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灰飞行棋大挑战丨18：30】阿嬷的话
🌟第三人视角第一人称
🌟2.8w一发完
上一棒：@汀阑aka神奇小猫
00
你们都看到了吗？
什么？
那个呀！
哪个？
文俊辉和全圆佑……
哦哦哦！
雨下得很大，很大，我甚至都不记得我短暂十几年的人生里有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雨。并不是刮着呼啸的风的，仅仅只是雨声，如同一颗一颗自天而下的子弹砸到柏油地上，水泥墙上，玻璃床上，噼里啪啦。
你看到了吗？他们那个视频……
当然看到啦！好恶心……
两个男的……
雨声这么大，这么大，他们的声音就像是深夜里看不见打不死只会嗡嗡叫提醒...
🌟第三人视角第一人称
🌟2.8w一发完
上一棒：@汀阑aka神奇小猫
00
你们都看到了吗？
什么？
那个呀！
哪个？
文俊辉和全圆佑……
哦哦哦！
雨下得很大，很大，我甚至都不记得我短暂十几年的人生里有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雨。并不是刮着呼啸的风的，仅仅只是雨声，如同一颗一颗自天而下的子弹砸到柏油地上，水泥墙上，玻璃床上，噼里啪啦。
你看到了吗？他们那个视频……
当然看到啦！好恶心……
两个男的……
雨声这么大，这么大，他们的声音就像是深夜里看不见打不死只会嗡嗡叫提醒你它存在一样的蚊子一样！
会被开除吗？
他们两个……
全圆佑和文俊辉……
他们以为自己说得很小声吗？我都能听得见。
他们的视线忽而飘过来忽而移走，就像是电影里面抓窃贼的红外线灯，他们想从我这里看到什么吗？想探寻到什么信息吗？
他们在搞同性恋！
我从教室里跑出去的时候，路过了谁？他们压低音量说的这一句话，却这样清晰地钻进了我的耳朵里。我在仓皇的奔跑中回头，走廊上的人们的面目都模糊不清，但他们的嘴在一张一合。我觉得他们都是在看我，试图在我身上探寻什么，带着明晃晃并非善意的调侃——
“文俊辉只上了第一节课就走了。”
窗边的女生和我说，她的语调没有起伏，就像是电子播报音。
他们全班都在看着我，我知道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就是看热闹而已。
“你去别的地方找他吧，他不在我们班里。”
我们班，我们班，这不就是他的班吗？
我觉得很嘲讽，班里一个个站得笔直的、想要用那种不屑而嘲弄的神情将自己和“文俊辉”这个人划清界限的，就好像一个个脖子上吊着绳子肢体下垂的死尸，恶心透了。
但我没有精力去讽刺他们了，我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可能。
那样的视频，昏暗的背景里痴缠的拥吻，五官那么清楚地出现在镜头之下，略微分离似乎都能脑补出喘息。
他们一边嫌恶，一边瞪大了眼睛看。
无头苍蝇终于找到了方向，我要到操场去，在暴雨里奔跑，仰头巡视所有的天台和楼顶，我希望我是无功而返，我不想看到他出现在任何我能看见的高处。
阶梯上都是水，我在最后一级阶梯摔了一跤，整个人扑在被踩了无数个湿哒哒黑脚印的潮湿地板上，胳膊肘钻心的疼，校服上一片糟污。
教学楼外大雨倾盆，准备上楼梯的，刚下楼梯的人都被我的摔跤吓了一跳，怔愣地看着我，我比做了滑稽表演的动物还不堪，因为我会尴尬，会羞耻，会不知所措，那一瞬间我真的好想好想哭出来。
她从教学楼入口走了进来，背着光，原本就瘦小的身子显得更为瘦削，收起的伞向外甩了甩水，然后才稳步走了进来。
在我的注视下，一直走到我面前。
她因苍老而遍布褶皱、手指上带有粗茧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臂，那么瘦小的人，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扯着我虚浮地借着力站了起来。
她拎着我的胳膊看了看我的手肘，又试着去拍掉我校服上的污水，而布料早就将脏污吸附，她不过是在如同画水墨画一般将墨水晕开。
“去吧，先回家去。”她只是轻轻地说。
“哥哥们都在家里，先回家去，涂点药。”
“那你呢？”
“我一会儿就回去，”阿嬷扯了扯嘴角，握了握我的手，“不担心，啊。”
“都是小事儿。”
我的阿嬷总是在说，都是小事儿。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转弯口，世界又恢复了原本的嘈杂。
外面在下雨，阿嬷的伞在我手里。
01
其实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留守儿童，应该是算的吧？
留守儿童生涯的刚开始也是经历过一段时间的阵痛的。
因为暑假幼儿园不开，爸爸妈妈要工作没时间照顾我，妈妈这个时候就会带我坐大巴车回阿嬷家，她陪我住两天，然后再自己回省城，等到幼儿园快开学了，她就再来接我回去。
那次暑假一开始和之前的好像没什么不同，我依然很享受在阿嬷家愉快的暑假时光。
直到过了九月，天气开始忽冷又忽热倒转了好几次，阿嬷有一次骑着自行车去邮局，驼回了一个大包裹，里面是妈妈从省城寄过来的我秋冬穿的衣服。
我记得我哭了很多很多次，我以为爸爸妈妈不要我了，缠着阿嬷带我去小卖部，用公用电话给妈妈打电话，对着话筒一直哭一直哭，求妈妈来接我回家。
从那个时候我哥就开始叫我“大喊包”，也就是爱哭鬼的意思。
我不乐意他这么叫我，他一这样叫我我就哭，阿嬷被我哭得头疼，又支使他来哄我。他拉着他朋友站在我面前摇头叹气，说听说女孩子是水做的，我哭这么多化掉在地上该用什么把我全部带回去？带回去以后放进冰箱还能不能冰回原本的样子？
“可能冻不回你现在的样子了，怎么办？”他又来问我，还拿了个盆，让我站在里面哭，免得真的化了在地上蒸发了，那就真的完蛋了呀。
我停止掉眼泪真的是被他吓的。
我哥叫文俊辉，并不是我亲哥，他是我亲姨妈也就是我妈妈的亲姐姐的儿子，我实际上应该叫他表哥的，我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的确也是见他俊辉表哥的。
后来叫起“哥”，着实是因为我从五岁开始就与他生活在一起，比较亲近，叫哥比较方便。他往外说也都说我是他妹。
能省几个字省几个字，节约口水吵架。
我一直觉得姨妈是一个很酷的女人，在那个时候，不是每个女人都有勇气很决绝地做出离婚这个选择的。但与此同时我又觉得她是个有些可怜的女人，因为只要做出离婚这个选择，就要接受被非议的可能。
姨妈离婚的时候协商说除了我哥，其他的都可以不要。但人总还是要生活，要钱，她在S城这个小城市里顶着流言蜚语，痛苦不堪，最后还是决定只身去往更大的城市打拼。
她离开那时我还未知自己未来也将“被留下”的命运，和阿嬷一起送姨妈到巷子口的时候对于分别的苦痛毫无察觉，只记得姨妈半跪在地上很用力地将我哥抱在怀里，一遍遍地说“等妈妈安顿好了就回来接你，你要乖，要听阿嬷话”。
去往车站的小车人不多，阿嬷帮姨妈把行李都拎上车，好像嘱咐了几句什么，就下车一左一右牵起了我们的手。
姨妈坐在窗边，切切地看着我哥，说“妈妈走了，你要听阿嬷话”，阿嬷叫我们和姨妈道别，我们就举起手来挥挥，我很大声地说“姨妈再见，早点回家吃饭”，我哥什么也没说。
阿嬷说：“走吧，走吧。”
车子开出很远很远，阿嬷才牵着我们的手深一步浅一步的，带我们往家里走去。
路上她说：“做女人的，不得已的事情太多了。”
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我哥或者我听的。
那时我自然是懵懂，我想我哥应该也听不懂的，所以我们没有一个人问阿嬷，她是否也是不得已？
不得已辍学在家，早晚劳作；不得已嫁做人妇，匆匆结束自己的少女时光；不得已操劳到晚年，困在这小小的城里，所有的梦想和抱负都变成将房子收拾齐整，带大了孩子，又要带大孩子的孩子。
问起她过去的事情，她也会和我们说说村里的萤火虫，灶台上的灰，柴火和井里的水，然后想了很久笑着说，我都已经忘记我的妈妈长什么样了。
比起做女儿的时间，她作为妈妈、阿嬷的时间要长得多的多。
S城是一个小城市，一个省里的城市自然也是分梯级的，虽然没有什么明文划分，但是我体感S城最多算个四线冲三线的城市。
如果要问S城有什么特别出名的，或许水产资源算一个吧？这个小城市临海，但是没有什么大港口，海滨风景也算不得特别漂亮，前些年政府说要大力建造旅游城市宜居城市什么的，但也没见有什么动静。听常在巷子口榕树下打麻将的阿婆说，多半是随便说说就想跟上面要点钱来，没要得来，自然没动静，不过要是能要来吧，说不定也不会有什么动静。
看，大人说话总是这样，什么话都讲不明白，像在对暗号似的。
我听不懂这阿婆说的话，回家问阿嬷，阿嬷下午总有很多事要做，没空和我说道，只说小孩子别管这么多。
只有问我哥能问清楚，他会很直接地跟我说：“就是说有人会贪钱呗！”
一下子就揭开了大人们玩的文字密码，实在是大大地了不起！我承认，小时候我偶尔还是会崇拜一下我哥的，只是每当我问他从哪里能学到这么多知识的时候，他嘴里通常会出现另一个名字：
“全圆佑会告诉我的。”
久而久之我就不崇拜他了，我崇拜全圆佑。
我当然知道全圆佑是谁，他是我哥的朋友。
我们这个看着没什么发展机会的小城市里聚集了大量的留守儿童，我和我哥是其中之二，他也是其中之一，听说他爸爸妈妈也是出海经商去了，将他留在老家给爷爷照看。他家离我们家很近很近，就隔了一条巷子。
我经常能够见到他，在学校里，在去上学和回家的路上，有时候甚至在家里都会看见他，因为他总是和我哥玩在一起。
他很瘦，我看着他总觉得他斯斯文文慢条斯理的——我哥说他很爱恶作剧其实挺能闹的，不过我合理怀疑我哥是因为自己性格如此因此看谁的性格都顽劣。
他说话声音不大，笑起来我觉得挺好看的——我哥说他笑起来傻傻的，我真的拜托，他能看一下自己笑起来有多傻么？
他成绩还挺好的，一群臭男生在玩丢泥巴的时候，我就见过他在阴凉的地方安静地看书——我哥说那是漫画书，但漫画书也是书啊！
我当然知道全圆佑是谁。
他是我哥的朋友，但是我觉得他和我哥其他的朋友同学是截然不同的，我有很多很多从小说上学习到的赞美之词可以用在他身上。
他是我情窦初开年纪的暗恋对象。
02
比起书店，可能我们更喜欢书报亭。
当然，现在基本上已经看不到书报亭了，但是在以前我们那样的小城市里，书报亭可谓是随处可见，也有骑着单车卖报纸的阿公，医院吊水的地方，也有人拿着书刊报纸兜售。
一份娱乐报纸2块钱，一本漫画5块钱，一本言情小说9块钱。
9块钱，其实挺多的了。
阿嬷对我和哥哥一视同仁，每月抠出15块钱给我们作零用，但对于我来说都不够买两本言情小说的。每次经过书报亭我都要强忍住自己往它敞开的门口上挂着的书本看的欲望，那些书的封面总是亮闪闪的，一个美少女与一个美少年深情对望，或者一个美少女站在两个美少年中间，光是封面就十足地满足了我的恋爱幻想。
帅哥，有钱的帅哥，有钱还爱我的帅哥。
我和我们班上其他女生达成协议，大家都买不同的，然后交换来看。班上的男生们很讨厌，他们会嘲笑我们看言情小说，说我们“痴线”，就好像自己看武侠小人书就高贵出很多似的——当然，并不是说武侠不好的意思，我只是讨厌他们这样仿佛看过三国水浒就将红楼梦列为不屑一顾的小情小爱故事的嘴脸，明明文学具有多样性，竟然还要根据题材分出个三六九等来吗？
总之，小学的时候，我觉得“三八线”就足以证明，男生女生之间的大战总是一触即发的。
我有些同学的爸爸妈妈不允许孩子看言情小说，怕女孩早熟就早恋，她们很多人会寄存书在我这里，我感觉这是一件非常荣光的事情。
我阿嬷向来不会对我看着这书有什么意见，她不识字，叫我看书，都觉得是好的，她光是看我识字儿她都都高兴。
我哥更不会对我对言情小说的渴望表达什么看不起的意思，他好像是个没什么偏见的人，甚至会用自己买的漫画书和我交换言情小说去看。
刚开始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但是久而久之我也不乐意和他换了？因为他总是看得很乐呵，我觉得无比浪漫的情节，他总是憋不住笑，这让我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有点愚蠢。
他又是那样乐于分享的人，他看过我痴迷的小说之后第二天，阿嬷和圆佑哥都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男生了。
“得开加长劳斯莱斯，戴劳力士，有私人飞机，刚开始他们还得是冤家对头，最后才难舍难分。”他会在饭桌上总结，我真的恨不得把他的脑袋按到饭碗里去，但是看到圆佑哥笑着看我一眼，我又只想把自己的脑袋埋到饭碗里去了。
“好呀，怎么不好？”阿嬷会敲我哥的脑袋，让他哀叫一声止住话头，然后也笑呵呵地对我说，“喜欢的就好。”
我看到我哥对着圆佑哥挤眉弄眼，圆佑哥不理他，只是带着笑数米粒，阿嬷把那盘青菜往他们俩那边挪了挪，又叫他们不要光吃肉，吃点青菜，我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排骨啃得不亦乐乎，圆佑哥倒是很听话地开始夹青菜吃。
“我才不喜欢男主那样的！”
我真的很怕很怕圆佑哥误会，所以我不得不出声辩解。我喜欢的是男二那样的，很温柔的，对女主一直很爱护的。
这样的人为什么一定是男二呢？女主好没有眼光，只喜欢能伤害她的。
一直到长大了我才明白，喜欢这种情感太复杂了，人有的时候就是贱，放着平坦的路不走，非走上那条荆棘密布的路，就好像只有遍体鳞伤才能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争取过、紧握过自己的命运。
其实我很喜欢自己的小时候，那个时候我还很自信，想象任何故事的时候总把自己想象成女主，而非像长大后总会清晰地认知到自己的平凡，哀叹自己不如其他女孩一样那么漂亮又迷人，腿太粗了，个子也不够高，不优秀，不有趣，在所有星光闪闪的故事里我就像是浅淡的配角。
但那个时候真的不一样，那时我只觉得我一定会有大作为的，大家都会喜欢我的，我是无往而不胜的女王，我会走出这个小城市，世界会听得到我的声音，我会变成很厉害很厉害的女孩子，我对未来又很多这样那样的期待。
我会在晚上睡觉之前，和阿嬷说我这样的幻想，阿嬷总是安静地在听。
那是我美好的童年记忆。
童年夏天的夜空是那么的绚丽，胜过长大后看到的任何一幅名画。无数的星点点缀在深蓝色的幕布上，银河像是立刻就要倾斜下来，如同被子一样盖在我们身上。凉风习习，我们躺在天台上的竹席上，空气里是花露水和蚊香燃烧的味道。
阿嬷抱我在怀里，她身上有一种好闻的檀香味，这是因为阿嬷信佛，家里时时备着敬佛用的香，在她的怀里我总是特别安心。
阿嬷和我说过，男孩子开情窍开得晚，等女孩子们都心思霏霏了，他们都还在琢磨着刚刚在墙角发现的蚂蚁把粮食搬到哪儿去了。
我觉得阿嬷说得有道理。
旁边的席子上躺着我哥和圆佑哥，他们一直在聊动画片，聊着聊着我哥又爬起来跑回屋子里，过一会儿拿了一沓他收集的卡片出来，他俩就靠着月光，脑袋怼在一起看卡片，时不时响起拍蚊子的声音——多半是圆佑哥拍的，因为清脆的巴掌与皮肉接触声音之后就是我哥的哀嚎，圆佑哥在笑。
你看，两个幼稚鬼，其中一个根本就不知道我这是在讲给她听的吗？
“好呀，那你要用功读书，走出去，”阿嬷说，“我们家的女孩子都要走出去才行。”
“像妈妈和姨妈那样子吗？”她们也去了更大的城市。
“嗯，”或许是听到我提姨妈，我哥的声音停止了，我看到他略微回过头看着我们，圆佑哥也是，“她们比阿嬷厉害，你要走得更远一些，我们妹妹，有很多好事在未来等着你的。”
我向来很会撒娇，我说：“那我带阿嬷一起。”
“我才带阿嬷一起！”我哥这个时候又来和我抢了，“阿嬷给我一口吃的我就能活。”
阿嬷笑了，谁我都不带，闹得我头疼，我养猫不好过养你们？
“喵~”我哥立刻开口，学得惟妙惟肖，我们都笑了。
我哥来劲了，打算在这一个晚上就把自己的未来安排妥帖，转身又和圆佑哥说：“反正你家本来就养了猫了，多我一只不多吧？喵~”
我们都笑了，阿嬷伸手拍他一下：“你有点骨气，自己赚钱养自己，人得自立。”
我重复阿嬷说的话，让他有点骨气，我是要养阿嬷，谁跟他似的还要阿嬷养。我哥又开始跟我争辩：“你是大喊包，被欺负了就会哭，怎么保护阿嬷？”
“你是幼稚鬼，昨天还因为和同学打架被罚站，阿嬷还要去学校接你，跟你一起出去阿嬷才操心！”我才不会向他示弱。
说完我又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圆佑哥就坐在我哥旁边，我想起来昨天我哥打架的时候圆佑哥也是一起的，但是他据说是“军师”，两边臭屁小男孩打群架，他是负责排兵布阵的，最后他们被老师捉了，他倒是也很负责地出来说都是他安排的。
很骄傲，因为他们这一边打赢了，负伤也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只是最后俩人被阿嬷从学校里带回来的时候又被罚在院子里站的时候有点蔫蔫的。
通常在这种时候我会明白我哥所言不虚，圆佑哥的确是有点调皮劲在身上的，但是大多时候他都隐藏得很好，我也不过是沾了我哥的光与他多有接触，才能窥见一二。
这导致了一个什么后果呢？
我的初恋结束得很快，在我越来越只能把圆佑哥当成和我哥一样的身份的时候，我对他就失去了那样的少女遐想。
后来长大我和圆佑哥说“我小学的时候暗恋过你”，他和我哥面面相觑，不可置信。
他们是真的一个都没看出来！
我哥一点都没察觉出我攒起除了买言情小说以外的零花钱用来买好吃的零食送给圆佑哥是别有所图，他在知道之后似乎倍感惭愧，有一天买回很多零食堆到我桌上，说送给我的。
我不明所以，逼问之下他才吞吞吐吐说出实情，原来我送给圆佑哥的零食竟然多数都进了他的肚子！
气死我了！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但是一点都不妨碍我事后生气，其实原本也不一定是有可能成功的事，但我总觉得我的少女情事被外力破坏了。
这一次我用枕头攻击他的时候他没有用枕头反击我，只是抱头鼠窜喊“阿嬷救我阿嬷救我”。
阿嬷从厨房里出来叫我们别吵了，然后叫我哥去喊圆佑哥来吃饭，我真的是气死了，一点都不想看见他们两个。
这件事似乎是结束在我的嚎啕大哭之下，阿嬷不明所以，我哥讷讷地也不敢喊我“大喊包”了，圆佑哥照常来吃饭，等他走了之后我才看到他也在我房间里门口放了一箱零食，里面还有两本我馋了很久但是因为零花钱不够没有买下来的言情小说。
箱子上面贴了一张猫猫头形状的便利贴，上面写了两句对不起，一句是圆佑哥写的，一句是我哥写的，我把这张便利贴贴在我的桌子上面，用透明胶封了一层，就好像获得了一张“保证书”，总之他们心有愧疚，以后总不会欺负我的。
我跟阿嬷这样说，然后问阿嬷我是不是很坏？阿嬷一直在笑，说哪有？俊辉呢，是个好哥哥，你也是个好妹妹。话讲明，理讲清，该闹闹，有事时还是互相关心的，这样有什么不好？
“要是他们都是我的亲哥哥就好了。”
阿嬷但笑不语，直到我快睡着了才听见她说：
“亲缘都是处出来的。”
“我们都要记住爱我们的人，我们爱的人，这些人才是我们努力活着的理由。”
03
阿嬷的家是自建房，是阿公还在世的时候建起来的。
以前都是这样的，这一条街上都是自建房，能盖出个两三层的小独栋来，房子与房子之间紧密相连，没有间隔，就好像多留一条缝自家都吃亏了一般。
一层前后都开了门，前门对着街，后门出去是圈起来的院子，阿嬷在院子里种了菜。楼梯在房子中间，如同“回”字一般绕到三楼去，最顶上开了天井，平时借着天井里透进的日光就能在白日里将楼梯照得明亮，省些电费，只苦了下雨天，雨下的太大的话，雨水会透过透明遮盖的缝隙淅淅沥沥地往下掉，是一幅在房子里也能看下雨的奇景。
在这里的人们不喜欢夏天，夏天太热，日头毒辣，也不喜欢冬天，寒风像针一样往你的骨头里钻，回南天也不好，酥酥麻麻的感觉如同墙上的霉斑肆意生长弥漫，闷热的湿气氤氲不散。
我们都能罗列出不喜欢的天气一二三四五，但我们并非不喜欢这个城市，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这里托起了我们整个撒野的童年岁月，青石砖路铺满整一条街，我们穿着拖鞋啪嗒啪嗒，踩过雨天石缝里滋生的青苔，一地喜庆的鞭炮，把冬天寒冷的风抛在身后，夏天暑气催下的汗滴也甩在身后，啪嗒啪嗒，啪嗒啪嗒，跑进阿嬷的家。
也是我们的家。
阿嬷嫁人嫁的很早，两个女儿生得也早。
我想阿嬷年轻的时候应该长得也很漂亮，就像我妈妈和姨妈这样，皮肤白净，透着健康的血色，头发乌黑，就是个子有些小。
阿嬷现在因年华老去，脸上长满了皱纹，看起来就黑了些，但每一道沟壑里似乎都有故事。她精气神还很好，背总是挺得很直，做事很麻利，将一切收拾得井井有条。
阿公在姨妈六岁的时候就因病去了，那时我妈妈不过才三岁出头。
听说我的阿太是一个牙尖嘴利的女人，阿公的丧事都还没办完，她就把阿嬷的东西全都从房子里丢出来。众目睽睽之下，她插着腰站在门口，指着阿嬷哭着说她克夫，没福气，生了两个赔钱货，让她滚。
一向和和气气的阿嬷抱着我的姨妈和妈妈，两个孩子在哭泣，旁人指指点点，那么令人窒息的场合，她却硬生生顶了下来，说什么也不走，梗着脖子和阿太吵，说自己和阿公是有法律保护的，他们又没离婚，凭什么滚？孩子都是阿公的孩子，她们就是有资格住在这里的。
听说阿太坐在地上撒泼，说什么都不让阿嬷进门，还非说姨妈和我妈妈就是野种，就是阿嬷不知道和哪个野男人在外面生的野种，不是他们家的，说是阿嬷克了家里的福气。
在我们这一带，重男轻女的事是很寻常的常见的，宣传再多的“生男生女都是福气”都没用，千百年来“养儿防老”的思想去不掉。说做婆婆的是有福气的人，因为从她们的肚子里出了带把的小子，养活了养大了，又娶了媳妇，她们的眼睛就可以放在媳妇的肚子上了，高高在上的，带有批判性的。
我小时候不懂，长大的时候才明白为什么妈妈在说起自己的小时候时并没有太多怀念，多半带着一股愤懑的狠劲。
她讨厌这个城市，非常讨厌，所以她一定要走出去。
我其实很难想象阿嬷据理力争的样子，因为阿嬷待我们平时说话声音最大的时候，是叫我们吃饭的时候，她站在一楼往上喊我们，站在天井之下，就仿佛加了一个扩音器，声音一遍一遍地回响，接着就是我和我哥大声地回应“来啦”。
来啦——来啦——来啦——
一遍一遍，声音绕着楼梯向下走，然后就是一连串的脚步声，我哥喜欢连蹦带跳下楼，声振武林，似乎要从这个天井踏出声音去叫全世界听到：文俊辉大王来了，所有人让道！
热热闹闹的。
阿嬷说她最喜欢听我们这样回她，来啦。
就像是无数确定的欢喜涌向她、奔向她。
妈妈没有和我说太多太多她的童年不快，但她经常说自己对不起阿嬷，自己出来了，却没把阿嬷也带出来，她说自己一定要更努力赚钱，在省会买了房子，把我接回来，再把阿嬷接来享福。
我光是想象就能明白阿嬷历经如何的艰难才能被人戳着脊梁骨孤身一人将两个幼女拉扯大，因为就算现在养育我哥和我，她也保留了一些长久将养下来的习惯，省吃节用，一块钱掰成两块钱花，衣服缝缝补补还能穿。
我哥和我冬天的毛衣都是我阿嬷织的，后来她还要多织一件给圆佑哥的。
阿嬷有一双巧手，又有巧思。在以前那个裁缝手艺也是师傅传男不传女的时代，她靠着以前未嫁人前为了贴补家用去工厂里做过缝纫工的经验，又这里偷学点那里偷学一点，学下一些手艺来，在家门口支起一个裁缝摊子，给人改改衣服，钉钉扣子，也帮人洗洗衣服，刷刷鞋，赚的钱不多，但她靠着这些钱将两个女儿拉扯大，现在又来拉扯我哥和我。
当然，姨妈和妈妈经常会汇钱回来，阿嬷常常带着我们去邮局取——那时还没有什么银行啦，转账啦，她取钱的时候，我们能看清楚明细。
阿嬷会给我和哥哥15元钱作零用，其余钱她都存起来，给我们交学杂费的、买肉买米买油的、给姨妈和妈妈存着的，她都一笔一笔算好，记在本子上。
我常常想阿嬷如果没有那么早嫁人，而是在工厂里再多打几年工，攒点钱，学到点实打实的技术，是不是就会比现在过得更好一些？
阿嬷不识字，听说以前是不让女孩儿读书的，她说她小时候村里也没学校，倒是有个老师，在家里招学生念书，家里有男孩儿都急着往里送，她们女孩子是没有这样的机会的，清早起床男孩儿去学堂，她们去插秧。
阿嬷能认12345，这是为了计数，能认东南西北中发，写个“口”字念作“白”字，全因学会了打麻将。阿嬷自己对此也十分遗憾，有一次我听她和哥哥说，以前去工厂的时候，会识字的工资都高很多呢。大学生更珍贵了，大学生出来都是做小官的。
不知道是不是就是因为吃了没读书不识字的亏，阿嬷确实十分重视我们的学习，平时再纵容我们打闹玩耍，监督我们写作业的时候也是十分认真的。
一张方桌有四边，我一边，我哥一边，圆佑哥一边，阿嬷一边，她从装着各式各样纽扣的曲奇罐里选一颗出来，一边缝，一边看我们三个龇牙咧嘴掰着手指头算数——我是说我和我哥，圆佑哥写作业的时候很淡定，草稿纸也用得很工整。
我在这个时候最羡慕他们，因为他们是一个班的，作业总是一样的，他俩在一起写作业能互相抄，但是我不能！
但是他俩的成绩对比也很明显，两张试卷摊开摆在桌面上，饶是阿嬷这种不识字的人也是能看懂上面的勾勾叉叉的，皱着眉头问我哥怎么你错这么多？
我哥通常振振有词：“不是我错得太多了，是圆佑对得太多了。”
……这是什么话？
阿嬷又不傻，会拧他的脸，很认真地教训他，阿辉啊，你学习要认真点。
不求你出人头地，但遇事尽力做，人至少不窝囊。
圆佑哥在旁边看，等阿嬷走了，他也要笑话我哥的，说你说的是什么破理由。但是他们也真的会在一起很认真地订正了试卷，拿去给阿嬷看，我哥下一次考试也一定能考得更好。
其实想来我哥答应的每一件事他都一定会做到的，就像他答应了姨妈要听阿嬷话，就绝对信守承诺的。
文俊辉从来不叫人失望。
04
阿嬷的小小后院里种了很多东西，空心菜，茄子，青椒，辣椒，秋葵，还有红薯。
我喜欢吃红薯叶，用油爆过蒜然后把红薯叶丢下锅炒，再加盐，很快就能出锅，很简单，吃起来很香。
我哥有一次跟我说，以前都没人吃红薯叶的，都是给猪吃的。我不信，只觉得他是在逗我，他说是阿嬷和他说的，见我不信，他又喊阿嬷阿嬷，让阿嬷来给他作证。
“什么给人吃的给猪吃的，生活好了才说这种话，闹饥荒的时候，看见土都想吃。”阿嬷听完我们这次拌嘴的理由，耐着性子教育我们粒粒皆辛苦。
碗有四个，筷子四双，饭菜上桌，阿嬷就叫我哥去喊圆佑哥来吃饭。
圆佑哥家离我们家隔了一条街，不过我们这种开口四通八达的街巷，从我们这跑到他家也不过几分钟罢了，他家也是自建的小独栋，家里就他和他阿公两个人，还有两只猫，是他阿婆生前养的，一只在我刚念小学的时候生病去世了，剩下的那只也在前些年不见了。
猫不见了的那段时间我哥经常很晚回来，他和阿嬷说是去陪圆佑哥找猫去了，阿嬷也不说什么。有一次很晚了，我都已经洗漱好躺到床上了，忽然听见窗外面有猫叫。我哥显然也听到了，隔着一堵墙我听到他跳下床打开门的声响，然后是下楼梯的脚步声，阿嬷好像在院子里问他这么晚干嘛去，他说他听到圆佑哥的猫在叫。
结果当然不是圆佑哥家里那只猫，野猫而已，我哥回来的时候很沮丧，我本来想问他找到了吗，因此蹲在房间门口，看他的表情就猜了个大概。
“唉，圆佑最近因为这件事真的很不开心，好想帮他找到猫猫。”他蹲在我旁边，撑着下巴唉声叹气。
我仔细想想这几天吃饭的时候圆佑哥的表情，也许是因为他总是很淡然的样子因此我什么也看不出，所以我实话实说：“我觉得你看起来比他还要不开心。”
“对啊，因为……”他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因为圆佑不开心啊。”
得，又绕回去了。
阿嬷走上来看见我俩这么愁苦地蹲在房间门口，吓了一跳，然后把我们赶回房间去睡觉去了。
第二天吃饭的时候，阿嬷问起圆佑哥小猫咪咪的事情，圆佑哥只说还没找到，还想再找找。
“等会儿剩的些菜，你拿去找野猫喂一喂，一边喂一边跟它们说，如果看见了你家咪咪，麻烦转告它让它回家，如果它还没玩够，就请它晚上带点纪念品回来给你，然后再出去玩。”饭快吃完的时候阿嬷说。
“啊？这样也行？”比圆佑哥还要快回应的是我哥，“它们真的会带话吗？”
“会的，猫是有灵性的。”阿嬷很肯定地说。
因为阿嬷从不骗人，所以我们通常很容易就会相信阿嬷说的话。
我哥比圆佑哥积极，装菜这也要点那也要点，然后就拉着圆佑哥出去找野猫去了，回来和我们大讲一通他找到了多少野猫，东边的喂了，西边的也喂了，总之希望它们能靠点谱。
第二天我哥的房间门口出现了一朵白色的小野花，他拉开房间门完全没在意一脚踩了过去，洗漱回来才发现已经被踩焉了的不应该属于这个地方的花朵，大叫一串“哇哇哇”就把花捧到了手心里，急匆匆吃了早饭就去向圆佑哥献宝去了。
我这天明确了我的确没有我哥了解圆佑哥的事实，之前我看不出他不开心，但是今天我就能看出来他和前几天有什么不一样了。开心是发自内心的，他看着我哥在旁边手舞足蹈，眼睛是带笑的。
我哥一边吃饭一边比划猜测昨天哪只吃得香的猫咪干成了这件大事。
现在想来这不过是和外国电视剧里爸爸妈妈在圣诞节装作是圣诞老人给孩子们送礼物一样，那朵小花我看了可眼熟，有一次阿嬷叫我去院子里摘一把红薯叶时我无意看到雨天过后墙角滋养出的小野花——
一模一样。
我通常是在街口那家麻将馆里见到圆佑哥的阿公。那里总是很吵，麻将牌碰撞的声音，讲话的嘈杂，弥漫的烟草味，还有一地的瓜子花生壳。
他阿公可以在麻将馆从早上待到晚上，中午和傍晚回家吃个饭，他牙口不好，只吃白粥，配腌制的萝卜干，然后又回到麻将馆里参与或者旁观。
圆佑哥的零用钱比我们多些，听说他父母出海经商赚得很多，但是人也的确太忙，有几次过年都没回来，圆佑哥和我们放烟花的时候会看着烟花发呆。
女孩子莫名其妙就是比较容易产生怜爱的情绪，这种时候我看着圆佑哥就会觉得有些心疼，完全没想到我也不过是留守儿童的一员，也就过年过节能见宝贝一眼。
不过我每次没心疼完就会被我哥打断，有可能是他吃了糯米沾了手，手上的炮仗丢不出去，所以吱哇乱叫到处甩手跑来跑去将所有人撞得四仰八叉，也有可能是他一直喊“圆佑你来看这个”“圆佑你来玩这个”，把人支使得团团转。
阿嬷把草扎的簸箕扫帚拿得远了一些，免得我们一不留神点着了，她也就站得远远的看我们放烟花，脸上带着笑。
我已经记不清圆佑哥第一次和我们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了，似乎是我哥常常拉着他回家里吃饭，因为他们晚上要一起玩。
平时圆佑哥的阿公也会给钱给他，让他自己在外面买东西吃，一块两块的，买馒头或者葱油饼什么的那已经是绰绰有余了，再不济买点面条，自己下个鸡蛋，烫个青菜，多大点事。
所以我对圆佑哥的第一印象是很瘦，不太有精气神的那种瘦，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不爱动是因为想避免体力消耗。
后来阿嬷知道了，嘴里常常念叨着圆佑哥已故去的阿婆，说她要是还在，哪能看着自己的孙孙连一顿热乎的饭菜都吃不上？
她对这事儿上了心，有时候我哥没带圆佑哥回来，她都要问一句：“阿佑今天吃什么呢？要不要问问阿佑和不和我们一起吃饭？”
我哥超级积极，一下就明了阿嬷的意思，主动出击，拽着圆佑哥加入我们的饭桌。
久而久之，我们都默认了吃饭就是四个人的。如果圆佑哥需要先回家，我哥就会在饭做好了的时候去叫他，或者放学的时候他们干脆一起回来等着开饭。
阿嬷炒菜，我们在饭桌上写作业，菜炒好了，阿嬷在厨房里喊一声，我们就齐刷刷地收作业本，一人去端菜，一人摆筷子，一人拿碗盛饭，等阿嬷洗好了锅，收拾好了案台，将围裙脱下来，到饭桌边坐下，吃第一口饭，我们才正式开动。
几乎可以用风卷残云来形容。
阿嬷很喜欢看我们吃得很香的样子，她会说慢点吃，慢点吃，也会说吃多点，吃多点。
等我们吃好了，收了碗，擦了台，又开始和作业大战，她就在旁边做她缝补衣裳的活计，哼着歌。
歌是我们从小听到大的。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我作业写着写着就发呆了，看着我哥和圆佑哥发呆，他俩写着写着胳膊就怼到一起去了，跟较劲似的，互不相让，最后连作业都写不下去了，就顾着往手肘上使劲儿，像掰手腕一样，要争个力气输赢。
水笔漏墨了，漏了我哥一作业本。
我哥甩笔甩到我这边来了，我的作业本上也都是墨了。
圆佑哥的作业本侥幸逃过一劫，但是他转身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袖子上那两个黑黑的手指印。
平静的晚上，闹腾腾的晚上，我们打啊闹啊，我哥又抹了两个手指印到圆佑哥身上，阿嬷站在我们中间，左边拦一个，右边拦一个，无奈地叹气：“哎哟，这三个孙孙哦，闹死人咯。”
「点虫虫，虫虫飞，飞过隔离揾婆d，婆d有只蛋，摞比乖仔送碗饭。」
05
就如同这个城市季节变换总是历经几次失败然后突然正式更换成功一样，大家好像也是这样子反复几次之后突然进入了青春期。
对于我来说青春期的节点很清晰，每一点变化都是很明显的。
青春痘，胸部发育的胀痛，还有月经的到来。
阿嬷有老一套的说法，说来了月经，就是大女孩了。但是怎么会那么突然呢？明明我还是那个我，流了血，就长大了吗？
言情小说里是这么说的——我是说古言——女子下面流血应该在洞房花烛夜，会铺一张洁白的元帕在婚床上，第二天早上有老婆子会来取，有落红才是贞洁、吉利的象征，接下来便要祈求多子多福了。
我觉得这些离我都很遥远，光是想想就令人害臊的……什么洞房，还有生小孩，古代的女孩子是怎么做到的啊，只比我大几岁的年纪，就可以做妈妈了，我觉得我就算再长大几岁，能谈上恋爱，牵手，亲嘴，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这个时候，大家对于“性”和“爱”，都有了懵懂的初印象。
大多数女孩子是从“爱”开始的。
我开始经常性在同班女生的嘴里听到“文俊辉”“全圆佑”这两个名字——在她们讨论喜欢的男生时。
高一级的学长似乎更有神秘感，他们又总是走在一起，招蜂引蝶。
我哥和圆佑哥在初二初三的时候突然开始猛长个子，原本初一的时候我还觉得我跟他们也差不离呢，后来他们破了一米八大关，我看他们都得抬抬头。
真的是很短的时间内发生的事，春节姨妈回家看到我哥的时候吓了一跳，说你这是吃什么了长那么高？
我哥耸耸肩，说是喂猪用的红薯叶，阿嬷把我当小猪仔养，结果被阿嬷笑着拍了一巴掌背。
我和我哥平时在学校里不太互动，但S城真的很小，上小学的是那一拨人，上初中的又是同一拨人，大家都知根知底的，有不少人知道我和我哥是表兄妹关系。只是我们平时在学校里很少互动，所以大家也只当我们关系寻常。
直到有一次班上和我玩得好的男生跟我开玩笑，我路过他的时候拍了一下他的屁股，所以他放学路过我的时候也拍了一下我的，我只当是玩笑，上了初中以后男生女生之间那种“三八线”的隔阂似乎已经被成长模糊掉，大家变得黏腻又暧昧起来。
但在我身后看到的我哥和圆佑哥肯定不这么认为，我都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有人从我身后跑过我，一把抓住那位男同学的手，超级凶地说“你乱摸什么？”
那是我哥，圆佑哥走到我身边的时候看我那一眼也带有略微警告的意思，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却让我手足无措。
后来解释清楚了，我总觉得这我和同学之间的关系弄得很尴尬。我哥气哼哼的，也不打算道歉的样子。
我们冷战了大概一天就被阿嬷看出来了，她来问我怎么了，我就全告诉她了，她替我哥说话，说阿辉也是关心你，阿佑也是。
其实我心里清楚，只是觉得别扭。
大概是因为我突然意识到，我开始会并不是以妹妹的视角去看我哥和圆佑哥，而是以女性的视角去看身为男性的文俊辉和全圆佑。
我小学的时候喜欢过圆佑哥，我自己是认证这件事的，跟看言情小说多多少少有些联系。
是的，那时说的喜欢，好像更像是为了圆满自己对“被喜欢”的幻想，而非是确确实实喜欢上了某个人。那样的喜欢或许更倾向于欣赏，和因为他成为了我的假想恋爱对象而无限给他增添优化滤镜，让他更像是我想象中希望拥有的恋人的样子。
但是当我放弃这个念头，此刻我就能后退一步，用一种亲近的视角去理解和描述他们作为男性对于异性的吸引力。
就在我哥那一通操作之后，有很多同学就清楚了我和我哥的关系还不错，当然了，也会知道因为我哥的关系，我与圆佑哥也还算熟识。
她们会来向我探听一些有关于我哥和圆佑哥的小情报，装作是无意地、顺带地问起，但其实也能感觉到十分她们的刻意。我甚至还收到了委托，包装得特别漂亮的礼物和情书送到我的手里，拜托我转交给其中一位。
我承认，我是有点享受这种因为有求于我所以略捧着我的虚荣，但是我倒也不至于为此飘飘然。礼物和情书我都没有收，我觉得如果想送东西或者表达心意，那应该亲自送到本人面前才对。
——特别像是圆佑哥那种，一定要面对面表达清楚才行，转交是万万不可的。想当年我殷殷切切送零食都是塞到他手上的，不跟他明说，他还真就做得出转头就借花献佛送给我哥吃了这种事。
不过我倒是有问过他们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想把答案作为我可以“交易”给其他女生的情报，我哥说了一堆不切实际的，仔细一想，竟然是当时他最爱的漫画女性角色的描述。
真的很无语……
问圆佑哥吧，他说还没有过所以不知道。
“理想型没有吗？”
“理想型？”他又想了好久，说，“眼睛要大一点，稍微活泼一点，喜欢可爱的。”
“就是都得和你互补才行呗？”我哥顺口就接上了话，一边说着一边就转头看向了圆佑哥，一瞬间俩人面面相觑，突然就笑了出来，眼神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大概是男生的“开窍”。
和大多数女生似乎不太一样，早早就对恋爱抱有诸多纯洁又羞涩的幻想，很多男生对于情情爱爱的那个开窍的点在于“性”。
我们学校其实没有正儿八经开设过什么生理健康课，毕竟是小城市，这方面需要加以关注的意识起步得也比较晚，那时候这样的课程并不普及。有关于生理的情报大家都是私下挤眉弄眼遮遮掩掩地交换，仿佛是在商讨犯罪一样。
基因，遗传，也和性有关的，想来他们说说大眼睛小眼睛互补，也是在打生理的擦边球，所以他们笑成那样。
我向来不理解为什么从书包里拿出卫生巾的时候需要小心翼翼，还要拿一张纸巾包起来。虽然我不理解，但是大家都是这么做的，如果我大大方方拿出来，就会有和我一起去卫生巾的朋友用胳膊肘撞我，话从牙缝里挤出来，特别小声和难为情，说赶紧放进口袋里，因此久而久之我也养成了需要隐藏这一物什的习惯。
我当然也有问过朋友为什么，她说：“被男生看到了不好。”
我明白了，也是孩子置气的“三八线”变成了“男女大防”同样的问题。
男生开始用和之前不一样的眼神看女生，比女生评价他们时的视线又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一开始我没有很理解是什么什么意思，直到后来学校让各班班主任下班言明，学生除去家长陪同，不许独自或结伴进入离学校门口不远的音像店里去购买影碟。
明面上说的是里面有太多不利于学生身心发展的“流行文化”，但是私下里大家都说，是因为那个音像店里卖成人影片，有很多男生会去看，被学校老师发现了，所以现在就不让学生去。
成人影片？我当然知道是什么东西，我可是看过那么多言情小说的人，但是我实际不知道里面会是怎样的内容。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有一次我和同学放学往家里走，路过网吧的时候，她偷偷跟我说，他们不去音像店，可以在网络上搜到成人影片看的，网络上什么都有，男生们都有去看过。
那个时候电脑已经开始普及，只是在我们这样的小城市里还没普及到各个家里，我也不会去网吧这样的地方，网吧几乎是“混混”的聚集地和代名词，那里很乱的，阿嬷不会让我去这样的地方。
不过我哥是人缘很好的人，他朋友太多了，据说他的目标是和每一个人做朋友——真了不起啊——所以他课后的时间过得可太丰富了，天天在学校旁边这条由小摊贩支棱起来的“商业街”上面逍遥，网吧也就在这条“商业街”之上。
圆佑哥偶尔会和他一起呆在小吃街里，但据说他最近迷上了电脑游戏，所以经常往网吧钻，我看到过几次他进网吧或是从网吧里出来，有一次我哥也和他在一起。
所以我相信——坚信他们一定是看过的。
求知欲喷涌而出是在一次饭后。
我哥因为在“商业街”吃了小吃，吃过头了有些饱，回来就没吃下什么饭，阿嬷问清楚之后就教训他，说他去吃那些东西，把钱省下来做什么不好，说着说着又说到了圆佑哥头上，上次阿嬷见过一次他进网吧，问他去得多不多，玩物丧志就不好了。
阿嬷偶尔喜欢这样唠唠叨叨，我哥偶尔还会顶一顶嘴，圆佑哥是绝对不会的，也许是不像阿嬷这样如此“轻易”就将圆佑哥纳入了需要自己照顾的孩子的范畴，隔着一层关系，圆佑哥对阿嬷的态度总是带着些感激的拘谨。
阿嬷有时候和我说阿佑这孩子心思藏得深，看起来再冷硬不过了，其实就是背着壳的蜗牛，内里面柔软得不得了。
我当然知道圆佑哥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他看起来很温吞，实际上是一个办事再妥当不过的人，毕竟他家里许许多多事都是需要他从小就操心的，他阿公才不管。都这么久了，他来我家吃饭也总不白来，时不时提一袋米又拿几个水果，我阿嬷说他生分了，他也总是笑笑不反驳，把果剥好给阿嬷吃。
但这次有些意外，阿嬷叮嘱完他一通，圆佑哥吃完了饭，收拾碗筷的时候突然说了一句，说以后想去打游戏。
好前卫的概念。
那个时候连电玩都是刚刚兴起，大家甚至都觉得电玩就像麻将馆里藏得很好的老虎机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更别提电脑游戏了，我只知道有个扫雷。
这话从圆佑哥嘴里说出来我们都被吓到了，我哥端着饭碗嘴也张着，眨着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我和阿嬷一开始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因为实际上并不太清楚他说的是什么，最后话题匆匆结束在了阿嬷说“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慢慢做打算”下。
然后她把大家的碗筷都收了，说她来洗碗，我们该写作业了，这句话她加了重音重复了两遍，就好像怕圆佑哥立刻就去玩游戏了一样。
她一离开，我哥就抓着圆佑哥的手臂开始晃，龇牙咧嘴地说：“我靠你就这么跟阿嬷说啦？你完了，你肯定要变成阿嬷以后的重点监察对象了！”
原来他是早就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圆佑哥这么冷不丁地讲出来给阿嬷听了。
我关注的重点有点不太一样，我问圆佑哥：“你去网吧竟然真的只是打游戏？”
他俩先是对视一眼，然后一齐莫名其妙地问我：那不然呢？
他们坦然成这样，甚至在下一秒就聊起了今天玩的游戏，我倒是不好意思直接问他们有没有搜过成人影片来看了，但是我总觉得他们应该是看过的。
别看我哥那样，他什么都知道！
晚上睡觉之前我泡脚，阿嬷丢了两块生姜片下来，然后就坐在雕花的、红木漆都已经被磨损得脱落的硬“沙发”上，眯着眼睛穿针引线。
“阿嬷。”
“嗯？”
“我觉得现在我们长大了。”
“那肯定长大了呀，天天做饭给你们吃，还吃不大呀？”
“长大了就有了很多小秘密了。”
阿嬷笑着看着我，问是我有，还是我哥有？
“都说是秘密了，不告诉你。”
“大个仔，大个女咯。”
06
我哥的叛逆期似乎在初中就过了，主要表现是现在所说的中二，有时候皮起来让人气得牙痒痒。
圆佑哥的叛逆期在高中也到来了，他愈来愈喜欢呆在网吧里，我有一次在学校张贴出的警告名单上看到他，因为他逃课被发现了。
他的情绪比小时候还要内敛，和我哥看起来是两个极端，虽然我知道我哥也并不如外表看上去那样大大咧咧粗神经，但是从小玩在一起的他们俩，似乎发展去了不同方向。
这种感觉很微妙，就好像以前一直觉得自己了解的人，突然变得很陌生。
阿嬷刚开始还会说几句我哥把太多心思花在玩乐上，圆佑哥沉迷游戏什么的，后来这样的唠叨也少了，最多也只是说几句：不要学坏。
阿嬷说，她怕她说多了，圆佑哥就不来吃饭了。
“长身体的时候呢，不吃饭怎么行呀，身子得好才行。”阿嬷絮絮叨叨的话变成了这些。
学坏的定义是什么？抽烟喝酒纹身染头骂脏话飙油狗打游戏？好像这些是大家认证的“学坏”的特征。
我看着我哥和圆佑哥一次吃完饭出门，阿嬷看着他俩背影的那个眼神，我都不敢跟阿嬷说，打游戏是肯定的了，我见过圆佑哥在网吧门口抽烟，我哥坐在旁边的消防栓上和他说话，脚边凹陷的啤酒易拉罐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喝的。
但他们对我和阿嬷其实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变化，他们不会因为叛逆就对我们大吼大叫，不会吃完饭就丢一桌碗筷就走，让他们办的事也不会不耐烦地敷衍，他们只是，没有那么爱学习，没有那么乖巧，情绪起伏比以前要大一些，但是两人都很会自我调节。
圆佑哥还是常带东西来，除了最初的水果，米油，后来会给阿嬷带一件新的衣服，会给我带好看的小玩意儿。
听说都是圆佑哥的爸爸妈妈寄回来给他的，有点像是帮他过人情的意思。
是的，和以前不一样了，我们上高中的时候，已经不需要去邮局取包裹和钱了，快递已经十分便捷，连我们这样的小城市也能送到。
阿嬷收到的时候有些慌乱，摆手说不要不要，但圆佑哥左哄一句，我哥右哄一句，先哄得她把衣服穿上了，然后他俩给我使眼色来着，我也就加入了他们的阵营，大夸阿嬷穿这衣服好看，总而言之，是劝阿嬷把衣服收下来了。
阿嬷很珍爱这件衣服，平日里是舍不得穿的，偶尔初一十五什么佛诞观音诞要去寺庙里装香的时候会穿，穿出来别人夸好看了，她也笑吟吟的，说是我的孙孙送我的呀。
我，我哥，圆佑哥，她都是叫孙孙的。
寺庙就在离我家不远的一座小山上，就是一座普通的佛庙，普通的山罢了，香火都是靠本地人供奉的，做不来什么景点，吸引不来什么外地游客。
阿嬷去装香总是很虔诚，我偶尔会陪她去，装香我不参与了，我没什么事情求，阿嬷每次都要诚心拜上几拜，我主要参与的事情是放生，在小溪流里放些鱼，贪图好玩罢了。
其实也是门生意，鱼都是寺庙旁的商贩从溪流里捞上来的，我们买了，又放回原本的地方去，指不定哪天它们就又被捞上来了。
阿嬷这么省钱的人，在这时却不见得多省，放生的时候要念念有词，她相信万物有灵。
阿嬷说，遇到事了才去拜佛那是没有用的，要平时就常去才行，人都是帮熟面孔办事的的，想来佛也是一样。
我问她平时求些什么事？
“不过是求你呀，阿辉啊，阿佑啊，你妈妈，你姨妈，都平安健康，还能求什么？”
“你也要平安健康呀？怎么把自己漏了呢？”
“对，对，下次我也求自己平安健康。”阿嬷点点头，她说，她什么也做不来，能给我们最大的帮助，就是不要生病了。
“佛能帮的都是小事，”阿嬷说，“本来也就是，人呐，除了生和死，没什么大事，人都会死的，活着的时候就都健康点，没什么别的祈愿了。”
我难免会去想，要是我们都考上了大学，都离开了阿嬷，阿嬷年纪大了，一个人生活会不会很不方便，很孤独？有一次和我哥一起去菜市场买肉的时候我跟我哥讨论起了这个问题。
“我妈和小姨不是准备给阿嬷在省会买套房子吗？到时候我们都好照顾她。”
“对，让阿嬷享享福。”
话只说到一半，我们遇见了圆佑哥，他买了很多菜，我哥一见到他就问：“你爸妈回到了？”
是了，圆佑哥前两天就说过，他爸妈要回来住几天，有这么几天不和我们一起吃饭了，阿嬷点头表示知道了，昨晚圆佑哥吃过饭回家的时候，她塞了好多东西给他，细细叮嘱他哪些要放冰箱，哪些不用，怎么煮，怎么炒，怎么吃，生怕他饿着了。
“嗯，刚才发短信说是快回到了，”圆佑哥走到我哥身边，问，“刚刚说阿嬷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在发泄心情罢了，圆佑哥要等那么久才和父母团聚一次，一定很开心，我不想影响他的心情。
猪肉称好了，我哥伸手接过袋子，跟猪肉铺老板打了声招呼，又和圆佑哥说了声“走啦”。
“嗯。”
“明天学校见。”我哥随意地挥了两下手，刚走几步突然又转身回去，从圆佑哥口袋里抽出一包烟要收进自己口袋，那包烟才被抽出来一半我哥的手就被圆佑哥抓住，他们像是在沉默地对峙，片刻之后圆佑哥摇摇头，我哥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手松开。
“那不许逃课啊明天。”我哥再次重申。
“嗯。”
他们两个之间的氛围很古怪，我走出菜市场了都没反应过来，还呆呆地问他：“圆佑哥明天本来打算逃课吗？”
“不知道诶，看着像是想要逃。”
“怎么看的啊？”
“他一有烦心事就去打游戏啊，然后抽烟，打游戏，抽烟，”我哥对于他想强制性断圆佑哥的烟没得逞这件事还有戏耿耿于怀，不过很快他又自己说服了自己，“算了，给他留一个吧。”打游戏和抽烟，得留一个。
“呃，”我想想圆佑哥去网吧的频率，“那圆佑哥的烦心事还挺多。”
“对啊，他有很多少男心事。”我哥开始嘻嘻哈哈。
太拙劣了……
我哥总是用很轻快的语气遮掩情绪，我和他在一起生活那么久，这一招对于我来说早就没用了。
显然我哥也有少男心事。
那天晚上我听到有人往窗子丢东西的动静，不是石头，像是沙包，发出有一些些沉闷的响声。砸的不是我的窗子，想来是我哥的，我推开窗往下看，看到圆佑哥站在院子外面，见到是我开了窗他愣了一下，然后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我哥的窗子。
应该是让我不要吵醒阿嬷，但是帮他把我哥叫起床。
我还没来得及帮什么忙，我哥的窗子就被推开了，他探了个脑袋出来，先是定定看了一会儿院子外的圆佑哥，然后扭头隔着打开的窗子玻璃睡眼惺忪地看我，又伸出一个指头放在嘴唇上，说“嘘”。
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我听见小声的关门声，比起小时候我哥现在的动作更轻一些，他已经掌握了不会吵醒阿嬷的技巧。我在窗边看着圆佑哥离开了，想来是绕到前门去等我哥了。
过了一会儿有电动车开在青砖路上的声音响起，我看见有光亮顺着隔壁的街道一路远去了。
我听到有轻轻轻的叹气声，脚步声，关门声，我知道阿嬷还是醒来了。
夜晚又安静下来了。
07
分别总是来得很突然的。
我是从喜欢圆佑哥的女同学那里听说圆佑哥办了转学手续这件事的。
总觉得很不真实，原来圆佑哥的爸爸妈妈这次回来是要带他离开的。
知道这件事之后我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曾经有过的心情，五岁的时候我抱着公用电话哭得撕心裂肺，喊妈妈妈妈接我回家妈妈，还有那辆载着姨妈的巴士，我哥哥僵硬地挥着手，什么话都没说。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受我只能留在这座城里的事实的了，太适应这里的生活，让我有了一种我原本就该是生活在这里的错觉。我当然也会幻想离开这里去到大城市的生活，但那一切幻想都是从我高考完了考了大学为基点延伸开来的。
我也想过我哥和圆佑哥会早一些离开，早一年罢了，因为比我读书早一年嘛。
但是我的确没有想到过是在那之前，毫无征兆地，圆佑哥要先一步离开了。
其实前两年姨妈回来过年的时候，我有听到她和阿嬷还有我哥商量，说念完这半个学期，新的学年就和她一起到她工作的城市里去，她会找人把一切都安排好的，但是我哥拒绝了。
他只随姨妈在年后去了一趟那个城市，在开学前回来了，还给我我们带了好吃的点心，和我们讲了许多在那个城市里的见闻，高楼大厦，霓虹华灯，最后总结：我觉得还是这里好。
阿嬷说：“你以后也总是要去大城市的呀，那里才是适合你们奋发的地方呢。”
“我觉得一直留在这里也挺好的啊，我去商业街那里支个摊卖鸡蛋灌饼手抓饼，成本那么便宜卖那么贵，铁定很赚钱。”我哥摇头晃脑地说，说着说着还咽了口口水。
“就不能有点志向？”阿嬷拍了一下他。
“我就留在这里，哪里都不去，我留在这里一直陪阿嬷。”
后来我才听说，姨妈谈了个对象，也就是我后来的姨夫，那时就已经在谈婚论嫁了，接我哥去一起生活也是姨夫先提起的。
我哥和姨夫相处得还算愉快，但最终也没有真的住过去，还是回到阿嬷的家，过我们过了十年的生活，所以我真的一直以为事情就会如我想象的那样进行，到了我们该远走的年纪，我们“堂堂正正”地离开这座城市。
我问我哥，圆佑哥大概什么时候要离开啊？
也并不是我想问他，圆佑哥已经不来上学了，办了转学手续，爸妈在家，他也很久没来阿嬷家吃饭了，总之，我我那时才突然发现我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圆佑哥了。
“不知道诶，我已经很久没有见他了。”没想到我哥竟然也这么和我说。
我甚至一时都不知道该继续惊讶于圆佑哥要离开这件事，还是惊讶于我哥居然也很久没有见过圆佑哥这件事，在我看来他们总是形影不离的。
“你们……吵架了吗？”我想到了最浅显的可能。
“对啊，”我哥点点头，没想到真的是这个理由，“我们吵架了，所以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你做什么事让他生气了？”
“嗯……反正就那样，总有会吵架的事嘛，”我哥瞪我，“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我才是你哥！”
“还好吧，阿嬷说你俩都是她孙孙，所以你俩都是我哥，怎么拐也都是往里拐，哪里往外拐了？我实事求是而已。”
从我哥这里的不到答案，我就自己去找。反正圆佑哥家离我家不远，我在他家门口转悠的时候真巧遇见了他的妈妈，长得真漂亮呀，烫着大卷发，看起来很时髦。
“你来找圆佑吗？”阿姨笑吟吟地看着我，我说是呀，“你是他同学？”
我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说我是他妹妹这种话，毕竟面前可是圆佑哥的妈妈，我算哪门子妹妹啊？就像妖怪一下被打回原形了一样，我猛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妹妹，”这个时候听到圆佑哥的声音就好像是被解救了一般，叫我什么都行，大名都行，反正先把我从身份认知地狱中解救出去吧，“找我？”
“嗨！”我一声圆佑哥卡在嗓子眼，看看在旁边好奇地看着我的阿姨，我总觉得这么称呼太装亲近。
“是俊辉的妹妹。”圆佑哥走到阿姨身边，解释了一句。
“哦哦，阿辉的妹妹呀？都长这么大啦？上次见到你你还那么小呢，”阿姨恍然大悟一般，用手大概比了及腰的高度，又亲切地执了我的手，说，“改天我们得到你们家拜访才是，谢谢你们家这么久以来一直关照我们圆佑啊。”
啊，我们圆佑，这才对了，圆佑哥是她的孩子呀。
长久以来在阿嬷的影响下，我都差点要忘了圆佑哥是别人家的孩子了，只当也是我们家的。
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木讷，竟然都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明明和我哥吵架的时候我挺能吵的。想来圆佑哥也看出了我的踌躇，因此和阿姨说了几句，将阿姨支进屋子里去了。
前门现在就站着我和他。
“俊辉让你来的么？”他第一句话就问的这个。
“啊，不是。”
他抿了抿嘴，嘴部的线条看起来有些冷硬，过了好一会儿才缓下来：“喔。”
“我哥惹你生气了吗？”我问他，“我批评过他了。”
他看着我突然笑了：“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没有呀，我不觉得我胳膊肘往外拐，”我也觉得好笑，“你们怎么说一样的话？”
他的笑容渐渐隐去了，好一会儿才说：“可能是，我的确是个外人吧。”
他们是因为这个吵架的吗？我哥说的？说他是个外人？
“你要这么说的话，阿嬷就要伤心了，”我想了想，努力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是文俊辉说的吗？我去跟阿嬷告他的状。”
“他原话不是这样，但是……”圆佑哥顿了顿，扯了扯嘴角和我说，“文俊辉是个笨蛋，对吧？”
他的语气很古怪，听起来其实不像是生气骂人的语气，更像是伤心了的语气。
阿嬷说，圆佑哥是蜗牛。
蜗牛感知到伤害的话，柔软的身体会缩回脆弱的壳里去。
我当然没有跟阿嬷告状，但是我有跟我哥告状。
晚上我蹲在我房间门口，等我哥洗漱完回来还假装看不到我，径直推开了房间门，我就在这一瞬间说：“文俊辉是个笨蛋。”
我哥猛地停住动作，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地准备开战。
“圆佑哥说的，文俊辉是个笨蛋。”
“全圆佑才是笨蛋！”我哥愣了好一会儿，才咬着牙回嘴。
我从小时候就知道了，他们是两个幼稚鬼。
跟我说有什么用呢？我才不会当传声筒，我连情书都不帮忙转交呢。但是我一向是个很合格的情报员，我已经用有关他俩的情报获得了许许多多的好处的，我想偶尔我需要回馈。
“圆佑哥好像喜欢你，”我说，“我觉得。”
话说出口，我只觉得血管里突起的洪流冲向神经末梢，太阳穴突突突，在似乎凝结了的气氛之下犹如静默的地表之下熔岩凝聚时刻准备喷发。
是有这个可能的，对吗？我应该在更早之前察觉才对，圆佑哥在想理想型的时候，是看着我哥的啊，看着我哥，说眼睛要大一点，稍微活泼一点，他喜欢可爱的。
“我知道。”我哥讷讷地说。
“你才不……”
马后炮行为，我刚腹诽，突然就意识到我哥这样胆大心细善于掩饰的人，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否认。
“我真的知道。”房间里透出来的光只映在他半边脸上，他低着头，像是把自己埋在了阴影里。
“大喊包，你的言情小说都看到哪里去啦？”
“你怎么都没看出来我们在一起啦？”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都快要结束了。”
要结束了。
08
“前面电梯帮按一下！按一下！病床要进——”
“嗯？”
意识慢慢回笼，眼前从白茫茫一片逐渐聚焦，有人从我前面走过去，不远处推着病床的医生刚刚进入电梯，电梯门关上了。
纷杂的声响也有几句入耳，但是不过脑子，一下子就溜走了，我还有些迷蒙，有人在我身边坐下，递给我一杯咖啡。
“睡着了？”吸管戳破封口发出噗的一声，我哥猛喝几大口，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嗯。”睡意还没有消散，我把吸管插上，却没有急着喝。
“等会探视完了，回家睡一觉，等到晚上探视时间之前我再去接你来。”我哥看了看时间，距离下次探视还有快半个小时，他站起来晃了晃手上的包装袋，示意要去丢垃圾，顺便透透气。
“我也去。”我跟着他一起站起来。
临近十二点，门诊基本上都停了，因此来往看病的人也少了，住院的都在等着打饭吃饭，只有像我们这样是在等ICU探视时间的人有空在医院花园里发呆，偶有几位医生护士走过，也都是脚步匆匆。
我哥打量了一下四周，看到吸烟区的标志，才放心地拿出烟来抽。
“我刚刚梦到圆佑哥了。”看着他的动作，我突然想起梦里闪过的那个画面，网吧门口坐在消防栓上晃啊晃的我哥，还有正在听他说话的圆佑哥，他手指间夹着的烟飘起淡淡的烟雾，路过的女生都会打量他们。
我哥的动作顿了顿，“哦”了一声，想去摸火机，摸了半天没摸出来，干脆也不点了，只是把烟拿在手上打转。
“后来我都没有圆佑哥的消息了，好想他，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应该过得不错吧。”
“你有联系过他吗？”
我哥看我一眼，耸了耸肩，然后扯扯嘴角。
有一件事我一直觉得很神奇，就是在当下看来无比严重的大事，等到度过去以后，经年回忆，只觉得那原来也不过是小事。
也许是回到了S城，这个我们自小长大的地方，熟悉的事物勾起了许多对于过去的回忆。时隔多年，我和我哥终于又提起十年前发生得事，都有些唏嘘。
那个视频大约有半分钟，主角是我哥和圆佑哥，地点是网吧杂物间外面，背景很昏暗，但是恰好有光亮反射能看清楚主角的脸，很清楚，认识他们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视频当年由S城起始，在网络上疯传，当时我的世界就这么大——家，学校，城镇，感觉就在一夜之间所有这三个地方的人都看到了，所有人都在议论他们，也就是说，我的世界被攻陷了。
其实如果放在现在看来，那个视频根本不算什么，时代变化得很快，两个男生亲吻的视频——甚至尺度更大的，在网上一捞一大把。但在那个时候不是的，十年前，在S城这个保守、连正经生理课都没有的地方，两个十七岁的男孩子热吻，情不自禁地将手伸进了薄薄的t恤衫里抚摸肌肤，这样充满情欲意味的画面，这样与常伦不和的事件，那绝对是惊世骇俗的大事。
我知道我应该要减少对于这个视频的关注才是最好的，但是我控制不住地去搜有关于这个视频的评论和咨询来看，从一开始的愤怒到后面甚至都有些麻木了。
刚开始是有名有姓的，大家都知道视频里的是谁，全圆佑，文俊辉。出现了很多“证人”，都说是他们的同学，老师，说他们俩原本在学校里就不学好，叫全圆佑那个逃过课，就是为了去网吧，叫文俊辉那个也爱玩，他俩一点都像是正经学生，平常就走得很近，上下学都一起，甚至住在一起，同住的是耳朵不清明的老人家，听不到他们在房间里搞什么鬼。早早涉及了这种事情，也难怪没精力在读书上。
最后他们的名字模糊了，光是凭借一个短小的视频，网络上就能编造出无数的故事来，要多恶心有多恶心，最后总是上升高度，说道德沦丧，有伤风化，现在这一代的年轻人，被外来思想侵蚀，毁了。
我那段时间真的哭了很多很多次，名副其实的大喊包。
“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你能在学校里好好备考的话，你高考一定能考去更好的地方的。”
我对这件事始终有些惋惜，我哥在高中的时候成绩虽然说不上十分好，但是最后高考出来的成绩，我觉得还是差了些的。
阿嬷不会在哥哥面前说这些事，或者说，大家都不提这件事，好像就当所有事情都没有发生那样。人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受伤，有的伤在身上，有的伤在心里，有的成了一道疤，有的一直在流血。
大家都是合格的演员，我哥尤是。
圆佑哥的离开并不是因为这件事，那是早早就决定好了的，这件事的发生不过是一道催化剂，他们坐着私家小车走的，在不引人注目的晚上离去。我哥没去送，我站在我房间的窗口，他站在他房间的窗口，我们一起听着隔壁巷街响起汽车引擎启动的声音，车灯亮起，渐渐远去。
从那天起，他就很少说“全圆佑”了，并不是把这个人从自己记忆中抹去，而是就好像自然而然的淡化了和他的联系，渐渐地渐渐地，我们就都不怎么提了。
一直到前几年我们回来陪阿嬷过年，难得回来一次，就搞大扫除。我和我哥两个人擦了一天用布用牙刷才把雕花的木头“沙发”和楼梯扶手清理完，然后打算去阿嬷面前喊苦喊累撒撒娇，换两句夸奖。
进阿嬷房间的时候她也在收拾，正看着本子抱着衣服发呆，是她早就用完了的本子，她以前用来记账的，用完了也舍不得丢。上面用各种符号和数字记录着每个月的收支，妈妈和姨妈汇来的钱，存下的钱，在哪里那里额外有了支出，多半是在我们仨身上，看得很明白的。
一个圆圈两个三角的猫猫头是我哥，一朵花是我，还有一个圆圈，那是圆佑哥。
给我们买了的东西，从来不会缺圆佑哥一份。
阿嬷说亲缘都是处出来的。她抱着圆佑哥送给她的衣服，回头看见我们进来，只是笑笑，又把衣服收了起来，在关上柜子之前，她仔细地把衣服抚平整了。
她想她的孙孙了。
那天晚上我站在我的房间的窗边，看到隔壁窗里飘出几丝卷绕的烟气，我小心地关了灯，没有去打扰。
我觉得我哥不是不想圆佑哥的。
我从学校里回家地那天，家里的门是关着的，雨伞只是堪堪遮挡住了我的上半身，裤腿已经全部湿透了，每走一步，鞋垫里浸的水就咕嘟嘟地冒出来，再将我湿得不能再湿的袜子浸润一遍，凉气从脚底往上冒，我的脑袋却在发热发昏。
门不是虚掩着的，而是真的锁着，就像避免了所有的窥视。木门沉重，我扭动钥匙，听到里面门闩齿轮转动的声音，然后手抵在门上，用力地一推。
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我把湿掉的鞋袜脱掉，一脚一个水印上了楼。
——看，人就是会有记忆如此深刻的某一个时间段，所有的细节都忘不了，那种迫切、湿冷，一切和感官有关的东西都会记得，会记一辈子。
我哥房间门没有关，我站在楼梯的最后一级，手还抓着扶手，就已经和房间里的圆佑哥四目相对，我哥坐在他旁边，也在看着我。
他们像是已经哭过了，眼眶红红的，但是没看见眼睛里有眼泪，或者是脸上有泪痕。
我原本以为我会大哭的，所有的情绪积压到一定份上是该哭一场的，但是我看着他们靠在一起的肩膀，原本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在我哥看见我的时候挣开了，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竟然忍住了情绪翻涌上来的酸涩，还能走过去，强装镇定地和他们说：“阿嬷去学校了，她让我回来陪你们，你们想吃点什么吗？”
他们都摇头，然后和我说，对不起。
这是我第二次从他们那里收到对不起，但是我一点都不想要，一直贴在我房间桌子上那张写了两句“对不起”的便利贴也在那一天被我流着眼泪撕掉，我觉得他们什么都没做错。
“其实都一样，现在我不也活得很好吗？”我哥把烟收回了口袋，活动了活动脖子。
“就是说，可以更好。”
“老想着这些没用的……走了。”他看看时间，快到十二点了，他起身伸了个懒腰，招呼我动作麻利点，又这么轻巧地把话题转移走了。
“大喊包，等会儿你注意点啊，别又一进去看到阿嬷就哭唧唧的。”
“知道了！这次不会了！”
阿嬷是在夏初的时候身体开始不太好的，初初只是说有些发烧，老人家又不愿意去医院花钱，只在家吃药，一直到后来烧降不下来了，街坊给送到的医院，给姨妈打电话的时候说了她几句，怎么这样做女儿的，老妈子年纪这么大，就留她一个人在家呀？
姨妈哑口无言，回不得嘴，实际上她们早就好话说尽让阿嬷来和我们一起住，奈何阿嬷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开S城，请的保姆也被打发走，阿嬷不让她们花这个钱。
姨妈打电话来和我妈妈一商议，都买了最早的车票回S城了，一开始跟我说时也只说是发烧反复，精神还可以，不太吃得下东西，再来电话就说阿嬷进了ICU，我妈说着说着就有了哭腔，说话不清楚了，听得我都着急，后来手机被我哥接手过去，跟我说请个假回来吧。
也是我哥到车站来接我的，去往医院的路上和我说了些情况，我才知道他是和姨妈一道回来的，这段时间一直陪着阿嬷。
ICU一床允许同时三个人进入探视，我第一次进去看到打着好多瓶药水插着呼吸管的阿嬷就眼酸鼻酸的。
阿嬷显然也在等着探视的时间段，从我们进门开始就一直看着我们。她看到我的时候很开心，叫我的名字，握着我的手，虚弱但喜悦地轻声问我：“来啦？”
我怕一张嘴，一说话，眼泪就要往下掉，所以只是猛点头。
“吃饭了没有？”
我还是只能点头。
我哥就在旁边说：“老问我们吃饭了没有，你今天有没有乖乖吃饭？”
阿嬷只是笑，没回答。
就好像角色突然变换了，以前是阿嬷催着我们吃饭，现在是我们哄着阿嬷吃饭。
“不吃饭怎么行呢？”姨妈在旁边看保温壶里的水还热不热，一边检查一边说，“多吃一些才有力气，身体恢复要力气的啊，养好身体，长命百岁，要看阿辉娶媳妇，妹妹嫁人的。”
我跟我哥对视一眼，很无奈，老生常谈了，那件事发生之后姨妈怎么可能不知道哥哥的性取向，只是一直不愿承认，只说他是年少不懂事罢了，这几年过年过节也没少给他介绍相亲对象。
阿嬷还拉着我的手我，眼睛却看向哥哥，轻声说：“喜欢的就好，喜欢的就好。”
阿嬷其实也不能接受同性恋这样的事情，以她的理念体系并不能理解这种事情为什么会存在。
那天圆佑哥的妈妈是和阿嬷一起回来的，圆佑哥早就办了转学手续，想必她不需要像阿嬷一样要去学校接受老师的教育，她是来找圆佑哥，带他走的。
她看到圆佑哥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像是支撑不住一般靠着门蹲下来开始哭，我想外面一定有很多人在看热闹，那时我似乎想到了我妈妈和我说过的我那位素未谋面的阿太，她好像也在同样的位置哭过。
圆佑哥的妈妈当时好像问，问圆佑哥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有陪着他长大，所以变成了这样？
变成了哪样？这实在是个诛心的问题，诛自己的心，又把圆佑哥的心搅碎了。
我看着圆佑哥安静地站在屋子中间，他的样子和小时候爸爸妈妈没有回家过年，他和我们一起放鞭炮的样子重合在一起了。
他很孤独，但能够热闹他的人现在不能和他一起出现了。
最后他离开的时候和阿嬷说了对不起，阿嬷只是叹了口气，把他微微鞠躬弯下的背拍直，意思是他没什么该和她道歉的。
她只是不知道从何理解这件事，但她没有对任何人有失望的情绪，所以不需要道歉。
然后她轻轻挥挥手，拍拍圆佑哥，说：“走吧，走吧。”
我的姨妈，我的妈妈，我的哥哥，圆佑哥，还有我。所有阿嬷带大的孩子，都在她的指引下努力长大，跌跌撞撞，向前奔跑。
我们的一生都在和阿嬷道别。
当姨妈坐上独自外出打拼的大巴，我的妈妈坐上远嫁的婚车，圆佑哥和父母漂洋过海，哥哥大学考出了省，我也结束留守生涯，回到爸爸妈妈身边，阿嬷却仍然守着这栋她生活了大半辈子的房子，大半辈子的城，跟我们说想回来，就给我们铺被子，做好饭菜。
但我们走的时候，她不挽留，她觉得我们应该到更大的世界去，所以只是看着我们的背影，挥挥手，说走吧，走吧。
我握着阿嬷满是皱纹，皮肤松弛，干瘦的手，看到哥哥俯下身子听阿嬷说话。
我听到了，阿嬷说，孙孙，带我回家好不好？
09
时间好像在这栋屋子里停滞了。
我站在楼梯环绕中向上看，天井直通天空去，一轮明月悬挂于上，我抬手就能接到四四方方洒落的月光。
门廊柱上被刻了一道一道线，是我们的身高，右边是我的，左边是哥哥和圆佑哥的，重叠着往上，像是比赛一样。我用手比了比我的，我哥刚好经过，让我站着别动，找了小刀来又划了一道。
“你缩水了！”他说。
“你放屁！”我让他把刀给我，我给他量一量，但他有些高，我得踮脚，才能划上准确的一道，“我怎么不记得之前玩踮脚给你量身高？”
“因为以前……”他的话停住了，姨妈从我身后经过，从楼梯上去了，我哥冲我眨眨眼。
因为以前是圆佑哥帮他量的。
“现在会不会你比他高了？”
“我一直比他高，好吧？”我哥瓮声瓮气地说。
“其实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什么？”
“你们初中的时候去网吧，真的只是去打游戏吗？我听说很多男生会去看片的……”
“啧，谁要去网吧那种人来人往的地方看片啊？会很尴尬的好不好，咳，”他轻咳两声，压低声音说，“我们是在音像店看的那一批。”
“……你们果然走在先锋……”
“那是，我跟你讲，第一次看的时候我和圆佑坐在一起，然后超级尴……”
“俊辉！”姨妈在楼上喊他。
我哥给我做了一个等会再说的手势，他准备上楼梯的时候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用手指在嘴角划了一个弧度，他看着笑起来，我也扯起嘴角。他这才转过身去，我看到他似乎是做了一个深呼吸，肩膀耸起又沉下。
“来啦！”
他大声回答，声音有了回响，他三步并两步跨上阶梯，踩得楼梯咚咚响，与小时候的气势并无差别。
阿嬷说想回家，不想打针，不想吃药，饭也吃不下，只是想回家，我哥去问医生，医生说，家里人都回来了吧？都回家吧，回家吧。
大家什么都懂了。
我们现在都在装轻松，装得特别好，就像以前过年那样，大声地说话，锅碗瓢盆敲得响，进阿嬷的房间带着笑。
阿嬷睡了一觉，现在醒来，睁着眼睛看我们。
“妹妹，红薯叶长好了，可以吃了。”她声音很小很小，我们要靠的很近才能听到。
“刚刚已经吃过了，阿嬷要不要吃一些？”
阿嬷笑着摇摇头：“你吃多点，太瘦啦。”
“哪有，最近胖了好多，阿嬷，我分点肉给你好不好？”
“好呀，”她说，“好呀。”
妈妈和姨妈一直在和阿嬷说话，只是她听得多，说得少了，只是一直在望着我们，笑吟吟的，就像是望一眼少一眼一样。
最终是我妈妈忍不住了呀，她转过头来的时候红了眼睛，她知道自己控制不了了，想要出门去，却被阿嬷拉住了手，叫她傻妹崽。
妈妈和姨妈都在哭，说妈，你再多和我们说说话啊妈。
阿嬷只是笑，然后招手，让我和哥哥来。
我答应我哥不哭的，结果我还是做了叛徒，眼泪不争气地先掉下来，他眼眶红红的，努力在笑着。
阿嬷说，不要难过，我这一生问心无愧，想来下一生也会过得好的，阿嬷先去布置好家，你们慢慢来，慢慢来。
活到好岁数，再来当阿嬷的孙孙喔。
她说着话，视线抬起来，看向门口，然后笑起来，说：“我的孙孙喔。”
我回过头，泪眼婆娑里，我看到熟悉的身影，他站在门口，喘着气，风尘仆仆，外套都皱了，犹豫着要不要进。
“圆佑。”我哥喊他的名字，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一个空位来。
就像他第一次来我们家吃饭，在门廊旁边站着，手指搓着衣角，看着我们摆碗筷，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我好奇地打量他，我哥喊“全圆佑！开饭！坐这里！”，阿嬷一边脱围裙，一边向他招手，说阿佑是不是呀？快来吃饭咯。
他走过来，拖着脚步，慢慢地，然后和我们一样跪在阿嬷床前。
他喊：“阿嬷。”
他的书包里有好多好多东西，他带了他的奖杯来，说他打游戏拿奖了，有很多奖金，能养活自己，没有玩物丧志，他在好好生活。
“我过得很好，阿嬷，我有听话。”
他和哥哥的肩膀靠在一起，紧紧的，连压抑的颤抖都同频。
阿嬷笑着，应着，混沌的眼里闪动着一些光亮，她说：“你们怎么都长那么大啦？”
“要好好吃饭呀。”
天井透进日光的时候，阿嬷睡着了。
“妈妈，”睡着之前，我听到阿嬷小声叫，“妈妈。”
她要回家了。
10
妈妈和姨妈在帮外婆换衣服的时候，姨丈和我爸骑着电动车出去买熟食了，家乡的规矩，老人去了之后，家里三天不能开火。
我们三个站在阿嬷的小菜园里，我原本想摘些红薯叶，想起来不能开火，便算了。
阿嬷还躺在她的房间里，我从院子里抬头能看到她房间的窗子，还有我的，哥哥的。
我哥在和姨妈回来的第一天就联系了圆佑哥，他买了最早的机票，赶急赶忙倒了几个交通工具才回到，眼下的青黑和眼里的红血丝明晓得不得了。
圆佑哥点了一支烟，我哥也抽出一支，他帮点了火。
“我要走了，不吸二手烟。”我站起来说，我哥挥挥手，意思是走你。
我从他俩中间走过去，略微停留一下，把刚刚在墙角摘下的熟悉的野花放到我哥的手心里，然后才离开。
我房间的窗子刚好能看到院子，以前圆佑哥要找我哥出去，经常在院子外用沙包砸我哥的窗。
我没有推开窗，只是贴在窗上，看着他们似乎是好无交流地抽完了一根烟，我哥把那朵花翻来覆去在手心里把玩，等到烟抽完了，烟蒂在泥土地上捻灭，他把那朵花放到了圆佑哥的口袋里。
这是阿嬷曾经送给他们的礼物。
小猫的手信，报平安，说想念。
我看到圆佑哥按住了我哥的手，然后把他拉到自己怀里，他们紧紧地，紧紧地，拥抱。
压抑的呜咽声从院子里飘上来，又窗缝里挤进来了，满满当当，酸酸涩涩的。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我想，其实我们这一辈子都无法与S城真正地告别，就算我们走得再远，这里总有我们的一份念想。因为我们在这里学会了太多自尊自爱自立的道理，我们要用在这里的无数个相亲、相爱的瞬间，治愈我们不断经历的人生苦痛。
阿嬷，阿嬷。
「点虫虫，虫虫飞，飞过隔离揾婆d，婆d有只蛋，摞比乖仔送碗饭。」
阿嬷说，妹妹啊，记住爱我们的人，我们爱的人。
好好吃饭，好好学习，好好睡觉。
其他的，都是小事儿，小事儿。
End.
下一棒：@丸糯小狗
🦁
ddl倒计时三天换题材大成功！
写到后面我眼湿湿🥲也好想回到小时候 好想外公外婆
其实我真的很喜欢写这种回忆叙事文体 很像小时候看的儿童文学hhhh
如果有想分享的故事 请留在评论区吧✨
特别感谢各位老师和我一起玩🥰还有参与点梗和直播丢骰子的宝贝们~也很谢谢你们的支持！
β劳斯策划辛苦了~因为β太过于全能 我又浅浅划了个水hhhh
全能up主当然是要连虐狗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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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咪饲养员文飞飞"原先只是某站里一个0投稿0粉丝的小透明账号，后来因为友人所托发布了一个仅有嘴唇和脖子出镜的口红试色视频，被推上了首页，从此一炮而红。
在那以后这个账号开始陆陆续续地上传一些零食和护肤品的测评视频以及风格舒适的日常向vlog，视频里的弹幕越来越密集，粉丝也越来越多。
文飞飞本人在视频里从来没出现过完整的脸，一直只有声音出镜，软软糯糯的南方腔却总是元气满满，有隐藏的话痨属性。ID里写着猫咪饲养员但似乎在现实生活里并没有养猫，粉丝在评论里留言想看猫，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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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咪饲养员文飞飞"原先只是某站里一个0投稿0粉丝的小透明账号，后来因为友人所托发布了一个仅有嘴唇和脖子出镜的口红试色视频，被推上了首页，从此一炮而红。
在那以后这个账号开始陆陆续续地上传一些零食和护肤品的测评视频以及风格舒适的日常向vlog，视频里的弹幕越来越密集，粉丝也越来越多。
文飞飞本人在视频里从来没出现过完整的脸，一直只有声音出镜，软软糯糯的南方腔却总是元气满满，有隐藏的话痨属性。ID里写着猫咪饲养员但似乎在现实生活里并没有养猫，粉丝在评论里留言想看猫，文飞飞也只是冷酷地上传了一张灰色毛绒猫咪棉拖的照片，被粉丝们声讨了一个晚上。
被粉丝得知自己的实际工作是舞室的舞蹈老师后文飞飞又不得已上传几个三分钟的翻跳视频。视频里灯光昏暗，主人公一米八的身高宽肩窄腰大长腿，一张口罩和微长的刘海就把整张脸遮严实了。粉丝在评论跟弹幕里一个劲地鸡叫求露脸，等到下一个视频我们的猫咪饲养员依旧是话多的无头骑士。
"露脸吗？"在一期读粉丝评论的视频里文飞飞刚好提到这个问题，他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怀里黑猫抱枕的毛，吃吃地笑着说:
“不行呀，有人不给。”
＊
在粉丝大肆安利自家up主是个集美妆、美食、舞蹈、钢琴、日常于一体的全能自媒体up主时，文飞飞又不负众望地发布了第一个做菜视频，在厨艺版块占领了一片小天地。
只是这次与过去自持相机或是固定拍摄的方式不同，这次明显是有人拿着摄像机一路跟拍的。
【你要注意不要拍到我的脸喔。】
摄像机里的画面上下小幅度地晃动了几下。
- 飞哥在说什么语言？？？
- 在说韩语吗，飞哥朋友还是韩国人！
- 妈呀飞哥朋友还点头，好萌啊哈哈哈哈
文飞飞打开冰箱门从里面拿出一颗被保鲜膜包着的西蓝花，被一只突然出现在镜头里的手摁了回去。文飞飞转过身抬手挥了一下，视频里就出现一声不重却清脆的响声。
顿时间弹幕里哈成一片。
- 韩国友人的手也太好看吧！！！
- 哈哈哈哈哈怎么回事！飞哥咋还打人！
- 哈哈哈好可爱，韩国小哥哥要多吃绿色蔬菜才行呀！
【多吃蔬菜！你看看你，最近熬夜又长痘了吧。】
视频里文飞飞的衬衣纽扣突然放大，贴近了摄影师的身子，接着便是一阵唏唏嗦嗦的小动静。
【嘶……别用力摁，疼。】
是一个从未在视频里出现过的低沉嗓音，弹幕里又是一片鸡笼打开现场。
- 啊啊啊啊小哥哥声音好苏啊！我可以！！！
- 手那么好看声音那么苏，一定是个大帅哥吧呜呜呜
- 飞哥跟韩国小哥哥好像很熟的样子，好甜呀嘎嘎嘎
- 怎么感觉两人那么熟，是住在一起吗？
……
厨房里大多是成双成对的器具，文飞飞用中文在介绍做菜步骤的间隙加上几句冷笑话跟怼粉的话后一个做菜教程视频也算大致完成。
【拿碗过来吧，我们要开饭啦！】
摄像师单手拿着一只猫咪印花的瓷碗:【不要打太多的蔬菜。】
文飞飞一漏勺里全是西蓝花，无情地反扣到碗里，弹幕在狂笑。
摄影师端着碗迟迟没有动作。
【……好了啦，这碗给我，你拿另一个碗来我给你重新打一份。】
【内～】摄影师说话的音调都变了，放碗递碗的动作写满了开心。
落座后文飞飞双手合十握住筷子，朝着镜头说现在要从一个做菜视频切换成一个吃播视频，并指挥摄影师帮他调整一下相机。
【圆圆，帮我把镜头调高一点吧，把嘴巴露出来就好啦。】
【要干嘛？】
【现在要录吃播！】
【这样拍不就好了？】
【不露出嘴巴怎么能叫吃播？】
【……要露脸的话就不准录吃播了。】
【？？可我之前录视频也有露过嘴巴。】
【那样以后都不准拍了。】
视频里的两人平常地在唠嗑，弹幕里倒是疯成了一片。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听到了什么！！
- 在说啥？！朕的皇家翻译呢！！！
- 妈的，底层翻译弹幕已经被甜昏了。
- 飞哥，你已经是个大人了，以后发视频要懂得自己加字幕。
视频主要内容到此为止，画面上出现几行字幕:
由于某位不解风情的摄影师不愿意配合拍摄，视频就只能制作到这一部分，感谢大家的观看，让我们下期再见！！
＊
自从韩国友人的声音出演之后，这个与up主关系亲密的小哥哥的身份也成为了粉丝间热议的话题。
某天睡前，文飞飞开了直播想跟粉丝们唠嗑，结果弹幕全是在问韩国小哥哥的事情。
“他是韩国人啊，不然我干嘛要跟他说韩语！”
“在中国，我俩现在都在国内。”
“他名字中文翻译过来姓全，全部的全，你们可以喊他全哥！圆圆？对啊我平时喊他圆圆，但我的叫法当然得和你们的叫法不同呀…”
发弹幕的粉丝此刻仿佛全都化身成为居委会查户口的，满屏乱飞的弹幕连把人的生辰八字这种问题都问得出口。
“恩我们现在是住一起……为什么住一起？”文飞飞忍不住笑出来。
“因为买房子的时候人家也付了钱啊，为什么不给人家住这里啊哈哈哈。”
画面里主播突然转过身，对着旁边的方向开始说话：
【我在直播啊~你过来看看呗，我现在都过气了(。•ˇˍˇ•。)，弹幕里全是在问跟你有关的问题。】
【帮我擦一下护肤品……问我？问什么……】音响里传出韩国小哥哥的声音，音量小了许多，但勉强能过听清。
【问你是谁，凭什么能出现在百万up主的视频里！】主播往手里挤了一坨透明的膏体，随后将胳膊伸出画面外有规律地摇动。
【你怎么说？】
【我呀？我说……你是我男朋友呀。】
韩国小哥哥轻笑了几声：【是丈夫啊丈夫。】
此时弹幕的密集程度已经达到遮盖全屏幕的效果，粉丝们纷纷表示直播内容极佳，自己减肥没吃饥肠咕噜地点进直播间，竟然也能，撑了。
＊
文飞飞本名文俊辉，大学时期留韩学习舞蹈，在学校里遇到了同级计算机专业的全圆佑。
当时两人都是各自专业里出名的帅哥，第一次在校级活动上碰面时颇有些一见钟情的意思，但从朋友进化成恋人还是用了快一个学期的时间，大抵是出在性格方面的一些问题，这之前兜兜转转地吃了一点苦，好在结局是美满的。
不知道是因为高颜值情侣自带的虐狗加倍滤镜还是因为两人本来就一种特殊的氛围，一旦挨在一起就会被友人调侃直呼辣眼睛。
文俊辉心累，心想下一次不要再一块儿出来玩了！
大学时光美好而易逝，他们一路小打小闹地走过了三年，也不得不面对毕业这种残酷的现实。
毕业意味着回国，两人之间也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异地恋。他们是相交以后注定要越来越远的两根线，而且这个事实是在相交之前两个人明明白白都清楚的。
跟朋友一起出去吃饭的那个晚上大家点了很多酒，文俊辉不喜欢喝酒，但那晚也喝了不少。他枕在另一个中国留学生的肩膀上不停地喃喃自语。
他说他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他也没想过能跟那谁走多远，三年时间够长了他也没想到，大有一副明天就分手的感觉。
朋友劝他可以去跟全圆佑谈谈毕业以后的事情，他不愿意。
文俊辉一直有个很小很小，平时不见踪影但到关键时刻就会冒出来的心结，那就是当初在追求阶段，他是两人里稍微主动的一方，导致他觉得在谈恋爱以后任何大一点的分歧里他都比较被动。
这样说可能会有些诧异，但在处理感情的方面文俊辉还是不太自信的。
他的决定就不是决定吗？如果他不乐意让全圆佑的想法动摇自己的决定并且也不认为全圆佑能动摇他的想法，那也就没有听的必要了。
反正这种事情是你知我知的，大家都闭口不提就是默认冷处理，到时候大路两边走，大家都落落大方。
文俊辉觉得他自己不提就无事发生，可他想错了，全圆佑主动来询问他意向时他明显招架不过来，想逞强又表演不到位，一句“当然是回国啊”讲得特别生疏且人渣。
全圆佑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拿出u盘插进电脑里，点开一份文件让文俊辉看。
他说有一家中韩合办的企业有跟他签约的意向，总部就设立在中国，待遇也很不错，只要文俊辉愿意节假日多回韩国陪他去看望父母，他就可以决定跟人家签约了。
全圆佑不愧是原先艺术团里说rap的，一大段话直接把文俊辉给说懵了。他看着面前的合同愣是一个字都没读进去，甚至也没有喜悦感，只有莫名无力和不现实感。
就好像文俊辉已经下定决心要面临一个很艰难的竞赛，正准备从起点出发，全圆佑就把终点那一面象征着胜利的旗帜插到他跟前，告诉他，往前跨一小步吧，就跨一步你就胜利啦！
可天下哪有这种好事。
说不定下一秒他就从床上睁开眼，再次面对一个要跟全圆佑分开的世界，他现在有多开心到那时就会有多失落。文俊辉想着，表情肉眼可见地委屈下来。
他被扯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里，电脑屏幕还亮着光，他不得已回过神来，全圆佑的脸颊就贴在他的耳边，嘴里呼出的热气打在他的颈窝里。
“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呢？”
全圆佑咬了一下他的耳垂，会疼，不是梦。
“我的话是不愿意跟俊尼分开的。”
＊
全圆佑本来以为自己来到中国之后语言会成为一大生活障碍，庆幸的是工作上需要打交道的同事几乎全是韩国人和会韩语的中国人，恋人也不强迫他学习中文平日里都用韩语对话，这一障碍就被轻易化解了。
IT行业本就高危且高薪，文俊辉在一线城市教艺术也有非常可观的收入，加上父母的赞助，两人没奋斗多久就在城市里买了房。
全圆佑平时听着文俊辉小嘴叭叭地讲中文也学了不少，听和看基本上已经没有障碍了，就是说的时候还会面临词汇量跟口音的问题。
同居生活里他还习得一个选择性理解的技能，凡是文俊辉用中文支使他去干苦力活或是说让他不开心的事，他要不是默不作声就是一脸无辜的表情对文俊辉说:没听懂；轮到文俊辉在跟别人讲小秘密或让他开心事情时耳朵就会比任何人都尖。
“我最讨厌全圆佑了。”
【俊尼在说什么我没听懂。】
“我说圆圆是我的宝宝我最喜欢圆佑了。”
【！我也爱你么么哒。】
＊
在文俊辉的怂恿下全圆佑也开始熟练使用各种中文社交网站。他跟文俊辉都是彼此之间少得可怜的微博互关之一，文俊辉爱玩微博，他不太常用。
后来的某天，全圆佑惊奇地发现文俊辉的微博转发评论里出现了许多痴女嘴脸，他还想去问文俊辉“我可以”和母鸡奔跑的表情包是什么意思。
全圆佑想起之前也有几次文俊辉对着刚下班回家在玄关解领带的他大喊“我可以”并且之后顺理成章酱酱酿酿的画面，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这还得了。
他赶紧去问文俊辉做了什么，文俊辉只能可怜兮兮地告诉他只不过是录了几个不露脸的测评视频跟跳舞视频放到网上，没做什么坏事。
“我可以”不是有那啥啥的意思？全圆佑严肃地询问文俊辉。
文俊辉有点尴尬地回应:“这其实只是一个表达喜爱情绪的短句，中国网友都这样！”
全圆佑一脸对不同民族文化难以理解的诧异。
文俊辉不悦:“韩国网民也这样！”
＊
文俊辉一直想找机会让全圆佑在自己的视频里出镜，就像那种家里有一件价格不菲的藏品你成天想要拿出去显摆的心情。可惜的是每次他要录视频要么全圆佑不在现场要么视频内容不适合，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他迫不得已才想到录他做饭这种没营养的视频才能让全圆佑出一次镜。
与文俊辉不同，全圆佑在知道文俊辉开始做自媒体后就特别强制他不能露脸，铁了心要把他藏起来。
可这世界偏偏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为了准备一百五十万粉丝福利文俊辉收集了上百个粉丝愿望汇成一个愿望清单，从中以抽奖的形式抽一个实现。
尽管在收集阶段就进行了一定的筛选，但最终的清单内容还是让文俊辉心凉了半截。他招呼来全圆佑来替他敲下空格键，满脸写着视死如归。
【俊尼，这个是什么意思？】
文俊辉睁开双眼，[露脸古风妆容直播]，文俊辉裂开了。
文俊辉跟全圆佑解释了一通，委屈巴巴地说:
【怎么办呢圆圆，愿赌服输……】
全圆佑不说话，嘴角都快掉到地上了。
文俊辉一直是不在意露不露脸的，他本来就不丑，还超帅。但全圆佑就很介意，所以文俊辉才一直在视频里注意不露出脸。
围观直播抽奖的粉丝在弹幕里笑到楼底下摩托车响警报，文俊辉心疼地把全圆佑的脑袋揽进怀里，一边手揉着怀里的脑袋一边手抓起麦恶狠狠地凶弹幕:“你们惹我男朋友不高兴啦快道歉！”
全圆佑埋着平胸忍不住笑出来。
文俊辉还是觉得有些内疚，他环住全圆佑的脖子，用哄小孩的口气对全圆佑说:
【没关系的圆圆，就露个脸而已，又不会改变什么，我一直爱你呀，我只爱你。】
全圆佑发出一声闷闷的回应。
弹幕此时遍地哀嚎，五感健全粉丝纷纷表示希望主播下次说情话能把麦克风拿远一点。
＊
【猫咪饲养员文飞飞的直播间】
- ？？？lei了lei了！！！
- 飞哥保护协会紧急集合！！
- 111111111
- 主播怎么又这个时间直播啊！是不是没有性生活！
文俊辉找了个全圆佑出差的日子开直播，正巧自己也在休假，日夜颠倒，太阳升起时睡下，太阳落下时才起床。现在时间晚上十点，文俊辉磨磨蹭蹭地开了直播，观看人数一直在往上涨。
“全哥出差了，的确是没有性生活。”
话一说完文俊辉这边就收到几个消息弹窗，他立刻炸了毛。
“靠！谁在举报直播间yhsq？！”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别逼逼了，古风妆容gkdgkd
“等等啊……我调整一下这个摄像头……开美颜？不必吧，我天生丽质！……素颜直播，我除了不久前才醒脸有点肿外其他没毛病啊！”
“……看得清吗？”
画面上突然出现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文俊辉身子往后退，整张脸清晰地出现在镜头里。他还是第一次做露脸做直播，此刻对着镜头害羞得说不出话，只能干巴巴地挥手说了句哈喽。
直播界面瞬时间就被礼物特效给淹没了。
- ？？？！！！！艹！！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好了
- 我靠飞哥，如果美丽能变成压力我现在一定已经窒息了
- 时差党现在凌晨三点，点进主播的直播间觉得天都亮了
- 主播长成这样不去逐梦演艺圈还窝在这里当个小小的主播？
- 飞哥不要害羞呀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 妈的，我好酸，羡慕全哥了
……
“行啦行啦都收手吧！不是因为你们夸我才害羞，夸我的人多了去了……收手吧各位！全哥也帅！！！跟我比？……都帅！不同的帅！你们见到他肯定又要来酸我了……拜托，当初是我先表白的，让我主动表白的脸长成啥样你们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全哥出差，看什么看！……yhsq的收着点啊全哥看到不高兴。”
“你们消停一点吧，我现在要开始化妆了，先声明啊我真的不怎么会化妆，还古风妆……化丑别骂人啊！我先问问你们送出的这些礼物不能退货吧，我怕化着化着直播间没人了哈哈哈哈哈哈”
文俊辉用手机打开一个妆容教程页面打算照葫芦画瓢，他还看了眼消息栏，刚睡醒那会儿他给全圆佑发了条短信，那人迟迟没有回复，他有些失落。
弹幕捕捉到这一微小的表情变化，又开始以此打趣他。
- 飞哥！你开直播全哥不生气呀！
“说真的，要是你们对着全哥这样一通乱叫各种虎狼之语我肯定也不高兴！”
- 全哥是不是怕你被粉丝拐跑！！！
“倒也不必啊，全哥当年是大学校草专业第一现在是高级码农有房有车，我要跟谁跑？”
弹幕里又在哀嚎，文俊辉瞥了眼镜头邪魅一笑，小样，还敢跟我斗。
文俊辉一直都有舞台表演的经历，虽然化妆时都不是自己动手，但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各种化妆品的用途都是知道的。
- 妈的，真就是乱化都好看啊(*꒦ິ⌓꒦ີ)
文俊辉在客厅里开直播，拿着刷子往脸上涂涂抹抹时，听见了大门门锁落下的声音。他警惕地看向门口，待那人走进来后表情又转变成惊讶。
文俊辉突然离开了画面，直播间里瞬间变成了沙发播放。
【怎么突然回来了？】文俊辉迎上去帮全圆佑分担他手里的行李。
【想早点见到你就提前完工飞回来，现在在干嘛？直播吗？】
【在做那个挑战，你现在不要看我…太难看了…】
【……不会，虽然跟平时的俊尼不太一样，但也是好看的俊尼。】
……文俊辉决定不跟全圆佑贫嘴了，回到电脑前友情提示网友们收敛自己的遣词造句。
“你们全哥提前回来了，我警告你们不要太过分啦！”
弹幕从来就是跟红顶白的货，不仅变本加厉，还变成了全屏的韩语，文俊辉一气之下把画面上的弹幕都关了，只剩下右下角疯狂更新的弹幕栏在无能狂怒。
全圆佑换好家居服走出来，看着干干净净的界面心下一阵窃喜。文俊辉仰头用亮晶晶的眼睛看向他，问他要不要出镜。
全圆佑摇了摇头，还随手挠了挠文俊辉的下巴。
妆容画到最后一步，要往脸上加一些添彩的东西。文俊辉拧开一支浆果色的唇釉，想学舞台剧演员在脸上画一些花瓣啥的，奈何他总是手抖，迟迟不敢往脸上画。
【圆圆，你能过来帮我个忙吗？】文俊辉把唇釉递给全圆佑，【你还记得之前在电视上见过的拿着舞台剧演员吗？照着她们那样帮我画几片花瓣或是图案啥的就行，在眼睛下面这块地方。】 文俊辉用手指在脸上比划，眼睛却盯着右下角那个弹幕栏，粉丝们因为被禁锢着现在都在疯狂着刷着一个生气的颜文字，怪好笑的。
分神的间隙他觉得全圆佑在无限贴近他，接着一个温暖湿润的东西就贴到他的脸颊上，文俊辉还没回过神来，那个吻就离开了，留下了一个浆果色的唇印。
文俊辉手一抖又把屏幕的弹幕给打开了，看着密密麻麻的"啊啊啊啊"才堪堪收回了一点神智。
- 妈呀啊啊啊，一个帅哥亲了另一个帅哥，那我呢？！！
- 入镜的是全哥吧啊啊啊啊啊啊把我给帅没了啊啊啊啊
- 你们考虑过狗的感受吗？！你们只在乎你们自己！无语！
- 全哥段数好高啊把飞飞都亲哑了哈哈哈哈哈哈
文俊辉转头一看全圆佑早就跑没影了。他回头看着镜头里的自己左脸上印着一个清晰的口红印，耳尖红得能滴血。
- 妈呀飞飞，说点啥吧，这么沉默好尴尬呀哈哈哈哈哈哈
“恩……大家都看到了，这只唇釉饱和度非常高但也极其沾杯啊！介意的姐妹谨慎入手……”
“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啦！大家有男票的抱男票没男票的抱自己，就酱！我们下次有缘再会！”
END
【佑灰】守望者
*雇佣兵圆* 大小姐俊， 4性转
*公主和骑士的小故事
01/.
全圆佑看着电脑上的资料，不断的回想着尹净汉说过的话。
她被送到英国藏了很多年，她是文先生唯一的女儿，是文先生唯一的软肋—所以文先生将她送走—这样便没有了软肋—文先生以为自己可以保护女儿的——
可是女儿的存在即是危险，所以文先生要将女儿接回来，
你的任务，就是保护她。
就这些吗，
全圆佑不相信这是自己的全部任务—如果只是保护一个女孩，为什么要自己来—
尹净汉当时打开银行账...
*雇佣兵圆* 大小姐俊， 4性转
*公主和骑士的小故事
01/.
全圆佑看着电脑上的资料，不断的回想着尹净汉说过的话。
她被送到英国藏了很多年，她是文先生唯一的女儿，是文先生唯一的软肋—所以文先生将她送走—这样便没有了软肋—文先生以为自己可以保护女儿的——
可是女儿的存在即是危险，所以文先生要将女儿接回来，
你的任务，就是保护她。
就这些吗，
全圆佑不相信这是自己的全部任务—如果只是保护一个女孩，为什么要自己来—
尹净汉当时打开银行账户，认真的数着零的个数—可能是给的太多了吧，这是尹净汉的理由——
“所以”，“他们要求最好的”
“只有你了”
全圆佑的确是最好的。
他是真正见过血的人—曾经战场上的雇佣兵—最精英的那一位—可是他受过很严重的伤——如果不是尹净汉，他不会站在这里——活着站在这里的。
尹净汉救他的原因也很简单—至少尹净汉说的很简单—因为你很有用，不会做亏本的生意—救你不会吃亏。
但全圆佑也不感兴趣。
活下来，做什么，为谁而做，都不是最重要的。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完成。
按照尹净汉给的地址，全圆佑跟着文家的人到了北林肯郡—文家这么多年把女儿藏在这里，配备了最严格的安保—在伦敦北部的一个很小的镇子上面。
十月份的英国有些过早的进入了深秋，这是和首尔不一样的冷，因为环海过多的缘故，风中蕴着的潮湿，让全圆佑的肩背隐隐作痛——他受过伤的地方，在潮湿的天气里，便会用不算磨人但很有存在感的疼痛提醒他，这里，还有那里，经受过的，流过的血。
“是这里”，文家此行非常的谨慎，只派了几个最放心的人来，加上全圆佑，便是全部—常理来说，没有事先透露过的行程，是安全的。
“您在这里等一下”，警卫员让全圆佑在教堂门口稍等，说是怕小姐看到生人，不适应—全圆佑在来之前就知道，这位文小姐，有着很严重的恐慌症—尹净汉说，在文先生还是文先生之前，她和母亲曾经被追杀过—最后是以当时的警卫员驾车坠海，车上的四个人，只有文小姐一人活下来—
全圆佑不知道自己当时听到的感受是什么—尹净汉只是把资料交到他的手里，看着他的双眼
，语气还有些惋惜，说着是个可怜的孩子，不是吗—只是全圆佑没有回答。
他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文小姐住的这里—很典型的淡泊的田园，静谧宁静，非常适合修养——
不对——
有人在附近——
多年的刀尖生活让全圆佑几乎立刻感受到了危险—有人在，埋伏—
全圆佑把手按在腰间—这是他最可以迅速拿出枪的地方—他慢慢走到门口，在对讲机里和警卫员说不要把文小姐带下来，有危险—
只是已经来不及了——
全圆佑只听见对讲机里女孩的戛然而止尖叫和沉闷的，装了消音器也能听到的枪声——
他们在里应外合。
全圆佑不再犹豫，猛地转身，迅速瞄准了刚刚声音的来源，动作一气呵成—他最习惯用这样的mini手枪—如果除去近身搏杀需要用的匕首之外—
他偏爱匕首，在刀尖上行走的人只有同样手里握着锋利的刃，才会获得一丝来自于冰凉的金属才能带来的安全感。
“放下枪”，身后传来声音，全圆佑再度转身，却没有动作——
对方蒙了脸，看不清长相和表情，听口音是在韩国待过的外国人—不过这都不重要，他手里的枪正抵着少女的后脑——
这应该就是文小姐—全圆佑记得她的名字—文俊辉。
全圆佑没有放下枪，他能感受到，对方和他一样，是真正见过血的人—甚至还要更亡命一些，他这样挟持的文小姐，也并不在乎她的性命—留下来活着固然好，可是死亡和鲜血只会让他更加兴奋—尤其是这样一位—美丽的小姐。
“我数三个数“，对方见全圆佑没有放下枪的意图，也同样警惕—他似乎是认出来了全圆佑—尹组最为精英的存在—十分忌惮—
“三——”
全圆佑看到女孩抬眼看向自己—全圆佑心里一震，很难形容这样的目光—他好像在哪里见过—是月光带来的错觉吗—十月份的晚上不到十度，她只穿了一身单薄的睡裙，赤脚踩在冰凉的石头上，还沾了不知道是谁的鲜血——
“二——“
全圆佑微微动了动手臂，做出要松开手指的样子，安抚对方的情绪——
“一——“
不再等待，全圆佑迅速扣动扳机—装了消音器的手枪短暂的迷惑了对方，飞出的子弹几乎擦着女孩的脸颊而过——他大跨步上前，将女孩拉到自己的身后，又迅速补了两枪——
只剩下人倒地的声音和汨汨的鲜血。
全圆佑回身，却看到女孩已经蹲下来捂住自己的耳朵，细看会发现她在不停的颤抖—
全圆佑不会安慰女孩子，也从来没安慰过女孩子，他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做出什么样来，才能让她减轻恐惧—
有些头痛，全圆佑站在原地微微晃神，想要将这样的痛感压下去——这一幕似曾相识—好像，不是女孩，而是—是什么呢——想不起来，也不想再想—可能是战场上带来的后遗症吧，全圆佑不愿意去回忆，也忘记了很多。
他定了定心神，思考了一下，轻轻走近女孩，“文小姐“，他的声音很轻，”是您的父亲让我来，接您回家“
他伸出一只手来，“我是—全圆佑“
“您现在安全了“
全圆佑突然很紧张—他不知道女孩是不是会信任自己—他想起来来之前尹净汉给自己的东西—是一张照片，他说只要文小姐看到这张照片，就知道你是可以信任的——全圆佑谨慎的拿出来照片，同样递到文俊辉的面前——
是一张很老的照片，上面的小女孩的笑容没有任何的阴霾和恐惧，她抱着一只几乎要比她都要高大的圣伯纳，笑的开心——
过了好一会儿，文俊辉才接过照片—全圆佑敏锐的注意到女孩白皙的手腕上有着深深浅浅不一的痕迹—看起来是自己用各式尖锐的物品割伤所致——想来照顾她的人一定收起来了所有她能够伤害自己的东西—可还是避免不了她总能找到意想不到的—利器—
感受到了她稍微的放松和收起的防备，全圆佑松了一口气，脱下外套披在了她的肩上，再次伸出手来，示意她跟在自己的身后——
文俊辉犹豫了一下，扶着全圆佑的手站了起来，却没有动作——全圆佑这才注意到在隐藏在她睡裙下面的，沾了鲜血的脚踝——不是别人的血，是她自己的——
全圆佑蹲下来，看到不止是她的脚踝，连着其他地方都沾上了鲜血——想来是在对峙时，被锋利的石块划伤的——或许还有为了保护她的警卫员在帮助她逃脱时受的伤——看起来划的很深——
全圆佑不再犹豫，说了句抱歉，便将文俊辉拦腰抱起，大步走向车子——这里暂时是安全的，并不代表过几分钟还是安全的，没有时间给他们拖延。
女孩似乎是没料到全圆佑的突然动作，一时间僵住不敢动，她感受到全圆佑掌心的温度隔着自己的薄薄的睡裙传来—却是莫名的安全感—她稍微扭动着身体—就像一只找到遮风挡雨之处的小猫。
全圆佑话不多，和她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和此行的目的，
“应该是有内应”，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全圆佑突然道，“这些年都没事对吗”
他是指文俊辉在北林肯郡的这些年—这么多年都没事，为什么到了离开这一天，却突然被人发现在哪里—
文俊辉小幅度的点头，也不知道全圆佑看到没有，她侧头看着全圆佑——他刚刚上车的时候摸出一副眼镜来戴上——他是近视对吗。
文俊辉不知道的是，尹净汉曾经无数次的质疑过相同的问题—全圆佑先生是如何做到，在看不清的情况下，瞄准对方，从无错漏呢—于是尹净汉先生给全圆佑起了一个雅号—尹组第一盲打—是称赞他敏锐的，直觉。
其实反应很慢来着。
全圆佑没有侧头，也感受到文俊辉在注视着自己，他想自己的脸上是沾了血吗—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愿意露出这样的一面在女孩面前—他伸手想要去擦掉脸上并不存在的鲜血—
“没有”，文俊辉小声说，“不用”，
她看出来全圆佑想要做什么—
“嗯？”全圆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听对，
“不用擦”，文俊辉想自己一定是脸红了—全圆佑一定意识到自己刚刚在观察他—“很干净”
很干净吗，全圆佑握住方向盘的手微微了紧了紧，他看着自己的没有沾上，或者是沾上也擦干净的手指，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的—干净—只是，看起来干净而已——如果可以，他想一切都重来——才能真正的称为‘很干净’。
但他还是说了谢谢，并不再说话。
02/.
回到首尔之后，全圆佑便被安排了24小时保护文俊辉的任务——
其实这件事情很是大材小用—文俊辉不愿意出门，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屋子里面，一点点一点点声音都没有，全圆佑看着监控，已经对于文俊辉的轨迹十分的熟悉——每天阿姨送的饭菜她不会全吃，或者是一点都不吃，看起来她好像不是很信任阿姨的样子，白天的时候她又的时候会下楼来，在书房坐一会儿，也没有具体的在读什么书，更多的是在翻着相册和对着窗外发呆，她更多的是晚饭时间下楼，和文先生一起用餐—如果文先生不回家，她便不会在餐厅吃饭——
文俊辉好像昼伏夜出的猫—全圆佑总会想她那么白的皮肤是不是不晒太阳导致的—她好像不太能见光—或者是不喜欢光更多一些—所以才更是晚上行动吗—
每到晚上—全圆佑会怀疑文俊辉是不是胡桃夹子里面只有晚上可以活动的玩偶——她会提着漂亮的裙子，到厨房——随便吃些什么——但全圆佑会选择看着文俊辉吃完饭，才会将目光从屏幕上移开—不知为什么，他可以从文俊辉吃饭这件事中感受到幸福和简单的快乐。
希望她多多吃饭，稍微长一点肉—全圆佑想起来上一次抱她的时候，轻巧极了——或许她可以不那么轻巧。
有的时候尹净汉会来替班—全圆佑不是机器人，他没办法24小时的盯着，而尹净汉这时也颇有良心的过来—全圆佑会想能看到尹净汉的良心真的难得—在剩余的时间保护着文俊辉——尹净汉同样的优秀，只是很少亲自出马—尹净汉说这是不能对不起文先生的信任—其实是看着银行账户上的数字发现了难得的良心。
“她还不错”，尹净汉这天难得的早来了几个小时，到全圆佑的身边坐下，放下一杯咖啡——全圆佑只喝冰美式来提神——这是他在战场上养成的习惯——
全圆佑没有回答，他不知道尹净汉所说的，还不错，是指什么——如果是指吃饭的好养活程度——那是自然的——全圆佑决定文俊辉几乎要比自己小时候家里养的猫还要好养活一些——
你只需要一碗泡面—这是全圆佑发现的—但他并没有和任何人说—
有几次文俊辉到了厨房，却并没有选择吃阿姨做的饭菜——而是从高高的柜子里找到了泡面来—这些食物一向是家里不会给她吃的—
可是她不会做。
全圆佑在监控里眼睁睁的看着文俊辉拿着泡面站在厨房里面，徒劳的打开了火，却不知道还要打开阀门—她这些时候总会很失望的把泡面放回去，然后随意的吃几口阿姨做的晚饭就回到屋子里去——
可是文俊辉却一定要自己做出来泡面——他很少见到文俊辉对于什么事情执着来着，她好像可以不在乎很多事情，可以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和同龄女孩一样有着漂亮的衣服和鞋子，不在乎文先生究竟走到了哪一步，她对于自己想吃的东西会有着自己的倔强——
全圆佑想起来小时候母亲说过的，他就是不愿意吃饭的人，吃什么东西都要挑一挑，连海鲜味的泡面都不愿意吃的，而母亲每一次都会用心的烹饪，一边熬着浓浓的汤汁，一边和他说，很多时候，爱是通过食物来表达的，食物是最为直接有力的爱，小时候，大人对你好，就是给你买好吃的食物，而长大也一样，那些给你买好吃的，做好吃的，记得你喜欢吃什么的人，心底总是留存着对你美好的情感的。
全圆佑突然很想给文俊辉做泡面。
“怎么了”，“在想什么，“，尹净汉看着陷入沉思的全圆佑，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感受得到刚刚全圆佑好像卸下来了些负担和外壳，露出一份柔软的内里来—
没什么，全圆佑摇头，而尹净汉也没有深究。
“是个轻松的活计”，尹净汉见全圆佑回过神来，继续说道，他不在乎，却忍不住微微动容，“我说，她很不错，照顾她是个轻松的活计”
“你只要看着她健康的活着，就好了”
之前他们也做过相似的任务，只是被保护的人充分践行了为什么人不能过度追求刺激——相比之下，文俊辉这样的，只愿意待在自己房间里的，一点骄矜的大小姐脾气都没有的主顾，是天使一般的存在。
“刚好你也休息一下”，看着全圆佑还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显示屏，尹净汉强行的转移到了他的注意力——
“下个月，她和她爸爸一起出席活动”，尹净汉好像在说明天是雨天，要打伞这件事一样轻松，“文先生决定让女儿出现在大家面前”
“让人知道她的存在反倒是最好的保护”
尹净汉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咖啡杯的边缘，清脆的声音吸引了全圆佑的注意力，他很不喜欢尹净汉那样的笑—有一种下一秒就要被尹净汉卖掉还要替他数钱的感觉——
可是他相信尹净汉。
“嗯”，全圆佑点头，他不知道文俊辉会不会喜欢这样的安排，依他这段时间的观察，文俊辉可能对这样的安排并不会愿意的——但她深刻的爱着自己的父亲——她会为了父亲做这件事情的。
这一点全圆佑可以深刻的感受出来——尽管文先生不是很常回家，但是每一次回家的时候都是文俊辉最开心的时候——她只有那个时候才会露出几分和年龄相符的笑容来——她似乎是曾经拥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的——
他在观察文俊辉的其他行动时也会发现，文俊辉最常盯着看的便是他们一家人的合照—哪怕现在照片上只剩下她一个人—
“辛苦了圆佑呀“，尹净汉拍拍他的肩膀，“回去吧，剩下的我来看”
尹净汉强行拽起来全圆佑，自己坐在全圆佑的椅子上，向他摆摆手，
“不过，你要回昌源吗”
全圆佑一顿，他要回昌源吗——
“没事”，尹净汉本就没有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很快继续说道，“如果你回去，我就让顺荣替你几天，他过几天刚好从日本回来“
“不用担心”
全圆佑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只是全圆佑没有选择回昌源。
他还是照常来上班，看着监控里的文俊辉，看着现实生活中的文俊辉—最近这段时间文俊辉会和文先生安排的人一起出门—可能是为了下个月的活动做准备，她需要去量身定做一些衣服，见一些人。
他总是和文俊辉不远不近的，不到两米的距离，是一个让文俊辉舒服的安全范围，也是自己能够最快速度出现在文俊辉面前的距离——
他们没有说话，文俊辉也不会主动去找他说话。
这一天又是一个外勤—文先生让文俊辉去见一位故友—
全圆佑等在楼下，看到文俊辉从楼上下来，微微低头，可是文俊辉却没有向以往一样径直走过，而是停在了他的面前，
他不知道文俊辉要做什么。
文俊辉伸出手来，露出一直攥在手里的创口贴——全圆佑一愣，缓缓的接过来——
昨天他陪文俊辉在花园，文先生之前抱来了两只刚出生的小猫，说是送给文俊辉的，怕她一个人在家里无聊，小猫带回来大概有一周了，文俊辉才有些兴趣，下楼看看它们——
全圆佑很敏锐的发现文俊辉其实是很喜欢它们的，只是她却不敢亲近—不是她害怕猫，而是—全圆佑感受到一些恐惧和自责来—她因为喜欢，所以选择离它们远一些——
可是照顾猫的阿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是把一只猫抱到文俊辉怀里，把另一猫塞给了全圆佑—全圆佑同样对猫有一种很复杂的情感—他也很喜欢，只是他也害怕因为自己，让这些无辜的生命受到伤害—
猫是很通人性的，这两只猫尤其如此，可能是感受到了全圆佑的情绪，怀里的黑色小猫有些不情愿的挣扎着，在全圆佑来得及将它给回阿姨之前，便被它不轻不重的挠了一下——
全圆佑当时缩回了手，这点伤和他之前受过的伤相比几乎不值一提，并没有在意，可是文俊辉还是注意到了—所以才会给他创口贴不是吗。
谢谢，只不过文俊辉应该是没有听到全圆佑的谢谢，她径直走到车里，关上了车门，摇下了一点车窗——
全圆佑想了想，把创口贴撕开贴到手上—他突然停住了动作—文俊辉在创口贴的背面写了什么—全圆佑不动声色的把创口贴的包装卷起来，露出了字来—
「11pm」
是晚上十一点的意思吗，全圆佑来不及细想，因为再停留在原地会让人怀疑，他抬眼向车子看去，文俊辉也在看着他，二人目光交汇了一瞬，文俊辉便率先扭过头去，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全圆佑没有说话，而是坐上驾驶座，通过后视镜看着坐在后排的看向窗外的文俊辉—
她其实长得不太像文先生—或者说是气质更加不像一些，尽管文先生温和有礼，可全圆佑可以感受得到他身上让人退却的压力和审视，而文俊辉则不同—不了解她的人可能会觉得她古怪而难以相处——但全圆佑可以感受到她的温柔和善良——虽然她不会想要去见到别人，虽然她不会喜欢阿姨做的饭，她不会喜欢看着她监视她的人——但她还是会尊重，用自己的方式让周围的人好过一些——就像她刚刚给自己的创口贴一样—
但他们都姓文，不是吗。
文先生约好的地方在首尔近郊，是一位小时候看着文俊辉长大的姨母——左女士是文俊辉母亲很亲近的朋友，在读书的时候还给对方的孩子笑着许什么娃娃亲来——只是左女士姨同样生了个女儿，比文俊辉要小两三岁，小时候见到文俊辉的时候还只是个奶娃娃，这一次见到文俊辉的时候初始还害羞，但很快打开了话匣子，仅仅是两三个小时的时间，全圆佑便知道了文俊辉小时候和她一起读过佛教的幼儿园，文俊辉还算得上是她的—如果小朋友也可以称作是学姐—，所以佛教幼儿园出来的孩子都这么可爱吗—全圆佑已经不知不觉之间把文俊辉归于可爱的一类了，而这个叫夫胜宽的女孩，仅仅是见了一面，就让全圆佑数次站在后面的时候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
他看着被夫胜宽三言两语逗笑的文俊辉，也久违的感受到了放松，这个叫夫胜宽的女孩天生有一份亲和力，可以照顾到周围的所有人，哪怕是年龄比她大的人，她也可以完美的顾及到大家的情绪。
而左女士则注意到了全圆佑，她盯着全圆佑看了一会儿，小声问文俊辉他是谁——文俊辉回头看着一丝不苟的履行着自己职责的全圆佑，笑着说他是保护我的人—左女士又问他叫什么名字—其实问一个初次见面的毫无关系的陌生人的名字是有些奇怪的，只是文俊辉只当左女士是关心自己 ，便回答道他叫全圆佑。
全圆佑，左女士反复念着这个名字，心头逐渐浮起了惊讶和疑惑—全圆佑是吗，会是她想到的那个孩子吗，如果是的话，他现在也应该长这么大了吧。不过左女士并没有将惊讶表现出来，而是暗自记住了全圆佑的名字，想着等他们离开之后再去探查。
而且如果全圆佑真的是她想到的那个人，他应该，也不会做出伤害文俊辉的事情来。
趁着文俊辉被夫胜宽拉到一边去说悄悄话的时候，左女士端着茶水走到全圆佑身边，笑着让他喝茶——这一刻的左女士是真心的，她只是出于一个母亲，去关怀一个孩子的心，去照顾全圆佑。
全圆佑有些怔愣的看着左女士，却很轻易的被这样一杯茶打动——他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暖——来自于长辈的关怀呢——全圆佑突然有些鼻酸。
于是，在战场上，在枪林弹雨中战无不胜的全圆佑，在这一刻却红了眼睛，端着左女士的茶水没有动作—左女士没想到自己的一杯茶就让这个—本来还会以为是多么凌厉的年轻人—他是想哭是吗。
这下左女士也慌了神，她本来只是想让这个孩子休息一下的，她想告诉全圆佑，在她这里，文俊辉是安全的，他也可以休息一下的，可是这个孩子，为什么看起来很难过呢。
左女士伸手拍拍全圆佑的肩膀——这孩子长得真高，又侧过头去体贴的给全圆佑整理自己情绪的时间，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头，笑着看着全圆佑。
全圆佑被这样的目光看的心里软软的，他好像突然明白了夫胜宽这样的魅力来自于哪里。
“谢谢您”，全圆佑喝完了茶水，把茶杯交给左女士，左女士问他还要不要续一杯，全圆佑本来要拒绝，可是看着左女士温暖的笑容却无法说出拒绝的话来，只能顺从心意的点点头。
“圆佑是首尔人吗“，左女士说他的口音并不是首尔的口音，全圆佑则回答说自己来自于昌源——
“昌源呀“，左女士的笑容一滞，“是个很美丽的地方”，却是很快的转移了话题。
“水凉了”，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知道多久，左女士摸摸茶壶，感受到水温都没有之前的热来，“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再烧壶热水来”。
全圆佑见左女士要端着茶壶和茶杯走，同样站起来想要帮忙，左女士不察他的动作，没能端稳的茶壶从二人手中掉落——全圆佑想要去接，却只是徒劳的被水浇湿了袖口，骨瓷的茶壶还是摔在了地上——
全圆佑十分愧疚，想要收拾这一地的瓷器碎片，左女士却制止了他的动作，她让家里的阿姨来收拾，自己则拉着全圆佑到一边，问他有没有被烫伤—全圆佑说没有，可是左女士不信，非要亲眼看一下全圆佑被水浸湿的手腕和胳膊才肯罢休。
在左女士温柔焦急的目光下，全圆佑只能卷起袖子，露出手臂来，左女士则取来医药箱，想着要是哪里烫伤了先简单处理一下——
左女士看着全圆佑的右手手臂—那里有一个青褐色的—是胎记吗—左女士拿着棉签的手不可察觉的微微停顿了一下—但是全圆佑没有察觉，她见的确没有烫伤，只是有些泛红之后，才让全圆佑把袖子放下来，并和他说下一次不要这样了。
她说如果你受伤了，你的家人会担心的。
而全圆佑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明显眼色一黯，左女士注意到了这一点，并没有再说什么。
由于很快的到了回去的时间，夫胜宽纵然有万般的不舍，也只能让文俊辉回去——她还越好了下一次再邀请文俊辉来玩——夫胜宽真的很神奇，她可以让文俊辉轻而易举的卸下心房，接受她，并且相信她，还喜欢她——全圆佑忽然想到，这是不是就是尹净汉说过的，真心换真心呢。
而左女士也拉着文俊辉的手说个不停，还嘱咐她好好吃饭——你要多吃一些/你妈妈知道你这样子要多心疼/你看看胜宽——这时候夫胜宽则鼓起脸颊问她自己怎么了——左女士笑着戳了戳她圆圆的脸颊，笑着回答说你吃饭好的，让你俊辉姐姐和你学习，好好吃饭——
哦，这样还差不多——
文俊辉也被母女之间的默契逗笑——这还是全圆佑很少看到文俊辉露出这样真心的笑容来。
所以回程的路上，整个车上的气氛都很轻松，文俊辉还问了他几句小时候的事情——全圆佑想可能是和夫胜宽在一起聊的小时候的事情比较多，所以对自己有些好奇。
“胜宽说你看着有些眼熟“，文俊辉忽然道，”她说小时候可能看过你“
全圆佑想她可能是看错了，自己小时候哪里见过那么多的人——只是不等全圆佑再去想说些什么，他已然注意到了后面有人在跟着他们。
全圆佑立刻严肃起来，全神贯注的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后视镜里，他通过调节车速，忽快忽慢，来确认是否是真的在追踪他们，可是无论快慢与否，后边的两辆车，都在随着他们的步伐，不紧不慢的跟着，甚至有着隐隐的包抄之势——
全圆佑回头看了一眼文俊辉，当机立断，
“安全带系好”
“不用担心”
他踩下油门，超过了首尔市内允许的最高速度——车子开的太快了，几乎要飞起来，全圆佑感受到轮胎和马路的摩擦震动，感受到底盘的上下嗡鸣，感受到发动机好像在发出抗议——
但他没有办法减速，他不敢赌如果自己减速了会发生什么。
全圆佑注意到坐在后座上的文俊辉开始呼吸急促，他想起来尹净汉说过的当时小时候她就是在这样近乎失控的车子上失去母亲的—可饶是如此，明明脸色已经惨白，明明已经害怕的不行，文俊辉只是闭上了眼睛，双手紧紧的抓住能抓住的一切，让自己不成为全圆佑的负担——
全圆佑的心有些动容——
只是他想要安抚的话还没能说出口，前面路口的不对劲便让他转移了注意力——这样的路口有些过于安静了——除非有什么在等着他们——
尹净汉曾经给全圆佑这样的评价—你看全圆佑的外表温和平静，大多数时候都戴着眼镜，如果不是介绍他是谁，多数人会认为这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还是首尔大的那种—尹净汉这时候总会笑的让人捉摸不透，因为那些把全圆佑当作是书生的人早就不见了——
而实际上，全圆佑机敏而敏锐，像一只随时蓄势待发的猎豹，或者是在群狼厮杀下活下来的狼，他的静室谋定而后动的静，一旦爆发，则势不可挡。
所以此刻全圆佑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当机立断，抓紧方向盘猛的向左打去——他想转弯，避开或许会出现的危险——
车子剧烈的转弯，全圆佑感受到安全带向后的极力拉扯，还有自己撞到车门上的反弹，尽管这已经是全圆佑能够做到的最优解，可能是车身太重抑或是还是晚了一步发现——整个车子还是随着车身的力量有些不受控制的向路边撞去——边上便是护栏——
这里是首尔近郊非常静谧的道路——除非是早晚高峰，几乎不会撞到其他的车子——除了后边一直跟着的两辆车子——
不出全圆佑所料，几乎在他强行调转车头的一瞬间，路口处便冲出来了一辆满载的货车，如果被这样的车子撞了一下，只是有去无回，甚至连车子都要完全变形——
所以此刻掉头之后车子便冲向了路边，撞上了一直跟在后面，没预料到全圆佑突然会转向的两辆车——
全圆佑只来得及在两辆车子相撞上之前和文俊辉吼了一句低头，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车子重重的撞了上去，三辆车一起撞向路边，最终在相互作用的力下纠缠的停了下来——
所幸文先生准备的车子足够的好，底盘也足够的沉，所以才能在另外两辆车子全都翻车的情况下依旧坚挺，安全气囊也弹了出来——然而全圆佑只是短暂的有些失去了意识，很快的，他便找回了自己的职责，身手矫健的解开安全带从车里出来，他感受到胸口有些疼痛，却没有在意，而是迅速的到了车子的后位上将因为剧烈的冲撞而昏迷的文俊辉抱了出来——
他的动作足够的快，而在他刚来的及将文俊辉抱出来并且走出不过十米的距离之时，不知道是哪一辆车子的率先燃烧，使得相互纠缠的三辆车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全圆佑抱紧了文俊辉，逃离了即将爆炸的现场——他找到身上还能使用的手机，让文俊辉枕在自己的腿上，给尹净汉打电话，让他快来现场——
“圆佑”，尹净汉在那边显然也着了急，一向冷静的声音不再平稳，“你—”
他似乎是想问全圆佑什么，却生生的止住了话头—将话题转向了文俊辉—
“她没事吧”，尹净汉有些担心，“她不能—“
而不等尹净汉把她不能说完，全圆佑已经知道了文俊辉不能什么—尽管还是陷入了昏迷之中，但她显然陷入了可怕的回忆里面，她不安的动着，压抑的身体下濒临歇斯里底，但潜意识里却是维持着姿态—明明已经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无意识的去抓紧衣服，在发现衣服不能给予自己足够的安全感之后又紧紧的握拳，指甲深深的嵌入手心，将手心抓出血来都浑然不觉——
全圆佑想要舒缓她的紧张，却不知道怎么做，他只能握紧文俊辉的双手，不让文俊辉有机会伤害自己，哪怕这样的代价是文俊辉抓伤了他，他也没有松开过手——
“圆佑？“，尹净汉在那边有些不放心，他已经坐上了车，全圆佑听得到他在那边指挥的声音，”你还好吧“
尹净汉是在真心的关心全圆佑。
“我没事“，全圆佑在平稳呼吸——其实刚刚的撞车同样让感觉非常不好，只是有文俊辉在，他不能表现出任何意思的软弱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想保护她，虽然自己会受伤——
全圆佑把这样所有的情绪都归于自己的敬业——他想自己是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做的雇佣兵，这只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罢了。
尹净汉却没能相信，他听得出来全圆佑强压下去的呼吸——战场上的轰鸣和炮声让全圆佑患上了很严重的，听到太大的声音便会控制不住的过度呼吸—平时还好，吃药的时候却会加重负面的症状，平时最擅长体育运动的全圆佑会在短暂的活动中难以坚持—他见过全圆佑最严的时候，几乎不受控制的抽搐—尹净汉不愿意再想——
“爸爸”，全圆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听清文俊辉究竟在说什么，他只感受到女孩抓着自己手的力气变小了些，甚至有些松了力，全圆佑低头，想要听清文俊辉在说什么—她好像在道歉—全圆佑听到她在说对不起—她说了好多句的对不起—
全圆佑突然很难过。
她不应该说对不起的。
可是如果文俊辉只是暂时的意识错乱也就罢了，全圆佑逐渐的发现了文俊辉的不对劲，和自己的过度呼吸相比，文俊辉则是无法呼吸—她本来白皙的肤色因为无法顺畅呼吸而显出红色来——病态的，危险的红色——
“圆佑？”尹净汉听到这边没了声音，有些着急，他换了李知勋来接电话——李知勋是尹组的医生，正在和尹净汉一起赶过来的路上—他们没有叫救护车，是担心救护车同样会出问题—
“圆佑”，李知勋也是上过战场的医生，他在此时同样展现了最专业的素养，“脉搏”
“她还有脉搏吗”
“有”，全圆佑攥住文俊辉的手腕，努力的感知着，“但是很弱”
“她是不是呼吸很困难“，李知勋在来的路上一直在看着文俊辉的过往病历，“她可能是外伤引起的呼吸困难“
“在我们到之前，要保证她的呼吸畅通”，
“让她呼吸”
“要不然她会死的”
全圆佑知道要怎么做——在战场上，这是常识——
只是这时候他面对的是文俊辉——
“全圆佑“，李知勋的声音带了急促，“你在等什么”
“人工呼吸”
“你知道怎么做的“
全圆佑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文俊辉的那天晚上，女孩在极度害怕下还是给予了自己信任—
他不再犹豫，低下头去，将自己口中的空气渡给文俊辉——
他甚至无法感受到女孩柔软像花瓣一样的唇瓣，满心的想着文俊辉，你不能有事，你还要告诉我，你写的纸条是什么意思。
而等尹净汉他们赶到的时候，全圆佑脱力的抱着文俊辉靠在路边，却始终没有放开攥着文俊辉的手，在见到尹净汉的时候才肯放手。
尹组带来的专业的救护车不比医院的车子差，李知勋和随行的其他人把文俊辉先送上车子，而尹净汉则一直蹲在一边陪着全圆佑。
看着文俊辉被送上救护车，全圆佑才借着尹净汉的力站了起来，这时候他才完全的放松下来，想要深深的呼吸却感受到了胸腔的疼痛—可能是刚刚强烈的撞击，哪怕是气囊弹了出来，他也是撞断了肋骨。
尹净汉叹了口气，又问他其他地方有没有受伤，全圆佑摇摇头，说这些，和战场上比算什么—这不是全圆佑第一次说这种话，但尹净汉这一次却是全然的不信——他能感受到全圆佑这一次的用心—他本可以不这么用心的—
之前全圆佑也接到过一个保护某位家里小公主的任务，只是全圆佑完全不会像这次这样—几乎豁出命去—因为他知道全圆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还是让知勋给你检查一下”，尹净汉不放心，他扶着全圆佑一瘸一拐的走向车子，李知勋他们已经给文俊辉做了基本的检查，确认生命体征无恙之后才放下心来，“不要有什么后遗症才好“。
全圆佑点头，他知道尹净汉是为了他好，而且他在完成其他事情之前，也不想自己的身体出问题。
由于文俊辉身份的特殊，尹组没有把她带到医院去，而是带到了尹组平时给组员受伤救治到诊室，全圆佑则和尹净汉在另外的诊室里面，处理一些细小的伤口。
李知勋这时也确认了文俊辉并无大碍，只是需要静养之后，才慢悠悠的走过来，靠在门口看着全圆佑，
“你不去看看她吗”
尹净汉和李知勋对上了目光，二人的目光中都有隐隐有着笑意，全圆佑在他们这样的目光注视下微微有些脸红——
“去吧“，尹净汉拉起来全圆佑，”她醒来看不到你才会害怕“
“快去“
全圆佑就这样被李知勋和尹净汉拉着到了文俊辉的病房，二人关上门，留下了他和文俊辉独处。
全圆佑一时有些不敢上前，可还是忍不住想要看一下文俊辉，亲眼确认她真的没事才能放下心来。
哪怕还是在昏迷中，文俊辉也还是皱着眉，手指紧紧的抓着被子不放，全圆佑看着她手心哪怕是处理过也看起来很疼的抓伤，轻轻的走近，将被子从她手里小心的拽出来—
文俊辉可能是太想抓住什么了，潜意识里感受到手心里空空的，便不由自主的去寻找其他可以抓住的东西—她抓住了全圆佑的手—全圆佑轻轻转了转手腕，想抽出自己的手，可是文俊辉却抓的更近，他便不敢再动了，怕自己的动作惊醒了文俊辉—
或许是感受到这一次手心里的是真实的有温度的人，而不是没有生命力的被子之后，文俊辉的情绪逐渐安稳下来—还是因为她感受到全圆佑在她的身边呢。
全圆佑只能顺势坐在她的床边，看着她的睡颜，不知道在想什么——
“嗯？“，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全圆佑听到文俊辉好像在小声说着什么，就和她刚刚陷入昏迷时一样。
女孩的声音又轻又柔，喃喃的声音也很小，不细听根本听不出来，所以全圆佑俯下身去，凑近她，想要听清她在说什么——
“小圆哥哥“，
全圆佑愣住了，
他听到文俊辉在清楚的说着，小圆哥哥。
TBC
*梦回K2，感谢树老师的支持和鼓励
*想要评论，有什么想法我们一起分享，要度过美好的周末，大家下周见哦
【诺民|马东】有一说一 不觉得罗渽敏很绿茶婊吗
主要是笃 有几句传
的论坛体
有一说一，不觉得罗渽敏很绿茶婊吗
1
RT
2
嚯不是我想打开的，是我的手忍不住，它不受控制！
3满地飘零
哪里来的一，说尼玛说
4
哈哈哈哈心疼楼上
5
匿名骂人真刺激嘻嘻嘻
6
我也觉得
7
拿度
8
+1
9
原来不是我一个人觉得她婊呀嘻嘻
10今生是第一次啊
有本事骂人有本事不要匿名啊
11
偏不
12...
主要是笃 有几句传
的论坛体
有一说一，不觉得罗渽敏很绿茶婊吗
1
RT
2
嚯不是我想打开的，是我的手忍不住，它不受控制！
3满地飘零
哪里来的一，说尼玛说
4
哈哈哈哈心疼楼上
5
匿名骂人真刺激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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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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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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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不是我一个人觉得她婊呀嘻嘻
10今生是第一次啊
有本事骂人有本事不要匿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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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不
12
带ID骂人哪有匿名刺激！
13
不是，罗渽敏是谁啊？
14
这届校花
15
就她还校花，要不是悠悠毕业了，哪里轮的到她
16
悠悠学姐毕业一轮了我谢谢宁
17
歪什么楼，楼主人呢出来说说怎么绿茶了【搓手手
18大黄啊你真了不起
就是就是，lz你出来仔细说说呢
19
早就看她不顺眼了终于有人站出来了
20出来碰瓷
她怎么了？我印象里挺漂亮一个学妹呀
21楼主
我看好像还有人不知道她是谁的？就大一一进来就票成校花那位，说实话我忍她一个学期了。见过绿茶的没见过这么绿茶的。
22
？？
23
楼主你倒是仔细说说啊
24
？？？学妹她真的漂亮
25
是啊，这么漂亮的妹妹怎么会是绿茶
26
楼上直男吧？
27楼主
大一她刚入学的时候楼主我正在学生会工作，正好就负责新生入学这一块的。当时不知道为什么，李帝努就和我站一起迎新【楼主偷偷还补了补妆嘿嘿】虽然是同学但我还是要说李狗他真的好帅哦，那个鼻梁那个眼睛啧啧。
然后这个女的就来了，我当时也没多想什么，还觉得这个妹妹挺漂亮的。我这不就挺身而出要帮她提行李箱指路吗。结果真的，无语。哇我真的无语了，她就盯着李帝努嘴特别做作地就嘟起来了。你妈啊老娘我出生二十来年从来没嘟过嘴，人看都不看我一眼娇滴滴地就和李帝努讲：“你来提。”李狗抄着手臂站在那里脾气还挺好，笑眯眯地问她为什么。人看了我一眼说：“你好意思让女生提吗？”
“你好意思让女生提吗？”
“你好意思让女生提吗？”
我他妈真的叹为观止，再然后李狗他就提着她行李走了。【没回来我苦逼一个人迎新，还好君哥来救我了呜呜】再见到这位绿茶妹妹就是她来学生会报道了嘻嘻
28
谁！李帝努！哪里！
29
哪里哪里我男神！呜呜呜呜呜呜呜男神我也要男神帮我拿行李！
30楼主
害，李狗的人气就是高
31
呜呜呜呜呜呜楼主和男神很熟吗呜呜呜呜呜
32
呜呜呜呜呜会长会长我爱你呜呜呜呜
33
哪里有李帝努哪里就有我！
34
我也想呜呜呜呜可恶
35
我明白了，全校女性的男神都是李帝努
36
这种人帅成绩好运动好家里好像也很有钱的冰山帅哥谁不喜欢！
37
李帝努就是神仙！
38
李帝努没有缺点！
39马克李后援会
不！我男神是李马克！
40
哈哈哈哈后援会你跑来看这个帖子干嘛！
41
楼主看来是和李帝努很熟的样子
42楼主
那倒也没有，害，一般般熟吧。
43
你们都是死直男吗，看看这教科书一般的白莲绿茶！
44
有什么不对吗？是不该让女孩子提呀
45正常人都会
她可以自己提
46
LS+1
47
原来是这种婊婊的人设，我爱了
48
？楼上你有事吗？
49那也太酷了点
呜呜呜我要勾搭楼主我也想认识李帝努呜呜呜呜
50
看见没有，都学好了，嘻嘻，明白你们为什么还撩不到男的吗
51
明白了明白了
52
学不会学不会
53
人家多厉害
54出来碰瓷
哇谁家醋倒了，好酸啊
55
楼上有事吗没事滚
56
谁酸她了
57出来碰瓷
楼主的重点是她抢了李帝努？
58
呵，她配吗
59
大一新生默默问一句，学生会会长他这么受欢迎吗？
60
谁不喜欢李帝努，站出来，我带你去眼科
61
什么？会有人不喜欢李帝努吗？
62
好了明白了
63
说她抢李帝努的也是搞笑，不知道李帝努和黄任君天造地设一对吗
64
谁提我们君哥了，我火速赶来！
65
呜呜呜呜呜真的他们两一看就是一对！
66
……我看你们也需要看看眼科
67
还有谁不知道我们会长副会长天生一对吗！迅速转去隔壁区看爆料！呜呜呜又是递水又是送东西，还一起去吃饭，单独两个人！
68
呜呜呜呜呜呜是真的！
69大黄啊你真了不起
哇，链接有吗给我一个，我邀请所有亲友共赏
70
来，楼上细数心动瞬间！细水长流
71
你们一说我不就又想起来，上次什么鬼晚会不是玩游戏吗，男神君哥还有罗渽敏都在，男神拿了糖就给君哥，哇罗渽敏那个眼神23333
72
哈哈哈哈哈我当时也看到了，笑死我了
73那也太酷了点
我当时真的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74
她以为她自己是谁啊，也不想想李帝努和黄任君认识多久，她认识李帝努多久
75
那场是不是还有李东赫和李马克在？
76
呜呜呜那天的小东真好看
77
我们fullsun我们声乐的骄傲呜呜呜
78
还有钟辰乐和朴志晟！呜呜呜乐乐超级可爱
79
然后罗渽敏不是眼睛一眯就倒在朴志晟怀里了？
80
好像是……
81
哇这女的
82
我白眼都翻上天了
83楼主
呵，这些都是小事。你们根本不知道她私底下有多婊。没事不是“马克哥哥”就是“东赫来抱抱呀”，还要“志晟过来抱抱”。基本上就没时候身边没个男的。我白眼都翻上天了。最让我崩溃的还是两次。太多的事情不能讲，简单来说就是当时订房间出了点问题，男生和女生都多出来了一个人。绿茶坐在哪里娇滴滴地讲：“实在不行，我和马克哥哥住一间也是可以的。”我：？？？您可真是有脸
84
叹为观止
85
我服气了，不是啊这也太牛逼了
86
那最后是他们一间吗【竖起耳朵
87
女神形象破灭
88
直男们睁开眼睛ok吗
89
就我想问李东赫知道吗？
90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91马东是真的
李东赫：撕烂你的脸
92
李东赫知道的吧
93
啥意思？李东赫和她还有关系吗？
94
李东赫和李马克是一对吗？
95
楼上一看就是有慧根的
96马东是真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体育系音乐系爱情故事了解一下，李马克打球的时候那个叫最大声最娇娇的就是李东赫
97
李东赫就差没有明说他喜欢李马克了吧哈哈哈哈
98
笑死你们看过李马克给李东赫传球吗，真的陪女友打球系列哈哈哈哈哈
99
李马克和李东赫要是没有一腿我就和楼主姓
100
哈哈哈哈哈李东赫对她翻的白眼还少吗？
101
LS说得对，有的时候我看她挽着李东赫的手李东赫白眼翻老高了
102出来碰瓷
怎么！默认我们小东是gay吗！我们小东不要面子的吗！
103
哈哈哈小东炸毛给你们看
104
原来他们还会一起走啊，但李东赫不是人称鉴婊达人吗，那罗渽敏这么婊他们还一起？
105
害，没办法吧
106
什么意思？
107
学生会的男性生物都很喜欢她的
108
哦【发出明白了的声音
109
问就是婊
110
楼主人呢？第二件事呢？
111怎么会这样
对我等着第二件呢？
112
楼主还在学生会吗？怎么没有其他学生会的出来表态啊？
113
有无其他人出来支援~
114
就这两句真的不够看的
115
平时看觉得她不是这样的人啊
116
太刺激了吧迅速呼朋唤友
117
也是，有没有和她同宿舍的出来爆爆料？
118
就是好像也没她同班同学出来说说？
119
我是，但是不熟
120怎么会这样
看长相就觉得不太好接近的类型
121
加一
122
我朋友之前去送过情书，被温温柔柔地一口回绝了：“对不起我有男朋友了。”【原话】所以我觉得还好吧？会直接说自己有男朋友的，不是绿茶婊吧？
123
楼上天真了，那种段位太低了。你看有男朋友耽误她撩李帝努李马克朴志晟一干男人了吗？
124
哈哈哈君哥：我独自清流。
125
我应当是她室友，但是她其实不住宿舍。
126
我应该先震惊她有男朋友还是她不住宿舍？
127
那我先为她绿油油的男友默哀一下吧
128
生活要想过得去，头上怎能没点绿
129
哈哈哈哈心疼她男朋友
130
室友室友你觉得她怎么样啊？
131
也还好吧，就是表情包颜文字用很多，满爱撒娇一小姑娘。不过就住了一两周就搬出去住了。没太多交流过
132
嚯，不是我多想，搬出去住的话……
133
我也是这么想的
134 楼主
刚刚去忙去了，我来说第二件事。就是有一次我拿着东西没看路不小心撞到她了，就撞了一下她的腰，她脸一下子就白了。我感觉我也没用多大力气啊，做给谁看啊。但始终是我不对嘛，我就去扶她，她一句“没事”说的有气无力，还不是看着我说的【微笑】她是对着李狗说的。我一下就明白了。心里一万句mmp果然就看见李狗冷着一张脸看着我。然后李狗就扶着她到房间里去了。君哥进去说了两句翻着白眼就出来了，和我讲说没关系。我也没想什么但是还是听了两句我他妈真的没见过这么婊的！“没关系，是我不好”“你去忙吧我自己可以的。”“我没有生气，你去找任君吧”“是我控制不住我的情绪你去忙吧。”我当天就退了学生会了，我宁愿和傻逼共处一室，我也不想看见绿茶婊
135
我他妈……
136
叹为观止
137
惊为天人
138
撞到腰了？
139
哇我也想看李帝努冷脸的样子
140
楼上你重点不对但是我也想
141
李帝努冷脸妈的呜呜呜呜想想我就腿软了
142
来！学长拿皮带抽我！
143
鸡笼协会呢拿鸡笼来！@鸡笼协会
144
没人抓得住我这只水做的鸡！
145鸡笼协会
谁叫我来捉鸡？
146
大型抓鸡现场
147
李哥又缓缓关上他的鸡笼
148
满山跑得都是李家养的鸡
149
为了李帝努我愿意让楼主撞我！
150
出来碰瓷，这么好的机会出来碰瓷啊
151出来碰瓷
来了来了！
152
碰瓷被这样记住了
153
不是，这个招数也太教科书了吧
154
我看以后的绿茶都得拜她为师
155
也是听说她也不太化妆的
156楼主
化妆的，接了假睫毛吧所以就没怎么花眼妆
157
那个睫毛是真的长原来是接的啊
158
也是怎么会有那么长的睫毛
159
我是刚刚那个室友，这个我出来说一下，是真的。是她自己的睫毛我们还问过，她说天生的。
160
突如其来的沉默
161
是今晚的康桥
162那也太酷了点
不是，这个发言也太婊了点吧
163
“是天生的”
164
我的妈
165那也太酷了点
我吐了你呢？
166
那我没话讲了
167
那楼主我听你口气好像君哥也不太喜欢她是吗
168
哈哈哈这还需要问吗
169
君哥：最看不得绿茶婊了
170楼主
我觉得是，君哥脾气你们也是知道的
171我知道不敢问我还是要问
提问：君哥是谁？
172
哈哈哈哈哈哪里来的小可爱
173
君哥就是我们的君哥
174
不要欺负小朋友，是黄任君副会长啦。
175
漂亮姐姐
176
身高虽然不高但是气场有二米八
177
哈哈哈哈哈小心君哥跳起来揍你
178君哥知道吗
不过我看她们一起出门过诶满亲密的样子
179
不可能吧
180
君哥可能因为太过直男了所以看不出来哈哈哈哈哈
181
君哥一拳一个小朋友
182
你们一说我又想起来，他们几个人出去玩我偶遇过。罗渽敏让李大男神给她拧瓶盖，说她拧不开。但男神不在的时候小东的瓶盖是她给小东拧开的
183
？？
184出来碰瓷
小东：我觉得你针对我
185
哈哈哈哈小东哈哈哈哈哈哈抱走我家小东
186
罗渽敏好像是要健身的
187
对我在健身房遇见过，是有马甲线的小姐姐那身材简直prprprpr和我一对比我落下猪泪
188
什么？！马甲线！爱了爱了！
189
那也改变不了她婊的事实啊
190L楼主
反正那个时候君哥看她也不是很顺眼，但君哥比我能忍，我忍不了我走人。
191
哇楼主好刚啊
192
心动了心动了
193
楼主姐妹呜呜呜呜呜呜
194
但是楼主你走了男神怎么办，万一被绿茶钓到了
195
君哥还在呢
196
我们君哥还比不上那个绿茶婊吗
197君哥知道吗
算了吧，罗渽敏没来之前你们也是这么骂黄任君的
198
不行，男神这么好怎么也不能和绿茶婊在一起啊
199
又是住在外面又是可以和男的睡一间
200君哥知道吗
我上次还看见她亲朴志晟
201
亲哪里了？！大一小奶狗我来守护！
202君哥知道吗
脸，不要激动
203
那下一次是不是就要亲嘴了！
204
走开啊怎么连朴志晟都不放过！
205楼主
她就真的很婊啊【摊手
206
男神你擦亮双眼啊！
207
男神你哪里都好是不是眼神不好啊！
208
好有意思@那就真的了不起
209
谁来圈一下男神让他来看看？
210
你说得很对但是他账号是什么
211
好的下一个问题！
212大黄啊你真了不起
不是，这么久过去了，学生会的有没有出来说两句呢
213
在开会呢，都不敢回复，怕被逮住玩手机的证据
214大黄啊你真了不起
楼上认识学生会的？
215
是，都在提心吊胆，放心，李帝努一定会看见这篇的
216
那就放心了！
217
那他们紧张什么
218
就是
219没成为足球明星
我迅速地翻了翻，建议还是不要让李哥看见了
220
怎么了？为什么？
221大黄啊你真了不起
这么害怕啊
222没成为足球明星
哥求求你了我真的害怕
223
嗯？原来是知情人士？！
224
来出来说说快点
225没成为足球明星
没什么好说的，快点删了吧
226没成为足球明星
@大黄啊你真的了不起 哥你以为你就能逃过吗
227大黄啊你真了不起
你太小看我了，我才不会被牵连，你担心一下 @那真的了不起吧
228
嗯？我开始看不懂了
229楼主
嗯，不会删的，婊的人就要让全校都知道她有多婊
230
楼主姐姐真的刚！
231
爱了心动了！
232姐姐最漂亮
开会时间玩手机，要被骂
233
不是，我寻思人又没抢你男朋友
234
其实看到这里我也想问了
235
那有没有人知道罗渽敏男朋友是谁啊
236
需要问吗，她那个态度不知道脚踏多少条船了吧
237没成为足球明星
完蛋了，是不是谁给嫂子看了，她已经三分钟没有说过话了
238大黄啊你真了不起
怎么了？她看见了？
239没成为足球明星
赶紧删吧求求楼主了，我哥生气不可怕，但是要是我嫂子哭了他生气全世界都得跟着完蛋
240
不是你谁啊
241
嫂子？
242
你哥？
243
我好着急你倒是讲啊你谁啊
244姐姐最漂亮
哇，会不会哭啊，好想看啊呜呜呜呜呜呜呜
245姐姐最漂亮
哭起来真的很漂亮，红着眼睛掉眼泪，一边还要说“没关系”
246大黄啊你真了不起
哈哈哈哈但上次的结果是 @没成为足球明星被揍了
247姐姐最漂亮
哈哈哈哈哈那又不是揍的我
248
嗯？
249
我怎么看不懂了
250我忍不住了我要说
我好像知道了……
251
你知道什么了
252我忍不住了我要说
你们之前都没查过吗罗渽敏和李帝努之前高中就是一个学校的
253
啥？
254我忍不住了我要说
哦，不是一个省的你们可能不知道
255
怎么他们之前就认识了？
256
什么？！
257没成为足球明星
呜呜呜他真的好过分，说揍我就揍我
258大黄啊你真了不起
谁让你没事气你嫂子
259我忍不住了我要说
他们两个是一届的你们知道吗
260我忍不住了我要说
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也是隔壁学校的，总之就是罗渽敏迟了两届入学
261
所以他们其实早就认识？
262
魔幻展开
263
可和她婊不婊又有什么关系
264出来碰瓷
没有关系
265
就是就是
266今生是第一次啊
会都要开完了怎么还没有删？！
267
所以为什么这么害怕？
268姐姐最漂亮
我也不知道诶，我看他们都好害怕的样子
269大黄啊你真了不起
就是就是，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害怕
270没成为足球明星
你们两个
271今生是第一次啊
事不关己的
272
没意思，只想吃瓜你们说这些
273
我也，我就是来吃瓜的
274
还有呢，想听绿茶婊的故事
275
我去扒他们高中的事情了！
276
快来说说！快！
277
害，也没什么，就是校草和校花同桌了三年。
278
然后呢然后呢？
279
好像还有人问他们两个在一起没有，据说是当时就挺暧昧的
280那就真的了不起
这真的是条很重要的信息希望大家记住
281
等等所以校花入学那天，男神本来就是去接她的吧
282
有可能，不然他去干嘛
283
迎新本来就不归他管啊
284
君哥：是归我管怎么了，让老公来帮忙不行吗？
285
那帮到前同桌宿舍去了
286
突然变得无力的LSS
287大黄啊你真了不起
我又想起大黄知道的时候的表情
288那就真的了不起
往事不要再提，谢谢
289
我一定要把这两个人是谁扒出来
290大黄啊你真了不起
大黄是一只纯正的中华田园犬
291那就真的了不起
……我还能说什么，滚啊！
292
所以他们高中的时候没有在一起是吗？
293
应该是吧
294
据说罗渽敏成绩挺差的
295
据谁说的？
296
李东赫说的
297
？？？
298没有成为足球明星
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
299
你自己的成绩你好意思说吗
300
对不起哥我错了
301
李东赫你自己呢
302
李马克是不是你，你怎么也在看
303
播报，敏姐看见了
304大黄啊你真了不起
她看见了？！谁让她看见的？是不是不想活了！
305
我迅速前排吃瓜
306
这个剧情峰回路转变得有趣起来
307
前面婊人太无趣了
308
nsdd
309
我大概猜谁是谁了
310
但是能不能有点前情提示我人都不太熟诶
311那出来做个好人
现在就知道李帝努罗渽敏原本就认识，李东赫和李马克都在看这个帖子。
312那出来做个好人
看那个口气还有朴志晟和钟辰乐也在看
313
好刺激啊
314没有成为足球明星
现在没人敢讲话
315姐姐最漂亮
你们为什么不讲话
316那就真的了不起
你怎么不讲话
317
怎么会这样
318
我要笑死了
319
敏姐现在脸上没有表情
320
怎么直播起来了！
321
我迅速赶来
322
说好的婊人呢怎么变成奇怪的情况了
323
所以他们两个现在是在一起了吗
324
朴志晟都改口叫嫂子了，还能是什么关系
325
哈哈哈哈朴志晟不要面子吗！
326没有成为足球明星
我不是……算了我是
327
就这么放弃了吗
328
还可以努力一下的！
329
楼主可能和他们都不太熟吧，至少没加过会长的私人账号
330
怎么说？
331
不，先直播！
332没有成为足球明星
嫂子说她周末约了东赫看电影。晚上就不回去了
333
李哥脸都绿了
334
两个李哥脸都绿了
335
恍恍惚惚恍恍惚惚哈你们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336
我怎么不知道，但我现在知道了，知我者娜敏敏也
337
李马克最近又怎么惹你了
338
他哪一天不惹我了？
339
天啊我又磕到了
340
现在你们的男神他跟着罗敏的脚步出去了
341
他在门口停下了，门锁上了
342姐姐最漂亮
他在门口来回走动，他在做什么？
343没有成为足球明星
他在看哪个姿势下跪速度比较快
344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345
恍恍惚惚恍恍惚惚哈李哥你还是我们李哥吗
346
怎么会这样画风突然就变了
347
不是说好绿茶婊吗
348大黄啊你真了不起
她有时候是挺作的，但怎么讲，李帝努他活该
349
？
350那就真的了不起
【别影响我工作就行
351
不是此话怎讲
352
该不会是什么男神说考进一个大学就在一起，结果到真的就考到一个大学才在一起吧
353
仔细想想有这个可能诶
354出来碰瓷
哈哈哈哈哈哈哈
355没有成为足球明星
那可不就是多禁欲两年脾气更差了
356
恍恍惚惚恍恍惚惚哈
357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358
我劝你讲话小心一点
359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360
李哥这么轴的吗
361没有成为足球明星
不是我哥
362大黄啊你真了不起
是罗渽敏真的就很认死理
363
有的人每周飞回去在窗台望着自己媳妇
364
却吃不到
365
好可怜
366
好无助
367大黄啊你真了不起
不是我说的
368没有成为足球明星
也不是我说的
369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370
哈哈哈哈哈哈哈
371
李东赫你所以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372大黄啊你真了不起
真的不是我！
373没有成为足球明星
我当时在努力学习我不知道
374
还有谁
375
君哥难道是你说的吗？
376
还是有人造谣
377那就真的了不起
我知道个屁，你们考虑过我想提示李帝努有人想钓你，结果发现是正牌女友时的心情吗
378
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379
hhhhhhh
380
君哥对不起
381
哈哈哈哈但是真的很搞笑
382东哥阿胶
行了 是不是你MarkU
383
东哥回什么帖子了我立刻赶到
384
东哥我来了！
385
小东妈妈来了
386
哟，东哥上大号了啊
387MarkU
嗯
388
？
389
怎么回事
390
怎么李马克你也来了
391
什么
392
又有什么关系
393
我开始好奇
394东哥阿胶
MarkU 你堂妹被骂你都不生气？
395
？？？
396
？？
397
什么？
398
你说什么
399 MarkU
李帝努自己搞定
400东哥阿胶
哦，他生气了
401
东哥你好像一副
402姐姐最漂亮
事不关己的样子
403没有成为足球明星
但其实他现在站在门前给我嫂子撒娇
404
哦
405
小东你真可爱
406
还是君哥说话有用
407
怎么了？怎么？
408
君哥说要拿东西
409
给开门了
410
然后呢然后呢？
411
焦急
412
我现在就冲到 学生会楼下
413
我已经在楼下站着了
414
好多人啊
415
不知道有没有楼主
416
诶话说楼主人呢
417
小东你认识楼主吗
418
不是很熟的样子吗
419 MarkU
@Jeno423 问你呢，不是很熟吗
420东哥阿胶
@Jeno423 问你呢，不是很熟吗
421没有成为足球明星
@Jeno423 问你呢，不是很熟吗
422姐姐最漂亮
@Jeno423 问你呢，不是很熟吗
423出来碰瓷
@Jeno423 问你呢，不是很熟吗
424大黄啊你真了不起
@Jeno423 问你呢，不是很熟吗
425
@Jeno423 问你呢，不是很熟吗
426
@Jeno423 问你呢，不是很熟吗
427
@Jeno423 问你呢，不是很熟吗
428 Jeno423
不知道不认识没印象
429
哦
430
哦
431
哦
432
哦
433那就真的了不起
诶也别这样嘛……
434
那君哥你说说是说啊
435
是谁啊
436那就真的了不起
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
437
那男神会不会找她麻烦啊
438
对啊
439东哥阿胶
我猜他的意思是真的不记得
440没有成为足球明星
我哥上学的时候除了我嫂子的名字，其他人的都没记住过
441
干
442
我被秀了一脸
443
这个男人好帅
444东哥阿胶
有用吗，敏敏明天归我
445 MarkU
……
446
好惨啊
447
不如你们两个凑个悲伤KTV吧
448
哦男人哭吧哭吧
449
命运就算扑朔迷离
450
哈哈哈哈哈哈哈把我们李哥气的
451
说真的学生会有不知道他两是一对的吗
452那就真的了不起
罗渽敏这个女人是真的喜欢秀恩爱我早就屏蔽她了
453东哥阿胶
哈哈哈哈哈哈你小心她生气给你看
454那就真的了不起
我们之间只有塑料友情就够了
455
哈哈哈哈哈
456姐姐最漂亮
李帝努他有好到哪里去吗？
457
没有
458
没有
459
没有
460东哥阿胶
行了散了吧，我和敏敏玩去了
461 MarkU
小东……
462
去唱K吧哥
463
去唱歌吧学长
464
带上会长
end
【诺俊】婚姻故事7
第一人称仁俊视角
abo诺俊有小孩
从交往到同居到结婚，再大的争吵，只要我和李帝努在同一个屋檐下，最终都会睡到一张床上去，这是第一次李帝努跟我分床。我们之间甚至没有大于80分贝的对话，罗渽民走得也算和平，但是当我看到李帝努挤在小宝床上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动真格了。
小宝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李帝努蜷在一个小小的角落，没有被子，只抱着小宝的大象玩偶。我走过去拍拍李帝努的膝盖，他睁眼，被我吓一跳的样子，但是很快恢复了平静，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
“你不嫌挤小宝嫌挤。”
“有什么事吗？”
可以肯定的是李帝努不是平静，他就是冷漠，纯粹的冷漠，好在我有个优点是脸皮厚，我说：“回屋睡吧。”
李...
第一人称仁俊视角
abo诺俊有小孩
从交往到同居到结婚，再大的争吵，只要我和李帝努在同一个屋檐下，最终都会睡到一张床上去，这是第一次李帝努跟我分床。我们之间甚至没有大于80分贝的对话，罗渽民走得也算和平，但是当我看到李帝努挤在小宝床上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动真格了。
小宝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李帝努蜷在一个小小的角落，没有被子，只抱着小宝的大象玩偶。我走过去拍拍李帝努的膝盖，他睁眼，被我吓一跳的样子，但是很快恢复了平静，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
“你不嫌挤小宝嫌挤。”
“有什么事吗？”
可以肯定的是李帝努不是平静，他就是冷漠，纯粹的冷漠，好在我有个优点是脸皮厚，我说：“回屋睡吧。”
李帝努的声音降得很低，但是他说的每个字都十分清晰，他说：“明天我会搬出去，但是友情提醒，你作为过错方可以开始找住处了，剩下的由我的律师跟你的律师沟通吧。”
我说：“你什么意思。”
李帝努说：“离婚，这一套你应该比我熟悉。”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回房间的，意识到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属于李帝努的那一侧，那一瞬间仿佛有人将我推到海水里，枕头上残余的信息素用一种令人不悦的方式将我包围。我翻身回到自己的位置，李帝努的信息素像是退潮的海水一般冰冷地留在我的肌肤上，令人遍体生寒，但是一股难言的火气在我内里燃烧。
难以相信就在昨夜差不多这个时间，我与李帝努在书房互诉衷肠，即使那一刹火山喷发，后人挖出我们烧焦的骸骨也将纠缠不分彼此。但是此情此景，未来的老师会为好奇的学生讲解，在当时的社会习俗下，伴侣分床尚不是主流，更何况其中一个人是去跟孩子挤了，留在主卧的那个人在火山喷发前可能就已经死于心碎。
我给朴志晟发信息，说还是要麻烦你了，这回是李帝努提出离婚。朴志晟问我方便接电话吗，我没回复，直接给朴志晟打了过去。
朴志晟那边的背景音很嘈杂，他说稍等，一会儿电话那头安静了，他问我怎么了。我开口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哭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来，仁俊，跟我一起，我说一的时候你吸气，当我说二的时候你再吐气，跟我一起来深呼吸，一，二……”
我想当你的律师拥有心理学学位的时候还是有很大的好处的，电话中我未能提供任何有效信息，大部分时间都是朴志晟在安抚我，他说明天下班之后他来找我，有什么问题都交给他，他是我的律师，他的工作就是替我解决问题，叫我不要担心，他会为我解决所有问题，而他现在要解决的就是我的睡眠问题。他说好的律师也需要精神饱满的当事人配合，他说仁俊你需要休息。
我记得自己一直在道歉，为自己不断地哭泣，为自己口齿不清，为自己不是一个那么好的当事人，但是最终在哭泣中我还是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的时候李帝努和小宝都不在了，我手机还没电了，但是这不重要，我照常去单位，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妈给我打电话，我问她辟谷课程进行的如何。
“说白了就是不吃饭，水喝得也少，上课，还有按摩。”
“上什么课？”
“就教你如何呼吸，然后用什么姿势躺着可以减少饥饿感，但是我都不记得了，学了就忘。”
我说那是因为饿，我妈在电话里笑都笑得有些心虚，说那边的人饿得虚怀若谷，饿得形而上学，饿出了深明大义，就感觉她跟我爸饿得非常浅薄具体，比如说肚子咕咕叫。
我挂了电话也没敢跟我妈说李帝努要跟我离婚这事儿，一半是不敢，一半是我打心底希望这次就像是上次那样，最终以和解收尾。
下班之后我在单位门口看到朴志晟，很意外地看到他在抽烟。他说压力大的时候才会抽，没有瘾。我问他我让他感到压力了吗，他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说适当的压力是前进的动力。我说离婚诉讼应该是最简单的了吧。
“你是我的第一个案子，无论如何我都想要让你满意，压力不是来源于你，是我对完美的追求。”朴志晟不愧是高材生，他说什么都很令我信服，他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给他讲我跟李帝努和好，讲罗渽民说要见面，讲我家客厅的录像，讲我当初是如何嫉妒渽民，这种感觉就像是……我在寻找恰当的比喻上犯了难，但是朴志晟没有计较我先前对他隐瞒了全部我对罗渽民的妒意，他说我们先去你家看下监控。
我在去的路上继续说，他问我罗渽民是真的爱慕我吗。我说不知道，据他所说是的。朴志晟问我从来没察觉吗，我说对不起我是恋爱脑，心里眼里只有李帝努。
“我跟渽民一直在解释，渽民一直在道歉，但是李帝努好像聋了一样。”
“聋了？”
我沉默一会儿，承认一个几度呼之欲出却被我几番按到水面之下的现实：“他不相信我。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不听，就给我定罪了。”
朴志晟问我罗渽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认识他的时间跟认识李帝努一样长，我们仨以前是铁三角，然后我跟李帝努交往，因为我是omega，他俩是alpha，我跟渽民多少就疏远了。他俩还是很好，一直很好。你问我他是什么样的，我感觉他是我最熟悉的陌生人，以前是真的很熟，现在是真的没有交流。”
等到了我家，朴志晟看了监控录像，他问我没声音吗，我说没有。
我说电视剧里不是都有那种唇语专家。朴志晟看起来很为难，说有是有，但是你们这个像素堪忧，他叫我复述一遍我跟罗渽民的对话。
我大概说了一下，问有什么帮助吗。朴志晟摇摇头，说他就想看看我跟罗渽民是真的如我所说的那样清白吗。
我说我跟他真的真的没有，我又看向电视里的画面，思考我跟渽民在旁人看来究竟是什么样的。
“没在外面开过房吧？”
“没有。”
“见面的频率？”
我说上次就是监控里这次，上上次是跟李帝努爸妈打球，再上上上次是一起吃饭，饭桌上七八个人，得是一个月之前了。
“那通话记录聊天记录呢？”
我把手机直接给朴志晟，说随便你看。朴志晟看我一眼，说他只看跟罗渽民的，没多久就翻完了，他问两年前的记录还有得找吗。
“我俩真的什么都没有。”
“那按照你的说法，罗渽民要是喜欢你，他至少要从九年前就开始喜欢你了。”
这结论惊人，我不敢应。见我不说话，朴志晟点点头，说他了解了。
我问朴志晟可以帮我把这段录像删除吗，他说现在删除也没用，李帝努肯定拷走了。我说没关系，帮我删掉吧。
我留朴志晟吃饭，但也只是煮了拉面，我俩面对面坐在餐桌上，我问他鼻子恢复得怎么样了，他摸摸鼻梁，说早好了，也不严重。
朴志晟问我小宝呢，我便给他解释，说平常是我妈接孩子，然后我下班再去我妈那儿接回家，这几天我妈去辟谷，就是李帝努他妈去接，然后昨晚李帝努那么给我放话，今晚孩子估计也不会回家了。
我想起什么，说你等一下。
我去小宝房间看了一眼，他最喜欢的玩偶不在床上，我便肯定了小宝今晚不会回家，没有那只小猫他不会睡觉的。最可气的是当初我毫无防备，没有认识到孩子的第一个毛绒玩具在他心里的地位，就随手塞了单位发的一个赠品，现在想买都没地方买，还是我托人在仓库里又翻出来一只，两只一只放学校一只放家里保证小宝的睡眠。小白猫日积月累被小宝盘成了小灰猫，但是我跟李帝努后来买再多再贵的毛绒玩具，都无法取代这只小猫。
我给朴志晟看小宝的视频，小宝现在已经会指着图册认说K is kangaroo。虽然幼儿园老师嫌弃我家小宝英语差，我本来想好了，以后接了小宝就去李马克家，蹭他家不要钱的地道英语环境，但是现在我能不能保住小宝都是问题。
我问朴志晟，我是不是要被扫地出门，净身出户。
朴志晟说我不会让你这么惨的。
朴志晟问我在想什么，我说我在想我离婚之后干脆去追李马克，这样就没人会嫌弃我家小宝的英语口音了，小宝现在也小，不记事，换个爸爸不影响。
“李马克，你说手术陪着你的那个，这个李马克才是你真正的男朋友吗？”
“什么真正的男朋友，我没出轨，从来没有过，我是说假如。”
朴志晟耸耸肩，说我的观点你知道的，出轨没事，别被发现就行。
那我现在就是世上最滑稽的情形了，我没出轨，还被发现了，解释不清。我说你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想法，你相信世上有密不透风的墙吗？
朴志晟笑着摇头，说你不会想跟我讨论这个的，就算你真的出轨，或者你没有，但是你现在去跟罗渽民还是李马克无论谁上床，都无所谓。
“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反正你的伴侣认定你已经做了，这不是最好的报复吗？”
我一时愕然，不知说什么好。
朴志晟抬一下手腕，说他该走了。他起身走向门口，说不用送了。
我跟在他身后，我说我不想报复李帝努。朴志晟回头，问我想要什么。
其实我最想要的是回到过去，但是那不可能了。李帝努坚持认为我背叛了他，我爱他，但是他的不信任以决绝的形式对我造成了不可撤销的伤害，我同样无法原谅他。或许情绪是一时的，或许明天我跑去倒贴李帝努，跪着求他原谅，但是此时此刻的我好像从律师那边得到了一点混沌的力量。
“跟以前一样，别的都无所谓，我只要小宝。”
朴志晟点点头。
“志晟，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经常会有一些让我惊讶的观点，好像你对我全部都了解，我却对你一无所知。”我学朴志晟做了一下抬手腕看表的动作，“今天太晚了，下次有机会你也跟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怎么会惊讶呢，反而是你让我惊讶，李帝努也是，你俩好像都用一种特别纯情的方式看待感情，看待生活。我没有不好的意思，或许真的是我奇怪吧。”朴志晟低头抓了一下他过长的刘海，“不然你跟我一起走吧，你也别在家待着，去找罗渽民。”
我问：“我去找罗渽民干嘛？”
朴志晟说：“做什么都行，不然我感觉我一走，关上这扇门，你又要哭一整个晚上。”
我很出息，我没哭，也没去找罗渽民，我总觉得朴志晟在教坏我。我打电话给李帝努，第一次他没接，第二次他接了，但是语气比他接到营销电话的态度还要冷漠，接到营销电话他还能跟人家聊两句，说不需要理财也不需要贷款，谢谢。跟我说话就是，有什么事吗，挂了。
我给他发信息，说我要见小宝，我要视频，他说小宝睡了，我说不信。
李帝努这才不情不愿地开了视频电话，给我看小宝是真的睡了。
我问李帝努在哪儿，他说他在家，我说我也在家。
“……黄仁俊，请你不要再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说一些没有意义的话。”
“你前天晚上跟我说的都是放屁吗，你说我在你身边你就是赢家，其他你不在乎。”
“我没说过这种话。”
此刻我只恨书房没有监控，还有我到底为什么会装一个没有声音的监控我也不记得了，为了省钱吗，以后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你有一天要后悔的。”
“你要说的就是这些吗，挂了。”
我看着手机上李帝努的脸消失，然后出现我们之间我单方面死缠烂打的对话。我想我之前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是的，我承认比起接吻一些情侣物品确实是捕风捉影，我都要离婚，那李帝努现在的反应也不算夸张吧？
我尝试着去理解李帝努，如果我看到他跟罗渽民接吻的画面，我可以保持清醒的理智吗，我会相信他口头上的解释吗？
我给李帝努发信息，问他还爱我吗。他不回我，我就一直发一直发一直发，直到他回我，他说爱。我说我也爱你，你回家。
李帝努回：你爱渽民。
我想朴志晟说的是有一些道理，我跟李帝努都挺纯情的，好像爱不爱是天大的事，好像爱可以决定所有的事。
我说你在你爸妈那边是吗，我去找你。李帝努说不会见我的，我说你等着。
我在路上的时候想如果李帝努今天跟我回家，我就不跟他计较了，全部都不计较了，我原谅他，他也必须原谅我。他不原谅我就努力让他原谅，只要他跟我回家。
到了李帝努爸妈那边，人不在，我很没礼貌地每个房间都看了，把李帝努妈妈吓坏了，她说帝努七点多就来把小宝接走了，她问我你们吵架了是吗。我说没有，我俩玩捉迷藏呢。
回到车上，我给李帝努打电话，他再不接了，我一直打，他把我拉黑了。我给他发信息，我怒气冲冲地打字，说我跟罗渽民一清二白，但是李帝努你要是这么对我，我这就去找罗渽民上床，给你视频直播我们上床。
李帝努回复你疯了。
我说你在哪儿，然后发现自己微信也被拉黑了。
我开车回家，喝酒，从最贵的开始喝，我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也不知道喝了多久，我听见大门打开的声音，我当时只有一个想法，李帝努回来了。
“哎！还真叫朴志晟说着了！”门口传来钟辰乐欢快的惊呼，“黄仁俊！”
我现在是真没心情跟钟辰乐说话，起身都懒。
“黄仁俊！”钟辰乐走到我身边来，拿起我手旁的酒瓶，说：“喝好酒也不叫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你来干嘛？”
“朴志晟说怕你在家里哭晕了，让我来看看。”
“我哭了吗？”
钟辰乐很不见外，去厨房找了个杯子，给自己倒上，说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竹马从天而降
诺民诺无差/现背纪实文学 5k一发完结
娜娜养伤时期的故事 有关离别与相聚 竹马变天降
题目意义:无论是最初的他还是崭新的他 我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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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李帝努认识罗渽民的那天算起的话，他从来没有和罗渽民分离这么长的时间。
一开始只是普通的腰疼，大家都没有太过在意。毕竟刚刚经历了军训般的出道期，所有人都拼了命地练习，小伤小病简直如同家常便饭，队内最小的孩子因为练习平衡车，膝盖上的淤青就没有消下去过。于是大家都认为罗渽民的腰疼不过是练习过度的后遗症，休息几天就好了——罗渽民本人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李帝努当时对此颇有微词，但他结束训练之后只想躺在练习室的地板上永远...
诺民诺无差/现背纪实文学 5k一发完结
娜娜养伤时期的故事 有关离别与相聚 竹马变天降
题目意义:无论是最初的他还是崭新的他 我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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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李帝努认识罗渽民的那天算起的话，他从来没有和罗渽民分离这么长的时间。
一开始只是普通的腰疼，大家都没有太过在意。毕竟刚刚经历了军训般的出道期，所有人都拼了命地练习，小伤小病简直如同家常便饭，队内最小的孩子因为练习平衡车，膝盖上的淤青就没有消下去过。于是大家都认为罗渽民的腰疼不过是练习过度的后遗症，休息几天就好了——罗渽民本人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李帝努当时对此颇有微词，但他结束训练之后只想躺在练习室的地板上永远也不要醒来，也就没有精力去多想了。虽然之后一年半中每一个想起罗渽民的夜晚，他都在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些发现征兆，那样罗渽民就不会那么辛苦了。但当时的所有人中又有谁能预见这一切呢？
罗渽民是个要强的孩子，李帝努非常清楚。自从在公司见到他的那一刻起，笑容好像永远伴随着这个小太阳。有很长一段时间李帝努都认为罗渽民不会哭，不会烦恼，他的世界是多彩而明亮的，他是那朵向日葵，灿烂而饱满地绽放。但是偶然间在卫生间里听见隔壁传出压抑地抽泣声时，他才发觉，罗渽民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十几岁的少年。
他的哭声和他本人一样，温柔而细腻，像是捂着嘴发出的呜咽声，从指尖细细碎碎地漏了出来，恰巧被李帝努捕捉了去。李帝努觉得他需要安慰，但是罗渽民从来没有表现出被需要的样子，他从来都是给予爱意的一方，将自己无限大的爱源源不断地输送给每一个人，除了他自己。
于是李帝努觉得他应该留下来安慰罗渽民。彼时的李帝努和罗渽民不过是刚见面几个月的同龄人，虽然一起练习一起吃饭，但他们之间毕竟有太多差异，总是无法走到交心的那一步。
那天罗渽民平稳了情绪打开门碰见站在外面等候多时的李帝努时，眼睛红红的像只兔子。他在对方充满肥皂清香的怀抱中吐露了长久以来的烦心事，作为交换，李帝努也把被声乐老师数落的悲伤向对方倾诉了。于是他们拉了个钩，约定好了以后不开心的事情一定要和对方说，罗渽民眼中的泪光才渐渐褪去。
于是李帝努从那一天起知道了“罗渽民”的对立面：脆弱、感性、要强。这些词语外人来看无论如何也不会用于形容他，但李帝努固执地认为这才是真正的罗渽民。但是当罗渽民揉着腰趴在床上哼哼的时候，他没想起来，只是轻轻揉揉地按了一会儿，瞌睡虫飞进了耳朵，于是就着按摩的姿势睡着了。
罗渽民练习的错误越来越多，连舞蹈老师都有些不可置信：渽民呐，最近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休息几天？由于站位的关系，李帝努只能看见罗渽民挺立的后背和低垂着的后脑勺。他想此时的渽民一定很难过，但他一定不会让自己放松。
相处四年有余，他俨然成为这个世界上除了罗渽民父母之外最了解的罗渽民的人。果不其然，罗渽民甚至将脊背挺得更直了些，说，抱歉老师，我们再来一遍吧。
再来一遍果然又出现失误。舞蹈老师说，算了，大家休息吧。不懂事的忙内们欢呼着跑出教室，罗渽民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大门，又低下头静静注视着平衡车。李帝努这才滑着平衡车到他面前，没有意外地看见他紧抿的双唇，没有丝毫血色。
他想说，渽民是不是腰又疼了，去医院看看吧之类的话，但是当他看见罗渽民紧咬着牙关的样子，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想他是理解罗渽民的，换作是他，他也会做出和罗渽民同样的选择。于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拍了拍对方的肩，随后在忙内的呼喊中走到门外。
于是在接下来一年半中有罗渽民影子的日日夜夜，他都能想起这一幕。他转身离开的时候，罗渽民盯着平衡车发愣的时候，吵吵闹闹的教室里只有那个人挺直了腰背一言不发的时候，还有罗渽民从平衡车上摔下来的时候。
罗渽民是毫无征兆地摔了下来，当时就无法动弹。大家伙都是未成年小孩，谁也没经历过这样的情况，当时就慌了神，混乱之中不知是谁把经纪人喊来了，叫了救护车后等了好久也没来，于是经纪人又想自己开车，但又不敢搬动，记得直跺脚。最后救护车终于是姗姗来迟，做了简单的固定之后抬上担架。李帝努只能看见罗渽民蓬松的头顶陷在担架里，缓缓送进车厢，最后关上车门。
他想，这可能就是造成他们之间那道隔阂的原因了吧。他没想过小太阳一般的罗渽民会失去意识，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笑容。他的嘴唇依然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有些干裂，李帝努趁他在病床上熟睡地时候拿出润唇膏想要偷偷摸摸地涂上，但又怕把他弄醒，于是只能虚无地蹭了两下，也不知到底有没有涂上。
他觉得自己是最失败的朋友。罗渽民早在很久以前就愿意对他敞开心扉，他是那么好强的一个人，从来不愿意把伤口袒露给别人看。然而就是这样的罗渽民，却会抱着自己哭，对他说以前练短道速滑的时候有些基本功伤了身体，舞蹈老师认为他不能成功出道，于是他感到无比伤心，只能在卫生间悄悄哭。
那时他怎么说的？这些记忆对李帝努来说已经有些遥远了，但那些誓言依然清晰可见。他说，渽民啊，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放弃你，但你不能放弃自己。我们要一起努力，一起出道，好不好？
他们的手隐藏在宽大衣服的袖子里，轻轻地勾了勾小指头。
要是再早一点发现就好了——这个念头出现过很多次，多到李帝努已经快不知道自己做练习室里挥汗如雨的样子到底是给自己看的，还是给躺在床上的那个人看的。生病之后的罗渽民一瞬间瘦下去好多，宿舍里的个人物品也被经纪人带到了病房，于是整个宿舍一下子忽然变得空荡荡，又或许是他的心理作用在作祟。
他了解罗渽民，并相当理解他，无数个相拥而眠的夜晚，他们互相吐露着梦想和心意，幻想着出道的场面，粉丝的欢呼，白炽灯的闪耀。那个舞台在他们的描摹中一点点成形，他觉得自己那一刻是真正站在舞台上的，旁边与他并肩的就是罗渽民。他不知道罗渽民心中的小舞台是什么样子的，可能是粉色，布景一定有许许多多的可爱的小动物抱枕，罗渽民就在抱枕中央唱歌跳舞，如果那时台上有自己就会更好。
等他从幻想中回过神来，想要问罗渽民的时候，才发现对方轻柔的呼吸扑在自己脖颈，他忽闪的睫毛好像蝴蝶停在那里，轻轻一动就会飞走，于是李帝努不敢动了。他就着相拥的姿势，怀揣着他的梦想睡去。
要是再早一点发现的话，那么渽民尼就不会在辛苦出道之后还要受这么多苦了。
公司内部似乎开了一个小小的会议，成员无从得知，经纪人回来之后只说渽民要搬出宿舍修养一段时间，至于什么时候回来也没说，下次活动还参不参加也没了准信。
那时大家都在加紧排练六人队形填补空档，练舞的时候，听见罗渽民的声音从音响穿出来的时候，李帝努还是会有些恍惚。他总觉得抬头就能看见前方挺直了背站着的罗渽民，抬起头朝舞蹈老师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但是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的平衡车静静地停放在练习室角落，只有李帝努还会拿出来玩玩。
有一天他忽然变得恐慌起来，他看着那台落了灰的平衡车，想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玩过它，又想到，连放在练习室的平衡车都会忘记，那么距离人们忘记罗渽民，还会有多久？
那天他翘了晚间练习去找罗渽民。罗渽民手术之后就没有搬回来了，在康复中心住了一段时间，最近搬到另一个宿舍，没再和梦队住在一起了。他在地铁换乘的时候想着，上次去看罗渽民的时候还在做康复训练，看见他来了只能急急忙忙地将他推到门外，李帝努隔着门问怎么了罗渽民也不愿说。回去的时候他终于反应了过来，罗渽民只是不希望自己艰难的样子被他看到而已。
他对自己打开的心门又关上了，甚至还被厚而硬的茧层层束缚。于是李帝努最终也没能看见做康复训练的罗渽民，谁也没见过，他们见面时，罗渽民永远是刚洗完澡清清爽爽的样子。他会隐藏自己的伤痛，反而笑着问，最近练习怎么样了呀？
李帝努这次的造访是突如其来的，他只是在练习的时候想到罗渽民，就忽然特别想见他，于是也没和他说，等已经到了宿舍门口才和他打电话。他说，渽民啊，开开门吧。电话里对方的声音有些喘，等打开门时，他看见的是汗流浃背、脸颊通红、声音发抖的，全然不同的罗渽民。
罗渽民似乎刚做完康复训练，瑜伽垫还铺在地上没收，他也不招呼李帝努，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就咕咚咕咚喝了起来。等喝完的时候发现李帝努还站着，于是说，你随便坐吧，哥哥们都去公司了，宿舍没人。
他和金廷祐他们住在一起，李帝努是知道的。他沉默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罗渽民吃力地把瑜伽垫卷起来，由于弯腰露出的一截细腰好像一手就能握住，上面还有新长出的嫩肉和还未淡去的疤痕。这一切都昭示着这里曾被手术刀切开，将骨头拿出来，甚至将灵魂也夺了去。
李帝努忽然很想哭。他想到，自己在练习室里咬紧牙关的时候，有人在康复室内坚持着，这让他灰色的世界有了一丝色彩，他的眼睛里忽然只能看见罗渽民了，除了罗渽民之外，其他的一切都是黑白灰，只有罗渽民是彩色的。
五彩斑斓的罗渽民叉着腰站在他面前，问，怎么突然来找我了，晚上不练习吗？
看见他眼睛里有水雾，罗渽民愣了一下，叹了口气。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说，这是我恢复必须要做的。
可我已经没有太多时间玩你的平衡车了。李帝努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话。罗渽民听懂了，他看向李帝努的目光忽然沉寂了下去。他坐在了李帝努旁边，目光虚无地投向远方，半晌，才说道：可你还记得我。
李帝努想说我很想你，可是羞耻心让他无法说出口，最后只能干巴巴地说，下周我生日，你不要忘记。
罗渽民的平衡车终于被经纪人收走了，原因是公司想要在那个角落搭一台投影仪，于是李帝努看得见的念想也没了。他们拍了六个人的团综，加上舞台练习，成员们外出的次数也变少了。李帝努和中国成员们变得亲近了起来，黄仁俊和钟辰乐都是善良、努力、活泼开朗的朋友，有他们在场的时候，李帝努经常能被逗得笑起来，那些忧虑好像被快乐驱散了似的。他贪图这样轻松的氛围，有时候练习累了，回宿舍和成员打打闹闹，好像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李楷灿跟随127行程太久了，李帝努没有了罗渽民，又再度失去了另一位同龄朋友，于是所有烦恼就只能向黄仁俊倾诉。黄仁俊是倾听者的角色，在听见李帝努说“好像和渽民越来越远了”的时候，忍不住问了一句，渽民还会回来吗？
这个问题无疑如巨石压在李帝努的心底。他敛住眼眸，笑着说“渽民一定会回来的我们都在等他呢”的同时，心中的恐慌愈来愈重，他想到上次去找罗渽民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通话记录也停留在上个月，kkt里7D的群早就沉寂了下去。他发现他已经不知道罗渽民最近在干什么了，他有没有好好做康复训练，他能不能跳舞了，他有没有在练习唱歌——都不知道。
于是他猛地站了起来——然而站起来之后又陷入迷茫，连黄仁俊喊他都没听见。他想起来了，是上个月去找罗渽民的时候，罗渽民对他说，Jeno啊，我最近要搬回家住了，你不要再找到这里来啦。他那时想问，你是不是要放弃了？但是看着罗渽民的脸，他说不出这样的话。
那张脸是他刚进公司时留下最深刻印象的脸，在一群蘑菇头中最漂亮的脸蛋，忽闪的睫毛下是大大的眼睛；那张脸是无数个相拥而眠的夜晚，早上先他一步醒来时看见的样子；那张脸是他幻想的舞台上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的人的样子。他熟悉罗渽民，熟悉到能流利地背出他的生日身高体重脚长，但他又和罗渽民是陌生人，因为他们已经长久没有一起走过同一条路，没有吃过拉面，没有畅想过未来的样子。
他觉得自己那时应该是生气了，不然为什么会哭。而罗渽民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抱着他哄，而是递给他一张纸巾，敛去了眼底的光。
他感觉到只有自己站在原地，而罗渽民走了。
李帝努觉得自己长久以来一直是恐惧和焦虑的。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恐惧，是为了罗渽民，还是为了自己，还是二者皆有？他一厢情愿想要让罗渽民实现梦想，他想要看见舞台上闪闪发光的JEAMIN；同时，他也想让罗渽民一直陪在他身边，不用去想以后，现在就好。踽踽独行太过艰难，罗渽民与他而言就是一截浮木，让溺水的他获救。
但一年前的那幕实在是历历在目。罗渽民躺在担架上紧闭的双眼，李帝努和其他成员愣在原地时候，只有李马克第一时间想到去找经纪人，从那一刻起，李帝努好像看见了他和罗渽民之间那道壁，他在里面，罗渽民在外面，他看着罗渽民被送走，就如同罗渽民收好了行李说要回家的样子。
他可以把练舞的烦恼，录音的烦恼，玩游戏的烦恼通通说给黄仁俊听，但是关乎罗渽民的，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的内心好像有个声音在说，只有你最了解罗渽民，没有人比你更了解。但当真到了这时候，他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出来，是他给罗渽民太少安全感了。
罗渽民是那么一个脆弱、感性、要强的人，他把真心放在了李帝努面前，然后变得患得患失了起来。李帝努想知道罗渽民一个人睡的时候腰会不会疼，最近在看什么剧，LOL打到什么段位了——但他最想知道的还是，罗渽民还有没有与他并肩同行的梦。
如果还有的话，这次一定不会放手。
他在窗台上给罗渽民打电话——虽然播打出去的时候，他看见通话记录“一个月前”有些犹豫。嘟了快有二十秒，对方才接起来。此时已经半夜一点，他意识到罗渽民可能是被自己吵醒了，歉意如潮水般涌上来，但罗渽民比他先开了口。
我好想你。
罗渽民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他不等李帝努回话就继续说下去：梦到你打电话给我，醒来正好接到你的电话，如果这是梦的话，就让我永远不要醒来吧。
李帝努悲伤的时候是不会哭的。他站在宿舍的阳台上，电话那段连接的是城市那头的另一个人，从始至终都在他心中顺位第一的挚友，他曾在一分钟前为吵醒他而抱歉。他只记得自己说了一句，渽民呐，新舞台给你留的站位是我的右边，最后到练习室的人要请吃炒年糕。
于是罗渽民破涕为笑了，他在电话那头说，好啊，等着吧，我马上就来。
END
【首艺F4】如此猖狂的精神疗法
不知道哪个平行宇宙的动人诗篇
只有马东和诺民，其他都是假的。
《精神疗法AB型，一招定情全靠A》
是为了搞笑，建立在两个不可能的基础上，发展出来的不可能的故事，因此ooc是注定的。
【因为太久没有传，所以……】
已经没有余粮了。【最近真的很忙！只能唠嗑啦！】
1、
当爱豆的怎么可能不网上冲浪呢。
李楷灿喝了口牛奶，很冷静地想。他们本来就是靠销量活着的男人。更何况sm家的音源数据闻者落泪见者伤心，好听一点说是闷声赚大钱，难听一点是今天nct还是糊。
公司不让他们开个人账号，但是这么出道这么久谁还没几个小号上线视奸。
自己几斤几两，成员心里还...
不知道哪个平行宇宙的动人诗篇
只有马东和诺民，其他都是假的。
《精神疗法AB型，一招定情全靠A》
是为了搞笑，建立在两个不可能的基础上，发展出来的不可能的故事，因此ooc是注定的。
【因为太久没有传，所以……】
已经没有余粮了。【最近真的很忙！只能唠嗑啦！】
1、
当爱豆的怎么可能不网上冲浪呢。
李楷灿喝了口牛奶，很冷静地想。他们本来就是靠销量活着的男人。更何况sm家的音源数据闻者落泪见者伤心，好听一点说是闷声赚大钱，难听一点是今天nct还是糊。
公司不让他们开个人账号，但是这么出道这么久谁还没几个小号上线视奸。
自己几斤几两，成员心里还是很清楚的。自己的黑料真假，赞美辱骂看了也知道自己承受。
听罗渽民说黄仁俊光微博小号就有四个。一个号转nct，一个号哈哈哈哈哈，一个号吃瓜，还有一个号点赞俊左。像钟辰乐和李泰容这样的更是深入粉群，时刻掌握市价。
这群可爱无辜的粉丝一定不知道，每三百条和她们一起“哈哈哈哈”的推里就有一个是罗渽民，后面跟着的转发还有可能是李帝努或者朴志晟，sometimes钟辰乐黄仁俊李永钦外国line也会加入哈哈哈大军。
李楷灿当然也是有小号的，推有ins有theqoo、instiz统统都有。
当然不止一个。
有的内部成员都知道，有的个别人知道，还有的他一个人也没敢说。
如果成员们愿意真实地深入粉圈，参与撕逼扯头花，那或许见过这个名字。
fullmark
好一个李马克毒唯。
从rookies时期开始的。历经风雨，屹立不倒，或许迟到但从不缺席的一个李马克毒唯，或许不够活跃但足够死忠，偶尔让人怀疑是不是就是李马克身边的工作人员，但始终没有实锤。
对，虽然他和李马克吵架打架撒泼打滚，吵架时间从十分钟到一个月都有过，最生气的时候连电话号码都互删了。
但是他还是有这么一个李马克毒唯的身份。
不相信他是李马克迷弟的人可以滚了，他就是。
没人不喜欢李马克，李马克就是加拿大黑洞，加拿大蛊王，认识李马克没多久李东赫就这么觉得了。虽然表情不显，但是实际上他把能用的赞美全部堆在李马克头上了。之前他都不能疯狂夸李马克，直到rookies时期，算半出道的时候李东赫才有了这么个机会，和其他人一起对着李马克的物料嘤嘤哭泣。
他恨不得拿个大喇叭对着全世界所有人的耳朵大喊：“看看李马克吧！他真的很好！”
但是他演技大家都有目共睹的，对于身边的人，他一直都隐藏得很好。
再后来有机会了他就备了两个手机，一个手机日常使用，一个手机李马克专机，大大减少了手滑的可能性。
他和李马克有一次吵架的原因就是他被发现手机里李马克的照片几乎为零，而对方把他们从小到大的合照都保存着，换手机也要重新拷贝。李楷灿没办法解释。他怎么说，说我有一个手机都是你吗？
听上去就很变态。
他一直都把自己这个毒唯身份保护地很好，那怕就是昨天晚上下场撕泰容哥的粉丝掀起腥风血雨，第二天早上起来也能吃着泰容哥做的早餐，笑得像个小天使。
讨厌的是骂李马克的人，又不是他亲亲泰容哥，他分得很清楚。
他一点儿都不愧疚哒。
哒。
直到李楷灿看见了那条推。如果上天给他一个机会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手贱，一定不会转发，一定不会点开那个人的主页。
都怪nct127天天巡演，dream不回归，他天天闲得在宿舍思考人生。
不然他怎么可能没控制住情绪，看到这么无聊的推都吐槽转发了。
起因是一个推主发了几张图。
主题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就是李楷灿是李马克舔狗。比如上节目的时候，李马克盯着显示器，他盯着李马克；李马克去捏罗渽民的脸，他盯着李马克；李马克去揽黄仁俊的肩，他盯着李马克；李马克去捏winwin的耳朵，他盯着李马克；他去拉李马克的手，李马克没理他。
最后推主附文：“马克啊，看看弟弟叭。”还带上了一大串颜文字。
他都不知道这条推是怎么转到自己面前来的。照理说这种带有cp倾向的推文是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但是这天他见到了，他还没忍住。
他的毒唯模式、李楷灿模式和李东赫模式在他大脑里来回切换，最后一不小心切换成了李东赫模式。意思是说，他没发“别倒贴了烦不烦”也没直接无视下滑，而是发了一句“你怎么就知道没看呢？”
我们关系好着呢！截图又能证明什么？
正主一边把李马克记进小本本里一边说。
“没看就是没看。”对方回复也很快，“太了解了。”
李楷灿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他倒要看看她了解什么。什么是了解？能有他了解吗？她知道李马克有五本笔记本写歌词吗？她知道李马克有六块腹肌吗？她知道李马克洗完澡出来喜欢穿短裤背心和小区大爷一样吗？她知道李马克平时晚上喜欢侧躺在床上吃东西吗？她知道李帝努在沙发上打游戏姿势宛若小儿麻痹吗？他知道罗渽民早上起来眼睛上挂着眼屎是什么样吗？她知道钟辰乐和朴志晟化妆化到一半没眉毛的样子有多丑吗？
他李楷灿手机里都保存了证据。他连队友蹲厕所的照片都有。
他动动手指翻进这个推主的首页，发现这个姑娘主要搞的是大势cp民诺，只是偶尔看看马东，对，马东，还不是东马。
怎么可能是民诺呢，明明就是诺民。罗渽民怎么可能搞得过李帝努，一看就是李帝努在上面啊。
怎么看也是东马比较大势，怎么就搞马东呢！你看李马克这么可爱，怎么可能在左边！
由此就可以看出来她并不了解。
他倒要看看这个推主写过什么。
他顺着链接一路追到postype，万万没想到一口气熬了一个整夜。不是因为写的好，最早写的就就很一般，还有点流水账小学鸡文笔，李楷灿差一点看不下去。但是怎么说。
太真实了。
李马克有五本笔记本记歌词。洗完澡出来总是穿背心短裤喜欢侧躺在床上吃东西，喝了饮料每次都把易拉罐到处乱放。李楷灿夜晚感性到了晚上就容易哭。李帝努摊在沙发上打游戏如同高位瘫痪，输了就怪网不好。洗澡的时候喜欢唱大叔歌曲，有八块腹肌，体脂率只有9%，胸口有颗痣，头发全剃完的样子非常搞笑。钟辰乐没有眉毛的样子挺丑的，但是朴志晟就还算可爱（这一点李楷灿要反驳，朴志晟没有钟辰乐可爱）。
他也不是没看过同人小说，大势前三民诺周三东马他都有所涉猎，甚至还在追几篇连载的周三，苦于道英哥喜欢cp的是玹容，只好和Johnny哥分享了。泰一哥手里还有好几篇悠昀，也都在群内共享。郑在玹不太参与讨论，但是作为室友李楷灿推测他起码给三篇囧疼点了收藏。
因为过于了解身边的人，这些写的故事与真实情况八竿子打不着，看着如同笑谈，完全不会带入自身或者身边队友。那毕竟他不可能把李马克揽入怀中说小傻子我爱你，也不可能突然拥有八块腹肌不是。
队友之间无聊时还能互相讨论讨论，你今天是不是也在忙着恋爱吵架分手复合，几个财团等着继承？
当然先婚后爱和带球跑永远不会缺席。
欧美圈三大设定李楷灿看久了都知道了。
而这个推主，上面这些设定他都没看见，全是现实背景，时间线算得清清楚楚。
李楷灿的手有点颤抖。
这特么是谁？肯定是dream的，不然不会对李帝努的吃喝拉撒睡这么熟悉。
他的队友已经完蛋了，都开始下场写自己队友的同人文了。他早就该知道的，写队友同人在SM是个传统，但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还是忍住不住想流泪。当然李帝努和罗渽民更可怜，在和队友搂搂抱抱亲亲的时候，殊不知在对方脑子里两人已经翻云覆雨多少次——
等等，罗渽民。
他翻回之前那条推，看着那一长串的颜文字，他顿悟了。
罗渽民。
绝对是罗渽民。
除了罗渽民谁还用这么多颜文字装可爱。他又看了一眼这个人的ID“nanananojaminipuba”，更加确定了完全就是那个喜欢用乱七八糟音节撒娇的罗渽民选手。
绝了，真厉害，李楷灿想着他看了一晚上的罗渽民与李帝努的各种姿势，不禁开始担忧日后如何相见，才不会红着脸躲避。这没办法，他怕下次见到要对自己亲亲抱抱举高高的罗渽民，而自己满脑子都是晚上躲在被窝里写“罗渽民按着李帝努的肩膀，让他靠在床上，轻轻在他耳边说：‘如果这是错的，那我就没想对。’”的样子。
这就有点恐怖了不是。
而好巧不巧，罗渽民看上去也是彻夜未眠翻了他这个小号一晚上。一条私信发过来，抛下一句疑问。
“楷灿？”
行。
李楷灿自暴自弃。
他就知道。这个号过去暴露了太多事情。
李楷灿直接转Kakao问罗渽民：“你为什么写马东，还是不是兄弟了？”
怎么也该是他在上面啊！
“我就写了一篇，还是副cp！”罗渽民据理力争，“你怎么回事，还是李马克毒唯，没看出来啊”
“你喜欢李帝努我这不也才看出来吗？”李楷灿手指飞快迎战。
“我没有！”罗渽民发来一个气鼓鼓的颜文字，“是因为吵架，我气不过就写了解气。”
李楷灿想着那些该有的和不该有的姿势，看着罗渽民可爱的颜文字，有种看海豚看小白兔的感觉。
就是那种，看着这么可爱清纯又懵懂，而其实一天到晚都是发情期，都在伺机艹你。
李楷灿一声哀嚎。
郑在玹迷迷糊糊被他吵醒，问他怎么了。
李楷灿摇摇头说没事。
他还能怎么说，说你虽然还是颗大白桃，而你们桃桃line的另一位已经不是桃了，想做个瓜了吗。
罗渽民在一大段解释之后，选择了沉默，选择了与生活和解。
“我们互相隐瞒吧。”罗渽民说，“你别告诉jeno，我就不曝光这些图在群里。”
然后他把李楷灿从14年起的骂人截图一齐发给了李楷灿。
李楷灿心里一惊，他都忘记了他说过道英哥嘴歪，在玹哥胖了，在玹哥又胖了，罗渽民过度营业，Johnny哥贵妇。
他冷汗立刻就下来了。
他说：“渽民啊，你是我亲爹。”
“不，”罗渽民很冷酷，“我只是你过度营业的队友罢了。”
“虽然我这么说了，但是你不能质疑我对你们的爱意！”李楷灿说，“你会因为我黑而觉得我丑吗！”
“行了行了你是我的小可爱，小巧的巧克力球啾啾”罗渽民连发了好几颗爱心。
罗渽民慢悠悠地补刀：“但是在马克哥面前，我们算什么。”
嘤。
呸，不是，东哥这么A东哥才不嘤嘤嘤。
“哦对，我委婉地提示你”
“现在前三是民诺周三马东”
“东马已经排第四了”
你的东马大势已经过去，马东展子都开了。
罗渽民连发三条，而李楷灿心如死灰。
2、
自打两个人的小号暴露，各自都没再使用。既然都被队友知道了，再用下去未免有些羞耻。只是这两个账号使用的时间也挺长了，一下子也无法割舍，总是有些感情，而有感情就会出差错。
罗渽民安慰李楷灿说没关系，他不会告诉廷佑哥你昨天撕了他家粉丝的。
李楷灿也安慰罗渽民说没关系，他不会告诉李帝努最新的那篇是骑乘的。
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
“要不就这么用下去吧，”罗渽民说，“反正看你骂人挺好玩的。”
“也行，”李楷灿想了想，“你要不写点其他的吧，ABO考虑一下？”
两人一拍即合。
罗渽民舞cp舞得更厉害了，李楷灿手滑得越来越顺手了，掉了好多一批粉。说是原来连fullMark也没逃过搞cp，曾经坚定的李马克毒唯现在开始搞民诺了。甚至还被私信骂他是不是搞马东了。
李楷灿言简意赅：“滚！”
他和李马克只要兄弟情，顶多加上自戴的粉丝滤镜！李马克笔直一直男！别说搞基了，连妹子都不看一眼，每天宿舍公司两点一线！
后来李楷灿意识到，人就是很喜欢刀尖行走的感觉，总是喜欢追寻刺激。如果可以，他一定和泰一哥一起，在房间里看《心经》《坛经》《金刚经》一起修身养性，再也不起什么小心思。
还不是在济州岛的生活太过幸福悠闲，可以肆无忌惮地买周边并且反复观赏，以至于回了首尔，重回在玹哥拥抱之后再也没机会买周边看周边了吗。
呜呜，他的小狮子，他的莉莉可。
但是现在机会来了。
他的身份已经暴露给罗渽民了，而宿舍里罗渽民一个人住。
不把东西寄到罗渽民那里他寄到哪里。
罗渽民想了想说行吧，自己准备个箱子。
李楷灿感恩戴德，并打算下次沐浴焚香之后过来翻他珍藏的pb。
问题就出在这里。
第一批东西寄到的时候罗渽民给他打了个电话，告知他已经收到东西了。他夸罗渽民夸了十分钟，由于太过于高兴，他忘记告诉罗渽民他现在就出发去dream的宿舍。
这是他的第一个错误。
等到了dream的宿舍听见罗渽民的房间传来音乐声，他还横冲直撞门也不敲直接拉开门，并且大喊：“渽民我的快递呢！”
这就是最大的错误。
李楷灿一拉开门就是罗渽民满脸潮红泪眼朦胧，右边大腿还挂在李帝努肩上，被李帝努用力地压进床单。六目相对，该明白的都明白了，不该明白的也明白了。
而李楷灿的宝贝小卡撒了一地。
李楷灿的手停留在门把上，佯装冷静迅速关上。
对不起打扰了。
以及年轻真好，还能搞angry sex。像他这样的老年人，云淡风轻，对于生活早就失去了兴趣——
诶不对！他的宝贝马克周边掉了一地！
李楷灿回想起零落一地的周边，又不能冲进房间，心情犹如一个在产房外徘徊不安的丈夫。
十分钟后孕妇顺利生产，母子平安。罗渽民拉开房门，眼角还是红的。他和李楷灿使了个眼色让他进去。床单已经换了，李帝努无处安放，站在窗边思考人生。罗渽民走过去踢了他一脚，让他滚蛋。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罗渽民已经拿好东西转身去浴室。只剩他和抱着一箱李马克周边的李楷灿面面相觑。
“挺好的。”李楷灿不无尴尬地说，“误会解开了就好。”
李帝努拿头砸墙，根本不想说话。
最后李帝努十分幽怨埋怨李楷灿：“你买马克哥周边，寄给渽民干嘛？”
李楷灿心想不寄给罗渽民，我寄给李马克本人吗？我变态吗？
“大白天做爱你们不锁门吗，你们怎么回事。”李楷灿问他。
李帝努摸摸鼻子说：“这不是看见你的快递吗。”
唉还有理了，你忘了锁门你怎么没忘记戴套啊。
“行了，”李楷灿挥挥手，“赶紧回房间吧，一会儿渽民回来要是看见你还在，估计就离家出走了。”
李帝努很上道，在看见李马克周边的这一刻就参透了李楷灿。
“我之前买专辑还有几张马克哥的小卡海报，”李帝努说，“最近站子出的我都打包买了。笑盒卡？之前还有几次我为了练摄影技术，还让马克哥当模特。照片我都传给你。”
李帝努看他没反应，咬咬牙说：“或者说游戏卡？”
李楷灿叹气，他想起“nanananojaminipuba”这个账号里的一百八十式就想叹气，说：“我尽量。”
李帝努千恩万谢，麻溜滚出房间。
李楷灿想到罗渽民写的那些“李帝努有八块腹肌”、“体脂率只有9%”，“胸口有颗痣”，“腿上有块疤”等描写就不想再想下去。
罗渽民回房间的时候脸色还是很差，像吃了过期旧糖如砒霜，全变成了玻璃渣，像看文看到一半发现和对家大三角，作者开头还不打预警。李楷灿宝贝地抱着他的娃，拍了拍罗渽民的肩膀。
“我明白的。”李楷灿抱着自己的黄卷马克娃说，“你不用解释了。”
罗渽民努力调整了自己的表情，用毫不在意的模样耸耸肩和李楷灿说：“就是普通的互帮互助。”
你刚才冲出去的样子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和我也这么互帮互助吗？”李楷灿冰冷地拆穿他，“还是说他和仁俊也这样互帮互助？”
罗渽民没说话，低着头扳了会儿手指，落寞又委屈。
一、二、三……
“或许是吧。谁知道呢。”
完蛋了，李楷灿想，他沉默了十秒钟，那大概喜欢有十分。是动真感情了。
李楷灿差点没抓着罗渽民一阵猛摇：“罗渽民你清醒点，千万不要走上喜欢队友的不归路啊！”
但是他还是忍住了，他还想收卡。
李帝努现在是他的金主。
李楷灿想了一会儿说辞，最后还是放弃了，李帝努算个屁的金主，那些卡他哪张没有。他们两个的事情，也不归自己管，两个好朋友炮友要变冤家还是爱侣都轮不到自己管。管了就里外不是人。
因此他转而翻开自己的卡册，看着李马克糟糕的自拍脸上扬起幸福的微笑。罗渽民在一旁懒洋洋地翻手机，撑着头看两眼：“你就这么喜欢马克哥吗？”
喜欢啊，怎么不喜欢。李楷灿点头，又瞟了一眼在旁边自带假睫毛的漂亮弟弟。
那他原来多男的一男的，在家一直都是大哥，本来就不知道撒娇两个字怎么写。可是看见罗渽民对李马克撒娇那么熟练，还时不时把头搭在李马克身上。
他有点小羡慕的。
他也想。那是他偶像诶。
罗渽民看见他看自己的眼神，一下就明白了，伸手把人抱进怀里：“撒娇的感觉很好吧。”
李楷灿有点愁，原来能被自己一只手揽住的弟弟，现在能把自己抱进怀里了。
唉，小时候多可爱啊。
罗渽民啪嗒把头搭在他的肩膀上，抱着他像抱着大玩偶，懒洋洋地看小说。李楷灿问他干嘛，罗渽民回答他腰疼，让他靠一会儿。
结果罗渽民手机就在李楷灿身侧。
看马东，该看的和不该看的都有的那种。
李楷灿没忍住问了一句：“有什么可看的？”
“我们之间都没什么化学反应啊。”李楷灿说，“你不也知道吗。”
罗渽民挑起眉头，意味深长地盯着李楷灿几秒，然后摇摇头。玩着手机胡乱回答着：“当然是为了弥补我现实生活里他一直不回应，而受伤的姨母心。”
李楷灿偶尔瞄两眼都能看见“李东赫满脸通红拉着李马克的衣袖”或者是“李马克拽住他的手腕将他拉进自己怀里”之类的句子，一边想着现实生活中这种事情完全不会发生，又想着罗渽民说的弥补看得他心神不宁，连pb都没翻就塞回箱子，郑重地放进罗渽民的衣柜。
末了还问了罗渽民一句：“你们没在衣柜里搞过吧？”
罗渽民举起手边的玩偶就往他身上扔。
经过这个下午李楷灿知道了两件事情，一是罗渽民的大腿真的很好坐；二是他知道为什么罗渽民要写民诺了。
从李帝努那里受的伤，当然要全部发泄出来。
精神治疗，对，这就是精神治疗。
李楷灿临走前还装模作样做了最后一点挽救，对罗渽民说：“诶但是jeno一个怎么作弄都不生气的老好人，居然就因为你买了李马克周边发这么大的火，也是挺神奇的啊？”
罗渽民眼皮都没抬一下，没什么精神：“他发脾气的次数还少吗？”
李楷灿愣住。
完蛋了，另外一个也是玩儿真的。
李楷灿心间如同多了一个重担，心情比来撸娃之前还沉重。
等到晚上李马克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也都还沉重着。
他问李马克：“哥，如果有人想在队内恋爱怎么办。”
李马克在电话对面超大声“哈”了一声，听上去是把什么东西撞倒了，声音又严肃又紧张：“楷灿你喜欢上谁了？”
“不是我，”李楷灿拉长了音调，“真的不是我。我喜欢女生的，哥。我初恋你不是知道吗？”
李马克没说话，过了几秒才说：“真的吗？那是谁？”
“没有谁，我就是突然想到了。”李楷灿躺在床上也没开灯，盯着宿舍的天花板。
李马克捏捏鼻梁：“说实话，你不说是谁，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李楷灿没说话，一如既往地沉默着。
想了一下李马克断断续续说着：“就，这个问题，有点，就，嗯，尽量瞒着吧。”
“如果可以，告诉他最好也别让对方知道。”李马克不失真诚地说，“免得连朋友都做不了。”
完全李马克式自虐的回答，李楷灿早就猜到了。
“哦，”李楷灿很平淡地抛出第二个问题，“那他们要是互相喜欢呢？”
“那就在一起，有什么都一起承担。”李马克的声音很坚定，很快就回答了，听上去是很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了。
“楷灿啊，真的，”李马克像是下了什么很大的决心似的，对他说道：“我——”
李楷灿出走的灵魂突然回归，想起今天晚上有个站子要出限量的卡套，就这么几分钟了。不可以，今天都这么沉重了，必须要抢到安慰自己受伤的心灵。
他打断了李马克没有开口讲完的话：“哥我突然想起来我有急事，不讲了啊拜拜，后天见。”
“啊，哦。”李马克的声音听上去很落寞，“后天见。”
李楷灿动摇了一下，毕竟一个是卡套，一个是正主，怎么想来还是正主比较重要，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哥，怎么了？今天发生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啊，东赫啊。没什么，东赫啊，你去忙吧，晚安。”小狮子在电话那端摇头。
你这样我怎么挂电话？李楷灿心想，你都叫我东赫了。
不行，卡套可以以后再拥有，正主才是最重要的。李楷灿翻起身来，举着电话：“呀，李马克，你实话告诉我，怎么了？嗯？告诉我，我帮你解决。要不我给你打视频吧。”
“不用了，东赫。”李楷灿看不见李马克脸上的表情，只能听见他说，“我回来告诉你吧。”
李楷灿失眠了，听完李马克这番话他就失眠了。好奇害死猫，拿个秘密放在他面前，还要他延迟满足，实在是太痛苦了。
他大半夜没忍住爬起来看罗渽民更新没。果然看见剧情里罗渽民拔鸟无情，而李帝努被虐的很惨很惨。
唉，这又是何苦呢。
都说了不要喜欢队友啊。
李楷灿好愁。
3
估计李帝努没感受到李楷灿的忧愁。
因为他现在也很忧愁。
他眼巴巴地去敲罗渽民的门，结果人一摔房门就走了，就出门了。一点背影都不留给他。他想去找李楷灿求助，但他估计李楷灿也只会扔给他几篇同人，让他参考。
他参考个屁，要是同人里的方法他能学会，他还会在门口蹲着吗？
李帝努默默拉开罗渽民的房门，把洗好的被单放进罗渽民的衣柜。李楷灿的盒子就放在那里，不偏不倚，快递单都叠好了放在那里。
明晃晃的“fullMark”，李帝努装没看见都没用。
他顺藤摸瓜，找到罗渽民的账号简直不要太简单。等到李帝努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他把罗渽民写过的体位已经记了一页纸了。
原来渽民喜欢这样的。
李帝努心想。
好的吧。
他又很顺手地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给李马克打电话：“哥，要是有队友想在队内恋爱怎么办？”
李马克联系起昨天晚上李楷灿的那通电话，以为是这两个人勾搭上了明确又果断：“不准！”
“哦，那你开导一下楷灿吧。”李帝努非常无所谓地说，“我觉得他喜欢你。”
反正祸水东引，不要注意到他和罗渽民在干嘛就行。
电话那头突然就没声音了，过了一会儿李马克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楷灿的隐私，我不好说。”李帝努抛下一句又一句刺激着李马克的心脏，“但从公开练习生开始就当你唯粉还坚持到现在的人，真的不多。”
李帝努听他之前果断的“不准”，突然就为自己的同龄好友担忧起来：“哥，看在他喜欢你这么久，还这么专一，连泰容哥和渽民长得丑这种违心的言论都发表了。你要拒绝的时候，还是委婉一点。”
李帝努听见李马克的声音有点颤抖，可能是被吓得也有可能是被气的。也是，要是他是李马克，知道李楷灿从十三四岁就有个账号专门只刷自己，厉害的时候连李楷灿自己都骂。作为一个直男，他肯定也承受不住。
李马克咽了口口水说：“我知道了。”
李帝努觉得自己良心都没有了，李楷灿小心翼翼地喜欢李马克这么多年，就被自己这样捅给李马克了。之后他一定会请李楷灿吃饭的。
阿门。
但是绝对不能让李楷灿和罗渽民再搞这种小团体了，要是以后李楷灿老是来渽民房间欣赏李马克周边，他怎么办？
这绝对不可以。
罗渽民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李帝努把自己右手绑在自己床头，手臂肌肉如同大理石雕刻出来的一般漂亮。手臂的主人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说：“渽民啊。”
“阿西。”罗渽民说。
他完蛋了，他暴露了。
他转身就打算跑路，而李帝努绑住自己只是个假象，翻身就下床把人按回了床上。
李帝努一摸，发现完蛋的是他自己。
他昨天是真的没戴套。
罗渽民发烧了。但如今一脸冷漠地看着自己，没有欲拒还迎，没有羞涩脸红。
李帝努想，他是真的完蛋了。
他特别绝望地把人压在自己身下，心想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他们以后就是普通的队友关系，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他就再也不能爬上罗渽民的床。Angrysex果然要不得，一搞不好那就要失去对象。那一不做二不休，反正已经上了黑名单那就多讨一点，还能在深夜回忆抱着床单哭泣。他埋下头来亲了亲罗渽民的嘴唇，自暴自弃地说：“你传染给我吧。”
突然被亲的罗渽民还没来得及心动，听了想用枕头暴打他的脑袋。
这能传染吗！又不是流感！
“你再亲一次。”罗渽民没看他望向其他方向，仿佛他看别的地方这话就不是他说的一样。
李帝努又活了，他误打误撞地翻盘了。虽然不知道自己戳中了什么点，但是看样子罗渽民就好喜欢。他现在注意力高度集中，等待着罗渽民宣布结果，是死还是活。
罗渽民身上蒸腾着热气，从耳朵红到脸颊：“说不定就传染了。”
李帝努听到这话赶紧低下头来，还不忘多讨几次说：“一次不够，多亲几次。”李帝努没有意识到，他们在罗渽民床单上什么都做过了，这却是第一次接吻。
青涩地像初恋。
李楷灿这次没犯错误，没有直接开门。他选择了在门外偷听墙角，听到了这里就满脸沉重，也不敢继续往下听。发生在罗渽民房间里的这些故事，不能告诉经纪人，几个小的也得瞒着。虽然李马克现在依然毕业dream，但是对于李楷灿来说李马克当了他五年队长，有什么事情第一个想到的人还是李马克。
这群小孩子真的是，都说了不要老是看同人，看吧，网上冲浪冲出事了。
等到127哥哥们一回来，李马克就被李楷灿从队伍里拉出来。他甚至还冷酷无情地找了个理由打发在玹哥去隔壁。他左右看看无人注意他两，就指使李马克坐在床边，而自己把门落锁，准备和李马克好好讨论一下小朋友们的恋爱问题。
刚回来不久又知道了太多的李马克浑身僵硬，如同僵尸，规矩又端正地坐在床边。在心中反复复习知识，准备来场华丽的表演。
他看李楷灿一副做贼的样子，有点紧张。李楷灿可能是要讲队友的八卦，比如黄仁俊暗恋郑在玹求而不得，转身投向罗渽民的怀抱，又或者是李帝努的怀抱。Whatever，果然还是他现在要做的这个事情比较重要，和口袋里该有的东西有很多关系。为了那两样东西以后能排上用场，李马克还是鼓起勇气对李楷灿说了。
两件事。
“东赫啊，你的账号我知道了。”
李楷灿一愣，明白了他在说哪个账号，就是那个连自己都骂自己倒贴的毒唯账号。他一时间不知道是找罗渽民算账好，还是先脸红好。最后他想了想决定想逃跑，这个时候就是要先冷静下来找找时光机。
可是落锁这个行为和他的慌张延长了他逃跑时间。李马克从后面抱住他，把他两个手臂都收在怀里。李楷灿一个在宿舍躺尸的，比不过李马克这个加拿大举铁的，挣扎了一下也没成功挣脱。因此李马克在李楷灿的耳边说了第二件事：
“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
“精神治疗法。”三个月之后nanananojaminipuba在一篇新开的东马文下回复，这个作者一看就是看文多年但是第一次动笔写文，还有些青涩但胜在十分真实。
比如关于李马克的五本笔记本，六块腹肌还有没有软骨的耳朵，大腿上的肌肉。
“真的完全是精神治疗。”nanananojaminipuba又重复了一遍。
END
［all俊］谁告诉你们班花就一定是女的了？！
论坛向.
⚠️绝无女化仁俊的意思‼️
楼主
我一直很好奇，高二3班的班花到底是谁？
001
+1
002
+3
003
+身份证
004
高二3班长的好看的女生很多，可是她们没准确说过到底谁才是高二3班的班花
楼主
对不对！我每次听3班的人一口一个班花班花，可又不说班花是谁真的很烦人
005
[图片]
006
你们自己猜不到还怪我们3班的人了？？？
007
就是就是！明明就是你们太笨了猜不到而已😒
008
[图片]
009
虽然说3班的人确实都不是一般人，可是你们...
论坛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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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我一直很好奇，高二3班的班花到底是谁？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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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高二3班长的好看的女生很多，可是她们没准确说过到底谁才是高二3班的班花
楼主
对不对！我每次听3班的人一口一个班花班花，可又不说班花是谁真的很烦人
005
006
你们自己猜不到还怪我们3班的人了？？？
007
就是就是！明明就是你们太笨了猜不到而已😒
008
009
虽然说3班的人确实都不是一般人，可是你们有时候也要体谅一下我们这些平凡人的思维啊！所以告诉我们你们班的班花是谁呗~
010
3班一共就12个女生，每一个都长的不分上下的好看，我们是真的猜不出是谁了…
楼主
各位大神们，可怜可怜孩子吧~
011
012
好吧好吧，看在你们这么可怜的份上，我们就大发慈悲的，给你们一些提示吧！
013
。。。。。。
014
我差点就要爆粗口了兄弟
015
去你的兄弟，老娘女的！
016
姐，我错了，是小的不识泰山，请你大人有大量原谅小的吧
楼主
看看这流利的道歉词，一看就是有故事的人
017
你们还要不要提示了？不要的话我们就下线做卷子去了啊
018
要！！！！！！
019
020
第一个提示：公主的待遇
021
。。。。。。
022
啥东西？？？啥叫公主的待遇？？？
楼主
不是，姐姐你这提示也太迷惑了吧？？？我们怎么会知道3班谁拥有公主的待遇啊？？？能不能说一点我们这群平凡人听的懂的东西？
023
等等！我好像知道公主的待遇指的是谁了！不过他怎么可能是班花啊？！
024
怎么不可能？董思成学长不也私底下经常被你们称为校花吗？他怎么就不可以是班花了？
025
知道的那位兄弟你先别说出来！
第二个提示是什么？
026
第二个提示：他的成绩非常好，好的不正常
027
028
请问，3班有哪位大神的成绩是好的不正常的？！你们3班能被我们这群在其他学校被称为学霸的人成为大神哪个是正常的？！
029
你们前面给的两个提示根本啥用都没有啊！这两提示一个只有你们3班的人知道，一个指向你们所有人
楼主
030
行行行，我们说阳间话
第三个提示：他的靠山很强大，大家从来不需要亲自动手
031
……我觉得这个提示是真的非常明显了
032
我也是，我已经有答案了…
033
034
不是，班花不会是……
035
为了确认答案，再来一个提示！
036
第四个提示：他是一位睡神，能从早自习睡到晚自习的程度
037
不是！你们3班是不是对男生女生有什么误解？
楼主
还是你们对班花和班草有什么误解？？？
038
你们是不是读书读到男女不分了？？？
039
……我们正常的很，我们分的清楚男生和女生，请你们不要把我们当成只会读书的机器好吗？
040
我们又不是傻子
041
那么你们的班花怎么是个男的啊？！？！是你们疯了还是我们这些凡人疯了？？？
042
还是这个世界变了？？？
043
044
谁告诉你们班花就一定是女的了？😒😒😒
045
hrj就算真的很漂亮，可是你们称为班花不会被他打吗？！按照他那东北虎的性格，不把你们往死里打都算慈悲了
楼主
不过hrj确实是我见过长的挺好看的东北人了…这点必须承认
046
这个班花不是我们定的，是ldh定的，班花也是他最先开始叫的
047
不过你们还真猜对了，ldh一开始叫hrj班花的时候几乎都被hrj打惨了
048
不过ldh就算冒着每天都要被打一顿的风险，每天当着我们的面叫hrj班花班花，就连老师在教课他都这么叫
楼主
ldh不怕死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他每次惹怒hrj他们都抱着只活一天的想法似的
049
050
然后ldn啊lzm他们几个也不知抽了什么风，也开始叫hrj班花了起来，hrj一开始还是挺抗拒的。不过被叫了一个学期后他就麻木了，也就任由他们叫自己班花了
051
然后我们也开始叫hrj班花了起来，然后hrj是真的接受了班花这个称呼，我们第一次叫的时候老怕他突然冲过来把我们暴打一顿了
052
结果他非常自然的回应我们，以为我们叫他有什么事要他帮忙
053
那一刻我们都惊呆了，然后我们3班的人就班花班花的叫了起来
054
就连教我们班的老师有时候也会叫hrj班花kkkkk
楼主
那么要是叫hrj班花的话会不会被打啊？
055
都说是班花了，当然只有3班的人可以叫了，我们又不是3班的人
056
057
不过我还是第一次有人把班花放在一个男生身上…
058
所以你们的格局要打开
059
楼主
我去！训导主任来了！各位快把手机藏起来！
060 小黑熊
诶嘿~看我李楷灿发现了什么，你们竟然在讨论我们班的班花是谁
061
我靠…这都过去三天了，李哥你竟然还能找到这来…在下实在佩服
062
要不是李哥你发言，我都忘记这个楼了
楼主
别说你，我这lz都忘记我开的楼还没关呢…
063 小兔子
啊哈！我就奇怪为啥三天前我们班上有好几个人突然慌慌张张的藏什么东西，原来是在晚自习的时候刷论坛~
064
楼主
既然李哥和罗哥你们都在这了，那你们回答我们一个问题呗~
065 小黑熊
啥问题啊？
楼主
公主的待遇，是什么意思啊？？？
066
我也是很好奇
067
+1
068
069 小金毛
这个啊，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们班的人觉得我们对待仁俊就很像在对待公主一样，很呵护他，所以就说“仁俊公主般的待遇”
070
…所以，这就是公主的待遇的由来了？
071 小羊
不然呢？你们想到什么去了？
072
没什么…就是觉得好草率啊…
073
074
不过李哥，你为啥会突然叫hrj班花啊？之前叫俊俊不是叫得挺顺口的吗？整个高二楼天天都能听见你一口一个俊俊的在那叫
075 小黑熊
就是觉得班花挺合适仁俊的，所以就叫了，没有理由
楼主
好吧，本来就没希望你能说出什么让人期待的东西
076
077 小年糕
。。。。。。
078
班…黄哥你来啦！
079
我差点就要把我打好的班花发出来了…还好在最后一秒停住了…
080
黄哥你怎么突然有时间来逛我们学校的论坛啊？
081 小年糕
……李楷灿你待会儿就死定了，我不把你打的连阿姨都认不出来我就不叫黄仁俊我告诉你
082 小黑熊
不是！不是我告诉他们你是我们班的班花的！是XXX那几个！
083
084 小年糕
要不是你，他们会叫我班花吗？！他们要是不叫，其他班的人就不会好奇我们班的班花是谁了！
085
好像有点道理……
086
不过黄哥你也没必要这么生气，毕竟我们也不敢叫你bh……
087
088 小年糕
罗渽民！李帝努！你两去个小卖部是去到外太空去了吗？！赶紧给我麻溜的滚回来！不然就永远别回来了！
089 小兔子
我们这就回！马上！
090 小金毛
楼主你等着，等我们被仁俊教训完了就来找你算账
091
……楼主保重
092
楼主我们会帮你收尸的，放心吧
093
094
楼主或许你现在请假回家还来得及
095
对，楼主你要不去滚个楼梯把腿摔断了，这样你三个月就不用来学校了…
楼主
好有道理，我这就去滚楼梯！我们三个月后见了！
096
不是！楼主你别这么去啊！！！楼主！！！
097
来人啊！！！楼主真的要去滚楼梯啊！！！
098
099
来人啊！！！快拉住楼主啊！！！
管理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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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把，自信落地中央P城。爆头流枪法很狂很潇洒，可惜降落伞方向没控制好，比别人慢一拍的结果是直接落地被一把喷子*送走。
第二把，稍作犹豫前往N港。邮轮上物资很肥很丰厚，快乐穿戴二级甲二级头，转角遇到来自三级头的爱意发射，即使手握AKM也没有办法，无力回天。
第三把，咬牙苟去学校郊区。郊区着实很穷但很幸运，天选之人全程都在圈的正中心，每一次缩圈都是惊喜。直至决赛圈听到学校枪声激烈，遂抱着大盘鸡DP28机枪狗狗邃邃准备去收割血流成河的战场，刚推开门，“搜”的一声草丛里的吉利服老阴比一枪消音，应声倒地。
太难了，这个游戏太难了，李东赫气的攥着游戏鼠标咯吱作响，他这么大一个刚枪猛男竟然在吃鸡游戏里毫无发挥之地！天妒英才！天生我才何必误我！那盘金灿灿的，大吉大利的烤鸡怎么就不配让他吃一吃呢？思来想去都是单排的错，单排无帮手，单排神仙多，大吉大利靠团队，今晚必须抱大腿吃鸡！
十分钟悔恨时间到。李东赫还在商城咬牙充钱换造型，手机振动着传来回复。
[Dream-NANA：三排中，还有一个车位来不来？]
[Dream-NANA：都是我们战队的^^带你吃鸡QVQ]
Ohhhhhhhh——罗渽民！渽民！我们崽咪宝！爸爸的好大儿！李东赫抱着手机感动的热烈盈眶，不愧是打不出成绩就要回去继承罗家千万家产的职业选手——Dream战队刚刚拿了PCL洲际赛东亚地区积分榜第一，虽然奖金还不够他一个月的零花钱，但李东赫估摸着这货的职业生涯还能光辉很久。
[FullSun；mua~宝~爱你~我来啦~~~]
他丢开手机，迅速给自己换了一套小丑女的造型，屏幕上亚洲面孔的女孩表情高傲，身材姣好，双色马尾一甩一甩，满脸都写着“老娘今晚必须吃到鸡”。
三个吃鸡冠军战队的职业选手当队友，李东赫心想，这都不能吃鸡——这怎么可能吃不到鸡？他靠着粉色电竞椅上转了一圈，手撑着头，映衬着屏幕散发的幽幽光芒，大大的黑眼圈和有些发黑的脸色，哪怕脸颊肉再可爱此时也显得有些困顿。
罗渽民以职业选手的手速拉他进入小队。
李东赫抬眼一扫，哦豁，三个人认识一大半。罗渽民跟他的连体婴李帝努，平常随便排位都不分家的好搭档：两人号称最强杀神，近战无敌罗渽民和狙击大神李帝努。去年双排积分赛一战成名，更不提这俩颜值也足够在南韩1000万练习生里杀出一条血路，放在如今女粉遍地的电竞圈，又有技术又好看，身价涨速堪比火箭。
剩下这个嘛......
ID名为：Dream-Mark的人正在小队里讲话：渽民啊，你们打算排到几点？
年轻男人声音低哑，说话很是干脆，隔着电流声偏偏有些变质的性感味道。李东赫手指微动，鼠标下意识点到了对方人物形象——系统自动生成的白衣牛仔裤黑发男，正在屏幕冷漠的盯着他——但是怎么觉得声音有点耳熟？
[Fullsun:这谁？你们队刚签的么？看比赛没见过上场啊]
[Dream-NANA：昂~Mark哥是一队替补，不过志晟最近状态不错所以...]
朴志晟，Dream战队年纪最小的天赋型选手，真刚枪猛男，甫一成年直接提上来打四人首发，被戏称为Dream的童养媳，带来的回报便是上场比赛一个人就拿下了11个人头，决赛圈一刚三吃鸡,首发位自然稳坐到没别人的份。
[Fullsun：懂，看饮水机的陪练啊，水平如何？]
[Dream-NANA：不要这么说嘛！马克哥人很好！话少但是超可靠！就是最近教练让他转突击位被志晟压制住了呜呜呜我们志晟做的确实很好T T]
罗渽民在游戏里声音永远充满雀跃，跟他文字风格无限趋同，跟草地上的长毛兔似的蹦来蹦去，“嗯嗯今天也是美式摄入准备通宵的一天哦~马克哥要一起吗！”
——罗渽民！你的撒娇人设也太恶心了吧！李东赫撇嘴，没忍心揭穿发小的恶魔本质，意兴阑珊地按下准备，扔下手机准备大干一场。
李东赫不关心一个看饮水机的，他心里只有一件事，今天谁带他吃鸡谁就是他爹。
二十分钟后，罗渽民在kkt私聊窗口疯狂摇人。
[Dream-NANA：？？？你怎么回事？？？干嘛突然下线]
[Dream-NANA：喂喂喂马克哥也没得罪你吧？我跟Jeno出去喝了点咖啡的时间你就跑了？]
...不跑还傻愣着干嘛？等着人来问候他这个始作俑者的全家吗？李东赫心虚的给自己狠狠灌了一大口宝矿力。
我他妈怎么知道前男友跑去打职业了啊！
02
时间倒回二十分钟前，一局普普通通的四人排位吃鸡，在Twitch订阅的观众来看，三神带一猪组合，选手的纯放松娱乐局。
匹配成功，素质广场待机。
李东赫听着小队麦里罗渽民一直叽叽喳喳，李帝努偶尔唯唯诺诺，剩下那个叫Mark的饮水机替补只是开始前开麦问了一句，就陷入了长久沉默。
直到听到罗渽民甜甜的说“感谢jeno家的小兔子的订阅~”他实在忍不住了——罗渽民！开Twitch直播还在cp粉手底下讨生活真的好丢你们罗家的脸啊！我真的好看不起你啊！
他终于出声打断：“这把跳哪里？”
“...但是Jeno家里只养了猫猫没有兔子哦...嗯？东赫你说什么了？”
如果我有罪，法律会制裁我，而不是在这里听罗渽民营业cp。李东赫忍了又忍，想到发小还在直播讨生活，只能忍了再忍，“我说，这把大家准备跳哪里呢？”他点开地图，航线图刚好穿过地图正中央，“...P城？”
“...东赫？”那个沉默的Mark选手突然迟疑地问了一句，背景音还能听到杂乱的键盘敲击声。
“嗯嗯，你好，”李东赫只顾着研究地图，随口回答道。他琢磨着跟这人也不熟，自己这个半吊子水平来指挥不太好，再度发问，“你们觉得跳哪里比较好？”
对方不说话了，瞬间闭麦，声响收的一干二净，安静到近乎诡异。
这么认生？李东赫内心惊讶，行吧，听说很多电竞选手确实比较孤僻来着，何况他只是罗渽民的圈外好友，厚着脸皮蹭个车，不说话就算了。
“渽民啊，你跟Jeno这把准备跳哪里？”
“昂~这把会开启竞猜活动哦~猜中击杀数的朋友们会获得战队独家周边大礼包~
“罗......”
“就P城吧。”在事态失控前，李帝努眼色满分，一锤定音，“过会儿直接跳，尽量抢中心区，抱团走。”
“没问题~等着看吧Jeno啊，击杀人头的冠军肯定还是我哦！”
呵，男人。李东赫冷笑，一个营业cp还要暗搓搓分出一二的男人。
“小心落地成盒啊宝。”他幸灾乐祸地开麦，正准备打开地图标点，却发现闭麦选手已经抢先标好点位，并且迅速开伞提前飞。
啧，果然这是也不想跟罗渽民废话的意思？
“走了走了，说好这把要带我吃鸡啊！”李东赫紧随其后开跳，吆喝着招呼两人一起跳了下去。
......
“.....乌鸦嘴真灵。”
落地两分钟，连李帝努都忍不住开麦感慨了一句，更别提乌鸦嘴本嘴此刻已经猖狂到整个小队麦中回荡着他鹅鹅鹅的狂笑。
罗渽民在kkt私聊给他疯狂倾泻数十张兔兔举刀.gif。
呵，男人。李东赫冷笑，一个送快递都跟李帝努双宿双飞的男人。
他把手机摁的劈啪作响。
[Fullsun：说好带我吃鸡，现在只剩我跟这个饮水机几个意思？嗯？]
罗渽民瞬间安静。
乌鸦嘴一语中的。
李东赫手比嘴快，跟着Mark摁下开伞键，跳的早飘得快，晕乎乎的就盯着前面的白衣服一起从楼顶滑进P城中央某二层别墅的窗户，捡出一把UZI冲锋枪他就缩在二楼——这还是Mark让给他的。李东赫没头没甲，隔壁房的脚步声嚣张的告诉他们这是一个满编四人队，而他刚抬头赫然发现对面也有人进出搜索——到处都是敌人。
“一号二号，你们人呢？私奔了？”他盯着麦上一号位的罗渽民和二号位的李帝努，两人血量正在肉眼可见的、匀速下降、下降、再下降......最强首发双排积分赛第一获得者和获得者，很不幸由于忙着口头争夺击杀冠军头衔，落地即遭遇满编四人小队，双拳难敌四手，尽管罗主播趁乱捡了一口锅、李主播试图前去抢占P城豪华跑车，也没能阻拦俩职业冠军被活活围殴致死的命运。
节目效果是有了——罗渽民还在麦上假哭着感谢观众订阅呢，可开局暴毙落地成盒，留下他跟Mark在楼里尴尬对望是什么意思？
[Dream-NANA:马克哥也很厉害哒！我们队每天训练时长最久的就是劳模马克哥！加油加油！你们双排绝对可以吃鸡QAQ我看行！]
[Fullsun：呵，等着，明天我就上论坛爆料你小时候穿裙子的照片，小菜逼]
[Dream-NANA：？？？]
他扔下手机，不抱希望的开麦：“三号，一起冲？”
早死早超生，与其困在这里弹尽粮绝，不如出去白给再开下一局。
再来一局，吃到鸡就睡觉。
对方不吱声。
...下一局吧。李东赫咬咬牙，给Uzi冲锋枪换上快速弹夹，装好弹，冲向一楼的大门——
“砰！”耳机里突然传来近距离爆炸带来的强音和玻璃碎裂声，系统提示：
Dream-Mark使用手榴弹击倒了wwwxe
Dream-Mark使用手榴弹击倒了tttuy
Dream-Mark使用手榴弹击倒了cccpo
？？？
什么情况我还没听到他拉引线呢怎么就炸了？李东赫目瞪口呆。
“你别动。”男人声音沉稳，带着耳机听起来简直就像是在他耳边絮语一样，李东赫被他一雷三炸震的一时不敢动弹——
隔壁房的四人队顷刻之间只剩一人，李东赫隔着二楼窗户能听到打绷带的声音，他迅速做出反应，“二楼！二楼靠窗！他在回血！”
“嗯。”
片刻之后，激烈的枪声响起，系统提示：
Dream-Mark使用DP28机枪爆头击杀iiivs
——Dream-Mark 四杀！
“来二楼舔包，小心对面，从楼后绕一下。”
好一条大腿！李东赫震惊了，这就是职业选手的实力么！
“来啦来啦~”李东赫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连尾音都染上撒娇的意味——毕竟罗撒娇精发小，两人撒娇一个比一个熟练，“三号你真厉害！直播间多少呀~我飞速前去支持！”
这波舔包堪称一波肥，SCAR-L射击步枪、四倍镜、药品、二级头......李东赫喜滋滋的操纵屏幕上的小丑女开启狂舔模式，而在此期间，沉默不语的Mark选手在窗口用M24狙击枪连狙两个倒霉蛋。
[Fullsun:这水平居然还是你们队看饮水机的？这都只能看饮水机？]
[Dream-NANA：想夸我们就直说！都说了马克哥很厉害的~我们队都超厉害！]
“上车。”搜完P城，对方又蹦出两个字，越野车直接开到别墅楼下，真惜字如金的行动派。
李东赫乐的边划水边在kkt继续打嘴炮。
[Fullsun:他什么时候能上场啊？你说我能不能找他当陪玩？]
[Dream-NANA:？？？]
[Fullsun:你们都在Twitch直播吧？直播间打赏多少？他这会儿在直播么？]
[Dream-NANA：...Jeno让我转告你你再乱花钱就回去告诉伯母，让她把你拎回家哦！]
[Fullsun:...小熊坐脸.gif]
害，罗渽民不肯说难道他不会去查？
他搜到了Mark的Twitch直播，点进去一看直播间热度有点勉强：不开麦不开摄像头，还是个没上场机会的替补选手。
直播不营业，神仙也难办。
李东赫按下订阅，随手给主播打赏了10万韩元，继续提问：“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麦上沉默。
“这里。圈可能会缩到机场方向。”对方突然开口，在地图上再次标注了一点，然后轻轻的，好像鼓足了勇气一样开口，“呃，谢谢用户Fullsun的订阅和打赏。”声音再度停顿，变得干涩，几乎要被背景音里的噪声盖过去，“谢谢。”
“不用谢啦~”此时的李东赫还很天真，只是觉得这个职业选手还不错，果然人狠枪刚话不多最可靠——甚至声音还跟他前男友有点像，他那不愿再提的前男友别的不说，声音着实好听。
他顺手打开Naver百科，想了想，搜索Dream Mark——他好像是第一次对一个人的长相产生了兴趣。
“哈哈，三号你这么厉害，我们这把肯定能吃鸡！”
“嗯。”
屏幕上越野车在山脊旁的公路上飞驰，卷过脚踝高的柔软枯草，驾驶座上穿着白衣的年轻男子和副驾驶东张西望的女孩，仿佛构成了一副恬静的画面——
“砰砰砰”，子弹倾泻在车身发出清脆的反弹声响，越野车的尾部扬起一道长长的黑烟。这是...有人扫车！李东赫吓得一抖，赶紧放下手机查看敌情。
“别露头。”
Mark淡淡开口，屏幕上越野车发出令人牙酸的刹车声，往后一百八十度甩尾，直接借着山脊的掩护冲向另一方向。
“哎呀，你掉血了。”李东赫本来抱着Scar-L步枪还探出窗外蠢蠢欲动，一看驾驶座的人血条比他少一半，赶紧回头坐好。
“...没事。”
“过会儿停下来打个绷带吧？哎？这是要去哪儿？”
李东赫点开地图，内心充满好奇。
通往机场的跨河大桥永远都是硝烟震天——总是有前赴后继的突击小队试图在这里堵桥杀人越货，做着人车两得的春秋大梦。殊不知蝉vs螳螂vs黄雀的道理，你在桥上用AKM突脸扫车杀人，人在桥下用Mini4消音枪狙你，笑到最后的人才有资格舔到最肥的包。
“堵桥。”
......
距离决赛圈还有一个圈，剩余十人，小队存活：李东赫，Mark。
他们今天似乎是运气很好的黄雀，车快到桥边的时候就能看清狼藉的战场：两辆蹦蹦车挂在桥边冒着黑烟，桥的中心一辆军用越野车烧的面目全非，地上起码散落了五六个盒子，放眼望去满眼都是快递。
“...太激烈了。”李东赫对此评价。怪不得只剩十个人，可以，真不错，奈何桥名不虚传。
两人下车，借着桥边卡车的掩护慢慢挪动身体，李东赫一抬头，地上多了两瓶饮料、两颗烟雾弹、还有一个急救包。
？？？
“先拿着，紧急的时候用。”
哟。很贴心嘛。李东赫蹲在卡车边隐蔽行踪，看着包裹里可怜的三个绷带药品，
[Dream-NANA：我说过马克哥人很好吧！好羡慕呜呜呜，他跟我们训练的时候讲话都没这么多。]
[Fullsun:那是我魅力大，懂否？而且你话太多，懂否？]
要不再去人直播间刷点礼物混眼熟？这样以后大概会有光明正大蹭车队的理由吧......
手机退出KKT聊天界面，正好加载的Naver百科跳了出来，第一条就是Dream-Mark的战队定妆照。
年轻男孩穿着绿白相间的战队服，瘦削却充满力量，眼神闪亮——就好像那种你在校园的篮球场上会偶遇的耿直男生，篮球滚到脚边还会跑来不停说对不起，他整个人都如同一株蓬勃成长的树，散发积极向上的鲜活气味。
等等？这张脸？
李东赫凝固住了，他点进详情介绍，照片的男孩脸颊有些凹陷，但是并不妨碍他认出这张熟悉的脸。那时候他还有点脸颊肉，会弯着眼睛笑着喊他东赫，会摸摸他的头让他不用担心，还会凑近他嘴唇相碰，年轻男孩的青涩和颤抖情绪就那样传递过来。
这他妈不是我前男友么？？？
游戏里突然枪声大作。
最后一队驾驶着敞篷越野车试图侥幸过桥，身后毒圈火烧屁股似的紧随而来，车里坐的满满当当，即使看到桥中央的汽车残骸也丝毫不曾减速——简直是送上门的快递。
Mark直接驾着枪扫车，子弹落在金属车身飞溅出火星，不多时副驾驶和后座就摔出两个人——
“你...”Mark虽然开枪很猛，但是开麦又在犹疑着不知道想说什么，“算了，你注意桥下有......”
“李敏亨？嗯？是你？”李东赫爬起来，照着军绿色越野车的车胎就是一梭子，车前盖已经隐隐冒出黑烟，屏幕前的年轻男孩脸色晦暗，“有事先下了88。”
03
人不会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那么李东赫本不应该两次遇到同一个人。
他想。
电话、SNS、邮箱......能想到的联系方式基本都拉进黑名单，以为回忆都放进碎纸机里全都碾成了碎片，结果等再次相遇的时候还能拼回原样。
李敏亨，李敏亨......
呵,以为换了个英文名就——他还真没认出来。
真沉得住气啊李敏亨，他的ID一直没变过，刚刚游戏里还装不认识。
他果断强行退出游戏，眼不见为净，屏幕跳回原始桌面的那一刻，好像连心脏都颤抖起来。
“呜...”他长长的叹气，缩进电竞椅中，整个人如同一只被包裹起来的无家可归的小熊，发出低声的呜咽。
连手都在颤抖的样子...这种胆小的样子...真的太丢人了。
他掏出手机开始回复抓狂的罗主播。
[Fullsun：哎，我收回刚刚的话，怪不得他要看饮水机，菜，真的菜。]
[Dream-NANA：？？？]
[Fullsun：我被他菜到下线了，哎]
想想他的发小还是满脸疑惑的模样，他又一字一字的打出来。
[Fullsun:其实这个菜b我见过的]
[Fullsun：...我前男友。]
不等罗渽民发来铺天盖地的问号，他直接关机，起身，躺上床，一套行云流水，侧身看窗帘缝中透出的点点天光。
他没说错，他遇到李敏亨的时候.....对方是真的菜。
菜到什么程度呢？首尔特别市所有PC房里，他怀疑这是他见过的第一个连WASD键位都不会用的人，玩吃鸡不会开枪，医疗兵救人的时候必喊一句哈利路亚千万不要死，被路人队友狂喷的时候也不生气，被击倒只会大喊一句omg好神奇，笑得跟彩椒一样。
那时候李东赫逃课到把PC房当另一个家，全首尔大大小小的PC房他能说出哪家的电脑配置最高，哪家的外送最好吃，最后他驻扎在清潭洞某家PC房，不分日夜疯狂打守望先锋的天梯比赛。
那时候正是守望先锋热潮退去吃鸡刚兴起的时候，韩国是ow职业联赛最大的输血池，李东赫拼命打天梯就是为了找队伍去打次级联赛拼出一张上岸门票。
放眼望去，一排十个机位，四个在打英雄联盟，三个在吃鸡，只有他一个还在守望先锋里6v6厮杀。
一把天梯恩怨局。
队友是上把排到的对面辅助。被李东赫的麦克雷（输出位）拿六轮小手枪头都点爆了，心态破防，直接比赛公屏疯狂西八输出，被李东赫绕后又阴了两次顶回去，结果这把排到就摁演。
想要资源？不可能。
我需要治疗？没门儿。
最后直接选了DJ（卢西奥）整局比赛在地图上快乐挂机。哎，就是玩儿，就是恶心人。
李东赫开队伍麦喷了三四句，发现对方直接摆烂屏蔽他，气的眼睛都红了，捏着鼠标几乎要把键盘摁穿，五打六勉强把车推到终点，看着屏幕上大大的失败两个字，一句西八就要脱口而出——
“你没事儿吧？”他旁边的年轻男孩转过头来，直直的盯着他，眼中的担心几乎要满溢出来，“呃...”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李东赫滚出一颗眼泪砸在鼠标垫上，彻底慌了，“你...你别哭啊...”
......
窗户的缝隙中拉出一丝金光，正好反射在李东赫的瞳孔之中，天亮了。
李东赫在床上把自己裹成一条虫，翻来覆去的蠕动，把枕头都拱翻了九十度角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他失眠了。
想想当时的自己真是敏感，因为一丁点的温暖都会像飞蛾扑火一样陷入自我感动，最后呢？最后又得到了什么？
他躁动不安，起身又躺下，不知道自己心里空空落落缺了点什么——直到他瞥眼看到安静躺在桌上的手机——对于宅男来说电子设备真是生命源泉，拿过手机开机的那一刻他才像从云端飘落下来：开机，Twitch，我订阅的主播——
这是在干什么？我去看李敏亨直播干什么？
罗渽民的kkt消息果然如同雪花片一样飞来，即使他还停留在李敏亨的直播间，手机新消息提醒跟抽搐了一样疯狂振动。
[Dream-NANA:？？？]
[Dream-NANA:？？？]
[Dream-NANA:ohhhhhhhhhhhhhh]
[Dream-NANA:马克哥居然不是直男？]
[Dream-NANA:完全看不出来啊，牛逼了李东赫。]
[Dream-NANA:马克哥虽然低调但是超级~吃香的哦！他的女粉会用唾沫淹死你^^]
重点难道是他直男不直男的问题吗？李东赫愤怒。
罗渽民还在用他突脸爆头的手速疯狂提问“什么时候的事啊”“你们谁上谁下”“谁先主动的”“那干嘛分手”......
[Fullsun：拿到单人赛资格没？双人赛积分稳第一了没？捧到总决赛奖杯了没？]
[Fullsun:没有就别来八卦，还不训练？]
[Dream-NANA:......]
[Dream-NANA:我是Jeno，已经把娜娜手机收走了，会好好训练的，不打扰了^^]
宅男的嘴，淬了毒的剑。李东赫怼走发小，暴击double kill，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被对面喷到掉眼泪的蠢孩子了。
然而他并不解气，甚至觉得...憋屈。
那时候他跟对方挨着狭小的机位，边听着散热器单调的旋转，狼吞虎咽吃着外送炸酱面，就那样快乐的讲述过自己的梦想“以后会成为联赛排行第一的职业选手”，甚至偷偷用手指勾着对方的手，看他脸颊浮起一抹红。
而现在对方的模样似乎是对他无声的嘲笑。
我做到了，我站到那里了。
你呢？
你呢？李东赫？
你现在在干什么呢？
他面无表情点进Dream-Mark的直播间，对方刚开一局，看地图落点一成不变的p城中央。他把自己的ID修改为“主播敢不敢1v1”，然后一下子扔了100w韩元的打赏和50w的悬赏任务。
[这把结束跟我1v1]
直播间哗然。
李敏亨似乎也愣住了，屏幕上的人物挂着降落伞飘飘悠悠一路飘到野外稻田也不自知，滚动弹幕一下子多了起来。
游戏人物落地，茫然的站在树下。
李东赫听到一声叹息。
“好啊，1v1。”
“好久不见。”他听到他轻轻的说。
04
平心而论他从一开始就觉得李敏亨打游戏很菜。
第一次见面李敏亨给他递了纸巾，用那种观察高中女生养的仓鼠的眼神装作无意的看向他，整个人局促地跟周围一边开黑一边大喊西八的青春痘男孩完全不一样。
“你，你没事吧？呃，别气别气，一场游戏输了没关系，下一场可以赢回来。”他找了半天，才把找到的纸巾塞进李东赫手里，PC房结账台赠送的那种，一抠就容易破。
李东赫抓着纸巾尴尬别过头——青春期的小男生总是会有莫名的自负心，尤其是在这种打输游戏被人发现掉眼泪的时候，羞耻感不亚于妈妈拎着他的耳朵当着全班的面展示个位数的考卷并宣布要停掉他的零花钱。
“嗯...其实我觉得你打的很厉害，刚刚转身开枪的反应好快。”李敏亨有一双晶亮的眼睛，这让他无论什么时候都看上去无比真诚，“你玩的什么游戏？”
“......守望先锋。”李东赫快速用纸巾拧了拧鼻子，别别扭扭地回答。
“哇塞！真厉害！”年轻男孩探头过来，跟刚出生的小豹子似的充满好奇，“这个分数是排位分数吗？4000多应该很高分了吧？你是职业选手吗？”
那时候的李敏亨话痨的不行，语速快的像炮弹，一个个提问扔在他头上把他砸的晕头转向，甚至要让他怀疑现在遇到的这个Dream-Mark是不是同一个人，难道人随着年纪的增长连语言功能都会逐渐退化？
但当时的李东赫只是被他话里那种隐约的羡慕和强力的夸奖一下子弄的飘飘然起来，表面还要装成不好意思，“也不是...只是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而已......”
为了掩饰这种尴尬他也看了看对方的屏幕，“你在玩什么...吃鸡？”
“对啊！”李敏亨挠头笑了，“宿舍报名参加了学院里的娱乐赛，我怕拖大家后腿就先出来练一下，但是真的好难哦，”他指了指屏幕上那可怜的快递盒，眼睛瞪的圆溜溜，“我完全打不中人！”
“怎么会这样？”李东赫好胜心爆发，“射击明明很简单的！来来来，我教你！”
......
现在他们在1v1自定义赛。
李东赫选择了海岛地图P城外那片草垛田，两人拿着同一把满配置的射击步枪直接被空投到图上，双方都只有一次机会。
他拉在远点的草垛后半蹲，切换第三视角寻找对方的身影，手里是装配四倍镜和垂直握把的AKM射击步枪。AKM近战爆发强，加上四倍镜压枪单点几乎能当半个狙击枪用，算是比较好上手的一类。
他恍惚间想到当时第一次教李敏亨玩射击的情景。
“嗯.....就是要压枪嘛，对对对，开枪的时候用手腕的力量尽量让准心对准一个点，把鼠标往后拖，另外还有预判走位......”他干脆转过电竞椅挤到李敏亨的机位旁，开了训练靶场，随手挑中AKM，对着靶心射击，“哎呀不过我不太熟悉吃鸡这个游戏，但是FPS类的射击游戏应该都是相通的吧？多练练就好啦——”
他握住李敏亨的手，灵巧操作鼠标。PC房里闹哄哄的，键盘敲击的咔哒咔哒像啮齿类动物在拼命啃咬食物，后排戴着瓶底厚的眼镜的小胖子愤怒的一跃而起，甩下耳机怒吼“西八狗崽子再演我不弄死你”。他可以闻到那种沉闷的、燥热的发泄在虚拟世界中的气味，像厚重的云层包裹着他，把他的五感全都封闭了，只有身前那个年轻男孩是鲜活的，如同照射进来的一缕光。
他得意洋洋的抬起头，差点要撞到对方的鼻尖，却看到李敏亨像一只拔了脚的蟹，连耳尖都红的发亮，无措的盯着他。
李敏亨总是用他那双眼睛盯着人看，那种澄澈的、真挚的目光一时要把他封闭的外壳敲碎了。他们离的很近，李东赫甚至可以闻到他圆领短袖上洗衣液的味道，还有呼吸之间甜甜的PC房自售的VC饮料甜甜的味道，那是跟这个PC房格格不入的，很充实的人生模样。
他们面对面愣住了。
......
找到了。
南145方向，沟渠后面那栋平房前的矮树丛。
是一个很尴尬的位置，开镜狙击容易瞄不准，近身压枪扫射又会分散火力，到底怎么办？
系统自带的白色短袖T露出一角，李东赫的动态视力足够捕捉这一个一闪而过的破绽。
侧身探头...李东赫还是选择小心开镜...看到了！一小块白色挪动了一下——
“砰砰——”“砰——”
该死，他还是对这个游戏不够熟悉，探头的同时已经被对方发觉，自己两枪并未打中，对方却直接一枪甩过来打掉了他大半的血，要不是他及时低头可能就直接判定为爆头击杀。1v1没有回血药品，他郁闷的就地翻滚趴下，企图混淆视线。
“砰砰砰——”又是一梭子直接扫过来。
不是，这怎么看到的？
系统提示：您已被Dream-Mark使用AKM射击步枪击杀。
妈的！
李东赫郁闷的一摔鼠标，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果然职业战队就是锻炼人么！
......
“而，而且你无法爆头击杀对方的时候，一定一定要及时补伤害！能一梭子扫完坚决不要耍酷想爆头！”
他们靠的太近了，那是一个对于陌生人来说太过暧昧的距离，李东赫看到对方瞳孔中映出自己的邋遢模样：支楞着棕色卷发、脸颊蹭了几道不知道哪里沾来的灰，连T恤领都皱巴巴没翻好。自负心从角落中钻出来击中了他。这让他想要尽快逃离这种对比的距离，他连忙大声背出自己用血泪总结出的游戏Tmi。
“嗯嗯嗯。”李敏亨跟上课坐前排眼巴巴听老师讲课的好学生一样，眼中透露五分迷茫三分认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但是态度是实打实的讨人喜欢。
那时候李东赫还在感慨，啧，收获同龄人的友谊竟是如此简单。
后来他发现，他跟李敏亨之间好像不只是友谊那么简单。
......
李东赫郁闷的退出自定义房间，很想把西八两个字扔到李敏亨脸上——但是他做不到。
电子竞技，菜是原罪。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菜就是他的错，菜的人只能闭嘴挨打——多憋屈啊！
[Dream-Mark 邀请您加入小队，是否同意？]
？？？
还来？
李敏亨这是想——报复几次？刚刚没杀过瘾？
如同一把燃烧的木柴上轻轻滴了一滴油，李东赫轻易的被挑起了名为愤怒的情绪，全然忘记了先撩者...嗯然后他伸手按下了——
同意。
？？？
“来双排。”队伍语音里李敏亨的声音很平静，“我能带你吃鸡。”
05
“我需要一个解释。”
李东赫翻了个身，手机铃声用的还是守望先锋的加时音乐，听起来就好像队友在语音里大喊狗崽子们打的什么东西非要到加时才把游戏玩明白吗，这非常有助于李东赫快速从睡眠中清醒，哪怕他倒在床上只睡了两小时。
“喂，您好，你刚刚说什——”
“李东赫啊啊啊啊啊啊你今天是不是在我下播后跟马克哥双排到下午你在干嘛你们在干嘛现在论坛都在传马克哥被富婆点去当陪玩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罗渽民，那个比赛语音里一把深沉低音迷倒无数电竞少女的罗渽民，那个热爱说新噶卡内摇头一脸的
沉稳的罗渽民，此刻，音量拉满，变身，破音滴神。
“干嘛干嘛，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李东赫翻了个身，“我给你跟Jeno打赏的还少吗？刷的礼物都够给你俩买巴黎世家联名的情侣山地车了吧？宝，人要知足，我不是你们的专属ATM，懂？”
“这是重点吗？你不是说马克哥是你的——”
“这就是重点！我在他直播间刷到榜一不能点名让他陪玩吃鸡？之前在你那儿订阅的cp粉还能拿到你跟Jeno的签名，”他拖着长长的尾音又打了个哈欠，“吃个鸡怎么了？法律规定我不能跟前男友打同一个游戏了？再说我们早没关系了，有也不过就是普通的金钱关系罢了！”
“金钱关系懂不懂？不说了，睡了88。”李东赫把掷地有声的四个字扔给电话那头，一把按了挂断键，一歪头又睡死过去。
全程插不进话的罗渽民：“......”
旁观的李帝努试图扯开话题：“......哎呀说起来我们确实好久没去骑行了吧？”
......
虽然过程很曲折，但李东赫确实吃鸡了。
两人沉默双排五把，三把大吉大利。
李东赫的枪法和反应力其实还是够看的，只是在吃鸡游戏里不止是刚枪，身法意识、战术策略都是决战的重要因素。蝴蝶煽动翅膀，一个不注意就能影响战局。而双排里显然现在的李敏亨可以帮忙补足这一短板，只要落地不死，装备得当，基本都能顺利走到决赛圈。甚至有一把，李敏亨架枪让他去冲脸突击杀了个爽。
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确实是个兢兢业业的好陪玩。
忽略双排队友是当年菜逼现在牛逼的前男友以外，李东赫的游戏体验用了五把又从地狱升回天堂。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的按下同意了。
为什么呢？明明上一刻得知Mark就是李敏亨的时候还怒气冲冲的试图打死队友，为什么觉得他肯定对自己也抱有怨气的时候还同意了呢？
李东赫并不愿意承认他还在期待，期待他们还像以前一样。
“我会成为联盟第一的职业选手！”那时候李东赫抱着炸酱面碗，在屏幕前吃的稀里哗啦。这一天是他里程碑式的、值得截图发推的一天：他登顶了亚服第一。
“东赫做的好！我也要努力跟上你的水平！”李敏亨捧着他的那碗海鲜面，在一旁毫不吝啬夸赞。
“说起来你们比赛怎么样了？”李东赫喜滋滋的截完图，抬头问道。
“哦，那个啊，拿了第三名呢！”李敏亨放下筷子，在一旁的背包里摸来摸去，“我还拿了最佳医疗兵的称号，幸好当时背包里囤了十几个医疗包，好像扶队友扶了七八次......”
“哈哈哈哈哈......救死扶伤李敏亨，哈利路亚李敏亨！”李东赫插着筷子笑得东倒西歪，双手合十表情失控。
“别笑嘛我枪法真的不行.....”李敏亨嘿嘿傻笑，他终于掏出了他想掏出来的东西，一个巴掌大小的平底锅，“这是这次的奖品，我想送给你，东赫。”
PC房的灯光倾泻下来，把他双眸照的璀璨闪亮，“我想把我的幸运，送给你。”
......
最后一局大吉大利的提示出现时，李东赫终于忍不住耷拉下来的眼皮，长长的打了个哈欠，而一直沉默的李敏亨终于开麦说话了。
“困了吗？要不要下线休息一下？”
“......”李东赫瞬间捂住嘴。
“你是不是又一整天没睡？”
“关你什么——”李东赫烦躁的开口。
“为什么突然玩吃鸡了？”
游戏自动跳回主大厅界面，男人和女孩站立在沙漠中盯着他，像是无声的质问。
“你不打守望先锋了吗？”
这太令人烦躁了，李东赫其实很讨厌李敏亨这种步步紧逼，捅刀子一刀不够再补上一枪，“东赫在听吗”“东赫你听到了吗”“李东赫你不要离屏幕这么近会影响视力”“东赫啊休息一下吧我们出去吃饭，林荫道那家中华料理很好吃的”......
那种努力表达的劝慰，在当时的李东赫看来跟催他学习的老师和交作业的班长没什么两样，像烦人的苍蝇让人心情浮躁，但是一转头又看到李敏亨无辜的眼神，那点火气好像迅速蒸发掉了。
“不打了啊，我早就不打了。”李东赫很无所谓的耸肩。
“哦。”
又是沉默。
什么时候他们之间会被沉默填满，连麦上的电流声都透着嘶嘶的尴尬。
手机振动，kkt突然传来新消息。
是Dream-Mark发来的好友申请。
什么啊，居然换了新号码？李东赫皱眉。
不对，李敏亨加他干什么？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李敏亨什么意思？
要拒绝吧？
只是今天遇到所以在游戏里一起双排的关系吧？也没必要kkt联系什么的——
[您已与Dream-Mark成为好友。]
[Dream-Mark:晚安。]
阿西八！
李东赫哐哐撞桌子——我到底在干什么？这手怎么不听使唤啊啊啊啊啊——
可是你这样真的很过分啊。他心底里有个声音小小的说。
李东赫，你真的很过分，当初说要分手的不是你吗？
06
让李东赫形容自己的人生只需要两个字，游戏。
再让他用两个字形容自己的游戏人生，白给。
从初中开始就疯狂迷恋FPS类射击游戏，意外发现自己的天赋都点亮在打枪这种技能上；高中接触了守望先锋，被暴雪动画制作公司所迷惑，从此一头扎进“这个世界需要更多的英雄”召唤中一去不回头。
短短半个月李东赫就打上了守望先锋的亚服百强。
父母繁忙的工作和富足的零花钱给了他足够去打职业的信心——他先是去试训了一个末流小队伍，毫无疑问在APEX挑战赛中一轮游淘汰。韩国FPS电竞最不缺的就是枪男，准的像外挂脚本、动态视力就是透视本视的射击怪物一抓一大把，内卷太激烈。再说你一个人打的准有什么用？团队配合稀烂，六个人各玩各的，天梯都打不明白。很快他们队直接拆伙，其中两个转去了吃鸡——这时候绝地求生刚刚掀起一阵热潮。
怎么办？再找队伍去冲次级联赛？他有点迷茫，当你准备把游戏发展成职业的时候，当你不分日夜打比赛打到手腕酸痛的时候，你还愿意坚持吗？
以为自己足够优秀，拿着比赛亮眼操作沾沾自喜，越出了井底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的时候，该怎么选择呢？
一切的努力都像白费了一样。
然后他认识了李敏亨。
他觉得李敏亨跟他这种泡在PC房里打游戏的人完全不一样——这种一看就不打游戏的男生到底干嘛来PC房？
听说还在国际学校读书，总是在看着屏幕的时候端正的带好黑框眼镜，外语讲的非常流利，游戏理解也很快，李东赫教他的东西很快就能学会。一个星期前李敏亨还在背诵按TAB展开背包，1是使用绷带按2使用饮料3是止痛药.....，一个星期后李敏亨就能打中人了。
“哇，东赫啊！好神奇啊！刚刚这个人直接撞过来被我开枪打死了！”
“嗯嗯嗯，神奇...... 奈斯——毛妹盾给的真好——”李东赫带着耳机摇头晃脑的操作。
“唉？唉？我吃鸡了?”
“嗯嗯嗯你吃鸡了——嗯？你吃鸡了？”这把平推局胜利字样还没打出来，李东赫反应过来，扯下耳机不敢置信的看向李敏亨的电脑屏幕。
“对啊，”他指了指大吉大利的字样，笑咧了嘴，果然年轻男孩最大的快乐还是游戏胜利，“我就躲在这个悬崖下面，然后他准备跳下来的时候被毒死了。”
“...真不错啊，天选之人啊天选之人。”李东赫竖起大拇指，有些羡慕的心想，竟然真的存在如此幸运的人！他凑近，挂着恶作剧的微笑捏住李敏亨的脸颊，故意撒娇，“那么天选之人，你快帮我看看，今天去门口买哪张彩票比较好？”
“嗯嗯...呜呜呜呜......”
“说什么呢李敏亨？我——听——不——到——大——点——声——”
“我是说，”李敏亨反手握住他的手，得到勇气一样说话都流畅起来，“别，别买彩票了，买我吧。”他弯弯眼睛微笑起来的时候就一点不像彩椒了，有种令人怦然心动的帅气意味，“我，我想做你的天选之人！好不好？”
李东赫呆住了。但凡换个人，他心想，但凡这个人不是李敏亨，说出这种土味情话他肯定是要一巴掌招呼过去的——虽然他自认为自己长得很帅也不至于被同性表白的程度吧？
但这个人是李敏亨。
偏偏这个人是李敏亨。
他好像......永远没有办法拒绝李敏亨。
......
那可真是一段快乐的日子，李东赫每天定点来PC房报道的时候，脑门上都顶着四个字：人生赢家。
天梯分数越打越高，来回有男朋友接送，饿了有人投喂，累了有人肉枕头，男朋友甚至还费心帮他补习文化课——李东赫那次期中考试居然考上了五十分！四舍五入就快及格了！他还联系到了一个打kroc的战队，对方答应过两天给他试训的机会——
直到守望先锋联赛的303时代来了。
几乎每个队伍都在练303运营——三辅助三坦位，大招运营完来回拉扯，谁拉扯出更大的收益谁就能赢。
这个版本最优解对于一大批枪位输出选手简直是迎头暴击——一大批刚枪猛男都被按在联赛冷板凳上，想拿联赛上场机会要么转机动副坦位要么转枪辅，更别提底下还有一批嗷嗷等着上岸的新人。
李东赫只能算一个专精长枪位的输出选手。
他难得去一趟学校趴在课本上睡觉的时候收到战队经理委婉的短信通知。
这下又白给了。
他抬起头，正对上窗外妈妈怒火中烧的样子。
手机没收。
零花钱没收。
暴雪账号没收。
书包里只剩下崭新的教辅书，每天被押送上学，补习老师请了一茬又一茬。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为什么渽民可以去打职业我不可以！打职业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渽民已经通过了大学预科考试你呢？你整天知道打游戏打出什么名堂来了吗？你要拿着初中毕业证气死我跟你爸吗？李东赫你从小到大有让父母省心过吗？滚回去上学去！”
怎么就连一点反抗都没有呢？是根本不想反抗了吧？
连自己都觉得很失败的人生，把所有精力都投进去一无所获的人生，这时候及时止损才不算白给对吧？
所以一连好几天都没有见面，直到在校门口再遇到等了他很久的李敏亨都觉得厌烦了的人是自己对吧？
应该要及时止损的，这样下去哪天被看到李东赫跟男人牵手接吻家里更要闹翻天。
“东赫，最近怎么都...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很没有眼色，小心翼翼的表达他的担忧，试图过来牵他的手的男人真是厌烦透了。
“那个，我通过预科考试了，今天要不要一起吃饭？”
看，别人都比他做的好，李敏亨无论做什么都很优秀，衬得他跟小丑没什么两样。
“...东赫？”
“就这样吧，”李东赫低下头，听到自己很冷漠的声音，“结束吧李敏亨，不觉得厌烦吗？我们本来就不该有这种关系。”
帆布鞋上溅出深色的圆点，只是因为喘不过气来才要掉眼泪的，一点也不是因为悲伤。
“分手吧，不要见面了。”
07
“三天，整整三天。”
“虽然我们进入了休赛期，但是我感觉马克哥快被你榨干了。”中华麻辣烫店中，罗渽民墨镜一戴谁都不爱，身上还披着耐克的黑白貂皮袄，生怕别人认不出他是个明星...恩，电竞明星选手。
李东赫打着哈欠给自己倒满冰柠檬水，“我觉得我也快被榨干了。”
三天，他跟某个真名李敏亨，ID:Dream-Mark的前男友双排吃鸡整整三天。
流程如下：醒来开机，打开Twitch，打赏主播，主播下播，双排邀请，困了拆车。
反反复复，直接导致他的排位从黄金跳到钻石。
“你这样不行啊，论坛已经在八你id了.....她们怀疑马克哥疯狂带妹是恋爱脑，贷款他状态下滑不想干了，哦豁，整个一完蛋，马克哥那几场发挥不稳的操作又被拿出来鞭尸。”
“什么什么，他除了捏雷反向炸队友、开车跳崖掉血条竟然还有下饭操作？依我看，他早点退役得了。”
罗渽民一顿，摘下眼镜看着他一脸同情，“宝，你是想马克哥早点退役跟你双宿双飞吗？你说的话好像很嫌弃，但是你的眼神还爱他。”
“滚蛋吧罗渽民——”李东赫被恶心的龇牙咧嘴，“请你收回你的恶意污蔑，不然我上推律师函警告——”
“假如我的前男友订阅我的直播，勤勤恳恳扔打赏，偷偷看我所有比赛视频，每天kkt上线说早安晚安，我不但会陪他天天打游戏，我还会——”罗渽民夸张的感叹，“哦我没有前男友呢，那没事了。”
“......”
“说真的，当时干嘛要跟伯母妥协啊，有困难不来求助我跟Jeno，李东赫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恩？”
“反正当时也就那样了啊.....是我太倒霉遇到那种不适合的meta体系，被队伍拒了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李东赫又被戳到当初的痛楚，但是他揪着心口的麻木模样大概想表达“我心已经死了所以再也不会痛了”。
“现在呢？”罗渽民猛敲桌子，一脸恨铁不成钢，“就在家里当米虫吗！啊？坐吃山空的道理不懂吗！”
“没关系啊我家的钱够养十个我也没——”李东赫瞥一眼罗渽民的脸色，赶紧改口，“但是我通过考试啦！明年准备继续去读书——”
“那马克哥呢？马克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他关我什么事啊——”
“你真的不知道马克哥为什么跑来打职业吗？”
......
“为什么突然想去打职业？”
晚上双排跳伞的时候，趁着飞机上公共麦人声又多又嘈杂，李东赫别别扭扭的开麦问道。
反正他装听不到不回答我只要我不尴尬那么尴尬的就不是我，他心想。
“呃就是你不是读书成绩一直很好嘛，为什么突然......”李东赫左顾右盼，拼命找补，但是惊觉自己怎么说都离不开那股酸溜溜的、前任质问的意味，愈发的尴尬起来。
你太差劲了李东赫，他在心里骂自己。
罗渽民跟他说李敏亨是半年前试训进队的。他是典型的勤能补拙型选手。如果说朴志晟那种射击天才靠反应力和神经枪就能打出精彩操作的话，李敏亨的关键击杀靠的就是肌肉记忆——他进队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要在训练场先做五小时基础训练。
预判走位、开镜瞄准、压枪射击.....同样单调的动作他可以重复上百遍甚至上千遍。
但即使是这样——上过两场比赛之后，朴志晟成年，他开始坐冷板凳。
“我其实觉得教练战术有问题啦马克哥更适合做侦查位，”罗渽民扯着他抱怨，“马克哥跟我们三排的时候后排补给真的很舒服，而且预判也很准......而且现在我们队上场的侦查位哥哥手腕也不太好了......唉唉唉你瞪着我干嘛你心疼啦？”
“别打我啊啊啊我觉得马克哥下个赛季应该能转正来着——”
即使是这样李敏亨也没有放弃。
李东赫撑着头看屏幕，眼前逐渐模糊。
李东赫，你真的差劲死了，胆小鬼。
“报复你啊。”那个ID：Dream-Mark右边小小的喇叭亮起，对方倒是开麦回复了他。
“哦。”那也是必然的吧，毕竟我做了这么差劲的事情。李东赫被打击的低下头，心情像是浸泡在海水里，又咸又涩。
“你放弃的事情，其实是可以做到的。东赫啊，”李敏亨叹息了一声，呼唤他的名字的时候却仍然和以前一样亲昵。“虽然从我的角度来说没有办法解读你的痛苦，只是我也承受另一种痛苦了。”
“原来你说的游戏人生是这个意思，沉浸在游戏里的时候，就不会想其他事情。”
“关于你抛下我的事情。”
“......对不起。”眼泪大颗大颗的砸到键盘上，李东赫捂住脸试图把哽咽统统咽回去，结果反而哭的打嗝。
“别哭啦。”他隔着网线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安慰他，叹气叹的太多让李敏亨的声音都变得模糊起来。
“东赫你啊，不是跟我说会成为第一的职业选手吗？我一直觉得你的梦想会实现的。”
“别说了...”这时候李敏亨真的太会捅刀子，那种挫败感又席卷了他，眼泪像水龙头里漏出的水一样撒在机械键盘上，往常他要心疼的跳起来，但是李东赫此时什么都顾不上了。
“不再试试吗？”
好烦啊李敏亨，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幸运吗——
“谁让我......哎...”
“哦，还有，不要再给我打赏了东赫。”
“我不要。”李东赫想都不想拒绝。不需要打赏什么意思？是不想再跟他联系了吗？
他不要。
那种隐隐约约的欲望终于浮出水面。即使他装作否认或者逃避都牢牢指示着他的行动。
想要跟这个人在一起，哪怕厚着脸皮也好，假装说什么我们只是金钱关系的尴尬关系也好。
失去一次的感觉太痛了，这时候才知道李敏亨是他应该好好抓住的人。
“你啊...”
“明天队里休息，出来见个面吧，东赫。”
“啊？哦，哦。”他的大脑已经混乱到无法思考，只是像一只机械时钟一样作出单调的应答，完全没意识到那端的人声音露出点无可奈何的笑意。
明天，明天李敏亨会给他重新开始的机会吗？会想要这个又蠢又没责任心，现在才想要洗心革面的笨蛋吗？
如果又像打游戏一样白给了怎么办？
李东赫叹气，在键盘上摸来摸去，心酸的想。
还能怎么办——游戏继续努力打肯定有队伍会要对吧？那么同理男朋友继续厚脸皮追肯定也会回来的才对。
他露出了一个小心翼翼的、期待的笑容。
（完）
拂风
随便搞了一点
/
小镇这边的居民楼的第一层是开店铺的，朴志晟的爷爷奶奶的房子买在三楼，后来朴志晟爸爸娶了老婆，朴志晟又出生了，两夫妻就在一楼置办了一间店铺。
钟辰乐家是后来才来的。
朴志晟还记得那个早上，在睡梦中朦朦胧胧听见搬东西的声音，他的房间靠窗，拉开一小截窗帘就能看见楼下的情况。
他看见背着小书包穿着小衬衫的的钟辰乐乖乖站在一边，等他爸爸妈妈把东西搬上去。
钟辰乐给朴志晟的第一印象——傻孩子。
从楼上看到的钟辰乐一动不动，脑袋圆溜溜的，不吵不闹，看着有点呆。
钟辰乐家搬到了二楼，也在一楼开了一家店，在朴志晟家的店旁边。
朴志晟听他妈说，钟辰乐家搬过来，是因为原来的地方风气不好，不适...
随便搞了一点
/
小镇这边的居民楼的第一层是开店铺的，朴志晟的爷爷奶奶的房子买在三楼，后来朴志晟爸爸娶了老婆，朴志晟又出生了，两夫妻就在一楼置办了一间店铺。
钟辰乐家是后来才来的。
朴志晟还记得那个早上，在睡梦中朦朦胧胧听见搬东西的声音，他的房间靠窗，拉开一小截窗帘就能看见楼下的情况。
他看见背着小书包穿着小衬衫的的钟辰乐乖乖站在一边，等他爸爸妈妈把东西搬上去。
钟辰乐给朴志晟的第一印象——傻孩子。
从楼上看到的钟辰乐一动不动，脑袋圆溜溜的，不吵不闹，看着有点呆。
钟辰乐家搬到了二楼，也在一楼开了一家店，在朴志晟家的店旁边。
朴志晟听他妈说，钟辰乐家搬过来，是因为原来的地方风气不好，不适合钟辰乐读书，所以搬到了这边。
朴志晟觉得这很没道理，毕竟这边的学校也不见得有多好。
钟辰乐是个很用功读书的人，又因为比朴志晟高一年级，两个人通常碰不到面。顶多朴志晟他妈让朴志晟到钟辰乐家店里买点东西，才会见到在收银台做作业的钟辰乐。
这时候他会把钱扔到台上，“哥哥，收钱。”
钟辰乐很白，在见到钟辰乐之前朴志晟没见过这样干净的小孩，毕竟他的伙伴全是在泥潭里认识的。
这种皮肤在收银台灯管的照耀下更白了。钟辰乐没看他，埋头收下钱，淡淡地嗯了一声。
收银台上摊着他的作业，是朴志晟看不懂的各种公式，不只是因为钟辰乐比他高一年级的，而且朴志晟本身也不爱读书，自己年级的课本都一知半解，更别说钟辰乐的。
两家人是因为各自的妈妈一起打麻将才亲近起来的，但是不包括两个孩子。在朴志晟眼里，钟辰乐就是他妈妈嘴里别人家的孩子，他妈让他什么都和钟辰乐学着点，可越是这样朴志晟就越是看不起钟辰乐。
又蠢又内向的书呆子。
朴志晟和钟辰乐正好相反，是镇上小鬼头都认识的小混混，颇有点做大哥的感觉，身边总围着一群小弟，在他们店门口吵吵嚷嚷。朴志晟爸妈肯给朴志晟钱，一给就是一把，朴志晟一群人就在街上游荡，买把大枪，再买盒火机，放在马路上砰砰砰打掉，然后随便丢在路边，也不捡起来。这种时候朴志晟会偷偷回头看钟辰乐，这个爱学习的邻居哥哥肯定会皱起眉头。朴志晟看他皱眉玩得更起劲了，乒铃乓啷，扯着嗓子喊人，生怕吵不到那个埋头苦读的人。
他们也就这点交集，一句正经聊天的话都没说上过。那个时候钟辰乐还在镇上读书，后来钟辰乐考到了县城里的学校，他们就更少见到了。
朴志晟的高中上到一半就没接着上了，跟着认识的一帮人，找点赚钱的路子。
能见到钟辰乐的时候是过年。
挂红帘吊灯笼是当地的习俗，朴志晟看见了站在鞭炮碎纸里站着的钟辰乐。
他长高了一些，头发剪短了，穿着白毛衣，看起来很干净。
外头的亲戚带了小孩来，大人们在里屋讲话，钟辰乐就在外头带小孩玩。
在朴志晟对钟辰乐为数不多的记忆里，这还是他第一次见钟辰乐笑。
笑得很开心，眼睛眯成一条小缝，咧开了嘴。
钟辰乐和小孩在那头玩，朴志晟在这边和朋友摆了张桌子打扑克，剥的瓜子壳散了一桌子，烟头捻在茶水里。
朴志晟从兜里掏出一张红票子，扔在桌上，随手点了一个人踹了他一脚。
“去隔壁买包烟。”
拿到钱的人乖乖去了，听见他喊了一句，“哥，买包烟。”
钟辰乐像被吓到一样回过头，比起他们变声过粗哑的声音，钟辰乐的还是那么清朗。
“要什么烟？”
“青五叶。”
钟辰乐揉揉抱着他腰的小孩的脑袋，转身进店拿烟。
烟盒扔在桌上，朴志晟拆开来夹住一根点着，倒没有抽。
他在想，如果往钟辰乐白净的衣服上吐烟会怎么样。
去了县城读书的钟辰乐像完全变了一个人，年后几天是亲戚朋友拜访的日子，钟辰乐在县城的同学刚好路过这边，也顺道来看看钟辰乐。朴志晟一天到晚在外面打鞭炮，自然见到了。
挺瘦的小男生，钟辰乐勾着他的脖子笑得很大声，在此之前朴志晟一直以为钟辰乐闷得不会笑。
他听见钟辰乐说到钢琴，说他最近在学那一首曲子。
钢琴这种东西，对于朴志晟来说只是知道有这个东西，有着黑白的牙齿，在以前朴志晟还在上学的时候，会弹钢琴是多高雅，多值得炫耀的事。
这样的事是钟辰乐能拿出来当家常一样说。朴志晟已经在想象钟辰乐坐在钢琴前面弹钢琴的样子了。
像不切实际的校园剧里的画面。
他突然心血来潮，把手里的擦炮一股脑的给旁边的人，在裤子上擦了擦手跑进屋和他打麻将的妈说。
“妈，我要学钢琴。”
他妈缓缓推倒麻将牌，“糊了。啥？”
他妈一定觉得他疯了，从格屉里拿出几十块钱，“啊，好拿去买擦炮玩，不准买烟啊！”
他就知道。
朴志晟也没想明白自己刚刚为什么突然说出这些话，总之他不可能再说一次。
接过他妈的钱就要走，就听见钟辰乐他妈说，“我们家乐乐会弹啊，让乐乐教他不就好了。”
接着他妈啧了一声，就开始数落他，“鬼知道他满脑子想些什么，都不知道像谁，别理他。”
“想学就给他学嘛，反正乐乐放假。”
“朴志晟！滚回来！”他妈嘴里喊着他手里还在搓着麻将，“你是不是要学，要学就自己去和乐乐哥哥说。”
“算了妈，我随口一说。”
“去不去你自己的事啊！”他妈碰了牌。
朴志晟走出去路过钟辰乐，钟辰乐可能听见里面喊了他名字，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他妈的嘴比他快。
“乐乐！”
“嗯？”钟辰乐放下孩子走进去。
“志晟想学钢琴，你教教他呗。”
“钢琴要练久一点才有效果的。”
“哎呀，不用那么讲究，就教他几天，别让他出去疯玩，你随便教教他就好了。”
钟辰乐有点犹豫。
钟辰乐他妈把家门钥匙拿给钟辰乐，“带弟弟玩一玩就好了，别在外面玩擦炮吵死人。”
钟辰乐拎着钥匙，走到收银台收拾书包。
朴志晟他妈又在里面喊，让朴志晟跟着钟辰乐，连句哥哥都不喊。
朴志晟挠挠头，站在收银台面前等他，钟辰乐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走吧。”
朴志晟挤出笑容，阴阳怪气的喊了一声哥哥。
这边的邻居一般来往都在一楼的各个店铺了，尤其钟辰乐家有麻将机的，来往的人更多，但说要去各家各户串门，倒是少，顶多是送点吃的，借点东西。
平常时朴志晟也没来过钟辰乐家。
大门倒贴着绒毛福字，钟辰乐钥匙转啊转打开门。
“脱鞋。”钟辰乐扶着玄关板利落的脱下鞋子换上拖鞋，顺道命令朴志晟。
钟辰乐的袜子真好看，是白色的，干干净净，刚好包住脚踝。
朴志晟他们都流行短袜，大冬天也要露出脚踝，仿佛这样才是最酷的。
但是朴志晟现在觉得长袜也不错。
房子格局都差不多大，许是钟辰乐妈妈更愿意打理打理，钟辰乐也没那么闹腾，家里整整齐齐，钢琴摆在大厅窗口边。
“你要喝水吗？”钟辰乐问他。
朴志晟点点头，正不知道往哪站，钟辰乐把玻璃杯放在钢琴盖上。
“过来坐着。”
“好。”朴志晟坐在软软的椅子上，心里有点紧张，他的手指刚刚夹过烟，丢过擦炮，摸这个东西会不会太侮辱了。
“你知道哆来咪发那几个音符吗？”
“知道知道。”
“嗯。”钟辰乐搬过凳子坐在他旁边，打开漆黑反光的盖子，把钢琴黑白琴键展现出来。
钟辰乐短短的手指搭在琴键上，跟他说了一大堆他听不懂的乐理知识。
朴志晟没认真听，他的注意力都在钟辰乐的手上，白白的肉肉的，手背指节还有几个偶尔出现的小窝窝。
一点都不像大人。
对于朴志晟来说，钟辰乐算是大人了。
“你试试看。”
朴志晟咽了咽口水，把手搭在琴键上，光滑的触感让他有点紧张，他不像是那种玩高雅艺术的人。
钟辰乐见他不懂，拽着他的大拇指往白键上按。
“不要太大力，要用指腹，拇指，然后食指，然后这个这……到中指，把拇指伸过来，一路按过去，就没了。”
朴志晟的手很大，手指也很长，钟辰乐的小手掌刚好包住他的大拇指，像小孩子牵他的手一样，很暖和。
“记住了没？”钟辰乐问他。
“什么？”
钟辰乐自己弹了一遍，白亮亮的手在朴志晟面前晃，朴志晟在想钟辰乐手那么小，怎么弹的钢琴。
“喂！”钟辰乐怼了一下他。
朴志晟手指僵硬的在琴键上按着，钢琴发出难听又缓重的声音，像老爷爷不利索的说话。
钟辰乐看起来还想纠正他，又想了想作罢了，就让他自己再练流畅一点。
朴志晟没什么心思在钢琴上，钟辰乐离他很近，他一回头就能看见钟辰乐的脸。
“手指怎么伸过去？”朴志晟回过头看钟辰乐。
钟辰乐垂着眼，脸肉肉的但还是很小，听见朴志晟喊他睁大了眼和朴志晟对上视线，用手比了个四。
“这样。”
“好……”朴志晟悻悻然转过去。
其实本来就不是要认真学，钟辰乐看他练了个大概就没管他了，拿着手机在旁边玩。
可能是在和什么人聊天，偶尔会发出哼笑的声音。
外面突然放起了烟花，很大声，比下雨天的雷声还要烦人，不间断的打着。
其实朴志晟从来不觉得烟花好看，他买烟花也只是为了点着玩吵人，还有就是在收银台等钟辰乐找钱。
“还要弹吗？不弹我们下去了吧。”
钟辰乐从茶几上抓起一把瓜子放在手心，还有几颗从指缝里钻出来，夹在他粉红的手心里。
钟辰乐要放他走他当然要走，这里又闷又难受，比在学校校长面前不敢撒泼一样难受。
下了楼大人还在打麻将，每年都这样，谁也不知道他们要打到几点，但是过年就图这样，没人会在意玩到多晚。
天空因为放了太多烟花灰蒙蒙的，看不见星星月亮，到处一股烟味，小孩子骑着单车哧溜溜的过，单车轮上挂满了荧光棒。
朴志晟的朋友还在空地点烟花，朴志晟正要走，钟辰乐也没拦他，倒是朴志晟自己折回来。
“乐乐哥，和你加个微信，我明天还要学发信息给你。”
钟辰乐从裤袋里搜出手机，套着一个黑色的手机壳，还是半年前的手机款。
扫了码就加上好友了，钟辰乐的头像像是他们班主任的表情包，站在讲台上拿着教鞭张大了嘴。钟辰乐这样的人，完全看不出来会用这样的图片当头像。
朋友圈也没有锁，钟辰乐偶尔会发发动态，抱怨一些日常或者去哪里了记录一下，不过少之又少。
没什么特别的。
但是在他朋友圈里又显得特不一样。
只是借着几天的钢琴交流，后来年也快过完了，钟辰乐又开始复习做作业，没空理他。
倒是开学那一回，钟辰乐要到县城上学，朴志晟正说要去县城玩，开着他爸买给他的摩托。
钟辰乐他妈就说干脆让朴志晟送钟辰乐去上学。
朴志晟没什么不肯的。
钟辰乐大大方方的跨坐上他的摩托后座，因为重力摩托后边沉了一下。
“没安全帽吗？”
“……”不良少年开摩托带安全帽像什么话。
朴志晟只好先载钟辰乐到卖摩托的地方买了两个安全帽。
钟辰乐好小的脸，束带在他下巴像舌头一样略出一大截，小小的脸包在安全帽里。
“走了。”
听见身后人淡淡的嗯了一声，朴志晟扭下把手。
摩托嗡嗡作响开在国道上，小镇离县城并不远，开个半小时就到了。
朴志晟很久没上过学了，在镇上的学校也只是挂读，看到校门他还有点恍惚。
钟辰乐从他车上下来，在地上蹦了两下，应该是把腿坐麻了。
“你什么时候放学？”朴志晟熄了火。
“应该三点多，今天只是开学报道。”
“那我载你回去。”
“你不回家吗？”
“我约了朋友去恒基，差不多就这个点。”
钟辰乐看看手表，“那行，我到时候发信息给你。”
朴志晟点头，倒退着摩托，“去上学吧。”
钟辰乐和他挥挥手，进了校门。
钟辰乐他，又白，又瘦，小小只的，学习好，会弹钢琴，懂事，听话……
真完美啊……
安全帽的盖子挡住朴志晟的脸，他紧盯着钟辰乐的背影。
少年的破坏心理作祟，想像拔下洋娃娃四肢一样摧毁钟辰乐。
朴志晟顶了顶腮帮子，启动摩托穿过红绿灯。
朴志晟今天没喝太多酒，因为想着待会还要开摩托回家，平常是他自己倒没什么事，只是今天要载人。
包厢里充斥着别人鬼哭狼嚎的歌声，钟辰乐打了电话给朴志晟，朴志晟没接到。学校离恒基不算远，钟辰乐快走到了才收到朴志晟的回电，朴志晟就要说去接他了，钟辰乐没说要，反正他也快到了，让朴志晟再玩一会也成。
朴志晟突然就安分下来了，熄了指缝的烟，无聊点滑动着几个手机页面。
包厢门被人轻轻敲打，离门最近的人过去开了。
钟辰乐探出脑袋，“志晟在吗？”
开门的人愣了一下，许是一开始没认出钟辰乐，朴志晟伸着懒腰站起来时才想起来，还莫名其妙的喊了哥。
包厢里有其他人不认识钟辰乐的，大着舌头问，“哪里来的小靓弟？”
朴志晟踹了他一脚，“没点礼貌，我都喊他哥。”
说话的人啧啧啧的摇着头，站起来拿着手机就和钟辰乐要微信，钟辰乐没和这种人打过交道，像被吓到了一样扶着门没说话。
“滚边去。”朴志晟揽过钟辰乐的肩往外走，“你微信里能有几个男的，别把人家好学生和你列表里的鸡婆放一起。”
“朴志晟这就走了？”
“走了，我要送他回去，晚了待会给我妈骂了。”
关门声把其他人的话压制下去，钟辰乐没听清后面说了什么。他和朴志晟并肩走着，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话来说。
“你摩托在哪？”钟辰乐跟着朴志晟出了恒基的门，还要往外继续走。
“我放对面了。”
两个人在斑马线处停住。
春天还没有来，白天还是要早早的收拾滚蛋，才四点多钟，天就开始灰了。
绿灯亮起，钟辰乐刚抬脚出去，就被朴志晟一把拽着书包拉回来，一辆机车呼啸而过，带着土嗨的音乐，闪着灯。
“他妈的。”
钟辰乐听见朴志晟骂人。
就在他耳朵上面。
能闻到他吐出来的烟酒气。
“有病，看到红灯也敢撞，撞死人赔死他。”
朴志晟拉着钟辰乐点书包带推着他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骂。
“你很遵守交通规则啊。”钟辰乐觉得好笑，仿佛这样正义的话从朴志晟嘴里说出来有多不可思议。
“以前也撞红灯。”朴志晟掏出车钥匙，哔哔了两下路边的摩托车，“现在不敢了。”
“干嘛，撞过人啊？”钟辰乐等着朴志晟把车头方向转好。
“没有，我哪有这本事。”朴志晟调好车头。
钟辰乐坐稳了，才听见朴志晟说，“我开车很牛逼的。”
“嗤……”
“你不信啊。”朴志晟怪笑着。
“你别乱来……”
朴志晟进了空旷国道，就开始加油门，摩托车震得钟辰乐脑袋发昏。傍晚风凉，车开得快，风也大，把钟辰乐的头发吹得在空中飞舞。钟辰乐被风吹的脸麻，埋下头躲在朴志晟背后挡风，朴志晟像不怕风一样，还是风驰电掣的开着。
摩托突突突的在小店门口刹车，钟辰乐跳下来时双脚发抖，朴志晟像没事人一样拧下钥匙揣在兜里，刘海被风刮的直立起来，一脸坦然。
“谢了，我先回去了。”
钟辰乐刚要上楼梯，就被朴志晟喊住。
“那你明天还要去吗？”
“这不废话吗，当然要去啊。”
“那我送你去。”朴志晟双手插兜，攥着车钥匙的手心冒汗。
“你有空？”
“我又不用上学。”
“那行。”钟辰乐垂下头甩甩乱七八糟的刘海，“我明天上去找你。”
“几点？”
“六点多吧，我早读七点。”
“那我下去找你就行了。”
“成。”钟辰乐点点头，转身跑上楼梯。
朴志晟松了口气，对着后视镜整理整理头发，又骑上摩托不知道要去哪里玩了。
朴志晟乐于送钟辰乐上学，钟辰乐也就不用想其他方式上学了。朴志晟早上送他去，接着就在县城里转悠一整天，等下午钟辰乐放学再把他接回去。
时间耗在这里，朴志晟和那群小混混处的时间也少了，倒不算那点油钱，朴志晟他妈还是挺高兴的。
钟辰乐向来是几家人心里的好孩子，自家孩子能和他沾沾边，都打心里高兴。
有回早上升旗领导刚警告完一些不三不四的女学生不准再让她们社会上的男朋友骑车来载，抓到就处分。下午朴志晟碰巧想早点到，刚到校门口就被门卫抓了，莫名其妙的被几个老师逮在校门口训话，说一些什么耽误学生的话，朴志晟听得一头雾水，又心里窝气。
放学人群往外涌，朴志晟被逮在一边被骂显眼的很，钟辰乐一出来就看见了。
“老师……”
学校领导是知道钟辰乐的。
“这我邻居……来接我的……”
领导喉咙咳嗽了几声，“我还以为什么社会渣滓。那回去吧，以后不用先到，让钟同学等一下怎么了呢。”
朴志晟窝着的火不高兴，钟辰乐握着他的手臂拉他走开，才强忍着。
摩托打着火，钟辰乐带上安全帽，凑到朴志晟耳背，柔声问他。
“你被骂啦？”
“气死了。”
钟辰乐摸摸他的肩，就当安慰了。
“他们就是说不让社会上的人来学校。”
“我社会吗？我三好公民，真真是有病。”
钟辰乐在他背后笑出声，“之前很多那些社会姐的男朋友来接人，校领导生气了，所以这样。”
“你们学校……”朴志晟顿了顿，“很多人谈恋爱吗？”
“还好，能看见有。”
“那你呢，你谈吗？”
“我不谈。”钟辰乐轻飘飘地接上话。
“为什么不谈？”
“没喜欢的。”
“哦。”
朴志晟就没接话了。
小镇在建设，每天都有很多工程车载着泥沙从国道开往小镇上，散了一路的沙灰，风混着沙灰吹，一股尘味。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朴志晟突然说。
风吹散了朴志晟的话，钟辰乐没听清，让他再问一次。
“你喜欢我这样的吗？”
钟辰乐听见了，大笑了两声，“干嘛啊，你要泡我？”
“本来没这么想。”朴志晟也笑了，“你这么一说我就想了。”
“想得美了你。”钟辰乐怪变扭地捶了朴志晟的后背。
“那我美美的想一想。”
到家时朴志晟又问了一遍钟辰乐，“你觉得我行不？”
钟辰乐顺顺朴志晟的毛，“不行哦。”
“为什么觉得不行？”
钟辰乐沉默了一下，“咱俩不是一路人。”
接着两个人都没说话了。
虽说冬天进入了尾声，在春雨要淅淅沥沥泼来之前还要经历两三次冷空气。
朴志晟那天才要把大棉袄收起来，就给他妈唠叨了。
“这天还要冷的知道吧，哪有那么快热，到时候下雨了冻不死你。”
朴志晟一脸惆怅的看着刚叠好的衣服，又抖搂抖搂挂出来。
“那些要上学的学生也还是苦，下雨也要上学，再冷也要上学，顶着日头也要去上学，你看你，不然你打算打算把我和你爸的店铺接手，别一天到晚到处瞎混。”
朴志晟摆摆手，“我自己有打算。”
“你打算什么，唉，我说不动你了。”
朴志晟才仔细想想刚刚他妈说的话，还有得冷，那他载钟辰乐上学岂不是会被冻到。
接着就很突然的穿着拖鞋串下楼，从车房吃尘的箱子里翻出挡风布，很大一块，一面是防水的花面，一面是有厚厚的绒毛的。
朴志晟胡乱把它塞进摩托车后尾箱，用力盖上盖。
长辈对生活的经验是几十年的生活积累下来的，在艰难生存和享受生活之间得到的生活经验，总差不到哪里去。
没过两天就冷了，朴志晟早上起来搓着手臂穿上棉袄，拎着钥匙叮铃哐啷的出门，钟辰乐已经在楼下边系围巾边等他了。
可能是出门时手忙脚乱，长长的围巾带缠住了书包带，钟辰乐正在努力的把它扯出来。
朴志晟一拉就拉出来了。
“你好蠢。”
“啧。”钟辰乐捶了朴志晟的肩膀一下。
朴志晟伸手把钟辰乐的围巾拉高，挡住了他半张脸。
“你没擦面油，待会很大风吹破皮了。”
“谁擦那种东西。”
朴志晟臭美的搓搓自己的脸，“我擦了。”
“啧啧啧！”钟辰乐跨上摩托，“肯定是偷你妈的，我告你妈知。”
“你自己不偷你妈的用，你嫉妒我啊。”
“咦……”钟辰乐嫌弃的摇摇头。
“来，我借你蹭一点。”朴志晟把脸凑到钟辰乐面上，要把自己脸上的面油蹭到钟辰乐脸上。
钟辰乐一把抓着他的头发，才制止了他看起来伟大其实很无耻的行为。
“快走快走，我要迟到了。”
朴志晟在钟辰乐的催促声中打着火，在尚未清醒的居民楼间呼哧而过。
朴志晟突然和钟辰乐提到了做事的事。
“每天也是这样玩，我去抓点钱，请你吃东西。”
“你要去哪做？”
“朋友家的车行，我给他打打杂。”
“叔和姨知道不？”
“不知道，还没说，先和你说。”
“可不可靠呀，别给人骗了。”
“我又不傻。”
“不会被人欺负吧？”
“不会，谁敢欺负我了。”
“那你要和叔姨说过了才能去，大伙得知道你去干嘛了。”
“我知道。”朴志晟遇到红灯停了下来，“我今天去看看，能上就上。我问了时间的，要比你放学晚一点，你看看小店里等我一下，我再来接你。”
“我没事，你小心点。”钟辰乐跳下车，整理整理仪容，朴志晟正要走，钟辰乐喊住了他，“那在哪你到时候同我说一声。”
“好。”
校门就要关了，钟辰乐顶着校领导的视线溜进去，被关进了大铁门里。
放学后钟辰乐钻进了书店，本来想着等朴志晟的话他可以看看书什么的，然而心思全然不在书上，光担心朴志晟能不能找着他了。
半个小时，朴志晟的身影出现在书店门口。
带着一身的风尘气。
一时的焦躁不安得到了安抚。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钟辰乐欣喜若狂的奔上去。
“你还能去哪里？”
钟辰乐吐吐舌头。
“咱们回家会经过那个车行。”
“要在那做了？”
“就帮帮忙吧。”
钟辰乐听了就笑，“你别把人家车搞坏了，我还记得你小一点那下，你爸给你个玩具车，咣的就给你摔坏了，你这手，碰啥都要坏。”
提到旧事总让人不好意思，朴志晟不自然的挠着脑袋，“我那会不懂事。”
“现在也没多懂事。”
钟辰乐抱着书包歪着头笑。
本着损了朴志晟的愧疚，钟辰乐说要请朴志晟喝奶茶。
奶茶这种东西，像苗疆的蛊一样，就算知道十几二十块的它不及一杯温开水好，仍有不少人为它前赴后继，那种带着奶香，混着苦茶的味道，是必须飘在现代空气里的味道。
奶茶店通常开在学校和写字楼这些地方，当然人流量多的地方也很多。只是相对学校旁边的而已，做工没有那么精致，杯子也薄，运气不好还会拿到封口被热熔的那种。
老板从冰箱里用水勺子舀出来，分装到各个杯子里。
也不能怪老板做奶茶急功近利，一放学人太多，手脚不快怎么支撑起着小小一方店。
其实朴志晟对奶茶没什么欲望，他以前爱喝，后来尝过啤酒的火辣，奶茶就显得不够味了。
所以钟辰乐在问他喝什么的时候，朴志晟说随便。
钟辰乐就给他点了名字很好看的抹茶奶茶，这种一整杯色素的奶茶。
朴志晟捧着跟发霉了一样的东西，难以下嘴……
“好喝吗好喝吗。”钟辰乐嘬着自己手里的原味，眼睛看着朴志晟手里的。
其实是自己想喝吧，又不敢尝试……
朴志晟这样想。
“你尝尝。”朴志晟把吸管怼到钟辰乐嘴边。
钟辰乐自然的含住吸管，咻的一下吸走一大口。
“哇……”钟辰乐粘粘嘴，比了个OK。
朴志晟也嘬了一口，他现在觉得这个还是挺好喝的。
两个人边喝边走出去，朴志晟在上车之前一口气喝完了，对着垃圾桶一扔就中。
钟辰乐把自己的围巾扯下来，兜在朴志晟脖子上。
“你在前面风很大，我躲在背后就行。”
在钟辰乐脖子上圈过的布料有股淡淡的体香，比他以前闻过任何女人身上香水的味道都好闻。
糖精黏腻的在口腔里，奶茶不算是解渴的东西，而有的人喝完仍觉得渴。
只是他的渴，无论是奶茶还是水都解不了的。
朴志晟在车行帮忙了个把月，偶尔在检查汽车时会看着反光的车盖发呆，上面倒映着他扭曲的脸，扭曲的灯光，扭曲的天花板。
他拿到的第一份工资，有一千五。
朴志晟拿着钱带着钟辰乐风光的走进小吃街，像以前一样闭着眼花钱的德行。其实他两都不爱吃这些小街摊，只是朴志晟觉得这笔钱，还挺有意义，不拿来吃太浪费了，然而吃到最后还要一串烤串要两个人一起吃才能吃完。
“辰乐。”
自打两人熟络以来，朴志晟就把膈应的哥字去掉了。
“什么人才和你是一路人？”
这样的渴，什么时候才能止住。
钟辰乐摇摇头，蓬松的发丝也跟着晃动。
“不知道。”
过了一会钟辰乐又说，“志晟，你是自由的。”
后面那句钟辰乐没说。
但我不是。
街市五彩斑斓的灯一瞬间让朴志晟觉得混乱，像高度近视一样混在一起的色块，他连钟辰乐的脸都看不清了。
没人提出要求，也没人有机会拒绝。
全都活在试探中，没有新时代年轻人大胆奔放的样子，反而像七八十年代羞涩的问号。
只有心口不一才能说明他们还是朝气蓬勃的少年人。
朴志晟他妈说过的，会下雨。雨虽然会迟到，但一定会来，不管是为了来浇醒醉生梦死的人，还是眼前混沌的。
朴志晟下班出去的时候就已经天雷滚滚的，灰黑的天，四处一片压抑。路上的车鸣笛变得莫名焦躁，谁都想赶在下雨之前回到家。
这样的暴雨总是突如其来，钟辰乐还打算和朴志晟等雨停，可晚了小店老板也想关门。
朴志晟只好打算带钟辰乐回车行，他在那边有午休的小隔间，如果雨不会停，只能带钟辰乐在哪里住一晚了。
钟辰乐从书包里拿出伞，说要挡一下。
然而朴志晟对伞上几根细铁针没有信心。
车行不算远，平时朴志晟开得快也就五六分钟，现在下着雨，只会一点一点拧着。
伞的作用也不大，这样的雨，是势必不让任何出来的人干干净净的回去的。
车行只剩下值夜班的了，朴志晟打了招呼，就带着钟辰乐回到他的小隔间里。
通身都湿透了，水在地上汇聚成一摊。
值班的前辈把以前冬天取暖的电热器拿出来放到朴志晟的小房间，嘱咐了几句要换衣服喝热水的话。
两个人赤条条的面对面时都噗嗤的笑出来，朴志晟用棉被把钟辰乐裹起来，自己围了个毯子。
衣服摊在电热器旁烘干，钟辰乐在那边和家里打电话。
很乖的语气，妈妈说什么都答应。
书包是被护在胸前的，只有包面上湿了，钟辰乐拿出书来检查了一下，又一本一本的装进去。
“你要做作业啊？”朴志晟倒着热水。
“不做。”钟辰乐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我都跟我妈说了，我明天请假。”
朴志晟把水递给钟辰乐，坐在他旁边。
收拾着书无暇顾及被子有没有裹好，露出小半个肩膀。
像什么呢，像是玫瑰花馅的汤圆，朴志晟一时不知道说这是白色好还是粉色好。
钟辰乐接过杯子时摸到了朴志晟的手，冰凉凉的。
“怎么那么冷？”钟辰乐放下杯子两手握住他的手。
朴志晟人高，手脚也大，以前总能听到他妈抱怨朴志晟不好买鞋。
钟辰乐笑嘻嘻的抬起脚，按在朴志晟脚上对比着。
“大手大脚，怪不得老弄坏东西。”
朴志晟的手还给钟辰乐握着。钟辰乐的手，也好白好白，有点肉，没有因为掌纹的密布变得粗糙，不知是因为温暖才变得粉红的手心，还是因为手心粉才变得温暖，像简单的放置物品一样放在他手中的钟辰乐的手，戴上戒指一定很好看。
“志晟是不是很多小姑娘喜欢？”
钟辰乐的声音也像浇过雨一样湿润了。
“什么？”
“志晟是小帅哥呢。”钟辰乐捏捏朴志晟的脸，“高高瘦瘦，又很帅，还很会疼人。”
钟辰乐可能疯了。
这种时候看着他，眼神显得很委屈。
毫无征兆的，朴志晟吻了上去。
咬着钟辰乐的唇厮磨，去舔着他的舌，被子就掉下来了。
现在除了亲嘴，朴志晟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了。
他们交换着呼吸，摸着对方的脖颈。
“志晟，你爱我吗？”
很小声地问他。
朴志晟抿着嘴，因为刚接吻过有点麻，没有回答。
爱不爱，谁知道呢，他只知道他现在很渴，一定要马上解渴才行。
新手生疏莽撞，用力掐着身下的人，生怕一不留神他会溜走。
人类向来对这些事无师自通，血液从大脑循环到下半身，打开了那扇门都是出于习惯了。带着那种渴求，势必要在一片荒芜中找到绿叶，去抚摸它，怜爱它。
完整的钟辰乐破碎了，朴志晟终于把他的白瓷壳打碎，才发现里面也是和他一样的同一种生物。
总之他做到了，安静上学安静做作业的钟辰乐，因为他在哭，因为他微张着嘴，因为他全身变得通红。
洋娃娃被摧毁了。
这种事情爱人能做，一夜情能做，在法度之外的买卖能做。
可是他们不知道出于什么而做。
有头有尾的，钟辰乐累得睁不开眼，就这样睡了。朴志晟用尽全力最后一点力气，吻上他的眉间，压着他沉沉地合眼。
从此就打破了禁忌，朴志晟没再提要不要泡钟辰乐，钟辰乐也不提他们是不是一路人。
他们躲在学校后门接吻，打着幌子骗父母在小隔间里向对方索取。
在夏天终于撒欢着脚步跑来前，朴志晟让钟辰乐再穿了一次他过年时穿的白毛衣。
白毛衣下是或红或紫的印子，是海水肆虐过侵蚀的石柱。
朴志晟把毛衣染的一股烟味，往钟辰乐脸上吐烟，钟辰乐要跑就抓回来，桎梏在怀里，在他白毛衣上留下罪恶的痕迹。
钟辰乐问他，“你爱我吗？”
“干嘛一直问。”朴志晟握着钟辰乐的后颈，舔舐他的脖子。
他低着头，没看见钟辰乐眼眶变红。
再分别再见面。
钟辰乐住校了。
只有星期六休息。
最后一个学期钟辰乐也没打算要回家休息，朴志晟见不到他了。
朴志晟的车停在学校对面，撑着车头，手里夹着烟，但不想抽。
校门涌出人群，是学校的外宿生，不会有钟辰乐背着书包探头探脑的找他。
钟辰乐说他要读书。
朴志晟看着裤裆，“你想他啊。”
“没出息。”
也不知道到底在说谁。
将烟头扔在地上踩灭，会有人来扫走这一地的碎片。
钟辰乐毕业那天是朴志晟去接的人。
钟辰乐在圈着他的腰，紧紧抱着他。钟辰乐指着天上的鸟对朴志晟说，“这是你。”
“你读书读傻了吧。”
后颈一阵酥麻，钟辰乐在嗅他。
“你没抽烟啦？”
“嗯？”
“少抽点。”
“不抽了。”
朴志晟这回从后街绕了进去，拉开车库的门把车停进去。
“你打算去哪上学？”
“隔壁市吧，发展好。”
朴志晟捏着指关节，猛地拉过钟辰乐摁在墙上，侵略一样吻他。
笑很容易的控制，但是眼泪不行，小小的眼眶，装不住两行泪。
“去呗，我无所谓。”朴志晟恶狠狠地说。
“那就好。”
钟辰乐抹着朴志晟眼角。
朴志晟两手无力地垂下。
“志晟……”钟辰乐仰起头轻轻地亲他的脸颊，“我以前觉得，除了读书，我没什么路，我现在也这样想，我没胆去开辟什么新天地，我这一辈子就是从一个地方毕业，再去另一个地方接着等毕业。”
“我不敢跟你，你什么都是未知数，说我死板也好，我想要安定下来。”
“下次回来，我还教你弹钢琴，陪你去放烟花。”
钟辰乐扎根在土里，不同于爱飞的朴志晟，他只要看着鸟从天边飞过，他就知足了。
“志晟，你爱我吗？”
钟辰乐就这样看着他。
朴志晟突然像穿越了一样，曾经和钟辰乐那样生疏，现在却能和他毫无顾忌的肌肤之亲，这中间经历了什么他好像一瞬间都忘了。
钟辰乐很久都没有坐在收银台做作业了不是吗，他也很久摆脱了小跟班，再也没有四处搞破坏了。
也就是，他没有在外面吵钟辰乐的机会了。
早就没有了。
他爱不爱钟辰乐，他没想明白。
朴志晟对于一些玩具，他没有的，买也好，凶也好，总之他要拿到，只是因为叛逆心作祟，并不是真的喜欢。
人的一步步高升，也就意味着离家，离父母越来越远，钟辰乐的父母有时就这样坐在店里，愣愣地做生意。
朴志晟他妈那天回家就说了，钟辰乐跑到外面去，钟姨每天想啊，有出息了也让人伤心，这样看朴志晟也挺好，就在自个眼皮底下，病了疼了，还能照顾上来。
朴志晟一向不爱搭理他妈对人生的感慨的，系上围裙，弯腰进仓库帮他爸搬货。
朴志晟辞了车行的事，回家帮忙了。
头发剪的很短，很有朝气，钟辰乐他妈每回见他都要夸夸他。
“帅小伙，真不错。”
接着就把他原地转一圈，“能骗晕多少人啊。”
朴志晟咬着唇不说话。
仿佛钟辰乐不在，他就成了两家人轮流照看的小孩。
小镇学校放暑假时朴志晟就开始焦躁了。
一个夏天的假呢。
钟辰乐他妈在门口坐着择菜，和钟辰乐打着电话。
“辰乐，妈妈想你了。”
朴志晟刚摆好的货，哐啷啷的掉下来。
车站修了一大片水泥地，还一点遮阳的地方都没有，朴志晟就这样坐在摩托上等待，汗水多少浸湿了他额前的刘海。
挺久了吧，他才看见拉着皮箱的钟辰乐走进了烈日当空里，和他对视。
“志晟？”钟辰乐举起手摸摸朴志晟的脸，皮肤很好，还是那么小的脸，尖尖的下巴，高高的鼻子，很好看。
朴志晟低头吻上钟辰乐的头发，还有一股汽车空调的味道。
“我好想你。”
一种克制又接近疯狂的，还带点不甘。
钟辰乐拉着他一根手指，过了多久还是这样看着他，“你……”
那张在他口腔里索取占领过，吻过他全身，喊他辰乐的嘴，包裹着浓热的巧克力，发出单字音节。
是他想要听到很久的字，只需要这一个字，他就能确定下来，就能看到几十年外白发苍苍的光影。
钟辰乐拽着的无名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剪成半圆。
带戒指，一定很好看。
【添望】早饭
＊本文又叫，被遗忘的小馄饨
*试试把最初一版申请解屏，看过的不用看了
盛望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觉着自己身下的床好像变宽了，他和江添两个人躺都能翻身了——
嗯？
我好像是在宿舍来着？
盛望猛地睁开眼，果然，原本躺着两个人的床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他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多了。
他伸手抓了抓头发，点开微信给江添发消息。
[你再说一遍]：你在哪儿？
[哦]：喜鹊桥。
[你再说一遍]：？？？？？
[你再说一遍]：你背着我去喜鹊桥？
[哦]：……
这一瞬间，盛望隔着屏幕都感受到了江添对自己的无语。
他...
＊本文又叫，被遗忘的小馄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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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我好像是在宿舍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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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抓了抓头发，点开微信给江添发消息。
[你再说一遍]：你在哪儿？
[哦]：喜鹊桥。
[你再说一遍]：？？？？？
[你再说一遍]：你背着我去喜鹊桥？
[哦]：……
这一瞬间，盛望隔着屏幕都感受到了江添对自己的无语。
他用舌尖顶了顶腮帮子，觉得自己可能是早上睡迷糊了，说话不过脑子。
正想着，江添又发来一句。
[哦]：你没看纸条？
盛望看着屏幕上的话，眨了眨眼睛。
什么纸条？？？
他扭头往四周看去，终于看见了放在桌子上的小纸条。
上面写着：我出去买饭。
[你再说一遍]：刚起，现在看见了。
[你再说一遍]：那你快点啊。
[哦]：嗯。
然后江添也没再跟盛望说话，可能是在走路，没功夫。
盛望扒拉着手机屏，想起来周一的时候，徐大嘴才在升旗仪式上讲过早恋问题，还特意提了一下喜鹊桥。
好像是说什么，学校最近要严查早恋，还在那边的林子里安排了暗哨。
那会儿盛望没注意听，他满脑子都想着如果他把江添拽进林子里，他要干点什么。
盛望点开输入框，刚想给江添分享自己的想法，又想起来他现在可能回不了消息，手指在键盘上空无意识划拉两下，把手机扔到一边。
啊……好无聊。
盛望把自己摊成一个“大”字——由于宿舍床比较窄，这个“大”显得有点委委屈屈——躺在床上。
学校这周放了假，不过只有一天，老何在班里公布的时候还听见有人说，只放一天都不能叫“放假”。
不过有句老话说得好，放假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当天晚上史雨和邱文斌就开始收拾东西，第二天一放学直接拎着箱子回家了。
而盛望找了个“就放一天不至于回去”的借口，成功地创造出了和江添的二人世界。
盛望目光呆滞地看向天花板，现在整个宿舍只剩下他一个人，不仅无聊，而且冷清。他又拿起手机，想找江添，结果发现才过去了三分钟。
盛望觉得都过了一个世纪了。
行吧，他想，等待男朋友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的。
又过五分钟。
盛望还是没忍住，给江添发了消息。
江添走到半路，觉得兜里手机连震几下，他停下脚步站在路边查看。
手里还拎着打包的小馄饨。
消息是盛望发来的，还一连好几条。
一共两张图片四句话，江添点开图片，第一张是一个被粗略涂了黄色的旺仔罐，第二张是涂了白色的。
就是那种微信图片编辑里自带的那种颜色，视觉冲击力还挺大。
[你再说一遍]：诚实的少年呦。
[你再说一遍]：你掉的是这个金罐旺仔？
[你再说一遍]：还是这个银罐旺仔？
[你再说一遍]：或者是这个在宿舍闲得发霉的望仔？
江添刚看完最后一句话，盛望又发了张图片。
是张自拍，也没找什么特别的角度，就是盛望躺床上举着胳膊往下拍的。少年睡觉时候的纯棉白T恤还没换下来，被胳膊带着往上移，露出了一小截腰腹。
江添喉结微动，打字回复。
[哦]：马上就到。
江添刚关好宿舍门就被盛望扑了满怀，他连忙往后退两步，害怕手里的馄饨洒出来。
盛望接过馄饨，放在桌上，一转身又抱住了江添。
他把自家男朋友堵在身前，和他接了个牙膏味的吻。
江添伸手拍拍他：“吃饭。”
“不急，”盛望笑着，他胳膊环着江添，把人往卫生间里带。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盛望说道。
见群：679239291
他靠在江添身上，放空了目光，开口道：“江添……”
“嗯。”江添回应。
盛望突然笑了，他扭头，把脸埋在江添颈窝。
这是他喜欢的人。
只属于他的江添。
End.
在被p.b的边缘来回试探。
希望我能活着。
谢谢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