫蓁他们赶到之前代海东还跟他说了一些话。


“十二年前那个晚上,路过的人是你吧。”


“说实话,那天你路过的时候真的把我吓了一跳,不然我也不会失误。”


这是周诣涛的另一个秘密。那天晚上他路过了,带着耳机。


“你知道吗,你才是最有可能救下你母亲的人。”


“砰!”子弹穿过代海东身体的同时手术刀也顺势擦过周诣涛的脖子。


尖锐的刺痛从颈部蔓延,温热的液体顺着脖颈流出,呼吸开始变得困难。


原来是这种感觉啊,那以同样的方式死去算不算一种赎罪?



周诣涛从手术室出来的第三天仍旧没有醒来。


许鑫蓁在病房守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又去了警局。


“情感认知障碍,社会将这种病与冷血,易犯罪等词联系在一起。”


“可我觉得你们有时候分明比我们更冷漠。”


这是许鑫蓁第一次见周若风,隔着审讯室的一面单向透视玻璃。那是一张和周诣涛有着七分相似的脸,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年的奔波,或许看上去会更年轻些。


“虽然这并不道德,但…他们同样有权利选择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我从来都没有寄希望于他们在听见呼救后能下去帮忙反抗,可在那十分钟的时间里他们甚至没有打过急救电话,她明明有机会活下来的。”


“为什么要选择这么极端的方式。”


“我不这样做,你们能抓到他吗。”周若风的眼睛里几乎看不出任何情绪,就连语气也没多大起伏。


引起舆论压力,又通过一次次地模仿代海东最后一次的“失败”作案把他逼出来。


“最后一个问题,周诣涛知情吗?”


回答到这里,周若风似乎思索了一会儿。


“十二年了,被代海东挟持的那天是他第一次见我。”



许鑫蓁不上班的时间几乎都呆在医院,路过花店的时候他看到了门口摆放的茉莉花,跟六年前周诣涛送他的那束很像。他将花摆在了床头,又开始对周诣涛的自言自语。


“小周~”


是许鑫蓁的声音。


意识陷入了一片混沌,一片黑暗之中却猛然出现了一缕光。


要是自己就这么放弃了,许鑫蓁怎么办,以后没人送许鑫蓁上班,没人帮他养小狸怎么办。周诣涛还想和他一起吃饭,一起看演唱会。其实干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许鑫蓁待在一起。


周诣涛睁开眼的时候,天边刚刚泛起一抹淡淡的鱼肚白。他缓缓转头,看见了趴在病床旁睡觉的许鑫蓁。


“阿蓁。”

“天亮了。”

“还有,我好像很爱你。”

浕浕

『鑫许钎年』钎九登场六周年联文|01:00|婚礼进行时

上一棒:@左左右哈 

下一棒:@做饿梦了没 


婚礼策划师第一人称叙述,婚前焦虑调节


全文9k,结局he,看到“end”之前不接受审判

  

请务必看到结尾!


——————

作为一个拥有十年从业经验的婚礼策划师,看到他们第一眼,我就笃定这两个人的婚姻不会长久。


第一次见到他们是在公司的样片宣传室,染着蓝色头发那位先生亲昵地挽着身旁黑发小麦色皮肤先生的手臂,整个人像没骨头一样挂在对方身上,嘴里喋喋不休说着什么,似乎对每一部样片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身旁黑发的先生频频点头,看起来对伴侣的观点十分认可,但我能敏锐地从他微皱的眉头中读出一丝不耐烦。...


上一棒:@左左右哈 

下一棒:@做饿梦了没 


婚礼策划师第一人称叙述,婚前焦虑调节


全文9k,结局he,看到“end”之前不接受审判

  

请务必看到结尾!


——————

作为一个拥有十年从业经验的婚礼策划师,看到他们第一眼,我就笃定这两个人的婚姻不会长久。


第一次见到他们是在公司的样片宣传室,染着蓝色头发那位先生亲昵地挽着身旁黑发小麦色皮肤先生的手臂,整个人像没骨头一样挂在对方身上,嘴里喋喋不休说着什么,似乎对每一部样片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身旁黑发的先生频频点头,看起来对伴侣的观点十分认可,但我能敏锐地从他微皱的眉头中读出一丝不耐烦。


平心而论,这两个人的单看外表实在登对。两人都是一米八几的个头,样貌身材和气质样样都出挑,蓝发那位先生骨架偏小,五官精致,依偎在伴侣身旁像个漂亮的人形挂件。黑发那位先生眉目俊朗,身姿挺拔,体态几乎是我见过的人里最好的一个。


“请问两位是要咨询婚礼策划吗?”我保持着职业微笑开口道:“我是这里的金牌策划师,两位可以移步到我办公室,我们详细沟通一下。”


来到办公室坐下后,我给面前的两人沏了一壶玫瑰花茶,“二位怎么称呼?”


“我姓许,他姓周。”蓝发先生开口道。


“那我就叫两位许先生和周先生吧,两位婚礼日期敲定了没,打算领证和婚期一起吗?”


“我们已经领过证了。”许先生炫耀一般将无名指上的婚戒展示给我看,又觉得不够似的拉着身旁周先生的手十指相扣,用空着那只手翻出晒结婚证的朋友圈:“三个月之前领的证,现在准备补办场婚礼,日期嘛……”


他用肩膀撞了一下身旁的周先生:“你说日期什么时候合适,要不下个月怎么样,最好选个黄道吉日。”


“都可以。”周先生的语气温温柔柔的,“听你的。”


“下个月的话可能有点仓促。”我好心提醒道:“大部分酒店都要提前半年预约,现在最快也要三个月之后。”


“咋这么慢啊。”许先生舔了舔嘴唇,声音黏黏糊糊的,“三个月也不是不行,反正尽快吧。”


“酒店规格有什么要求吗?”我继续问。


“挑最好的?”许先生侧身挽住周先生的手臂,有点撒娇的意味。


周先生回给他一个淡淡的微笑:“嗯,最好的。”


“就要最好的,钱不是问题!”得到支持的许先生愈发神采飞扬,带着一种“看吧我老公就是宠我”的即视感,让我不禁在心里打了个寒颤。


同性婚姻法已经出台了许多年,现在娇妻这个赛道确实不分性别了。


“我们这边亲戚朋友多,婚礼估计要摆个一百桌吧,少说也要八十桌。”许先生继续道:“我俩都是福建人,福建那边排场你是知道的,帝王蟹和东星斑都是标配,一辈子就这么一次,肯定要让亲戚朋友吃饱吃好的。”


“对了,还要准备点金饰,这个你去买吧,到时候我把钱转你。”许先生对身旁的周先生开口:“是不是你当时说过的,给我搞几条金链子挂脖子上,跟你手臂那么粗那种,现在正好有机会给你实践一下。”


我听说过福建有这样的传统,新娘出嫁时身上要戴满金手镯和金项链,用金饰彰显主家财力,同时身上的金饰越多就代表日后生活越和美。不过近两年金价翻倍,全套金饰估计要几十万甚至上百万。


按理说这些金饰应该作为彩礼的一部分由新郎赠与新娘,但刚才许先生那句“你去买,到时候我把钱转你”倒是值得玩味,让我不禁怀疑两人家世相差有些悬殊。


“我说过吗?”周先生看起来一脸疑惑。


“说过的啊,那会我们还没在一起呢。”许先生似乎对那件事印象很深,“当时有个街头采访,问如果走红毯可以搭配一样东西,给对方搭配什么。”


“那时候我说给你安排个新娘,直接成全场焦点,你说给我戴大金链子,还特意说是手臂那么粗的。我靠我真服了,你干脆直接说是婚礼戴的那种得了。”


他看向周先生的眼中带着笑意,仿佛涌动着一片星光:“这回两个要求一次性满足,新娘和金链子都给你安排上。”


而周先生依然有些茫然:“有这回事吗?”


“我靠,你看这人,说过的话完全不记得,就这样还骗我说爱我。”许先生向我诉苦,又回过头继续数落道:“哥们把你放心里,你把哥们当傻逼,我是小丑,我这就走,这个婚礼不办也罢,呜呜呜……”


我皱了皱眉,这位许先生的话,好像有点太多太密了。


周先生似乎早已对这样的无理取闹习以为常,温声细语地哄了两句,却在许先生转头看向另一侧的一刻流露出眼神中的不耐烦。


我在心中轻笑,这个周先生,真是越来越让我觉得有意思了。


我看着面前这场好戏,在笔记本上随意地写写画画: “关于婚礼的风格,二位有什么想法吗?”


“都有啥风格啊,能给我们介绍一下不?”


我打开办公室内的投影仪播放PPT,为他们逐一详细介绍。许先生热情度很高,将所有风格全部详细点评了一番,第一个不够素雅,第二个太花哨,第三个太过古板了,不像婚宴像灵堂。中式婚礼不错,三生三世也很有意思,各种风格难以抉择。


相较于许先生的投入,周先生则一直淡淡的,不管许先生说什么都点头说好,偶尔顺着许先生的话附和两句也略显敷衍。好像他只是一个来蹭席的看客,对这场婚礼没有任何期待。


“两位能跟我讲讲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吗,到时候可以剪一个视频在婚礼上播放。”我提议道。


提起他们的初相识,许先生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又装作一脸不情愿的样子:“既然你这么问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给你讲讲吧。”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许先生尽自己所能详细地讲述了他和周先生从初相识到确认关系到如何走入婚姻殿堂。


简单来说,这是一个主播与榜一大哥喜结连理的故事。彼时周先生还是个游戏区的新人主播,凭借技术高超、形象佳气质好、声音温柔好听俘获了许先生的芳心。许先生财大气粗,带着自己的工会刷礼物,很快把周先生捧成了有一定粉丝体量的当红主播。


之后许先生趁热打铁提出和周先生见面,相见那天两人同时对对方一见钟情,迅速坠入爱河。恋爱三年期间他们称得上人人羡慕的模范情侣,周先生细心体贴,把许先生照顾得无微不至。许先生对此十分受用,在物质方面几乎对周先生有求必应。


许先生比周先生稍小半岁,在许先生年满22岁生日当天,两人迫不及待去民政局领了证,至此成为了一对合法夫妻。


许先生描述得事无巨细,几乎把他们三年里所有甜蜜回忆全部讲了一遍。从外套到冰美式,从高铁偶遇到七夕吃火锅,从我家小周第一马克到钎宝天下无双,从不要自拍要公主抱到多肉葡萄去茶底去芝士,从他没衣服怕他冷到他本来就是小孩子,从陪少爷逛街到少爷在我旁边睡着了,从你手好冰到吃你最爱的大牛蛙,从打羽毛球到双人直播,从青椒肉丝到吃同一串糖葫芦,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


我用手挡着嘴,偷偷打了个哈欠。


老实说我对他们的恋爱史不感兴趣,只在乎两位金主付钱的速度快不快。


不过看着在许先生喋喋不休讲述自己恋爱史期间全程一言不发在一旁玩手机的周先生,我在心里对他们这段感情的真心程度持怀疑态度。


真的如许先生所说的那样纯粹吗?


“大概就这样。”许先生终于结束了他长篇大论的爱情故事回顾史,停下来喝了口茶,“你刚才说婚礼风格是吧,最开始我俩因为王者荣耀认识的,婚礼风格要不就搞成王者的形式吧。”


“把礼堂弄成峡谷的样子,你家亲戚坐蓝色方,我家亲戚坐红色方,中间搞几座防御塔,两边是两座水晶,到时候咱俩也不用穿西装了,直接cos王者英雄。”


我嘴角微微抽搐:“好……好新颖的想法。”


得到“认同”的许先生愈发眉飞色舞:“新颖吧,早说了,哥就是小天才。”


旁边的周先生跟着附和:“嗯,小天才。”


“你给我cos莱西奥吧,百里守约也行。”许先生挽住周先生的手臂,“记得腰上缠绷带,没我同意不许给别人露腹肌,知道不?”


周先生点头如捣蒜:“知道的知道的。”


“我们俩都cos王者英雄了,要不直接让宾客cos小兵吧,服装统一定制一下,一半穿红色袍子一半穿蓝色袍子,再搞几个Hello Kitty小兵皮肤。暖场节目什么的也不用搞了,直接5V5公平竞技手游,每桌出五个人打瑞士轮,最后赢的那一桌礼金免单……”


怎么越来越天马行空了?让宾客cos小兵,婚礼现场打王者,这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主意?


我用眼神向周先生求助,周先生却像没注意到我一般,眼含笑意看着满嘴跑火车的许先生,不过那笑意只持续了一秒,很快转为带了些厌烦的无奈。


我不得不扶额打断许先生:“其实婚礼嘛,它总归还是个比较传统的东西,搞得太新颖的话,家里长辈可能不太能接受得来。”


“对哦,到时候爷爷奶奶还要过来呢,搞一群戴帽子小兵别给他们心脏病吓出来。”


我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一群人穿着红色蓝色长袍的画面,好像确实挺惊悚的。


“那不用弄那么麻烦了,就搞那个三生三世的主题吧。”许先生大手一挥道。


“周先生呢,对整场婚礼有什么建议吗?”我看向从始至终没发表过任何想法的周先生。


“他能有什么建议,听我的就行。”一旁的许先生抢答。


刚想开口的周先生眨了眨眼,点头道:“对,听我爱人的就行。”


“主要是我看刚才周先生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发表意见。”我观察着他们的神色,试探着问道。


“他有点婚前焦虑,不用管他,到时候人能来就行。”


“婚前焦虑吗?”我笑了笑,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二级心理咨询师证书。


“作为一个金牌婚礼策划师,关注客户在备婚期间的心理状态也在我的业务范畴内。周先生有空的话可以来公司跟我聊聊,让我们专业人士帮您缓解婚前焦虑。”


周先生没回话,转头看向许先生,像是在用眼神询问。


“来呗。”许先生看起来是闲不住的性格,已经开始玩上座椅的旋转功能了,“反正这里离家近,你直播累了就下来找人聊聊天。”


这附近有不少高档小区,其中当属悦澜府最为奢华。我心想要是他们住在悦澜府的话,我可以把报价再提高20%。


“两位就住在附近吗?”我假装不经意地问。


“对,就住悦澜府。”


我在心里低声喊了句“Nice”,又跟许先生确认了几个无关紧要的细节,最后以一句话作为结尾:


“定金需要支付10%,请问方便刷卡吗。”


许先生连价都没还,直接抽出钱包里的黑卡递给周先生,“你去刷。”


当天晚上临睡前,我翻出六位数定金到账的短信反复查看,收获了一夜好眠。



接下来的一个月,许先生经常在微信和我对接婚礼流程,有时候还会来门店进行具体细节确认,而周先生始终没露过面。


知道有一次我终于忍不住主动提及:“许先生,您爱人最近怎么没跟您一起过来?”


“哦,他最近有点忙。”许先生理了理刘海,“反正他过来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在家做饭呢。”


“您之前提到周先生好像有点婚前焦虑,最近有缓解吗?”


“还那样吧。”许先生皱了皱眉。


“如果持续焦虑的话,可以让周先生来我这边找我聊聊。”我尽量让自己看起很专业,“之前也有客户有类似的情况,交流过几次之后情况好转了许多。”


“对了,最好让周先生单独过来,一对一咨询效果比较好。”我补充道。


“行,我知道了,明天我让他过来一趟。”许先生玩着手机漫不经心道,“先走了。”


我看着许先生的背影,嘴角不由自主微微上扬。


真是越来越期待和周先生的单独会面了。



第二天下午,周先生如约而至来到了我的办公室。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或许是许先生不在的缘故,面前的周先生看起来似乎比上次放松了很多。


“我爱人让我来你这边聊聊,希望没打扰您工作。”周先生开口温温柔柔的,给人很谦逊的感觉。


“不打扰不打扰,这本来就是我们的工作之一。”我给周先生沏了一壶茶茉莉花茶,“其实您有什么困扰都可以向我倾诉,请放心,保护客户隐私是我们的职业操守。”


在长达一小时持续不断的引导下,我终于成功获取了他的信任。


“其实我和他之间……”看得出来他依旧有些顾虑,几番犹豫之后还是吞吞吐吐地开口,“算了,我从头跟你说吧。”


从周先生的叙述中,我听到了一个和之前许先生所说版本完全不同的故事。


最初周先生是手游专区的小主播,也的确到许先生公会扶持后成为了拥有一定粉丝体量的当红主播,但当许先生提出私下见面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拒绝,不想在工作外的时间与直播间的粉丝有过多来往。


但许先生在知晓他想法的情况下依然态度强硬地想要见面,还明里暗里以公会的流量扶持作为威胁,周先生出于无奈只好答应了许先生见面的要求。见面之后两人也并非许先生所说的同时对对方一见钟情,而是许先生单方面对周先生展开追求,期间赠送了很多奢侈品,并且多次进行大额转账。周先生为了不辜负许先生的心意,最终同意了许先生的追求,与许先生发展成了情侣关系。


我表面上点头表示理解,实际上在心里偷偷冷笑。这人倒是把自己择得挺干净,什么“不辜负心意”,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说到底只是图人家钱罢了。


“后来我发现这段感情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顺利,你应该看得出来,我爱人是个很强势的人,家里所有事情都要听从他的安排,我连提建议的权利都没有,甚至没有一点自由。”


“他这人很挑剔,尤其是吃东西的时候。这不吃那不吃,鸡蛋过敏奶制品也过敏,连吃汉堡都不加酱。自己不吃就算了,还强迫我不让我吃,我以前一顿能吃两个煎蛋,跟他在一起之后家里再也没出现过鸡蛋这种食材。还有不加酱的汉堡,你能想象汉堡不加酱有多难吃吗?”


“他喜欢腹肌,就强迫我每天健身保持身材,衣服只能穿跟他同一家店买的情侣款,一起点奶茶一定要抢我那杯喝,这么大的人了吃完糖葫芦还要让我给他擦手,出门不穿厚衣服,冷了就抢我外套穿。”


“还有冰美式,他说冰美式消肿,让我每天陪他一起喝,我跟他说过很多次我不喜欢那个味道,他都假装没听见,第二天还是会点两杯。”


“我真的很讨厌冰美式……”


他跟我长篇大论吐槽了一个小时,终于长舒一口气:“谢谢你,可能一直以来我都需要找个人听我倾诉吧,说完之后感觉好受多了。”


“其实我还是很爱他的。”


我差点没忍住笑出了声,心想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他的身世其实挺惨的,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因为车祸去世了,后来爷爷奶奶把他抚养长大,性格有些骄纵也难免。”


我突然来了精神,敏锐地捕捉到这段话中的关键词。


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对于面前的周先生而言,可是省去了不少的麻烦呢。

 


在这之后周先生又来过我这里几次,每次都会大倒苦水至少一个小时。随着倾诉次数增多,他对我也越来越信任。


我想应该是时候了。


“周先生,不知道您有没有想过,您爱人这么富有,如果有一天他出了什么意外的话,受益人会是谁呢?”


“你什么意思?”他皱起了眉。


“我的意思是......”我缓缓前倾身体,直视着他的双眼:“制造一点小小的意外又如何呢?”


我从来没见过单眼皮的眼睛能瞪得那么圆。


“你是不是疯了?”他的手紧握成拳微微颤抖着,或许是因为气愤,或许是内心阴暗角落被掀开一角的恼羞成怒。


我敢说他一定考虑过这件事,只是需要一个推波助澜的人帮他缓解内心的愧疚罢了。


他沉着脸站起,身后的椅子随着他的起身发出一声巨响,转身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我心平气和地抿了一口茶杯里的茉莉花茶。


他一定还会再回来的。



后面的日子许先生来了几次,和之前一样和我对接着婚礼流程。看来周先生没把我们上次的对话告诉许先生,只是找了个借口不再单独来我这里。


我猜上次的对话大概给了他不小的心理压力。


那天之后我经常以发掘客户的名义在悦澜府附近转悠,经过三天一无所获之后,我终于收到了周先生的微信,上面只有一句话:明天上午十点我去你办公室,聊聊。


我愉快地回复了一个“好的”手势。



周先生是个很守时的人,第二天上午十点准时敲响了我办公室的门。


他脸色有点阴沉,像是不知道如何开口提起这件事。我跟他随意聊了几句让他尽量放松,逐步开始切入正题:


“上次聊天之后我找人了解了一下许先生的家庭情况,别误会,多了解只是为了更好地服务客户罢了。”


“领证之前你们做了财产公证,我找公证处的朋友调取了档案,他名下的净资产和股份加上三座城市的房产,少说也有九位数。”


“现在的许先生……恕我直言,看起来有点恋爱脑上头。日后他对你不满意,随时可以像追求你一样追求其他人,甚至是其他主播。”


我观察着周先生的反应,果不其然,在提到“追求其他主播”那一刻,他的眉头紧紧皱起。


我往后仰靠在椅背上,对这场谈话的结果胜券在握。


“‌遗产的第一顺序继承人包括配偶、子女和父母‌,在没有第一顺序继承人的情况下才会顺延至第二顺序继承人。也就是说,如果许先生不幸出了什么意外,他的财产会全部由您继承。”


我前倾身体,注视着他的眼睛:“周先生,这份巨额财产,你难道不心动吗?”


“不行,这绝对不行……”他下意识拒绝着。


我决定再添一把火:“反正你早就厌倦他了,不是吗?”


“如果这件事不解决,这样的日子你还要日复一日过下去,万一有一天他向你提出离婚,你很有可能分不到任何财产。”


见他沉默,我决定趁热打铁继续说下去。


“或许,他有可能在海边游泳时意外溺水……”


“他会游泳。”


看吧,其实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顺着我的思路想下去了。


“或者在爬山时候意外失足……”


“他前几天刚和朋友去过神仙居,近期应该不会再爬山了。”


“那他会开车吗,我知道某种让刹车失灵的方式,会让汽车在加速到时速100后刹车失效,而且几乎无法检测出来。”


我继续保持着职业微笑:“而我只需要一笔小小的佣金,从你继承的遗产中分三成就好。”


如果这单成了,足够让我后半生衣食无忧。



两天后,我收到了周先生放在我信箱中许先生汽车的备用钥匙。


我跟着许先生来到一家商场的地下车库,看见他走进商场后,用备用钥匙打开了他汽车的车门。


破坏刹车系统并不容易,好在我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实施起来还算顺利。就在我完成最后一个步骤,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宣告大功告成的时候,身旁的车门突然被打开,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手腕上已经多了一副闪亮亮的手铐。


两个警察把我从车里拖出来,狠狠压在车身上:“老实点,你被逮捕了。”


我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到周先生和许先生正站在不远处看热闹。周先生揽着许先生的腰,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开朗,看向许先生的神色也没有半分厌烦,就好像……


就好像之前都是故意装出来的一样。


我看到一位警察走过去拍了拍周先生的肩膀,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小周,辛苦你配合我们工作,录像我都看了,演技一流,简直可以媲美专业演员了。”


“那我呢堂哥,我演技不好吗?”一旁的许先生跟着插话。


“你那角色还需要演技吗,装傻白甜就行,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周先生打趣他。


“都好都好,多亏你们才能抓到这位嫌疑人。”那位警察看向我,“由他策划婚礼里,有三对新人其中一方在婚后不久就死于非命,我们早就怀疑他有教唆谋杀的嫌疑,没想到这次直接查到他故意杀人的证据。”


“你们,你们居然……!”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怒不可遏看向周先生,被他坦然地直视回来。


“之前都是骗你的,我父母身体好着呢!”许先生靠在周先生怀里,笑嘻嘻地对我说。


“你联系的私家侦探和公证处人员早就换成我们的人了,想怎么编就怎么编。”他继续道:“顺便告诉你,其实我们俩都是主播,而且互为对方榜一。”


 “不过确实是他先追的我。”周先生插嘴道。


“扯淡,明明是你先追的哥们!”


“就是你先追的我啊。”


“你再说?”


“好好好,是我先追的你。”


这两个人耍得我团团转,现在居然在我面前打情骂俏!


我再也无法忍受这一切,找准时机挣脱警察的压制,从口袋里拿出备用小刀冲过去,准备趁他们不备捅死一个给我垫背,却在靠近之前被周先生飞起一脚踹翻在地。


一旁的警察迅速扑上来,我被压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出手的机会。


“对了,忘了告诉你,我们家小周是国家二级运动员,福建省武术冠军,能一拳把你打到墙里。”许先生凑过来笑着地对我道。


“都是小时候的比赛了。”


“小时候怎么啦,那也是武术冠军!”


“你们一定会得到报应的!”我愤愤地咒骂道。


“有报应的是你才对,等着开庭见吧……”


我在许先生的声音中被押送上了警车,后续的情况不得而知。



一场大戏终于落幕,负责善后的警员检查了一下被策划师动过手脚的车辆,对许鑫蓁道:“许先生,这辆车可能要作为证物带回局里,一会我叫证物科的同事把车拖走可以吗?”


“拖吧拖吧。”许鑫蓁对警员道,“辛苦你们了!”


一切结束时天色已近黄昏,忙了半天的两人在商场吃了份晚餐,在夕阳的余晖下牵手朝家的方向走去。


“对了,那我们的婚礼怎么办,本来只剩一个多月了,不会要延期吧,真的好累啊……”许鑫蓁拖长音撒娇道。


“我已经跟另一家婚庆公司对接好了,所有细节跟我们原来商量的差不多,日期不变,地址还在原来的酒店,请柬可以照发。”


“很靠谱嘛。”许鑫蓁侧头在周诣涛脸颊亲了一口,忽然又道:“那我们岂不是下个月就要办婚宴了,诶呀我婚前焦虑怎么办,婚礼能不能延期啊,我也要找个人咨询一下缓解压力……”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小区楼下,四周寂静无人。周诣涛笑着听完许鑫蓁的控诉,将人一把拦腰抱起。


“婚前焦虑吗,我帮你解决一下。”


End









三也

【七日有幸】DAY5周诣涛视角

  如果我的心里也有一个智能的计时软件,就该这样描述自己:周某人,您最晚想起许鑫蓁,是在23:59;您最早想起许鑫蓁,在00:00。


  微信的未读朋友圈出现许鑫蓁头像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心间一颤,还在暗暗期待,难道是他把昨天我们一起逛家具城,或是一起吃火锅的瞬间定格下来了?或是像他平常的风格一样,发一句忧郁伤感的短句?有没有可能,他会发一句暧昧的暗示,只有我能看懂的那种……


  我深呼吸一口,郑重地点开,“A许鑫蓁”带着“恭喜发财”和“迎财神”的大段文案向我奔来,配图是九张色彩鲜艳的红底财神图。


  ……


  还以为像他这种看起来就天然带着不缺钱感的小少爷不会这样......

  如果我的心里也有一个智能的计时软件,就该这样描述自己:周某人,您最晚想起许鑫蓁,是在23:59;您最早想起许鑫蓁,在00:00。


  微信的未读朋友圈出现许鑫蓁头像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心间一颤,还在暗暗期待,难道是他把昨天我们一起逛家具城,或是一起吃火锅的瞬间定格下来了?或是像他平常的风格一样,发一句忧郁伤感的短句?有没有可能,他会发一句暧昧的暗示,只有我能看懂的那种……


  我深呼吸一口,郑重地点开,“A许鑫蓁”带着“恭喜发财”和“迎财神”的大段文案向我奔来,配图是九张色彩鲜艳的红底财神图。


  ……


  还以为像他这种看起来就天然带着不缺钱感的小少爷不会这样相信呢。


  窗外的声音渐渐小下去,亮着的是节庆的灯火,我躺在床上,心脏却扑通扑通地一直跳动,大到让我没有办法忽视它的存在。也可能是心理作用吧,尽管外面偶有烟花炸开的响动,但我总觉得,自己胸腔的响声要比外面大得多。


  明明自己此时身处市区的卧室里,还因为买不到回家的车票而“被迫”就地过年(幸好有许鑫蓁)。我却恍惚自己是不是被带到了某个高纬度的旅游地区——白天和许鑫蓁一起,晚上还要用来想许鑫蓁,深夜的梦境也常有许鑫蓁的光顾……我好像经历着美妙的极夜。


  如果他也在想着我……如果他也有别的意思……我双手合十,掀开被窝曲腿坐起,对着窗外虔诚许愿,那就拜托最近值班的财神大人保佑,保佑隔壁那个可爱的男孩子对我也有点非分之想吧。


  今天我睡得很好,刷着牙照镜子的时候才猛然想到,昨天好像没有和许鑫蓁约今天的行程。换句话说,如果他选择宅在家里,我可能今天一整天都见不到许鑫蓁了。我没来由地不爽,把漱口水吐掉以后冲着镜子摆了一个标志性的笑容,见不到许鑫蓁?那可不行!幸福是靠又争又抢得来的。约他!


  我夹着嗓子试了几遍音,按着录音键的时候却总是感觉情绪不对,直到十几遍以后,许鑫蓁的语音先我一步弹出来:“今天有安排吗?商场去不?”我赶忙松开录音键,发送“可以”配“可爱小狗·jpg”。


  许鑫蓁甩了一张龙图过来,说“等你”。


  我几乎没怎么陪人逛过街。小时候我妈太时尚了估计也嫌弃我的品味,经常和小闺蜜阿姨们挽着胳膊就出门购物,然后甩给我一张红票票让我自己解决晚饭。那个时候的我可没有很追求食物的完美,吃饱为大,剩下的钱七七八八的也就丢进了游戏里,我的理念很简单,那就是我可以穿得一般,可我爱的发育路所有英雄必须要打扮得风光无限。


  正走神,许鑫蓁拿了一件牛仔外套在我身上比划着,念叨道:“这个应该很适合你,试试不?”


  我惊讶:“给我挑的?”


  “怎么了,不行呀?”许鑫蓁环顾了一圈找试衣间的位置,推着我往里面走,“你穿着肯定好看。”


  我听话地钻进去,将许鑫蓁为我挑选的衣服穿在身上的时候莫名其妙的想,许鑫蓁不会也把我当什么奇迹暖暖换装游戏了吧。


  事实证明我的想法不算超过,一层楼的男装区,我俩几乎逛了个遍。他说回国匆忙也没怎么准备,新年新气象嘛,还是得买一些意思意思的,何况是在送穷鬼迎财神的重大日子。


  许鑫蓁的衣品很不错。起码我这样认为。原本我绝不可能尝试的服装也就在他的撒娇强推中上了身,他笑得眼角眉梢都弯起来,很认真地说我好看,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看着镜子里面的他站在我身侧,认真的神情像是在对待很重要的人那般用心。我悄悄地直起了腰,想让我们看起来更般配一些。


  到后面,我坐在沙发上看他挑选,这个人个子虽高,但太轻了,一蹦一蹦跳着走路的样子十足的小孩子,像小兔子一样跃进我的心里。鬼使神差地,我打开相机,拍下了他半弯着身子的样子。


  “咔嚓。”忘记静音了……


  许鑫蓁回过头,原本有些懵懵的表情在看到我举着手机的时候忽然消散,换以一个灿烂的微笑,他跑过来撞我:“干嘛呀,搞偷拍啊你!”


  由于惯性,我伸开手想把他撑住,怕这颗许鑫蓁牌导弹刹不住车把店撞翻了。他毛茸茸的头发蹭过我的脖颈,柔软细腻的手扶上我的小臂,抬头看我的时候像天晴了。许鑫蓁跳着来抓我高举着的手机,想看看我镜头里的他是什么样子。福至心灵,我又使坏把手机举的更远些,刻意让他在我身上多停留片刻,知道我察觉到四周有路人的目光打量过来才收了挑逗他的心思,翻出照片嘴硬道:“被你发现了还能算我偷拍么,这叫光明正大。”


  许鑫蓁咬牙装出很凶的样子说“好啊你个周诣涛”,在我看来好像炸毛的猫咪龇着齐整的牙齿求抚摸。我由衷地说“这么好看怎么不能让我拍一张了”,出口之前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句话有多暧昧,希望是只有我觉得暧昧,毕竟我心里有鬼。


  “呐?”许鑫蓁扒着眼皮伸舌头冲我做鬼脸,竭力扮丑,弱弱否认道:“哪里好看了……”


  嗯……我心想,现在是好看又可爱。


  晚饭就近在商场里解决,在或是男女情侣约会、或是家人结伴出行的人群中,我们两个大高个走在一起,还是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不过我并没有想和他分开的觉悟,只是想把背挺直再挺直,想把许鑫蓁手里的袋子都拿到自己手里,想让别人一眼就看出来,哪怕我俩是绑定的,也该我更像保护他的那个。


  饭桌上的许鑫蓁也很有趣,吃一点东西就叫嚣着有饱的感觉,要中场休息一会儿再拿起筷子。可是嘴巴却是一刻不闲,从商场的布局到推测路人的对话,从桌上的食物联想到自己当年如何如何,他的发散思维很强,好像有一副生动逼真的画在我眼前铺陈开来,将这个世界描绘地缤纷有趣。


  他嘴巴一张一合,我却痴迷,盯着他的脸忘了移开。


  “喂!”许鑫蓁叫我,担忧道,“我是不是话太多了?”


  “没有……我比较i。很喜欢你……很喜欢你这样的性格。”


  “那就好。”许鑫蓁冲我解释,“我平常话不太多,跟人熟了以后才会这样子,什么琐事什么心情就都想和你说一说,你要是觉得我烦就和我说哦……”


  “不会,怎么会……”


  还没等我表明态度,许鑫蓁又跟了一句,用词严肃语调却在撒娇:“不对!你不能觉得我烦,要不是对面坐着的是你,我才懒得开口说这么多话呢……”


  “是吗?”我将他面前的饮料续满,端着自己的杯子轻巧地碰了一下:“不会嫌烦的。我,荣幸至极。”


  回家路上许鑫蓁坐在我的副驾驶,车载音乐已经自动连上了他的蓝牙。他可能是真的累了,靠在椅子上就闭上了眼,连安全带都忘了系。本想着绅士一番,但又想起上次碰他的时候他反应很大的样子,可能是比较抗拒外人的触碰。我不想因此叫醒他,干脆熄了火,等他睡醒了再出发。


  没一会儿功夫,许鑫蓁眼皮动了动,像是刚睡醒那样,含糊着问我怎么不走。


  “你没有系安全带,走不了。”我诚实。


  “那你也不说帮我……木头吧你是。”


  我急了,“你不是被别人碰会应激吗,我不想吵醒你呀。”


  “我说的外人是司机,你是司机吗?”他也急了,更大声道:“你是外人吗?”


  “我不是吗?”我的脑袋都要痛了,什么意思,我不是外人,我能是什么,我能是内人?我能不是别人,那我是什么,我是他的自己人?我靠,他什么意思啊。


  “懒得理你!”许鑫蓁把安全带拉出来,用力插好又重重地靠回座位,“赶紧回家!”


  “我回我家!”他重复。


  我简直是扫地僧摸不着头脑,我这怕吵醒他怎么还有错了呢……


  未完待续。


  


  


  


  


  


  


  


  


  


  

琼可可

0009📱|网络热梗代餐图鉴ep1

是一个抽象梗or代餐的捡手机合集🙇🏻

仅供娱乐 请勿较真

可能出现:钎九cp向|钎单人cb向|尾相关cb向 (*cp向仅钎九)


每次看痘/印热梗,经常就会忍不住代我们千千就就^ ^这次集中性捡了特别多!

这个图鉴会不定时更新 取决于我收集了多少代餐和梗图🙇🏻

有一些梗可能知道原梗会更有效果 因为图片没有痘/印的bgm配音ㅠㅠ很抱歉



=====图鉴ep1[共8图]=====



1️⃣ “我看你王者没改密码”

千层if:

[图片]

啾尾if:

[图片]



2️⃣ “说点漂亮...

是一个抽象梗or代餐的捡手机合集🙇🏻

仅供娱乐 请勿较真

可能出现:钎九cp向|钎单人cb向|尾相关cb向 (*cp向仅钎九)


每次看痘/印热梗,经常就会忍不住代我们千千就就^ ^这次集中性捡了特别多!

这个图鉴会不定时更新 取决于我收集了多少代餐和梗图🙇🏻

有一些梗可能知道原梗会更有效果 因为图片没有痘/印的bgm配音ㅠㅠ很抱歉



=====图鉴ep1[共8图]=====



1️⃣ “我看你王者没改密码”

千层if:

啾尾if:



2️⃣ “说点漂亮话行吗”



3️⃣ 忘本



4️⃣ 不点


接下来都是一些感情稳定(!!)的小情侣 某一方(🦊)单方面玩感情破裂梗的桥段^ ^放一起了

千层哥不语只是一味地“🥲?”

5️⃣ “我是配角怎敢吃醋~”



6️⃣ “疑心深重的更是你!”



7️⃣ “晚上打游戏会有我的位置吗?”

*长图致歉 这张可能需要加载一会儿


DLC:如果玩梗玩脱了就会…?  



=====图鉴ep1 END=====



因为是上周断断续续开始做的,所以还是用的之前的一组头像包欠ㅠㅠ没想到能更新一组新的情头了

迁就真的把我养的很好🥰还有谁不知道家产又换了一组酷似情头的wx头像吗(私以为是最像最像情头的一对了。。

 新年快乐大家!!新的一年也要一起磕钎九好吗🥰🫶🏻🫶🏻🫶🏻

谁给我个能捡pyq的小程序 还有一堆emo文案适合咱啾尾哥发的叻^ ^

H.C.Star

【双宿双飞】 I never knew(白切黑男高归期/事业有成大飞)

  彭云飞在看到那个站在书架旁的孩子的一刻回想起自己的青春。

  他现年26岁,高中读到一半时跑去打电竞,做一名职业选手。当时不顾家人老师的反对,带着一腔热血踏入赛场,用尽天赋开出一朵短暂灿烂的烟花,然后悄无声息地熄下,最后留给赛场的最后一个礼物是一张曝光过度的签名照。

  彭云飞也曾想过坚持,他爱这个赛场。但是俱乐部老板说不想做了,而曾经并肩作战的队友像吹开的蒲公英一样散落到了他不知道的地方,他也只能提着自己那个旧旧的行李箱离开。

  好在在他迷茫之时,曾经关系还算好的队友Cat说自己开了一个公司,让他过来一起。Cat这个人很会抓住机会,他们把打比赛挣的那点小钱都拿来投资,借着时代的风...

  彭云飞在看到那个站在书架旁的孩子的一刻回想起自己的青春。

  他现年26岁,高中读到一半时跑去打电竞,做一名职业选手。当时不顾家人老师的反对,带着一腔热血踏入赛场,用尽天赋开出一朵短暂灿烂的烟花,然后悄无声息地熄下,最后留给赛场的最后一个礼物是一张曝光过度的签名照。

  彭云飞也曾想过坚持,他爱这个赛场。但是俱乐部老板说不想做了,而曾经并肩作战的队友像吹开的蒲公英一样散落到了他不知道的地方,他也只能提着自己那个旧旧的行李箱离开。

  好在在他迷茫之时,曾经关系还算好的队友Cat说自己开了一个公司,让他过来一起。Cat这个人很会抓住机会,他们把打比赛挣的那点小钱都拿来投资,借着时代的风口越走越上,竟然让彭云飞年纪轻轻就在上海拥有了自己的一套房子。即便那只是临近郊区的一套公寓,从阳台看出去只能看到大片的低矮房子和少数的高层楼盘。

  彭云飞很满意,因为工作的顺利他和家人已经和好,有时候站在公寓的阳台看着远方灰蒙蒙的地平线,想着自己会不会就这样一路按部就班结束自己的这一生,事业有成、买房、成家。

  直到他在书店里看到那个孩子的侧脸。

  恍惚间,彭云飞想起自己仍在高中校园里的某个无聊下午,他趴在课桌上美美睡了一觉,从臂弯里抬起头看到斜前方那个女孩子的侧脸,葱白一样的脖颈和小巧的下巴,细长的手指翻着一本彭云飞不认识的书。夏风穿过教室破旧的窗户,吹动她头发和他桌子上的试卷。

  被放在人生角落的十几岁的回忆无意中重现在二十六岁的夏天,彭云飞忽然想要抓住青春的尾巴,想要认识眼前这个孩子。

  即便回忆里那个翻书的人是女孩子,眼前这个是男孩。

  犹豫了许久,彭云飞终归还是打算放弃了。他和那个孩子年龄差看起来大了一点,人家好像才上高中,和自己得有十岁代沟了。

  他叹了一口气,找了找自己要买的书,带着自己要买的书走向收银台,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了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站在收银台前,收银员小姑娘拿着扫码枪呆愣愣看着他,说:“要不你等下次再来?”

  也许是没带钱。彭云飞走上前,那个孩子让开了,他站在彭云飞的身侧,穿着蓝白色的运动服,双肩包当单肩包背着,身上的味道是柠檬香皂混着薰衣草洗衣粉的味道。

  彭云飞把自己的书放在收银台上,收银员小姑娘熟练地扫码报书名和价格,彭云飞犹豫了一会儿,拿起被搁置在收银台上那个孩子带来的书递给还在扫码的小姑娘:“这个一起结了吧,我帮他付了。”

  “啊?”小姑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而那孩子动了一下,换了一个姿势。

  彭云飞只能再次说:“这本书我来买单吧。”

  小姑娘意识到自己的失误,慌里慌张地接过来一起扫码装袋,整个过程那孩子一动不动的。书都被装进袋子后,彭云飞把属于那孩子的那本书拿出来塞给他:“你的。”

  “谢谢。”他接了过去,把自己的书包扒拉到身前打开,却没有装进去,而是拿出一支笔,“电话号码。”

  “什么?”彭云飞看着他用笔尖划开书的塑料薄膜包装,又白又细的手指将塑料薄膜撕开揉起丢到自己的背包里,最后打开书,笔尖落在书的扉页上,晕染出一个圆圆的黑点。

  “我的手机没电了。”那孩子笔下的黑点越变越大,收银员小姑娘紧张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

  彭云飞随后报了自己的电话号码,犹豫了一会儿又报了自己的名字上去。

  随后的事有点模糊了,他只记得自己带着书回到公司,Cat说咋买那么多,他就想随便看看,要了解经济形势和国家政策的走向,还是要看新闻的。然后又说算了算了,让他把小票拿去给财务报销。

  彭云飞的鼻尖还带着那孩子身上香皂混合洗衣粉的味道,迷迷糊糊地拿着小票去找财务,财务接过小票看了一眼问:“彭总,你买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干嘛?”

  “啊?”彭云飞醒过来,说,“给弟弟买的,算了,这个不报销了,算我自己出钱。”财务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答应了。

  晚上回到家,打开私人手机,看到微信的好友申请时,彭云飞还有点意外。

  同意过后,那孩子上来就报自己的名字,彭云飞看着他的微信昵称“归期”,有点舍不得改,最后选择了在“归期”后加上对方发来的名字。

  “双小钧。”

  那个一脸冷淡的孩子有个符合他长相的名字。

  他说他在距离彭云飞公司在的大厦一个地铁站的中学上学,彭云飞想了一下,那好像是个有钱人的小孩才能上的高中。

  接着他又问彭云飞打不打某游戏,彭云飞猝然看到自己曾经当职业选手时打的游戏,有点吓一跳。好在他们加的是微信,玩的是微信区,而他那个战绩华丽的、曾经带着职业标的账号在QQ区。

  那孩子果真有钱,号上的皮肤比彭云飞那个大号多多了,彭云飞原想自己买皮肤,却被他拒绝了:“我共享给你,哥。”

  是了,和彭云飞想的一样,这孩子小他很多岁,今年才十七。

  青春啊青春,它就像彭云飞耳垂上那个小小的耳洞,就这样慢慢在时间的遗忘中消失,只留下一点淡淡的痕迹。

  那孩子缠着彭云飞玩了一会儿游戏,彭云飞问他:“你们学校不收手机的吗?”他说:“我走读。”彭云飞说:“我们那时候都住学校里收手机的,想玩游戏只能偷偷翻墙出去。”

  他像是害怕什么一样,嘱咐般给那个孩子发去一条信息:“你要好好学习,不要学我这种。”

  对方回了一个“好”

  从那天以后,他天天晚上缠着彭云飞陪他玩游戏,彭云飞没看到他的邀请消息,他就会一个微信电话打过来,彭云飞接起后他顺势不再挂电话。有时候彭云飞加班没办法陪他玩,他也要坚持让语音通话一直挂着。彭云飞一翻他俩的聊天记录,发现他们每晚几乎都语音通话两三个小时。

  因为有个人晚上缠着自己,彭云飞不再和Cat他们出去泡酒吧,Cat还以为他偷偷交女友了,在公司里逼问他。财务部的小姑娘说:“陈总该猜对了,我看彭总的天天晚上开游戏两三个小时,陪女友双排呢!”

  “哪里?我怎么没看到?”Cat转头去问小姑娘,他俩就打开游戏开始研究彭云飞的游戏记录,连办公室那几个不打任何游戏的中年员工也凑了过去围观。

  彭云飞想着说实话就行,没想到看了他的游戏记录,他们更加坚信他交了女友:游戏性别是女生,头像是粉粉的,主页的皮肤也都是粉粉的,昵称也很女孩子气。

  说不清就不说了。

  彭云飞在晚上告诉那孩子这件事,没想到收获了一个“情侣申请”,对方理直气壮地说:“我喜欢用粉粉的东西是因为我觉得粉色可爱,这还分什么男女?”

  至于“情侣申请”,那孩子在电话那头委屈地抱怨:“我的账号是女孩子,又有钱,好多人骚扰我,如果我有个情侣,他们就会知难而退了。”

  说得很有道理呢。

  在彭云飞盯着那粉粉的图标犹豫的时候,他在电话那头撒娇催彭云飞:“快同意嘛哥,我这周放假就去找你,请你吃饭。”

  “好吧。”彭云飞接受了申请,游戏里的富萝莉有了一个一穷二白的对象。

  他们这时候已经认识一个月,刚认识的时候小孩一直要来找彭云飞请他吃饭,但彭云飞这段时间真的忙到飞起,最多晚上陪他玩玩游戏聊聊天。

  周末这天阳光明媚,他们约了一个奶茶店,小孩子点了一杯彭云飞看着觉得大得恐怖的奶茶,喝得起劲,还是彭云飞的健身教练千叮咛万嘱咐不要他喝的全糖。

  因为很无聊,彭云飞掏出手机开起游戏,小孩没有打,靠在他身上看他操作。打到一半工作手机电话响起,彭云飞不得不把自己的手机塞给小孩。他一边和电话那头的Cat掰扯,一边看小孩操作,发现小孩子的连招行云流水,比他这个前职业选手还丝滑。

  电话挂掉之后,彭云飞问小孩:“你不是会玩这些英雄吗?怎么每次和我一起都要玩那些软妹辅助?”小孩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因为那样才能一直跟着你,两个人分开远远地打多无趣。”

  此时此刻,两个人离得很近,彭云飞看到小孩白皙的耳垂上有个小小的耳洞,他伸手去捏人家的耳垂:“你一个男孩子还打耳洞吗?”小孩瞬间身上腾起一阵粉色,说陪关系好的女同学去打的。

  “痛得要死,早知道就不相信她们的鬼话了。”他嘟嘟囔囔地说。

  “我也觉得。”彭云飞收回手摸摸自己的耳垂,他的耳洞早就合起来了。

  从奶茶店出来,彭云飞带小孩去看了一场电影,再吃一顿饭,最后开车把人送回人家小区外。周末的堵车没有那么令人焦躁,小孩伸手去摆弄彭云飞车子的蓝牙连接,把彭云飞的车当成巨型音响放起自己最喜欢的歌。

  彭云飞看着前面的车子,手指在方向盘上敲起来,余光看到小孩在满意地喝奶茶听歌。

  像约会一样。

  彭云飞想到这,笑了出来。

  小孩转过头,好奇地看着彭云飞。

  就这样,时间流逝在彭云飞低垂眼睫之下。他有时间就陪小孩玩,周末带小孩子出去吃饭逛街,偶尔带他去隔壁城市玩,日子安稳而平静。彭云飞不知道怎么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他认为自己只是在养一个别人家的小孩,但是他还是看到了小孩因为他的靠近而发红的脖颈。

  小孩放暑假了出国玩,给他发很多很多照片,说自己买了一堆礼物,回国就去找他送给他,然后在不经意间提出自己回来之后想去彭云飞那里住一段时间。

  “你爸妈呢?”彭云飞的手机放在电脑旁,电脑上是他怎么都看不进去的合同。

  “他们留在这儿,让我一个人回去,说这里有个展会要出席。”小孩的声音闷声闷气的,“其实就是本来在这里就有工作,顺便叫我过来玩玩而已。”

  “行吧。”彭云飞关掉文档,拿起手机,“你回来我去接你。”

  小孩回来的时间距离开学还有两个个星期,话里话外的意思要在彭云飞那儿住到开学。彭云飞一边和他打电话聊天一边给他挑生活用品,抬头看见服装区的导购在无聊地聊天,他问小孩:“要我给你买衣服吗?”

  “买呀!我要和你一样的。”小孩话里都透露出甜滋滋的味道,然后给彭云飞报了自己的身高体重鞋码。

  彭云飞的手指从一排排牙刷上略过:“太瘦了。”

  “什么?”

  “归归,你太瘦了。”这是彭云飞给小孩取的、独属于他的昵称。

  “哦!”小孩有点生气,“那是因为我长得太快了,我初中的时候有点胖,上了高中就一直长,现在已经比你高了。”

  “知道了。”彭云飞随便挑了一个牙刷丢进购物车里,“我长不高了,你继续长吧,三阿哥。”

  “你才是三阿哥!”谁还没看过《甄嬛传》似的。

  双小钧一出来就看到彭云飞,他哥一向准时。彭云飞接过他的小行李箱,带着他去找自己的车,双小钧小碎步跟在后面。在车上,双小钧把背包放在腿上,打开背包,给彭云飞介绍自己带给他的礼物。

  都是些小小的,很女孩子气的东西,挂在背包上的小毛绒玩偶就有五六个。彭云飞笑着说自己又不背包,双小钧说可以挂在U盘尾巴或者钥匙串上。

  他举着一个彩虹小马说要换掉彭云飞挂在车前的那个随便乱买来的车挂,然后又掏出一个一样的,说自己成年了就去买车,自己车上再挂一个和彭云飞一样的。

  “是一对吗?”彭云飞瞟了一眼那个精致的小马问。

  “嗯。”双小钧在自己的背包里翻来翻去,他买的所有东西都是一对的,他一个,彭云飞一个。彭云飞看到了他的钱包,粉蓝色的,上面印着一只耳朵很大的白色小狗,他笑了起来,忽然想起双小钧这种款式的钱包一般都会有放照片的位置,他问双小钧:“你钱包里放的谁的照片?”

  双小钧手指擦过钱包的PU皮:“喜欢的人的。”

  和彭云飞想的一样,不知怎么的,两人再没说话。

  彭云飞的家和他一样,大体上是整洁干净的,都是又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小东西堆在能随手放东西的角落。

  双小钧睡在客卧,夜里闭上眼,在梦中看到月光在晚风之下涌动翻飞,带着他的思绪拂过隔壁房间那个男人的脸。

  他想要快一点,他已经忍受不了了。

  他等了那么那么久。

  双小钧在彭云飞家很乖,彭云飞吃外卖他就吃外卖,彭云飞吃自己煮的什么都放一点的挂面他就吃那个挂面,彭云飞上班他就在公司楼下的书店等着。

  就是那个他们相遇的书店。

  彭云飞的车堵在路上,刺眼的夕阳光透过灰色的车窗打到双小钧的侧脸上,小孩低头拿着彭云飞的手机,研究他们晚饭的着落。

  车上的彩虹小马笑眯眯的,一只上吊的粉色猪挂在彭云飞的车钥匙上,另一只吊在双小钧的书包上。

  “那就这家吧。”双小钧切换软件,把彭云飞的手机放回手机架上,导航软件开始报距离目的地还有多少公里,但是车还堵在路中间。

  彭云飞抬手掐小孩的脸颊:“臭小子一直是我请你吃饭,你什么时候请回我。”双小钧抓住他的手:“是你自己不让我买单的!”他说完也不放手,彭云飞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幸好这时候前面的车动了起来。

  晚上两人又忘记了这个尴尬的小瞬间,彭云飞看篮球比赛的时候,双小钧挨过来靠着他,打开手机游戏抱怨说:“你都不陪我玩游戏了。”

  “我陪你玩游戏本来就只是为了陪你。”彭云飞切到另一个体育台,“你都在我旁边了,还需要游戏吗?”

  双小钧脸颊贴着彭云飞的肩膀,耳朵又红又烫,可惜身边这个人一直在看球场上博弈的黑人球员,没有关注他。

  日子是一天一天这样过去的。

  彭云飞每晚都会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球赛,双小钧洗完澡会带着一身水汽跑出来,粘到彭云飞身上,玩一会儿手机。彭云飞很好奇,现在的高中生都没有暑假作业吗?

  “没有,上面不给布置,但是大家都偷偷去补习班。”双小钧在给自己的手机换主题,换好之后伸手去摸彭云飞的手机,“我给你换一个好看的主题。”

  “你不去吗?”彭云飞从另一侧拿起自己的手机给他。双小钧早知道他的锁屏密码,熟练地打开换掉主题,换成了和他自己一样的玉桂狗主题。他把手机还给彭云飞:“我刚放假那时候去了,而且我也不是很需要。”

  就在这时,彭云飞的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号码备注是一个女生的名字,双小钧看清楚她的名字后把手机塞到彭云飞的手里:“有女孩子给你打电话。”

  彭云飞觉得他的语气怪怪的,接通了电话,那个女生和他寒暄的时候,双小钧一直盯着彭云飞的侧脸看,看得彭云飞心虚起来。她问彭云飞明天有没有时间,她的好友的农家乐开张了,邀请她去,她想要彭云飞陪着她去。

  彭云飞摸摸鼻子:“真不好意思,我最近有点忙。”

  “好吧,下次有空再约吧。”她不知听出彭云飞的谎言没有,惋惜地道了别。

  彭云飞放下手机,说:“朋友介绍的。”双小钧问:“她漂亮吗?”彭云飞回忆了一下对方的脸,说:“给你一样,脸小小白白的。”

  “那你喜欢她吗?”双小钧抓着彭云飞的手臂问。

  “没什么感觉。”彭云飞回答,“还不如我和你那么熟。”

  电视机里,那个彭云飞最喜欢的球员的三分球中了,全场响起热烈的欢呼声。

  第二天晚上,“有点忙”的彭云飞照例坐在沙发上看球赛,双小钧穿着白色运动衫短袖和运动短裤从浴室出来,那衣服裤子是一套的,在领子和裤子侧缝线上有两道蓝红相伴的线条。彭云飞带人回家之后才发现睡衣没买,叫他穿这套当睡衣,他就一直把它当睡衣了。

  彭云飞看向他,小孩又瘦又白,显得裤子和衣服空荡荡的。他走到彭云飞面前蹲下,双手放在彭云飞的膝盖上,抬头观察彭云飞的表情。

  彭云飞不懂双小钧要干嘛,小孩下一句话惊爆他的脑子:“彭云飞,我喜欢你,我可以做你男友吗?”

  彭云飞下意识抬起手去摸双小钧的额头,却被双小钧抓住手。小孩的手湿润柔软,洗澡过后的水汽传到了彭云飞的手上。在彭云飞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双小钧站起来欺身向前,另一只手摘掉彭云飞的眼镜丢到一边去,捏起还在发呆的人的下巴亲了下去。

  双小钧生涩地用舌头撬开彭云飞的牙齿,那个人好像完全忘记自己此时此刻要干嘛了,任由他索取占领。这一吻是如此之长,双小钧捏着彭云飞下巴的手改扶住他的后脑勺,调整姿势坐在彭云飞腿上,意图让自己与对方之间毫无空隙。

  一吻完毕,双小钧满足地抱住彭云飞,把自己塞到对方的怀里,自己烫烫的脸颊贴着对方侧脸,在彭云飞后脑勺的手落在彭云飞的肩膀上。

  “哥?”彭云飞听到双小钧在喊他,他的左手一直抓着彭云飞的右手,现在那只手带着彭云飞的手来到他们的中间,落在双小钧的腹部上。

  “哥,摸摸我可以吗?”

  彭云飞的思绪彻底炸开,他不是处男,知道一些事。

  男人求欢第一句话:摸摸我可以吗?

  双小钧在和他求欢。

  事情怎么会到这个地步,明明刚刚还好好的。

  感受到双小钧离开他的怀抱,彭云飞回过神看向小孩的眼。双小钧的眼睛亮晶晶的,脸色潮红,带着期盼的表情看他。

  就一次。

  彭云飞在双小钧期盼的眼神中缓缓移动自己的手,落在他们两个人心知肚明的地方上。刚触碰到那个地方,他就感觉到双小钧浑身颤动了一下。彭云飞闭上眼,把手伸进双小钧的运动裤里,开始按照自己熟悉的方式转动自己的手。他感觉到双小钧的手指紧紧揪着自己的睡衣,小孩的吻落在他的额角上,接着一步一往下吻到他的唇角上。

  彭云飞不知道的是,此刻他自己看起来已经被情yu掌控,双颊发红,耳朵红得像要滴血。双小钧喜欢得不得了,舌头一直流连在他的耳廓。

  迷迷糊糊中,彭云飞被推搡着躺倒在沙发上,双小钧开始吻他的下颌线,咬他的喉结,直到情yu彻底推翻两个人。

  在彭云飞还迷茫地看着天花板的时候,双小钧将他翻了过去,一手横压着他的后肩,一手去拉他睡裤的腰带,把那话又说了一遍:“我要做你男友。所以我要做到最后。”后面一句含含糊糊落在彭云飞的耳边,那是彭云飞想躲也躲不掉的双小钧要舔他耳朵的舌头。

  双小钧的动作青涩中带着霸道,彭云飞被他压在身下,在海浪中架着小船试图找回自己的理智。终于找到之后他回头问身后的小孩:“你是不是没戴tao?”

  双小钧吻了他一下:“下次一定。哥,pi股翘起来一点好吗?”

  彭云飞就这样被吃掉,从沙发到浴室再到他自己的卧室。

  半夜醒过来,彭云飞看着身边双小钧带着稚气的脸和压在他身上充满占有欲的手脚,只想狂扇自己:这是犯法啊!这是犯法啊!跟未成年发生这种关系是犯法的啊!

  第二天双小钧起床之后,第一选择是去亲彭云飞,他翻过身压在彭云飞身上,双手环着对方的脖子撒娇:“哥,我好饿。”

  彭云飞面无表情地伸手向床头柜摸自己的手机,忽然想起自己昨天不是以常规方式回到床上的,脸猛地一红,推开双小钧:“起来,我去拿我的手机。”

  双小钧哼哼唧唧地又亲了他一下,才翻身滚到一边去永被子裹住自己蜷缩起来继续睡觉。彭云飞扶着老腰打开衣柜找裤子穿上,弯腰穿裤子时看到自己身上那些痕迹脸又红了,幸亏他没有在房间里装全身镜。

  在沙发旁边找到自己的手机和眼镜,彭云飞戴上眼镜打开手机,谢天谢地,这周末没人找他。

  他来到双小钧旁边,打开外卖软件把手机丢给他:“自己想吃什么点,支付密码是锁屏密码。”然后自己去卫生间洗漱了。回来双小钧伸手给他手机:“点好了。”

  彭云飞蹲下来看小孩又赖回被子里闭上眼睛,心想明明昨天受累的是自己,怎么起不来床的是这个家伙。他用手指戳双小钧的白馒头似的脸颊:“还睡,等下你自己去拿外卖。”

  “噢。”小孩的回答是从被子里抽出自己的手抓住彭云飞的手指。彭云飞就这样蹲在床边让双小钧抓着自己的手指,自己则打开外卖软件看他点了什么。

  看到订单里有个“计生用品”,彭云飞差点晕倒在床边,问床上眼睛半闭的小孩:“你买什么计生用品?”小孩抓起他的手蹭蹭脸:“你自己昨天说要戴tao的嘛。”

  彭云飞把订单界面怼到双小钧的鼻子前:“那这个润滑油是干嘛的?”小孩脸一红:“因为昨天进去有点不顺利……你不觉得很痛吗?”彭云飞被气得耳朵冒烟。这家伙说得确实很对,彭云飞昨天不是不反抗,原因之一是痛到无法反抗。

  彭云飞收起手机、抽出自己的手站起来:“等下我去拿外卖吧。”让外卖员看到未成年买biyun套,他要去坐牢的。

  而后一段日子,等彭云飞反应过来,双小钧已经以房子主人的男朋友姿态入住他的公寓了。

  双小钧在床上霸道得像个真正的男人,在床下是洗完澡跑出浴室会留下一串水滴脚印的小孩子。彭云飞被他压在床上的时候总会想,这家伙这么瘦,哪里来这么大的力气。

  殊不知猎物已经自愿走入陷阱,猎人根本不需要花费一点力气。

  小孩用彭云飞的洗发水沐浴乳洗面奶,身上的味道却反客为主入侵彭云飞的生活。冬天的时候,Cat在一次聚会中忽然靠在彭云飞身上,闻到他身上那股柠檬香皂混合薰衣草洗衣粉的味道,惊奇道:“大飞,谈恋爱了?”在场的人纷纷好奇地问细节,彭云飞只能含含糊糊地说“她”比自己小,还在上学。

  回到家,双小钧噔噔噔跑过来抱住他,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说完脸埋在彭云飞呢子大衣里迷恋地深吸,好像两人分开很久一样。

  “公司聚会。”彭云飞回抱他。

  双小钧脸蹭了一下彭云飞的衣服,忽然低头抓起他的衣领用力吸了一下,随后抬头问:“你吸烟?”

  “男人吸烟很正常嘛。”彭云飞没想到自己特意站在楼下散去的烟味会被闻出来,“刚刚在外面和同事聊天吸了一根。”

  “不要吸烟,对身体不好!”小孩霸道的语气再次出现。彭云飞明白他说得对,只能回答“知道了”。

  洗完澡彭云飞经过双小钧的身边的时候,没忍住手摸向小孩的下巴,他喜欢用手托住小孩的脸,小圆脸刚好能被彭云飞的手掌托住特别可爱。双小钧把这当成了允许自己今晚乱来的暗示,晚上耍胡赖把彭云飞的衣服脱掉了。

  他的手从彭云飞的后背滑下,来到彭云飞的大腿上,说:“哥,去练腿吧,我想要用那个姿势。”

  他到底从哪里学来这些的?彭云飞听着小孩在自己耳边的喘息想。思考间彭云飞又被翻了过去,双小钧把自己的拇指按在彭云飞的腰窝上,说这是pi股特别翘的人才会有的东西。

  房间里暖气开得太大了,彭云飞的脸又红了起来,双小钧的汗滴在他的后颈上。他祈求他哥不要在床上默不作声,彭云飞却打死不想让自己发出那些声音,最后还是没忍住发出低低的难以抑制的喘息声。

  有时候彭云飞想,他们这样的关系对吗?这样的感情生活,对一个高中生来说好像不太好。

  两人吃饭的时候彭云飞委婉地告诉双小钧,想让他以学习为主,不要老是沉迷在爱情里。双小钧生气了,连续几天不理彭云飞,直到彭云飞打电话求他来自己家里。

  彭云飞拉板着脸的小孩的手,把他带到茶几旁坐下,自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我看到这个,很适合你,放我这里好几天了。”小孩抬眼看他,神情已经明亮起来,接过小盒子迫不及待打开。

  是一对黑色圆圈耳钉,上面刻着一圈字母。彭云飞拿出来帮双小钧戴上,好看是好看,就是太显眼了,不适合高中生日常戴。双小钧眼睛亮亮地看着彭云飞,彭云飞亲了一下他的鼻尖。小孩子顺杆子往上爬抱住彭云飞求欢,最终如愿以偿把人压在沙发上。

  夜晚双小钧醒来,看到彭云飞的手搭在床外,月光撒在他的掌心上穿过他的掌心被分割成一道一道。双小钧小心翼翼摘下自己的耳钉,起身把其中一个圆圈套在彭云飞的无名指上,另一个套在自己的无名指上。

  那个圆圈套在他的手指上有点松,但是他可以把它掰紧。双小钧看看彭云飞月光下的手,心满意足地躺下来,举起自己的手看那枚“戒指”,黑色的它此刻是世界上最耀眼最美丽的东西。

  第二天彭云飞看到戒指,默默摘了下来,这小孩子想要戒指为什么不告诉他呢?是不好意思吗?他把耳钉还给双小钧,双小钧也没继续戴上,说学校也不给他们带饰品。

  彭云飞在周某福遇到了Cat,Cat上来就问:“你不是泡高中生吗?现在就买戒指了?”彭云飞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他说:“你开车带人家去吃饭我不小心看到了,我认得他的校服。”

  他倒也不介意彭云飞的性向问题,而是说:“你们这样对他不好吧?还在上学的年纪整天想着谈恋爱,和我俩一样没大学读就完蛋咯!”

  Cat的话提醒了彭云飞,双小钧似乎和他混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彭云飞几乎没见到过他学习,而且他也从不告诉彭云飞自己在学校是怎么样的。

  在一次晚饭中,彭云飞问双小钧:“你现在顾得上学习吗?”双小钧含含糊糊地回答了几句,彭云飞意识到自己真的可能耽误了小孩的成长。

  他郑重地说:“我知道你家很有钱,你可以去外国留学,但是你一出国,我们见面的时间就会短很多,我不可能跟着你出国的。”双小钧放下筷子开始绞手指,“如果你能考上宝山区那几个大学,我们会好过很多。”彭云飞又说。

  “知道了。”双小钧回答。彭云飞夹了块肉给他:“你放下筷子干嘛?我是希望你把自己的未来看重一点。”

  但是双小钧好像把彭云飞的话当成了耳边风,还是经常来找彭云飞。终于彭云飞忍无可忍,在小孩的一次求欢中推开他问:“我上次和你说的话你听进去没有?”

  双小钧用沉默回答他,彭云飞忽然感觉很生气,他双手捏住双小钧的肩膀说:“你这样是对你的人生不负责知道吗?”小孩听到他那么重的语气,委屈死了,眼睛带着泪花伸手抱他:“可是我只想要你!”

  彭云飞不想再纵容他,再次推开双小钧:“如果你不听我的话,那就不要再来找我了。”双小钧不理解他为什么会忽然这个态度,抹着眼泪问彭云飞:“这是分手吗?”

  气头上的彭云飞回答:“是。”

  小孩拿起书包和外套跑了出去,彭云飞没有追。

  断了也许更好,至少对双小钧是好的。

  他的人生不应该因为彭云飞这个插曲而走向坏的方向,万一他很多年后回过头,后悔自己当时选择了爱情荒废了学业呢?

  彭云飞再次回到没有双小钧的日子里,连自己微信的游戏号都不敢上了,偶尔怀念一下就登录自己的QQ区大号玩。有一次看到一个头像风格很像双小钧的女孩子加他,他动了恻隐之心同意了,但却不愿意接受她的游戏邀请。

  他仍然喜欢坐在沙发上看球赛,有时候看着看着就下意识以为双小钧会从浴室里跑出来找他。在看到某些事情的瞬间他会联想到双小钧,偶尔午夜梦回梦到小孩后,他都是选择去阳台上吹冷风吸烟。

  外出聚会放任自己喝酒喝到路都走不了了,全仰仗公司的同事的照顾,Cat都有点受不了他:“你这样喝下去不怕啤酒肚出来吗?你看你今年肥了多少,脸都圆了一圈了!”

  一年多后的九月份的夜晚,彭云飞再次醉醺醺地回到自己的公寓,这次他不算太醉,认得了人,只是爱发呆,于是只叫了代驾送自己回来。

  他的公寓门口蹲着一个人,从背影上来看是个瘦瘦的学生。听到他的声音,那个人回过头。看到彭云飞,他跳起来,抓着一张纸抱住彭云飞,委屈地说:“我考上了!我考上了!你看我的录取通知书,你不许嫌弃我!”

  彭云飞看到双小钧那一瞬间脑子已经彻底宕机,任由双小钧抱着自己哭闹,他甚至掏不出自己口袋里的家门钥匙。

  双小钧从他的口袋里摸出钥匙开门,把人扶进浴室,钥匙和录取通知书一起丢在沙发上,再摘下两人的眼镜丢到洗手池里。两人站在花洒下,水打湿了他们的头顶和衣服。

  彭云飞闭着眼,双小钧抱着他不让他摔倒,手搭在他的皮带扣上,考虑着要不要趁人之危。

  忽然他听到他哥的笑声:“你为什么不摸摸我呢?”

  夜里他们躺在床上,双小钧从背后抱住彭云飞,抱得紧紧的,享受两个人肌肤相亲带来的舒适感,鼻子埋在彭云飞的头发里,说:“我要和你结婚!我已经到年纪了!”

  “嗯。”彭云飞抓着双小钧环在自己腰上的手指来回摩挲。

  “我要和你结婚!”双小钧再次重复。

  “快点把你的结婚戒指从耳朵上摘下来吧。”彭云飞翻身面对他。

  “你帮我。”小孩瓮声瓮气地说,说完耍赖翻身压在彭云飞身上,用自己的全部体重表达爱意。

  “起来,我要被压死了!”彭云飞笑着推他。

  “不要!”

  第二天彭云飞把正儿八经买来的戒指翻出来给双小钧戴上,双小钧一根手指戴两个戒指,先是臭美一顿,然后闹着彭云飞给他买个新钱包。

  “买新钱包装什么?”彭云飞在试图用创口贴遮住脖子上的吻痕。

  双小钧把自己的粉蓝色钱包丢给他。彭云飞接下打开,看到了自己留给曾经最热爱的职业赛场的最后一件礼物。

  一张曝光过度的签名照。

  照片上的他侧身面对镜头,低垂着眼给前方的人签名,背景晦暗不明,他的脖颈和下颌线已经变得不清晰,唯有耳朵上的黑色耳钉如此明显。

  I never knew,

  “Fortunately, it's not too late。”双小钧从背后抱住他,“我爱了你很久”

  “幸好我来得不算晚。”

  他站在那个书店里,一遍一遍等着彭云飞发现他,好在为时不晚。

  好在他的哥哥选择了走向他。

  END.

  

  灵感来自A妹的《Moonlight》,本来我想写杜拉斯的《情人》那种有点疯痴感的包养文学,听了A妹的歌来写纯爱了,万字短文真是我的舒适区😌😌😌

希波克医生

【芙星】野心家

#一个没有什么野心的小狼崽为了满足卡芙卡的需要一路爬到上将的位置最后弑君的故事

#列车组亲情友情向

  

  

  她大概算是我的母亲。星这么说,语气平静,好像内容只是在陈述今天的天气一样平淡无奇,但是三月七惊掉的下巴告诉我们不是这样的。


  “哦,抱歉抱歉,你刚刚说什么,我是说,呃,我不是没有听见,停,你不用再复述了。”


  三月结结巴巴了半天,又猛灌了几口自己没什么度数的果酒才终于冷静下来一点,她强迫自己接近宕机的脑袋去思考好友刚刚那句话存不存在歧义的可能性,会不会是自己理解错了。


  或许是她纠结的表情太过明显,一旁的丹恒也看不下去了,出声肯定到,“三月,你没听...

#一个没有什么野心的小狼崽为了满足卡芙卡的需要一路爬到上将的位置最后弑君的故事

#列车组亲情友情向

  

  

  她大概算是我的母亲。星这么说,语气平静,好像内容只是在陈述今天的天气一样平淡无奇,但是三月七惊掉的下巴告诉我们不是这样的。


  “哦,抱歉抱歉,你刚刚说什么,我是说,呃,我不是没有听见,停,你不用再复述了。”


  三月结结巴巴了半天,又猛灌了几口自己没什么度数的果酒才终于冷静下来一点,她强迫自己接近宕机的脑袋去思考好友刚刚那句话存不存在歧义的可能性,会不会是自己理解错了。


  或许是她纠结的表情太过明显,一旁的丹恒也看不下去了,出声肯定到,“三月,你没听错,星说卡芙卡是她妈妈。”


  他的语气也很平和,好像在这之前就知道这件事一样——虽然实际上他也应该是今天才得知——在座的三个人只有她因为太过惊讶甚至被呛到了,其他两个人都一副面无表情理所当然的样子,搞得她很不爽。


  好吧好吧,是我想象力不够了,是我见识太少了,大惊小怪的,我给我们三人组丢人了,三月七翻了个白眼撇撇嘴嘟嘟嚷嚷的,说着又猛地一拍桌子话锋一转声调一下子拔高八个度:但是!我再怎么天马行空思维跳跃也不可能猜得到卡芙卡是你妈啊!那可是帝国最有名的最年轻的首相诶!是我这辈子都不敢想象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


  现在你能想象了。丹恒实事求是地陈述。而且,他指了指星的肩章补充道,坐在你面前的是帝国最年轻的上将,也是别人一辈子不敢想的大人物。


  这位年轻的天才上将实在一点架子都没有,身上也没有她以为的那种杀过很多人的煞气,没有三头六臂,没有身形魁梧奇伟,也不冷酷无情杀伐果决,在日常生活里甚至还带着些稚童般的懵懂,以至于她常常忘记星的那些惊人的战功,那些传奇的胜仗。


  这位上将可是实打实地一步步踩着鲜血爬上来的,从一个最基本的士兵做起,她的智慧、勇气、谋略,出色的战略谋划和指挥能力,这些都是为人称赞的她安身的本领,靠着这些她从一场场九死一生的战场爬回来,一直到今天所有人说起她的时候都谈虎色变,所有人遇见了都得高看她三分。


  好吧好吧,这么看卡芙卡是星的妈妈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了——才怪啊!怎么想都很难相信吧!


  “我以为你是姬子带大的,”三月还是觉得不可置信,他们三人都和姬子私交不错,也知道星目前和这位成熟优雅的女性一起生活,如果硬要说,姬子比卡芙卡更像星的妈妈,“我甚至不知道你和卡芙卡认识,你们看起来没有什么交集。”


  星对此表示了肯定,两个问题都是。


  她在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姬子一起生活了,说她是姬子带大的没有什么问题,她也和卡芙卡没什么交集,目前。


  不过她偶尔会来看我,星补充,出于各种原因,频率不会很高,时间短的话一两个月能见上一面,时间长的时候或许一两年见不上。


  三月和丹恒面面相觑,不是很明白这两个人奇怪的相处模式,如果按这样说,星对卡芙卡的感情应该不会很深才对,但是看来并非如此。


  这个话题很快被当事人带过了,就像是聊起了什么不痛不痒的八卦一样,顺口提起又顺口略过,开始随意地说起话题。


  我不喜欢打仗,她这么和自己的朋友说,自己唯二的信任的可以无话不说的朋友——其实不是朋友也能说,这算不得什么秘密,只是没人愿意听而已,旁人更乐意去谈论她的功勋,谈论那些推着她到现在这个位置的战争。


  我不喜欢打打杀杀、不喜欢鲜血、不喜欢杀戮,夺取敌人的生命和折下一朵花对我来说没有区别,发动一场战争就像是决定早上要吃什么一样无聊。


  我不喜欢战争,她再次强调,但也不是很在意朋友们到底有没有相信这番话。


  他们会信的,三月和丹恒互相看了看,没从对方脸上看出什么主意来,他们已经足够默契了,但也不是读心机,不能光靠对视看出对方在想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两人都对伙伴的话毫不质疑。


  那为什么要做呢?不喜欢就不做就是了,姬子姐姐那么好,你只要说清楚了她不会强迫你的,三月提出自己的疑问。


  哦,这里我们要声明,疑问不代表质疑,三月七小朋友这样问只是出于自己的好奇心和对小伙伴的关心,并不是质疑对方的话的意思。


  星也明白她的意思,耐心地解释,你知道,我是说不喜欢,不喜欢的意思是不热衷但也不讨厌,是做不做也无所谓,这个时候有人告诉我说希望我去这么做,于是我做了。


  谁?另外两人问。


  卡芙卡,卡芙卡说希望我这么做。她回答,然后三月和丹恒都沉默了,感觉话题又绕回来了。


  所有人都知道,星是帝国的元帅手下最年轻的上将,手握大权,相比年迈而刚愎自用颇受诟病的元帅更受军人的爱戴;所有人都知道,星是外交大臣姬子的养女,二人关系亲密;所有人都知道,首相和外交大臣向来不和;而几乎没有人知道,外交大臣姬子的养女是首相卡芙卡的女儿。


  她教我战斗、教我谋略,也教我生活、学习,她教我怎么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我可以选择成为任何人,商人、农夫、学者、谋臣……星抬手比比划划,意图表达自己当时能选择的道路很多,还模仿了一下卡芙卡当时的话:“做不会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但我最后选择了参军。”


  为什么?在她停顿的时候,三月很懂地适时发问,把对话自然地推进下去。


  卡芙卡有个谋士,很厉害的那个,叫艾利欧,听说他们一起谋划了什么,更多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但我知道他们需要一个会打仗的将军。


  星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想法发现不太记得了,或许是觉得做什么都没有区别所以选择了参军,或许是觉得自己被抛弃了想通过这种方式表现自己的顺从,或许是单纯地想要顺应卡芙卡的期望,总归就是,她走上了这条道路。


  所以其实说了这么多,你只是因为卡芙卡需要然后一路往上爬当了上将?三月咂舌,这执念听起来有点可怕,这可是军部上将诶,可不是想当就能当的。


  星挠挠脑袋,觉得自己也不太清楚,想了想还是为自己辩解到:可能只是做什么都一样,所以觉得顺应她的愿望也不错。


  三月觉得不对,但又不知道怎么反驳,正好有人通知星去开会,于是这个话题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在那之后他们很久没见过面了,因为在不同的部门工作上没什么交集,这段时间军队好像因为党派斗争出了什么事情正是星忙的时候,细细算来大概得有大半年的时间没见了吧,就算去找姬子也说很难找到她,没过多久就听说她被派去打仗了。


  等忙完了这一阵就好了吧,三月这么和丹恒说,但心里总有些风雨欲来的担忧,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只觉得不安。


  男孩小心地抱住了她,安慰她说,相信星,曾经那么多危险的战场她都能平安回来,她不会有事的。


  结果再下一次见面就是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了。


  星带着呼吸机,躺在床上有些倦怠地眨着那双金色的眼睛看着来探望自己的朋友,她的脸色苍白,伤痕残留在疲惫的肌肤上,透露着曾经经历的磨难与战斗,浑身散发着伤药的气味,伤口上覆盖着纱布和绷带。


  我没事。她用勉强能动的右手给他们打手势。


  三月的眼眶一下就红了,没能忍住哽咽出声。


  帝国和周围的国家在边境上多有摩擦,皇帝好大喜功、穷兵黩武,因此没少打仗,这也是星能那么快积攒军功的原因。


  这次只是去边境上巡逻查看确认驻守情况,顺便威慑邻国,以往这样的巡查进行过很多次,因此本来大家都以为不会出什么事的,然后在某一天晚上星所在军营的信号突然中断,之后是长时间的失联。


  等临近的军队赶到的时候整个军营都被屠杀殆尽,遍地都是血迹和尸体,他们在军械库里找到了被副官藏起来的昏迷的上将——尽责的下属们拼死保护了她,把敌人引到别的地方然后尽数牺牲了。


  邻国一直对星颇为忌惮,因此秘密谋划了这一场袭击,为了做掉这个心腹大患。


  “真的是这样吗?”丹恒向来敏锐,很快发现了不对经的地方,“如果只是刺杀只需要针对星发动袭击就可以了,有战斗能力的士兵就算了,后勤的人员根本不会影响行动,但为什么整个军营没有一个人活下来?”


  杀掉一个人和杀掉一群人需要的人手兵力完全不同,更何况之前才刚刚结束一场大战的邻国此刻正因为元气大伤而不敢轻举妄动,在这种时候抽出如此多的兵力屠杀一个并不算关键军营有什么意义?什么时候才需要做这种多此一举的事情?


  需要掩盖袭击者的身份的时候。


  是谁透露了星的位置?是谁切断了军营的通讯?为什么袭击发生的时候刚好军营的驻守兵力被调走了大半?姬子想不明白。事情正在朝着糟糕的方向发展,原本只是两个党派在国家制度上的冲突正在逐步升级。


  上面的命令来的很急,催促她前往临近国家处理纠纷,所以最后还是没能给出什么解释就不得不匆匆离开了。帮我照顾好星,姬子走之前给两个孩子这么交代。


  在姬子离开后,丹恒和三月在医院里呆了很久,是自愿的也是被迫的,因为他们发现医院里多了很多驻守的警卫,守着每一个出入的关卡,只对进出星的病房的人进行严密的排查。


  “为了保护上将的安全”——即使去问也只会得到这样的回复。


  星前不久才被敌对分子针对过,受到更多的重视也是应该的,但这群人的目的实在是不加遮掩的明显,连三月七都能看出来比起保护更多的是对星的监视和软禁。


  他们不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各自负责的领域不同他们并不会太多地接触政治,因此在这方面缺乏信息,他们只是直觉气氛不对,担心自己的朋友被牵连波及所以寸步不离地守在旁边。


  在全国顶尖的医疗资源的照顾下,星的伤势肉眼可见得在逐渐恢复,没过多久就已经能自由活动了。她好像也清楚什么他们两人不知道的事情,对那些警卫的出现熟视无睹,平日里最闲不住的家伙也安分得待在病房里并不尝试反抗对方的软禁。


  “到底发生什么了?又有什么将要发生?”丹恒和三月七都很不安,姬子自从上次离开之后就一直没有消息回来,他们去找了杨叔发现杨叔也恰好被外派出去了,这种风雨欲来而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实在是糟糕。


  面对朋友的询问,星沉默了很久,最后摇了摇头说不用担心,会没有事的,我会保护好你们的。


  我不是在问这个,星,我问的是你,你会怎样?丹恒难得用了这么严厉的语气,他一直是脾气最好的那个,面对两个姑娘的时候好像有着无限宽纵,这是他第一次冷下脸和星说话。


  丹恒老师不要生气,星说完这句话之后任凭他再怎么问都只是摇头,她什么都不肯说,这种态度很明显地昭示了她会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为了不让他俩担心、为了不牵连他们两个所以什么都不愿意说。


  丹恒还想再问,外面突然传来枪响。没错,枪声,接连不断的,很明显是两方人在对峙,在医院里,在防守严密的首都医院。


  病房外面有密集的脚步声正在靠近,几声枪响后守在房门口的警卫惨叫几声倒在了地上,病房门被一群身穿军装的人推开。


  丹恒老师不要生气,星又重复了一边,冲两人露出微笑想宽慰自己的朋友——很显然并不会有什么效果的。


  不要怕,不会有事的,我会保护好你们的,她走之前只留下了这样一句话,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下两个人守在病房门口,既是保护也是软禁。


  事情结束得很快,大约半天的时间守卫就离开了,他们出门去看到处都是战斗过的痕迹,于是明白发生了什么,一场武装革命,一场军队参与的暴力变革。


  丹恒和三月七一步也不敢停往皇宫跑,他们知道星在那里,一路上到处都是血和尸体,战斗非常惨烈,双方都有很严重的伤亡。他们一路冲进了谒见厅,平常这个时候国家的皇帝会待在这里会见大臣,而现在只有倒下的卫兵和一地的鲜血证实了发生过的惨剧。


  他们的朋友,这个国家的上将,也是改革派军队的直接领导人一个人站在大厅中央的王座面前,皇帝躺在王座上被军刀捅穿了心脏当场毙命,旁边地上躺着的是直至最后一刻都在为了保护王而战斗的元帅,他这一辈子因为愚忠做了不少错事,但在临死前也能为忠诚的对象挥刀,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星低垂着头站在皇帝的尸体面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身上的军装浸满了不知道是谁的鲜血,连面颊上都粘的是,配上那双金色的眼睛仿佛地狱里爬出的修罗,但那人并不在意,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两人一时间愣在了那里,即使已经做了心理准备,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会有些不知所措。


  三月七想上前去叫星,话语在喉咙里滚了一圈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骤然被身边的丹恒捂住了嘴,两人一个闪身躲在了旁边的柱子后面,因为大厅的另一边出现了另一个他们熟悉而陌生的人。


  酒红色的长发、大衣,还有那双标志性的紫色的朦胧的眼睛,这个国家的首相卡芙卡,也是这场改革、这场叛乱、这场会留在这个国家历史里供后人评判的暴动的领导者。


  明明是在这么危险的地方,明明周围满是杀戮的气息,她却脚步轻快,满脸都是轻松惬意,拉着一把小提琴、动作优美跳舞一样悠悠得晃来晃去,好像自己不是在满是血迹的大厅而是铺了红毯的舞会里。


  原本站在大厅中央雕塑一样一动不动的人在她出现的第一秒就抬起了头,目光虔诚地追随着那个身影四处摇晃,安静地看着她拉完了一首曲子来到自己面前。


  那把看起来价格昂贵的小提琴被随手扔在了地上,主人并不在意它会不会因此受损而不能使用或是沾上了未干的血迹不再美丽,她只是捧起了自家乖小孩的脸,望进那双只容纳了自己身影的金色眼睛。


  “好孩子,你做的很好,想要什么奖励吗?”卡芙卡语调温柔地哄着,像是一位夸奖自己孩子考了个好成绩的母亲一样,实际上被她夸奖的那个孩子刚刚带着军队屠杀了皇宫里所有想要抵抗的皇族和亲卫。


  星摇头,她什么都不要,于是卡芙卡给了她一个亲吻。


  如果这个时候有一位迂腐刻板的内阁大臣在这里一定会痛斥“荒谬!荒谬!”,这些可怜的老先生在不久前刚刚被逮捕,余生都要在软禁中度过了。然而让他们落到如此地步的罪魁祸首既不是为了金钱也不是为了地位,只是为了一个女人的吻而已,让他们知道了这件事可能会气的脑溢血吧。


  人们常常把地位与野心画上等号,地位高的人一定野心勃勃,但实际上这句话很大程度上说的不对,因为你能举出很多例子来反驳,比如现在躺在王座旁的元帅,他最大的心愿就是为曾经救过自己一命的皇帝尽忠,比如现在站在王座旁的星,她既不要名利也不要地位做这一切仅仅只是因为卡芙卡需要。


  或许卡芙卡就是她的野心?如果真是如此,那也确实称得上是野心勃勃。


  “姬子回来可是会生气的哦?你跟着我闹了这么大的事情,她肯定很生气。”卡芙卡逗她,满意地看见小孩眼里闪过的一瞬间的慌乱。


  “我会去道歉的。”星低头,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样子,像第一次闯祸又被共犯出卖的委屈巴巴的好孩子一样不知所措而且态度坦然,好像自己不是参与了一场暴力的反叛、流血的暴动、一场危险随时可能丧命的革命,而是和三月七一起弄坏了杨叔最喜欢的机器人模型。


  真可爱,卡芙卡在心里想,手上毫不客气地揉搓对方的头把本来就因为战斗凌乱不堪的头发折腾得更加惨兮兮。


  “不如和我回去吧?”她提议,却得到了小孩儿拒绝的答复。


  “回去的话要直面姬子的怒火哦?”


  小孩还是摇头,她还是要回去。


  “姬子可能再也不喜欢你了,以后不会给你买小蛋糕吃,可能也吃不饱饭,有上顿没下顿的,说不定之后只能喝她泡的咖啡也说不定,如果特别生气的话会把你赶出家门,你就只能睡在垃圾桶里了。”


  她继续逗着小家伙,星没什么反应,倒是躲在暗处的三月七听得攥紧了自己的小拳头恨不得冲出去给那个女人𠳐𠳐两拳反驳她说姬子姐姐才不是那种人。


  而且星可是正儿八经的成年人,怎么这话说的好像没了别人照顾她就活不下去了一样……虽然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性。


  星没有对这番话做出什么反应,她也知道姬子不会这么做,但在这种事情上与卡芙卡争辩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在她明显是在逗弄自己的时候,她只是上前一点讨好地蹭了蹭女人妆容精致的侧脸,带着歉意拒绝了对方要带她走的请求,她还是要回去。


  旁观的三月七和丹恒本来还为此捏了一把汗,毕竟曾经听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能感受到她是真的很喜欢卡芙卡。明明那么喜欢,为什么不答应呢?三月七真的很想这么问出来,但她又总觉得那个答案或许并不如她所料。


  卡芙卡不介意,她对星永远有着无限的耐心和纵容,只是偶尔会有一点点失落,很少的一点点,她并不后悔当初为了剧本把星送出去,只不过在一个人享受寂寞的时候难免会有一些怀念那只总是黏在自己身边的可爱小狗。


  她捧着对方的脸亲了亲额头,在小孩抬头看她的时候适时露出了完美无瑕的笑容。卡芙卡说以后也会来看她的,会带小蛋糕和别的好吃的,如果星改变主意了可以随时来找她。


  然后女人转身,利索地踩着一地的鲜血离开了大厅,走向谒见厅后面的内阁,旧时代权力的核心,那里已经被改革派控制了,在这场斗争中胜利的野心家们端坐于此等待着领袖的到来而决定这个国家未来的走向。


  她走向野心。


  星在身后目送她直到完全看不见,然后慢吞吞地从和权力地位背道而驰的方向离开了。


  她背离了野心。


  或许,星确实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


我又在写一点稀里糊涂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大家随便看看,下一篇写点有故事内容的


彩蛋:点击就看狼崽调戏妈妈

“我爱你,我的母亲。”

希波克医生

【芙星】我们承诺不优先使用轨道炮

讲一个关于抗争和自由的故事  的延伸,为了方便剧情发展时间顺序上有调整,祝食用愉快


  “……特别新闻报道,近日星穹列车一行人再次拒绝了总统府关于尽快离开的本星的要求,对此总统府宣称将采取强制措施武力驱逐……”


  “哼~”酒红色长发的丽人一边哼歌一边随手拧了拧收音机的调频按钮,切换到另一个频道继续听新闻,主持人的声音从老旧的扩音器中传出来有些失真和滋滋的电流声,之后要和银狼反应一下,“……近日,一伙未改造人类占据了13区的防护服生产厂和政府军的军械库,他们提出了自己的诉求并称如果得不到满足将会持续抗争,目前政府已经基本控制局面,政府军称将会很快镇压暴动,为了保...

讲一个关于抗争和自由的故事  的延伸,为了方便剧情发展时间顺序上有调整,祝食用愉快


  “……特别新闻报道,近日星穹列车一行人再次拒绝了总统府关于尽快离开的本星的要求,对此总统府宣称将采取强制措施武力驱逐……”


  “哼~”酒红色长发的丽人一边哼歌一边随手拧了拧收音机的调频按钮,切换到另一个频道继续听新闻,主持人的声音从老旧的扩音器中传出来有些失真和滋滋的电流声,之后要和银狼反应一下,“……近日,一伙未改造人类占据了13区的防护服生产厂和政府军的军械库,他们提出了自己的诉求并称如果得不到满足将会持续抗争,目前政府已经基本控制局面,政府军称将会很快镇压暴动,为了保护各位居民的生命安全建议大家最近不要出门……”


  嗯,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列车组一行人应该已经在公爵府外面了,为了我亲爱的小家伙去帮他们一把吧。猎手拾起了随手搁置在桌面上的双枪,确认装备无误后脚步轻快地离开了藏身之处。


  外面火光冲天的,枪声、爆炸声不绝于耳,奴隶的反抗来势汹汹,目的明确地占据了几处关键的战略位置,准备不足的政府根本没有应对的方法,完全不是广播里描述的那种已经控制住了的局面。


  不过那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只是来带自家小孩儿回去的,这颗星球会走向何处她一点也不关心,倒不如说更混乱一些更有利于达成她的目的。


  卡芙卡优雅地躲开朝这边飞过来的流弹,并不受到环境的什么影响,她选的藏身之处就在公爵府附近,因此到的也特别快。


  公爵府的大门已经被愤怒的人类联军冲破了,星穹列车一行人估计也趁这个机会混了进去在找人了,他们动作不会比自己慢,而且公爵府的防御机制被攻破之后对信号的屏蔽也失效了,凭借着列车的定位估计很快就能找到那孩子,自己如果想再看看星得加快脚步了。


  到底是信息差带来的优势,这种社会的灰色地带一直在其中游走的猎手当然比无名客更清楚一些,而且星穹列车非必要不会擅闯民宅,星核猎手可没这种顾虑。


  总而言之,凭借提前做好的准备抄了近路,卡芙卡比所有人都先抵达了关押星的房间。


  她的女孩被腕子粗的锁链吊在门口正对着的墙上,身上都是鞭子抽打出来的血痕,安静地垂着脑袋奄奄一息——即使顽强地抗争了这么久,但再强大的星核载体也会在长期的虐待里逐渐虚弱然后落入下风任人摆布。


  卡芙卡忽然觉得让那个公爵就这么死在暴动的奴隶手里有点太便宜他了,等会儿出去的时候顺手捞一把把人带回去,她之后几天都没有任务正好有时间好好招待招待这位先生。


  猎手用目光粗略估计了一下,鞭刑、烙铁、电击……她在心里默默记下了。


  卡芙卡迅速地靠近可怜的小家伙,在马上到达她面前一步之遥的时候又下意识放缓了脚步,怕惊扰了看起来不太好的小孩儿,挣扎起来牵扯了伤口会很痛的吧。


  “……卡芙卡?”她还没来得及出声,对面的人就已经认出她来了,明明自己掩饰过脚步声根本不会被听见。


  星的眼睛被额头上流下来后又干涸了的血黏住了睁不开,面前的人又来的悄无声息,她没什么方式能认出来人,声音、脚步、外貌都无从得知,但是卡芙卡站在她面前的那一刻星就知道是她来了。


  “是我,我来晚了,”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真正见到小孩的惨状,听见她疲惫沙哑虚弱的声音的时候心还是一抽抽的痛,她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说:“好孩子,不怕,我来了,我带你出去。”


  卡芙卡动作轻柔地抚摸小孩儿的脸,从眉梢到唇角,小心避开了面上细小的伤口、一寸一寸细细感受,顺便帮她擦干净了碍眼的血迹。


  星实在太累了,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在长久的囚禁里和老奸巨猾的坏人斗智斗勇了这么久真是难为她了,所以刚被放下来落进卡芙卡怀里的时候她就放松下来睡了过去。


  在小孩儿脑袋一歪睡过去的时候自己的心脏猛然剧烈地皱缩了一下,血流冲击得脑袋都有一点发晕,这种感觉很神奇,是恐惧吗?她求而不得的恐惧?时间持续的太短了她都没来得及好好感受一下,但是没关系,当务之急还是先把星送到安全的地方接受治疗。


  就在她思索的一小会儿里,列车的人就已经行色匆匆地赶到了,三月七震惊地跳了起来,但是下一秒看见她怀里晕倒——虽然我们知道是睡着了,但是旁人看来会更接近晕倒——的星,对同伴的担忧大过了对坏女人的警惕。


  杨叔和丹恒倒是对此接受良好,他们也清楚星核猎手尤其是卡芙卡不会对星不利,不管是剧本也好还是别有所图,卡芙卡看向星的时候那份关心和爱护是不做假的。


  她只是来看看小孩儿的,毕竟等回到列车再想见星一面就不那么容易了,那位领航员小姐护短得很而且相当不待见她,就算想偷偷摸上去也会被发现然后让无人机和单分子锯赶出去。


  好吧好吧,在这里我们就要分别了,亲爱的小家伙,我的命运,期待与你的下次相会,希望那时你能给我带来更多新奇的体验,嗯,当然,还是要保护好自己。


  在其他人惊讶又暗含威胁的眼神里,卡芙卡旁若无人地亲了亲小孩儿的额头,又在嘴角旁落了个吻,亲昵又暧昧。


  然后她就看见那位戴眼镜儿的成年男性皱起了眉头,镜片反光看不清神色,在接过自己怀里的星之后就迅速带着另外两个孩子窜窜窜地离开了,比起担心周围的环境不安全看上去更像是在提防那位对自家孩子图谋不轨的星核猎手。


  瓦尔特先生在消失之前还留下了一句友善的告诫,说让她早点离开这里。是在担心我的安全问题吗?卡芙卡有些疑惑,不过她并不觉得自己能在这里遇到什么威胁,而且那个公爵还没抓到呢。


  在确认星穹列车的人已经带着星离开了之后,卡芙卡跟着记忆里对公爵府构造的分析找到了那群家伙最可能躲藏的地方,对着面前厚重的铁门很有礼貌地敲了敲。


  “有人在吗~”猎手语气轻柔诱惑,像是神话中引诱人走向死亡的美人鱼,悦耳而危险。大门后面传来一阵子窸窸窣窣的声音,听起来藏的人不少,或许整个公爵府还剩下的人都在里面了,“嗯,既然没人那我就进来了。”


  说着她自顾自地推开大门,门锁根本挡不住她被蛛丝轻易划坏。


  门缓缓打开,在卡芙卡的身形完全暴露的一瞬间黑暗里有人喊了一句开火,一时间密集的子弹倾涌而来——然后被蛛丝尽数挡下。


  “让我看看躲起来的人都在哪儿呢~”那些黑黝黝对着她的洞口构不成任何威胁,不过一息的功夫就全被蛛丝穿透失去作用变成了废铁。


  公爵瑟瑟发抖地躲在守卫们的身后,背部抵住了房间的墙,那个可怕的女人从整个房间唯一的出口走过来,守卫像被收割的麦子一样一片片倒下,他已经无路可逃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奇怪的轰鸣声突然出现,像是从天上逐渐靠近这里一样,他还没来得及奇怪就听见房间外面传来了比之前更大的爆炸声,而房间的顶被一束红光轰开,面前紫色头发的女人面色突变,原来的游刃有余消失了,迅速跑过来抓着他的领子就往外跑。


  她现在知道那个列车组的人离开的时候为什么让她尽快离开了,一直和平友善不喜与人争斗的星穹列车居然选择了炮轰公爵府,这威力一看就是那位领航员的轨道炮。


  猎手提着公爵窜出房间勉强找到个掩体观察情况,可以明显看见从天边射下来密集的红色的高能射线,落在地上就是连绵不绝、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不过片刻就铲平了一片建筑物。


  真是不得了呢,看起来姬子小姐这次确实很生气,不过这下要带着这家伙逃出去就麻烦了。卡芙卡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并不感到为难,面上露出她最常见的那种微笑。


  最后确实逃出去了,就是狼狈了点儿,妆容精致的脸上全是灰,身上被爆炸溅飞的碎尸划了好几道口子,大衣也被烧出了好几个洞。


  叱咤星河的星核猎手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候,星穹列车的领航员小姐平时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如果下次有人看轻她得让那人来试试在轨道炮无差别、高密度的轰击下逃窜的感受,没有卡芙卡这种身手估计渣都剩不下。


  好在最后还是逃出来了,猎手脸上惯常的笑都挂不住,扶着额头直叹气,也不知道是不知道她在里面姬子才开这么大的火力,还是因为知道自己在里面所以加足了劲使劲轰。


  以后可得离领航员小姐远点,至少不能随便惹她。她回头看了看已经是一片废墟的公爵府,再次坚定了这个想法。

希波克医生

【芙星】牙

突然发现摸牙这种行为很涩,写了。


  牙齿是很私密的存在,它存在于口腔里,被唇舌覆盖着,在一个能被看见而不会被摸到的地方履行自己的职责。


  同时它也不够私密,在说话的时候、微笑的时候、咀嚼的时候……它是暴露的,很容易被看见,因而降低了人们对此的隐私意识,比起那些看不见的部位,显然没有人会觉得看见别人的牙齿是一种冒犯。


  但上手摸又是另外一种情况。大部分人不会这么做,因为口水粘在手上会让人觉得不那么卫生,那对于被摸的人来说是什么体验?


  感觉很奇怪,星现身说法,因为卡芙卡的手现在就在她的口腔里做这种事情,为此她不得不一直保持着张口的姿势,以至于下颌都有些酸痛。......

突然发现摸牙这种行为很涩,写了。



  牙齿是很私密的存在,它存在于口腔里,被唇舌覆盖着,在一个能被看见而不会被摸到的地方履行自己的职责。


  同时它也不够私密,在说话的时候、微笑的时候、咀嚼的时候……它是暴露的,很容易被看见,因而降低了人们对此的隐私意识,比起那些看不见的部位,显然没有人会觉得看见别人的牙齿是一种冒犯。


  但上手摸又是另外一种情况。大部分人不会这么做,因为口水粘在手上会让人觉得不那么卫生,那对于被摸的人来说是什么体验?


  感觉很奇怪,星现身说法,因为卡芙卡的手现在就在她的口腔里做这种事情,为此她不得不一直保持着张口的姿势,以至于下颌都有些酸痛。


  她有一口很好的牙,整洁、锋利,能轻易撕开肌肉纤维,碾碎各种各样的糖果,但是很显然她不能这么对待卡芙卡的手,那双平日里总是包裹在蛛网手套里的手白净纤细,让人忧心会不会被她锋利的虎牙划伤。


  该死,卡芙卡到底打算做些什么?一声招呼不打得突然传送到列车上来,不由分说地让她张嘴然后就把手塞了进来。


  星感觉到一根手指由左至右划过自己的牙面,细细感受那儿的每一处凹陷和凸起。那根手指划到犬牙处停了下来,轻轻抵在最尖端摩挲着,她下意识把嘴张得更开了些以免咬到那人的手指。


  好孩子。她听见面前的人轻笑了一声,像是对她的行为很满意一样这么夸赞到。


  她想说话,问问对方来做什么,现在这样又是要干什么,但是如果想要发声就一定会收合牙关,稍有不慎就会咬到对方,于是星放弃了打算,破罐子破摔一般放弃了挣扎任由对方动作——虽然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反抗过。


  在这段漫长的时间里,星有些难堪地发现自己不可抑制地在分泌口水,她不清楚这是不是正常现象,但快满溢出来的唾液让她不得不顶着面前人调笑的目光吞咽。


  卡芙卡一直注意观察着星的反应,看着她对自己的到来感到惊讶,对自己突兀的要求感到困惑,却又乖顺地张开自己的牙,任由她把手放进去肆意玩弄。


  好乖的小狗。猎手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终于愿意放过被逗弄得满面通红,看上去下一秒就会自燃的小家伙。


  手从口腔中离开的时候蹭上了口水,拉出长长一根银丝——粘性真好,女人感叹。


  卡芙卡不介意,随手扯了张纸擦了擦,顺便调笑了小家伙两句不要吃太多糖,扭头去看发现人因为太羞耻,已经没办法正常思考了。


  啊哦,她想去摸人家的脑袋安抚一下,被回过神来的小狗羞愤地瞪了两眼,只得悻悻地放弃这个想法。可不能逗过头了,不然下次来的话迎接她的可能就是列车组护崽大家长的轨道炮了。


  我走了,她和心爱的小家伙道别,满意地看见人眼里的不满变成依恋和不舍。


  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难过的小孩儿舍不得她走,但知道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懂事的不挽留,只是可怜巴巴地问下一次什么时候来看她。


  哦哦,可怜见的,看的卡芙卡都心疼了,只可惜接下来有个大型任务,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办法过来了。


  女人想了想,又伸手捏住了小狗尖尖的犬牙,说,既然这么舍不得我,就把这颗牙送给我做纪念吧。








  银狼和队友汇合之后做任务的时候发现一直以来用的都是双枪的卡芙卡今天只用一只手开枪,出于同事爱她问了一下发生了什么。


  “啊,”她的同事好像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反应了一会,露出奇怪的微笑,“被脾气不好的小狗咬了。”


  见鬼的小狗,什么狗能咬的到你,骇客打了个寒战腹诽,识趣地不再询问。


陌途忘川
崇高道德的赞许 1/1 ⭕️确...

崇高道德的赞许 1/1

⭕️确认交付


我明白了 搞cp的尽头就是弱智小条漫😏ooc属于我,大家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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