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洋灵】念
*起名实在太难凑合一个看看
*第一次发文轻喷
*OOC属于我
1.
我的先生叫李振洋。
听婆婆说他以前有个很不李振洋的名字,叫木子洋。
听起来很青春疼痛啊洋哥。
本来跟着傻笑的先生止住了笑意。与生俱来的男模高级气场让我突然有些害怕,是说错了什么话吗?
2.
先生很喜欢我叫他洋哥,每次我这么叫他的时候他的眼角眉梢都会沾染上笑意。
先生不喜欢我,我是知道的,我只是在他妈妈逼婚时恰好出现的人而已。所谓恰好出现,就是谁都可以,只是我赶上了,我很荣幸。
毕竟我那么喜欢先生,先生又是那么优秀的人,所以他不爱我,我不怪他。
3.
先生有一个很喜欢的人,这是在逝水流年累积起来的了解中感受到的。
先生说那个人姓李。李小姐真是个幸运的人。
他...
*起名实在太难凑合一个看看
*第一次发文轻喷
*OOC属于我
1.
我的先生叫李振洋。
听婆婆说他以前有个很不李振洋的名字,叫木子洋。
听起来很青春疼痛啊洋哥。
本来跟着傻笑的先生止住了笑意。与生俱来的男模高级气场让我突然有些害怕,是说错了什么话吗?
2.
先生很喜欢我叫他洋哥,每次我这么叫他的时候他的眼角眉梢都会沾染上笑意。
先生不喜欢我,我是知道的,我只是在他妈妈逼婚时恰好出现的人而已。所谓恰好出现,就是谁都可以,只是我赶上了,我很荣幸。
毕竟我那么喜欢先生,先生又是那么优秀的人,所以他不爱我,我不怪他。
3.
先生有一个很喜欢的人,这是在逝水流年累积起来的了解中感受到的。
先生说那个人姓李。李小姐真是个幸运的人。
他眼底的笑容的名字是李小姐,他偶尔的皱眉叫李小姐,他眼角的泪是李小姐,他在超市拿起又放下的糖是李小姐。
他一定很爱她。
4.
我有趁先生出门的时候悄悄翻看过他以前的日记,因为我太想了解那来不及参与的他的过去了。封面有写木子洋三个字,旁边有一块用修正带修了很多次的白块。前面都是字迹潦草像是报流水账一样的日常,一直到有一天,他端端正正地写了两句话:
“他毫不知情也绝不能知情。
“暗恋一个不可能的人就是这么难过啊,反正最后,总是要灭的。”
5.
先生哭了。
这不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哭,感性的先生看个社会新闻也会为了里面的主人公哭。
但这次不一样,先生蜷缩在电脑桌前,像个失去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子。
电脑屏幕亮着,是一条微博,上面赫然写着:当红偶像灵超公布恋情。
我忽然想起问先生喜欢的人的全名时他闪烁的眼,谈起与那人的过往时留恋又有所保留的语气。
我跌跌撞撞跑去书房,找出日记本,扣开封面上的那个白块。
李英超。
百度上说是那位偶像灵超的原名。
嘁,明明原名更有见识。
6.
后来我瞥见过先生给偶像发短信,但他最后也没有发出。
那条显示编辑中的短信只有一句话
“你我都放下,已如此重要。”
【洋灵/甜】草莓史诗
点梗完成✅
祝吃糖愉快。
1kun在不远的将来。
北方天生适合寒冷,如同寒冷天生适合蜷缩。
单薄的男孩旋风一样地杀进寝室,翻箱倒柜扒拉出羽绒服。窜进洗手间飞快地用梳子蘸蘸水弄了弄自己的头发,左看右看都觉得古怪,干脆翻帽子扣上。
轻车熟路地往岳明辉床上一坐,毫不客气地蹭个地盘穿鞋。男孩身上裹挟的冷气是经过体温加热的,带着一点淡淡的牛奶味沐浴乳的味道。
木子洋探出个脑袋来,长臂一伸就摸到了小孩的脑瓜顶,“赶什么集去这是。”
断断续续病了个把月,昨晚又...
点梗完成✅
祝吃糖愉快。
1kun在不远的将来。
北方天生适合寒冷,如同寒冷天生适合蜷缩。
单薄的男孩旋风一样地杀进寝室,翻箱倒柜扒拉出羽绒服。窜进洗手间飞快地用梳子蘸蘸水弄了弄自己的头发,左看右看都觉得古怪,干脆翻帽子扣上。
轻车熟路地往岳明辉床上一坐,毫不客气地蹭个地盘穿鞋。男孩身上裹挟的冷气是经过体温加热的,带着一点淡淡的牛奶味沐浴乳的味道。
木子洋探出个脑袋来,长臂一伸就摸到了小孩的脑瓜顶,“赶什么集去这是。”
断断续续病了个把月,昨晚又加班加点地集训,这会儿身体越发昏沉起来。其余几个人大抵有课,他熬不住回来歇息,才闭了一会儿眼睛,就抓住乱跑的小鬼头。
“有礼物,有粉丝送礼物!”
灵超的声音都是活泼的,每一个音的尾巴也要高高上翘起来。山间的百灵鸟穿越丛林的时候,大概也是这样和溪水一唱一和。
一眨眼小孩就跑不见了,只留下砰的一声,关门了。
木子洋重新躺回床上,把被子往身上拉一拉。
成年人才不会像小孩子那样,每时每刻都需要被爱和温暖包围。独处是大人世界的必修课,常年海外工作的经历也教给他如何妥善地与疾病斗争。
喝水,吃药,蒙头睡觉,烧到三十九度打车去医院,实在腿软就乘坐999鸣笛开路。
只有小孩子才需要有人关注,趴在他床边陪他说些无聊的笑话,把煮得稀烂的白粥一口一口塞进他嘴巴里,再替他擦擦干呕后脏兮兮的嘴角。
他和自己第无数遍地讲这些话。
灵超也有了自己的新鲜世界。
同龄的男孩子一抓一大把,一群成人礼未至的小朋友混在一起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半大的孩子心事兜不住,碰碰肩膀和拳头就要一起走天下。
这个行业像一针催熟剂,逼迫未成年人迅速把前程扛在双肩。但是,万物有它的节律,孩子也有自己的生长周期,再成熟的假面,碰见欢声笑语也要速速溃退。
嘴上说着这都是必然的,同龄的朋友更有共同语言,大家在一起奋斗会更鼓舞人等等一系列漂亮的场面话自我安慰,在听见灵超咚咚咚飞快下楼梯的脚步声时,木子洋终归是没忍住。
小没良心的。
“哥,哥,醒醒!”
真是长大了,小猫爪子的力气都比平日生猛,推搡这几把弄得木子洋整个身子都跟着抖。灵超三两下窜上上铺,往木子洋身边一坐,就开始晃悠他肩膀。
木子洋哆哆嗦嗦地伸出胳膊来,大手一抓,将灵超四处作祟的手包裹得严严实实。灵超趴在他枕头上,蹭蹭他哥哥因为生病而暖热热的身子。
“还记得你哥哥啊,成,还算有良心。”
男孩呼吐的热气打在木子洋的脖颈,年轻的头发总带着湿气,柔软地摩挲在他皮肤。灵超抽了手出来,冰凉凉的掌心贴在哥哥的额头上。
“还有一点儿烫,药还得再喝。”
说着,又一溜烟儿地下爬,卡在第二节楼梯就单脚蹦落在地板上,奔去扒拉墙角的小箱子。男孩年纪小,心却细,一样一个盒儿地从箱子里掏出来。
“你今天还咳吗,糖浆是不是还得再喝一瓶盖儿?”
“烧好像退了一点,消炎的先停一天看看吧。”
“今天是不是还有一点黄鼻涕,那这个还得来三片儿……”
木子洋撑着脑袋垂眼看他,蹦蹦跳跳地忙活着,把药盒拆开按说明书挤出一片两片三片。在楼侧打了热水冲成温的,自己抿一口尝了,再捧回来。
一共三片白的四片绿的和一小瓶盖的粉红糖浆,一手捧了一手拿了水,送到木子洋床边。
木子洋歪着脑袋看他,小小地吸了吸鼻子,将男孩的头发揉得更松软些。
灵超掰着他脑袋像模像样地看了看舌苔和喉咙,然后拨了拨那柔软的唇瓣,说你多喝点水呀,嘴唇都起皮了,到时候涂口红都秃噜皮儿。
“苦不苦?”
盯着那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看一会,木子洋摸了摸男孩突出的脊梁骨,“嘴巴里没味儿,尝不出。”
窸窸窣窣一阵后,灵超捧过来一大把棒棒糖花儿。
利索地拆了一个塞进木子洋的嘴巴里,问:“我猜这是草莓味儿,你尝出来没有?”
点点头,说有的。
木子洋临下楼拿礼物之前,小孩巴巴地凑过来,用棒球帽把所有露在外头的碎发都收拢得整整齐齐,一点冷风都钻不进帽子里。
想把小孩劝走让他找新朋友聊天去,不想灵超还一步三回头地问,说真的不需要我陪你下去吗?你袜子拉到小腿了吗?要不给你拿个围巾?
“你哥生个小病,又不是绝症晚期老弱病残的,甭惦记,啊。”
灵超果然又跳脚,说你快呸呸呸,这么大人嘴上还没个个把门儿的。
木子洋轻快地走在下楼的路上,因为低烧而一直围绕身边的头重脚轻彻底不见。
嘴巴里还是没有味道的苦,却好像一口气吃了一缸子的草莓,甜得半边牙都要酸倒。
一颗心被棉花糖塞得严严实实,木子洋走在路上如同身在云端,忍不住沾沾自喜,说你看吧,就算他有一百个好朋友,也还是会乖乖跑到自己身边。
陪着这个老弱病残数白色绿色药片倒粉红色止咳糖浆,跑半层楼倒兑出温水来帮助吞咽。这具身体有多少可爱之处,灵超都能如数家珍。
平庸也美丽,脆弱也珍惜,一无所有也值得挺着脖子骄傲。
男孩真好呀,推开宿舍楼的门,冷风迎面吹上来。
在他的眼睛里,爱情从来不是一个模样一份主张,而是一口气到底不放松的生猛,好像没有一丁点夜半时分的百转千回,只有完完全全与毫无保留。
爱情从不是慷慨的论调,老成的姿态,无关通用密法与古法传说,它简单到只需要一个时刻,两个人,三分钟独处,四个季节轮转。
他看向他他又看向他的时候,他向往他的时候,他因为他的存在而快乐的时候,每一个瞬间都值得成为相片,让草莓味粉红色的糖果永不融化。
木子洋想,草莓也可以是一篇史诗,负责将糖果色的爱情文物登记在册。
不过,这小鬼的脑袋里知道什么叫爱情吗?
《再见,卡西尼》 文/七穆勋
#1
2017/9/15 7:55 p.m.
失去讯息,永远。
no longer regenerate.
#2
苏格兰的街头没有摩肩继踵的喧嚣,也没有百舸争流的繁冗,只有海岸包容无声,吞吐朝夕夜幕。
...
#1
2017/9/15 7:55 p.m.
失去讯息,永远。
no longer regenerate.
#2
苏格兰的街头没有摩肩继踵的喧嚣,也没有百舸争流的繁冗,只有海岸包容无声,吞吐朝夕夜幕。
低空总是压着片片厚斂的白雾,虚无在街角士兵的熊皮帽上,行色匆匆。
这里是爱丁堡的清晨,夏。
#3
“谈谈最近怎么样,该怎么说,具体一点。”
“今年是来到苏格兰的第四年,接受治疗的第四个月。我很好。”
“喝过酒吗。”
“不多。”
“大致状况?”
“无不良反应。”
吴世勋皱眉。
“具体。”
男子右手绑着崭新的绷带,左手不太顺畅地在桌面上轻点,神情不耐,像个愤青。“同样的时间地点,这已经是第二遍了。你不觉得无趣么?”
吴世勋阴恻恻地观察着他,唇角,眉尖,眼神再到瞳孔。手里的钢笔即将断墨,在白纸上划出断断续续的痕迹。他推了推眼镜,放下笔,头脑中飞速回忆着虚化了的身份性格解剖图。
鹿晗,新四十五号病例。
他上一次来到事务所的时候,是四个月以前。
“先生,我们概不接受虚假信息。”
#4
福斯海湾大桥的边界很长,它从苏格兰因佛内斯开始延伸,沿着西海岸出发环绕整个苏格兰高地。这一路上有古堡有沙滩有湖泊也有山脉。飘渺但并不荒凉。偶尔有野鹿,或漫步或狂奔。
鹿晗从副驾上下来,昨夜下过雨,将空气中残留的灰白尽数消退了去。他脱了厖厚的鞋,踩着湿漉漉的绿,仰头感受晨间的温度,然后极尽贪婪地深呼吸。
吴世勋背对着他,通过车的反光镜凝视着他的背影。一个几乎不像心理病患者的背影。
人格,人格,人间失格。
他眯着眼看朝阳那头飘渺的流云,车嘶的一声熄了火。
#5
爱丁堡的郊区是无穷无尽的山,烟雾吞噬着顶峰的残雪和温度。冒着时刻能吞噬苍穹的海拔,吴世勋将鹿晗载上了一座庞伟壮大的古堡。
城墙上生锈散发着铁臭味的栅栏就是导火索。而透过蒙着雾的窗后一双双在黑暗中鲜红暴戾的眼睛,就是摩擦起火的易燃物。
“这是哪里。”鹿晗的喉结发干,隔着层层叠叠的墙听到的呜咽声几乎让他觉得头脑发晕。
“苏格兰边界断层以西,或者以北。这里是一处高原上的私人境地。”
“不,我是问……”
“如你所见,一座高原古堡。我的朋友们心中的拜占庭。”
鹿晗沉默着注视每个黑漆漆的窗口,喉头干涩,仿佛看到了有无数双绝望狰狞的双眼在凝视着他身体的每一根汗毛,瞳孔张着獠牙在嘶吼。
“嘿,别用这种眼神看着他们。”吴世勋的表情晦暗不明,“在被死神盯上以前有患难与共的朋友,是件幸运的事。”
“你该明白这里是救你的唯一战场。”
鹿晗咯咯笑了笑,几乎用着诅咒的眼神看着他。
鹿晗被踩住痛脚一般像个癫鬼,口齿不清地反复说不,从气声到呼喊。何其突然的心脏狂跳,碾磨了吴世勋平静的神经。
“这里就是座监狱,囚禁变态——关押心理罪,可你根本就是在作案!”他只觉得头皮发麻,再也克制不住尖叫。一边指责怒骂,又矛盾地因自我怀疑和否定而颤抖。
我呢。来当陪葬品吗。又低喃。
也不知道在羞于承认些什么。
他几乎是吴世勋见过最具有蓬勃生命力的死亡颂唱者。
“你应该安静点,现在是爱丁堡时间清晨六点,我的四十四位朋友们还在沉睡。”吴世勋对新四十五号病例说。
#6
“你获得自由了,别怕,这里很安全。”无色液体有迹可循地钻入头皮上的静脉,是一阵发麻的凉。
爱尔堡的阴天,没有开灯。投入的光灰蒙蒙,滤过窗帘又消化成了微凉的蓝。
男人四肢冰冷。
吴世勋观测着他胸腔起伏的速度,频率,直到几乎平缓得像具尸体。
他终于直起身,将催眠香放在单薄的枕边。烟丝有迹可循地全部钻入病患的咽喉。太近了,似乎只要他一动,这张太过于褊狭的床就得以将温度过高的这粒火苗推翻。甚至可能——boom。
“鹿晗。”
“鹿晗,你在逃避什么。”
没有回答。
他满意地套上医用手套,抚上那张隔着毫米橡筋的精致脸庞,俯身直到鼻尖相贴。
“四年以前,叙利亚的炮火蔓延到了山区,你当时正在寻求族群美术新生长的切入点,但很不幸,失去了一双会作画的手。看见死神的人,全部会倒在血泊中。”
“有些事情总会出错,不论你是Tbag还是Anton。”
他将鹿晗的右手抬起,白皙的皮囊下镶嵌的钢筋散发着寒气,触觉是刻骨的冰冷。吴世勋几乎用着怜悯惨淡的目光注视着这双滞顿的指骨,掌心和指尖有两道刻骨的红痕。
他摇了摇头,声音喑哑而无情。
“极称盈育,和生产,以及死亡。”他歪头。“你该从中得到教训的。”
床上的男人眉间微恸。
吴世勋瞬间掐下秒表——83s. 他勾起唇微笑。
#7
“醒了?”他曲起手在桌上敲了敲,“坐。”
“感觉怎么样,有清醒一些吗。”吴世勋勾起嘴,看起来就像个体贴的多年之交。
鹿晗警惕地看着他,“你做了什么?”
吴世勋笑着拍他的肩,“能确保的是对身体没有害处,但你中途睡着了。”
“什么?”
“睡着了,你。”
鹿晗没有说话。
“一共只睡了三十五分钟,中途有清醒迹象。那么……为了配合治疗,请告诉我你真实的感受。”
他已经拿起了纸笔,但对面还是一言不发。
“你现在唯一应该做的就是坦诚地回答我,这样才能显得不像第一次那样幼稚。”
“第一次和最后一次从来都是这样。”
“你不该幻想并笃定最后一次的。”
#8
他每天的生活状态在我看来都十分不错,善于言谈,喜书籍。但自卑。一个十足优秀的画家,虽然少了画家的头衔继而显得平庸且无知。
他的浅层意识,或者说是深层梦境,在六十个工作日内即将膨胀,然后引燃。
吴世勋指节灵活地转着笔,沉默了许久,终于顿停,然后在句末轻轻扫上了一点。
他满脑子都是鹿晗在皱眉那一下时静脉上紧绷的肌肉和发紫的血管。
命运将无可逆转的绝望压在每个人的身上,犹如层层密云投影在德克萨斯的荒野上。
这份绝望太过迷人了。
他突然咧嘴笑了出来。
凌晨五点,果然等来了急于逃离的鹿晗,或者说是逃亡。
“我无法在这群疯子里存活下去,你知道我和他们不一样!”
“他们是恶人……我会被摧毁!”
他狂躁,他抱住头顶,以极其他扭曲的姿势躲在角落,发出难忍的低吼。那些男人就像那场战争里罪恶的暴徒,手持枪箭将鲜血蔓延到叙利亚的每一寸净土。
鹿晗痛恨他们双眼里的鲜红刀刃,又怜悯他们和自己等同的悲惨处境。一个失去自由,一个失去梦想。鹿晗自负到把双手当做他的命。
他或自愿或被迫地摄入太多镇定剂,等到他终于能撑起双脚走到吴世勋面前时,几乎像个枯皮燥骨的死人。
透过蓝绿色的半透明液体,鹿晗盯着气泡艰难地攀着试管壁释放到空中。他神经质地捕捉着每一个爆破的瞬间,直到吴世勋将试管一把夺过。
他缓缓向其中混入透明的液体,然后气泡悉数消失。鹿晗莫名其妙地咧开嘴笑,在吴世勋周身不过半米处绕着走。
不确定性病患所处在不安全距离,他胸口的十字架项链最多可扎入身体五公分。
吴世勋镇定地打量着他,但仍然难以抑制对方传来的强烈荷尔蒙的吸引。鹿晗的嘴唇干枯地就像褪了色的书皮,另他无端升起一股施暴欲。
“我是一个浑身只剩下铁锈和血液的人。”鹿晗突然凑近他耳边用气声说着。
他左手挑起一根细长的银针,在指腹盘旋又刺下,到骨骼深处骤停,渗出一抹腥锈。
“就像这样。”
“你看到血了吗?”
“你听到铜铁碰撞的爆炸声了吗?”
“他们在这里,无限放大。”鹿晗发狠地掐着自己的耳朵,又轻柔地抚摸上心脏之上的胸膛。
他极其冷静,像是诉说一个故事不可或缺的开端,又像在做一场反复上映的表演,同时眼里映出的贪婪的洞窟又使他像一个内行的欣赏者。
“你也觉得有趣吗?”
他喉咙里发出喑哑的笑,笑红了眼睛又骤停,神经质的皮相让他看起来混乱而不知所言。
“可是吴世勋,你有什么资格囚禁我?”
“因为你所谓的心理治疗,还是冠冕堂皇地为了拯救我这个将死之人?”
“鹿晗,你必须……”
“都不是!”
“你根本就是把我当成你人生简历当中必须牺牲的,样品。”鹿晗黑色的瞳孔无限接近他,吴世勋几乎可以捕捉到它的每一次震颤。
“我说的对吗?”他歪着头笑。
吴世勋仿佛突然被绞住了双脚。鹿晗眼里的悲伤与讥笑有那么一瞬间。
——让他觉得讽刺。
哪怕仅仅是一瞬间。
但足以让从始至终不露辞色的吴世勋惊觉头皮发麻。
#9
“这里是你的家?”
“我希望你现在能够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站在这里,否则我很难做到旁若无人。”
“既然做不到,那你也可以选择回去。”
“你最好先想想现在站在哪里,别那么自信。”
吴世勋的视线在各处停留,装作没听到。
这是一栋不大的房子,但很偏。鹿晗告诉吴世勋的地址是在尼斯湖以南,但几乎开到了尼维斯山以北才到达目的地。
正下过一场新雨,吴世勋的皮鞋踩在干燥整洁的木地板上总是发出怪异刺耳的摩擦声。鹿晗让他把鞋脱了,又开了地暖。
这座不大的木质小别墅是鹿晗的爷爷留下来的,他是个木匠,但对雕刻别有研究。墙角和桌头经常有各式各样的图腾状花纹,被精心地上了漆,但仍然有飘散的木屑味道,闻着让人想起故乡花园里的蔷薇花。
鹿晗四年前入住的时候老爷子仍然健朗,但却在短短一年之间病发身亡。就像1996年毫无预兆的一场战火,或是子弹口极速崩发的一颗5.56mm的钢芯子弹穿破空气的速度,又或是穿破掌心血液飞溅的那一秒。
或许不足一秒。
但多少汩汩鲜血是为这一刻而付出的——百倍千倍的代价。
沿窗的白色纱帘旁是满满的手绘。有激吻的男女,也有拾荒的老人。有高耸入云的城堡,也有断桓残壁的灯塔。
每一副成品的画板旁都写上了日期,或许有着对生命本身的可怖的针对性。
吴世勋的第一反应告诉他,他应该在第一刻就瞬间将所有这些珍贵信息都记住。但是有声音打断了他,于是他顺从地转过头,几乎没有做任何犹豫。或许有那么恰好。
晚餐吴世勋刻意喝了酒,又顺理成章地在多余的空房睡下。
#10
北半球的特点之一是明显的昼夜分化,致使吴世勋醒来的时候天色仍然昏沉,他走到窗前倏地拉开窗帘,却没有迎来想象中那米暖黄色的光。
他放低了呼吸的频率,四周安静到只有机械表运作的声音。然后闭上眼。
鹿晗的一声压抑的低吼不爽分毫地传进吴世勋的耳朵里。
在他预料之中,甚至不曾偏离上下。
又是凌晨五点。
他快速跑到鹿晗房间,但人不在。
吴世勋闭了闭眼。
他在那里。
他用最快的速度冲向一楼,又在周围不忍打破的寂静中将放慢脚步。
大厅,开着窗,将白色窗帘吹起一阵飘逸的弧度,空灵得不可思议。颜料洒在地上,地毯和沙发染成一片泥泞。
中央却只独独屹立着一幅画架,上面贴着一幅另人心惊的画,堆积着此厚彼薄的结成块的血浆。
让他呼吸滞停的是空中肆意扩散的腥锈味。还未干的血迹顺着水彩纸滴落,然后被吸收进每一个细密的窟窿。
鹿晗仍然抱着头瑟缩在床脚,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咯咯声。灯光骤亮的那一刻似乎扯去了他最后一块遮羞布。他认命地将头埋的更深。
吴世勋在看到他的那刻,几乎被戳中了一直以来引以为戒的神经。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咬着牙低骂了一声,大步走上前抢去了正砌在鹿晗手指上的刀片,上面残留着瑰丽的红。
“你他妈的究竟在发什么疯!”
鹿晗低低地笑出了声,肩膀肆意耸动着,任唾液沿着嘴角流下。他几乎瞬间就将床头的玻璃杯狠狠扔向身后的墙,又变成碎片落在吴世勋脚边。
鹿晗动了动唇,说滚开。
他皮相优雅地撕掉着一幅幅作品,又再从一个精致复古的皮箱里拿出时期更早的画,万般仔细地贴上去,眼里是如汪洋大海一般的疼惜。
他看上去就像一个温柔的爱人。
他看上去就像一个濒死的疯子。吴世勋想。
又闭了闭眼,试图稳定住自己极度不稳定的思绪。
现在能说的或许很多。可以劝慰,也可以讽刺,更可以一概不顾地任对方暴露更多他所乞求的人格。
但可怕的是,鹿晗现在的样子就像八年前的自己。
要命。
他当初有多渴望帮助,现在就多甘愿施救。
吴世勋走上前去将他抱住,反复叫他的名字,语气里是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悲恸。
吴世勋轻轻摩挲着他的右手,温度低到就像失去触觉的干枯尸体,红色蔓延上他的手心。
鹿晗一动不动的眼角流下了冰凉的液体,他安静咬上了吴世勋嘴唇,直到将他的嘴唇咬地发白,直到他尝到鲜血。
“吴世勋......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11
“听着,现在我是你的主治医师,在没有将你治疗好之前,你必须服从我的一切指示!”
鹿晗被一股大力甩在地上,三秒前他还站在不止步即死的断崖前。
这是鹿晗这个月以来的第四次试图自尽,也是这周的第二次。吴世勋几乎快被他的执拗逼到发狂。他停止了给鹿晗注射兴奋剂,但后者想要的自由,他不可能给。
“为什么。”鹿晗经常莫名其妙地这么问。
为什么?
——神盾局想杀你们,我来保护你们。
这样的笑话只能做到欺骗异人,然后拿去给九头蛇伯爵做实验。
可惜电影虚构的谎言它本身是不成立的,即便有的是人买单。
但本质上就如同吴世勋令不存在本身去存在一样让人发笑。
也如同他费尽力气将鹿晗囚禁在身边一样,但故事归根结底,至多只能呈现地像部悲情电影。再怎么试图圣洁都掩盖不了人性本恶与人力不可穷尽山河的真理。
#12
鹿晗在他某个惊醒中消失。
除了那副以血作浆的未完成品以外,几乎干净的只像普通居民去门外转角的面包店买起司一般平常。
因而吴世勋的一身冷汗显得莫名其妙。
却以此助他消化着突如其来的悄无声息。
但当他以疯狂地刺杀玻璃中的另一个自己,来替代不可名状的悲怆时。他惊恐地发现事实忽然偏离了臆想中的轨道。在那之前他告诉自己只不过刻意放走了一个俘虏。
他暴怒地睁大了双眼却依旧没能捕捉到潜逃者的一缕衣角。
几乎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或者是在苍白的空间暗自逃亡的疯子。
他开始不能果断地做出对某些心理的是非判定。也时常望着空白的画架堪堪出神。是将这片尼斯湖的黑水悉数蒸发的万籁俱寂。
一个灵魂的掌控者,最终究竟变成了怎样孤独的矛盾体。
这是吴世勋想像过的结局,斟酌前后的试想都精细地描摹了每一个风吹草动的细节,画中人刻意且无意,但作画者始终带着一份侥幸的惰性。
因此何来无心柳成荫。
#13
十二月二十六日。
多云。
鹿晗在睡觉。
蜷伏在床的一角,像只慵懒的小猫。他翻过身,背脊压在男人的胸膛。
此刻的天蒙蒙亮。云层渲染上了山脉的绿,湖水的蓝,又在瞬息万变的朝霞中透明地发光。透过窗帘虚化了淡淡的白。
他们的肌肤紧紧相贴,就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人,疯狂地贪恋着对方完美无瑕的身躯。在窗外三翻四复的吞云吐雾中回过神,也看不清是谁先蹭谁的下巴,又是谁先吻上谁的唇。
清晨。他们紧紧地相贴翻滚。
#14
十二月二十六日。
阴。
吴世勋被一道闷雷惊醒。
他的潜意识喧嚣着,但张了张嘴却干涩地说不出话。身旁洁净的床单因为无意间的用力拍打而显现出了五指的痕迹,却因一身难以消退的疲惫而感到怒气无从发泄。心中躁闷难以缓解。
窗外雨欲来,昏黑的大朵云层就盘旋在屋顶。
鹿晗已经死了。在昨天的圣诞节。
最后见到他的一个孩子说,他是因为玩游戏输了所以才撞上了一辆马车。
一句话因晦涩难懂而显得冗长,她表情惊恐万状,躲在母亲怀里哭。镜头上有并不引人注目的一枚金色硬币,表层一块朱砂锈,被她死死掐在手上。
老无所依里安东遇到的那个男人同样在问,你猜硬币的时候,输的最惨的一次是什么。后来那个男人只是神秘地让他把硬币放在手心,然后惊恐地看着他离去。
这是个等不到也不需要答案的问题。
这则不太有趣的新闻播了十二秒,就再也没有下文。可死神音符里的那个吟唱太长了。
如果没有画家的称谓,如果不是他背包里还有一副惊世绝俗的作品,那或许连这短短十几秒钟也争取不到。
这是在鹿晗消失的四十五天后,吴世勋再次见到这副作品。或许因为手指滞顿而使画面并不细腻,但那个沉溺在海水里的男人的背影太过刺目鲜活。
以至于吴世勋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差点极尽崩溃地掉下眼泪。
他甚至怀疑那个自卑地困在层层梦境中的人到底是谁。
#14
圣诞有你的每一天,
只要期待我的出现,
愿望一定就会实现。
这首《圣诞节的钟声》欢快地来回播了很久。
英里大道上热闹至极,恰逢有一路红军服黑高帽的迎宾队,吹着苏格兰风笛,迈着军步,笔直着身子前进。再一旁是七八岁大小的孩子们在找埋在雪堆里的彼得兔童话纪念币,商量好了谁先找到谁就得到幸福,最后找到的请客吃蛋糕。
男人坐在圆顶堡的台阶上抽雪茄。什么时候歌开始循环播放,他就什么时候开始坐在这里。脚下有五六个皱巴巴的蒂头。
五米原处人头攒动,细碎的谈论声不绝于耳。有个三十来岁大的金发街头艺人在弹吉他。一曲终才摆摆手准备离去,却在人潮退去的时候一屁股坐在了男人旁边。又抱起了弹奏的姿势。
男人坐在这里一直没动过,除却抽烟的动作,几乎只有随着曲风而变的表情变化让他看出来,男人在倾听。
但直到他坐下将近半分钟那个男人也没有要搭话的意思。于是他开始自顾自弹起来。
是一首老歌,《Yesterday Once More》
直到最后一个尾音结束。
突然有一根香槟色的雪茄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裤子上。
“圣诞节很热闹。”
“英里大道上一直都很热闹。”
“我的搭档也在这里。他是个鼓手。”艺人摆了摆头,一头金发肆意张扬。“我们在爱丁堡待了一周,像你这样安静的听客真的很少见。”
吴世勋只是微笑,用手去挠身边的灰色折耳猫。
雪下的太静了,静到无声无息。他的听觉不能再收到任何干扰,否则他总能听到孤魂野鬼的低声嚎叫。
“我在这里生活了八年了。一直在找一位优秀的画家。但是一直没找到。”他拍拍折耳猫的头,任它走向没有光照的拐角处。
吴世勋的神色有些低沉,手里的雪茄头埋进了雪堆,白烟消散。男人几乎立刻会意。
“朋友?”
他没说话。
那金发男人手里抱着一把木质老旧的吉他,但琴弦闪闪发亮。
“他是一个可爱的男孩。有令人艳羡的天赋,也有神圣高洁的信仰。如果我再早一些见到他,我一定会被他的鲜亮吸引,然后疯狂地爱上他。”
金发男人闻言,用手拨动了一下琴弦,又问。
朋友?
变本加厉一些,再自私一些,也可以算是。——虽然我们认识地比想象中要晚一些,但仍然相遇了。吴世勋说。
他无比坦诚地向这个陌生人倾诉着多年来的臆想。
尽管苍白又虚无。
直到钟声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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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出现的时候,总会颠覆人对是非的幻觉。它也会刹不住车地沉沦进了一个死循环,就像教堂钟塔的声光秀,反反复复,轮回婉转。
从太空传到地球的一条死亡讯息需要83分钟。
可圣诞夜的马车轱辘还能旋转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