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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我要准时下班》04

▶︎ 轻喜剧 / 暧昧酸甜向 / 

包养但纯情的金主文;


▶︎ 王·砸钱找骂·傲娇年下金主

肖·得寸进尺·禁欲闷骚总监


(预备备开始进入正轨了……) 


肖战光着脚踩在地毯上,拿起手机连接蓝牙音响时不合时宜地想起自己那个过于“热情”的老板。


至今日,他对王一博的认识仅仅只有:家世好的富二代,有生意头脑,年纪虽小但创立了自己的品牌,同事说他生活上大方风趣,工作上严谨到甚至是严苛……


以...



▶︎ 轻喜剧 / 暧昧酸甜向 / 

包养但纯情的金主文;


▶︎ 王·砸钱找骂·傲娇年下金主

肖·得寸进尺·禁欲闷骚总监



(预备备开始进入正轨了……) 



 

肖战光着脚踩在地毯上,拿起手机连接蓝牙音响时不合时宜地想起自己那个过于“热情”的老板。

 

至今日,他对王一博的认识仅仅只有:家世好的富二代,有生意头脑,年纪虽小但创立了自己的品牌,同事说他生活上大方风趣,工作上严谨到甚至是严苛……

 

以及……住他楼上。

 

他只想本本分分做个打工人,他的老板看起来却似乎并非如此。

 

肖战有点怀疑,如果不算上今天,那么他这个楼上的邻居兼老板,是不是在只和他见过三次面的情况下就对他有什么心思。

 

这种直觉很强烈,强烈到有些夸张。

 

当一件事情夸张成分居多时,那么这件事的不真实性就更高。

 

 

那就没问题了,王一博不可能有那种心思。

 

肖战站在浴室花洒下时才清醒了些许,这种俗气的剧情实在老套,他这样揣测王一博,未免显得自己多少有些自恋,自以为是,自作多情。

 

 

 

 

王一博第二天出门很早,他要回公司拿份资料,赶在十点之前到隔壁市,他约了一个分销商谈合作。

 

站在电梯内打了好几个哈欠,自己给自己打工,就是一年365天无休,天天吃喝玩乐周游列国的老板当然有,但他不是。

 

肖战到公司也很早,买了一杯美式拿在手上,这个点公司还没多少人到,他从电梯走出来,就看见王一博一只手里拿着资料,另一只手拿着手机,让助理把车开到楼下来。

 

 

 

“王总,早。”

 

“你怎么来这么早。”王一博收起手机,揉了揉眉心又打了个哈欠,一句话说得不像问句也不像陈述句。

 

肖战顺手帮王一博按了下行的电梯。

 

“生物钟,习惯了。您今天也很早?”

 

“要去谈个合作。”大概是频繁打呵欠有些失态,王一博侧过脸不看肖战,怪就怪昨晚跟那帮损友连线打游戏打得太晚。

 

 

今天开车来公司时,气象预告说今日的温度宜人。肖战的心情也随之变得惬意。

 

于是在王一博前脚踏进电梯时,肖战突然喊住了他,把自己买的美式递给王一博。


“刚买,没喝过的。我看您一直打哈欠,提提神。”

 

大概是肖战的手一直维持着把咖啡递过来的动作,电梯没法关上,王一博像是有点受宠若惊,说着谢谢,把咖啡接了过来。

 

电梯门关上,他都没跟肖战说,其实他已经让助理给他买咖啡了。

 

 

助理在楼下停好车等王一博,待王一博坐进后座,把刚才买好的冰美式转身拿给王一博,冰咖啡和热咖啡用的杯子不一样,看见王一博手上的热美式,助理满脸写着惊讶。


“王总,您不是只喝冰美式的吗?”


王一博啧了一声,但听起来心情却很好,“大早上喝冰的对肠胃不好。”

 

助理欲言又止,开车出发。

 

见了鬼了,从成立公司跟着王一博到现在,头一回见王一博喝热咖啡。

 

 

肖战一忙就停不下来,早上被几个下属部门喊着开了三个会,第三个会议结束时他终于有些烦躁,喊了三个部门的负责人一起到会议室进行简单的谈话。

 

“我今天早上到公司之后,一共听了你们三个会,但是这三次会议内容除了你们目前的工作进度,我没听到其他有用的东西。当然,我不是在否定你们的工作积极性,我单纯想问一下,你们让我来听这个会议的目的是?”

 

肖战讲话的时候习惯看着别人的眼睛说,所以当他说完,几个负责人面面相觑,生出些许紧张,这个新总监的行事风格,目前来说还是捉摸不透。

 

“是这样的,肖总监,这是我们一直以来的习惯,每周一周三周五都有一个会议报告进度。”

 

“嗯,然后呢?”肖战认真听着,时不时用手指敲敲桌子。

 

这下没有人答得上来,然后呢?这个问题似乎没想过。于他们而言,一周三次的会议是一直以来的流程,目的就是让领导知道他们的进度在哪,还有其他目的吗?

 

 

肖战沉思一会儿,思考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语气来讲,才能让大家知道他没有否定他们的意思。

 

“我说说我的意见,你们可以听听看。一周三次的会议,如果是以解决问题为目的,那我不反对,但是从今天的会议来看,我所获取的信息就仅仅只是你们告诉我你们各自的工作进行到哪个阶段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这个会议,你们没有提出工作卡点,我是不是能够理解为,你们的工作很顺利,没有遇到任何棘手的问题任何卡点?”

 

“也…不是……”

 

“那就对了,既然有问题,为什么不拿出来说呢?你只报告了进度,存在的问题一直存在,下一次会议依然是车轱辘转,进度永远受阻。我不希望大家把时间浪费在这种表面功夫上,不是哪个部门在会议室待的时间长哪个部门就优秀。你开一个会的时间,够你把自己部门一周工作的卡点以及优秀经验整理出来了,工作是要讲究效率的。我认可你们的积极,但积极要用对地方,不是像无头苍蝇一样,可以吗?”

 

会议室的气氛安静得有些可怕,这些话听着隐约有些熟悉。

 

 

“我的建议是,以后的会议只定在每周五,会议内容为三个部分,第一是本周工作总结,第二是本周工作卡点及待处理问题,第三是下周工作安排。特殊情况是指当下需要立刻解决的问题,你们自己能帮下属解决的就自己处理,处理不了的,再跟我沟通。我希望我们品牌端的工作效率能提高,你们觉得这样可以吗?”

 

 

“我认为可以。”运营部的负责人张容率先开口,他在1ST待的时间不算久,只有半年,针对会议的问题他曾经跟上一任总监讨论过,对方模棱两可敷衍他。


每次会议的时间短则一小时,长则两三个小时,耽误了工作时间不说,一场会议下来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


以至于好几次大老板跟人事那边私底下聊过,是不是他们的工作能力有问题。

 

 

谁都知道王一博身为大老板每天都很忙,他没有办法面面俱到去了解每一个员工的工作能力,于是在中间的人便成了至关重要的一环。


现在肖战就是中间这一环。

 

 

“那行,我们就先按照这样来做,如果有什么好的建议你们也可以随时找我私聊,我很愿意听取大家的意见,希望接下来的工作我能够对你们起到哪怕一分的帮助。”

 

 

肖战出了会议室,原本大气不敢出的几个人终于长吁一口气。

 

“哎我对这个肖总监,怎么说呢,有点好感了…”

 

“是吧?我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本来就不是谁在会议室待的时间长谁就牛逼啊,那王总不也说过了,时间要用在对的事情上面,会议是拿来解决问题的,不是车轱辘转做面子工程的。”

 

“我靠,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我刚刚一直觉得肖总监讲话很像一个人,就是大老板啊,他讲话跟大老板好像。”

 

“不不不,大老板不工作的时候还会跟我们说笑,肖总监吧虽然也对我们礼貌,很好相处,但我觉得他才是那种一旦严肃起来会让你觉得害怕的那种人。”


“行了,工作去工作去,今天尽量也准时下班。”

 

 

好不容易把这个事情定下,肖战回过神来时发现已经中午了,才想起自己有份文档要跟王一博拿的,打开微信找了半天,意识到自己没有加王一博的微信。

 

他分明记得自己加了的,可能这两天太忙,而他又是下了班绝对不碰工作的人,忘记加王一博微信也挺正常。

 

 

王一博那边正好签完合同,对方请他一起去吃饭,落座的间隙看到手机里很多消息,其中有一条好友添加申请。


肖战通过公司总群添加了他的微信。

 

 

“王总,什么好事呢?一个人看着手机笑,又有大客户了?”

 

“没有没有,看到一条推送的新闻,有点意思。”王一博抿着嘴笑了一下,默默点了通过,肖战的微信头像是一只很可爱的小猫,他昨天就发现了。

 

他想起肖战早上递给他的那杯咖啡,不工作的时候肖战好像是个话很少的人,总是跟别人刻意保持距离。

 

王一博觉得肖战很像一只高傲的小猫,不黏人的小猫。但是王一博更想养的宠物是小狗,会粘人的那种小狗。

 

哦,当然,黏人的小猫也可以。

 

 

分销商的那个大腹便便的负责人跟王一博说笑,随口提了一嘴,“我家那个女儿啊,前两天还问我说咱们这个首饰能不能赞助她喜欢的明星戴,你说她才小学,连赞助都懂了。”

 

王一博简直是瞬间嘴角抽了抽。

 

处处皆女儿……

 

女儿二字就像魔咒一样在王一博脑海里盘旋。

 

 

回来本市的路上,肖战在微信里问他要新品设计理念的资料。

 

Joey同时间给他发了个改动的行程表,品牌端取消了周一和周三的会议室预约,只留下每周五的会议。接着把肖战取消会议室的申请理由简单跟王一博复述了一遍。

 

王一博侧着脸看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高楼大厦,几乎有一瞬间要以为肖战是不是偷窥了他内心的想法,怎么做的每一件事都恰好地跟他的想法一致。

 

 

他把资料给肖战发了过去,对方回复了“收到,谢谢。”之后就没有了下文。

 

王一博闭着眼睛靠了一会儿,心里又是一阵愤愤不平。

 

 

接下来的两天他都在外面忙,在公司的时间很少,周五的总结会议没去听,回了家也跟肖战偶遇不上。

 

周六晚上王一博终于闲下来,跟损友约了一起出去喝酒,几个人时间凑一凑,晚上十一点才碰上面。

 

王一博刚停好车,看见酒吧大门口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肖战的动作慢吞吞的,站在门口处拿着手机不知道在敲什么,有个人跟上来跟他交谈了几句,王一博认出了是那天在电梯见过的男人。

 

 

肖战并没有喝很多,出于安全考虑还是决定叫代驾,钟岐跟着出来,问要不要先送他回去。

 

“不用,我叫代驾了,你们继续玩吧。”

 

其实他不喜欢那样的气氛,今天一起喝酒的朋友都是他和钟岐的共同好友,肖战不喜欢那群人总是明里暗里地试图给他和钟岐牵红线。

 

他不至于因为这种事情跟钟岐老死不相往来,钟岐算得上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但他也不想由着那些人起哄,这种行为一定程度上对他造成困扰。

 

“你别把他们的话当真,都是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我知道,你先进去吧,我代驾要到了。”

 

“行,那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

 

肖战点点头,等钟岐转身进了酒吧后整个人才松弛了些。

 

 

他叫的代驾根本还没人接单。

 

 

肖战今天穿了一件纯色的卫衣,整个人看起来很慵懒,自言自语嘟囔着怎么还没人接单。

 

“肖战,好巧。”

 

“啊?啊…好巧。”本来他戴了隐形眼镜,但刚才眼睛突然有些不适,就去洗手间把隐形眼镜给摘了,微微眯着眼看仔细了眼前的王一博。

 

不知道为什么,不戴眼镜的肖战看起来更乖巧,不像工作时那般雷厉风行。

 

 

 

“你要走了?”王一博问他,无视了手机不停弹出的微信对话框,朋友催着问他到哪里了。

 

“嗯,今天周六代驾很难叫。”

 

肖战的语气很平,听不出什么情绪,王一博觉得肖战好像一直都是这样。

 

“那,一起走?我开车了,顺道载你?”

 

“嗯?什么?”

 

“你放心,我没喝酒,我正好要回去了,反正我们俩顺路,你不是说代驾还没接单吗?”王一博站在肖战面前,脸不红心不跳说着谎,指着不远处自己的车,“反正也是顺路。”

 

 

肖战犹豫了一下,权衡后认为王一博的建议可取,便取消了代驾的订单,跟在王一博身后上了车。

 

 

“临时有事,下次再约。”王一博走在前面,拿出手机给朋友发了群消息。

 

接着就收到了无数条骂他爽约不够意思的消息。

 

王一博转头就摆着一副真的只是顺路载肖战回去的表情,有一点的傲娇,和看不出的得意,对肖战说,“今天你是运气好,我可不是谁都顺路载的。”

 

肖战扣好安全带,神色复杂地看了王一博一眼,他不好确定是不是从王一博话里听出了点邀功的意思。

 

 

“听Joey说你把一周三次的会议取消了?”

 

安静的车厢里,王一博随便找了个话题,否则以他目前对肖战的了解,可能一直到回家肖战都能做到一言不发。

 

“王总,下班时间,不谈工作吧?”

 

王一博想,他无数次谈话的南墙都在肖战这里撞了。

 

 

车开得慢,他又问肖战需不需要把车窗打开透透气,肖战闭着眼睛说不用。

 

 

“你微信的头像挺可爱的。”

 

等绿灯时,王一博看见路边一家亮着招牌的宠物店,想起了肖战微信头像的那只猫。

 

显然这个不属于工作的话题引起了肖战的兴趣,肖战低头摁亮了手机屏幕,一只漂亮的小猫靠在枕头上。

 

“我女儿当然可爱了。”

 

“你女儿?”

 

绿灯亮起,这条路的车辆很少,畅通无阻,王一博的心思都雀跃了起来。

 

“嗯,一只小短腿猫,胖嘟嘟的,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就是说这只小猫是你女儿?”

 

“嗯,怎么了?”

 

“没事,没事。”王一博有点想笑,中奖似的。

 

 

一路上,王一博像终于找到可以聊天的话题,打开了话匣子。

 

“你平时上班,有空照顾你女儿吗?”

 

“还行吧,我也不是特别忙。”

 

“我之前也想养宠物,但是没时间,听说猫不太黏人,你觉得我要养吗?”

 

“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问我干嘛?”

 

“你家的小猫黏人吗?”

 

“还好。”

 

“哦,之前我朋友家的猫生了小猫,问我要不要养来着,养猫麻不麻烦啊?”

 

 

肖战终于被问得皱起了眉,他总觉得王一博醉翁之意不在酒,怎么听都不像是真的要养猫的意思。

 

 

 

车开进小区,肖战无奈叹气,用一种有些调侃,但也疏离的语气问,“王总,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他遇到过很多这样的事,因为这张脸,接收过很多人传达的好感,男的女的都有,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是习以为常的,所以他能很敏感地察觉到。

 

尽管他告诉过自己是想多了,还是没忍住问出自己心里的疑惑,否则他想不到王一博对他这般热情的动机。

 

如果是自作多情当然是最好的,肖战真的不太擅长应付这种麻烦的事。

 

 

 

可王一博,显然就是这个蛮棘手的麻烦。

 

 

“这么明显?”

 

肖战听见王一博低声笑了,然后理直气壮地反问了他这句话。

 

 

tbc.

 

 

▸ 前面写工作的剧情就是为了表现出这两个角色在工作场合,以及在普通社交上时所展露出来的性格和处事态度。

 

跟之后两人的亲密关系更进一步时进行一个对比这样。

 

 

 

 

栗栗微风

【博君一肖】暗渡 Chapter 09

[图片]

Chapter 09


01

八月末来了一场台风。风眼沿海岸线而过,连着两日暴雨如注。等雨过,夏天便也顺势收了尾。高温天算是彻底过去了,风吹叶落,有了早秋的意味。


肖战从机场出来便觉出了凉意。他这一周都在南方待着,日日骄阳似火,没料到回来已是需要添衣的时候了。他钻进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看他两眼,问他:“忘记看天气预报了吧。”


“是,没想到这就降温了。”肖战说着关上了后车窗。


机场高架常年堵车,这会儿也不例外。车开出去不到五分钟就放慢了速度,汇入主路缓缓前行。司机怕肖战心急,和他解释:“就这一段,过了就好的。”...



Chapter 09

 

01

八月末来了一场台风。风眼沿海岸线而过,连着两日暴雨如注。等雨过,夏天便也顺势收了尾。高温天算是彻底过去了,风吹叶落,有了早秋的意味。

 

肖战从机场出来便觉出了凉意。他这一周都在南方待着,日日骄阳似火,没料到回来已是需要添衣的时候了。他钻进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看他两眼,问他:“忘记看天气预报了吧。”

 

“是,没想到这就降温了。”肖战说着关上了后车窗。

 

机场高架常年堵车,这会儿也不例外。车开出去不到五分钟就放慢了速度,汇入主路缓缓前行。司机怕肖战心急,和他解释:“就这一段,过了就好的。”

 

“没事,不急。”

 

午后的太阳从车窗透入,让肖战在暖烘烘的阳光下昏然欲睡。他这周被唐楚洋遣去坞市出差,把公司下季度即将发布的新产品和几个重要合作伙伴先通通气。这事儿说难不难,见的都是合作多年的大客户,态度十分友好,但要说服对方充当第一批使用者却不简单——软件这东西一向都是边用边改,最初的用户会不会碰上bug谁也说不准。

 

出发的时候唐楚洋带了三个工程师和他一起去。肖战当时还觉得庆幸,心想有唐楚洋同去估计事情要好办得多。没成想唐楚洋另有安排,下了飞机就没人影儿,压根儿没打算管肖战的死活。

 

唐楚洋只待两天就回程了。肖战当时忙得焦头烂额,看他心情不错便问:“唐总不多留两天帮帮我?”

 

“这点小事哪里难得住你?”唐楚洋站着说话不腰疼:“有你在,用不着我。”

 

肖战到现在也没搞清唐楚洋到底为什么去坞市。他在当地几个文艺协会、学校和展览馆间转悠了几个来回,和业务相关的部门反倒是一处也没踏足,光看日程有如个闲散观光客。肖战试探着问他怎么有如此雅兴,唐楚洋笑而不语。

 

不说就不说吧。本来嘛,只有肖战给唐楚洋汇报,没有唐楚洋和他交心的道理。

 

出租车还在慢慢挪动,司机小声骂了句脏话。肖战睁眼看了看窗外,到现在一共也才走了几百米。今天回公司的方向尤其堵,似乎是前方有车祸挡了道。

 

肖战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回去之后要处理的事,发现并没有特别紧急的。大项目有唐楚洋亲自来管,其余杂七杂八的小事则是周珊盯着,暂且用不着他费心。

 

就是X大研究所的项目……也不知怎么样了。这个单子金额太小,和其他动辄百万起步的项目比起来无足轻重,周珊这几天连提都没提过。王一博更是自聚餐那晚就没和他说过话,到现在也快半个月了。

 

肖战前两天还不放心,抽空问他有没有碰上问题。王一博隔老半天回他:“我都问过周珊了。”

 

——跟肖战多上赶着要教他似的。肖战把手机往桌上“啪嗒”一丢。边上的工程师朝他看了好几眼,还当软件跑出新bug来了。

 

肖战昨天又问郁竞渺:“王一博没在你们那儿闯出什么祸来吧?”

 

“没有啊,挺好的,”郁竞渺道:“目前来看数据都没问题。对了,王慧组里有个今年新来的研究员,聊起来才发现还是小王的学姐,以前在学校里就见过,你说这多巧……”

 

肖战打断他:“又不是叫他去开校友会的,别由着他聊天偷懒,让他老实干活去。”

 

“也不影响嘛,劳逸结合。我们所里小姑娘工作热情都空前高涨,抢着拿自己的数据给小王去做测试。”

 

“拿一两个做下实验就好了,全拿去测试也不怕出了问题把你们所搞瘫痪。”

 

郁竞渺被他说愣了,忧心忡忡问:“这数据库真会出那么大问题吗?”

 

“……不会。”肖战才发现自己口不择言自砸招牌。

 

好在郁竞渺没多计较,主动提议:“不过叫他天天在我们这儿待着我也怪不好意思的。你要有事的话就叫小王回去吧,我们有问题再找他就是了。”

 

“不用,他待得高兴就一直待着好了。”

 

郁竞渺是个书呆子,话到这份儿上了也没品出肖战的阴阳怪气,竟还真顺着说:“那最好了。我们所里老学究多,新工具上手慢,还要麻烦小王多指导。”

 

肖战一口气憋在心头,暗想难怪这哥们儿追了王慧六七年都没成。

 

他之前和王一博说了不怪他,一时冲动下不为例。但叫王一博去驻场多少也有些警告的意思,希望他冷静下来反省自己的出格行为。

 

王一博倒好,反省得乐不思蜀。看这架势,肖战要是不管他,他能在研究所待到明年。这又是个小项目,再叫他耗下去肖战都觉得不好交代。

 

出租车一个急刹,司机猛拍了一下方向盘:“都他妈这么堵了还来加塞儿!”

 

“下个口就下高架吧。”肖战叹了口气,放松力气倚回靠背。

 

“那里下去就往西边去了……”司机提醒他。

 

“嗯,去X大生物研究所。”

 

02

肖战一直觉得研究所很像世外桃源。

 

城市的喧嚣似乎无法入侵这里。阳光下满墙绿藤轻轻飘动,让人的心也跟着静下来。

 

肖战正要进办公楼,被王慧叫住了。

 

“肖战!”院子角落的树荫下有几张长椅,王慧正坐着和同事聊天。她冲肖战挥了挥手:“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测试结果,”肖战走到她身边,冲边上的女孩笑了下又问王慧:“郁竞渺在吗?”

 

“在实验室里呢。”

 

“哦……王一博在哪?”

 

“可能在机房,我带你去找找。”

 

王慧说着就要起身,另一个女孩开口道:“他不在所里,午休出去吃饭了。”

 

肖战看了下表,两点半。

 

很好。

 

肖战咬牙切齿:“他天天都这样?”

 

“没有没有,平时都和我们一起吃饭的。就今天说约了人才出去一趟。”那女孩也意识到自己好像打了小报告,赶忙替王一博解释。

 

王慧敏锐地发现了重点:“约了谁呀能吃这么久?”

 

“这就不知道了。”

 

“女朋友?”王慧看向肖战想寻求解答:“他有女朋友吗?”

 

肖战摇摇头,也不知是想说“没有”还是“不知道”。

 

“应该有吧,他看着也不像会单身的样子。”王慧自问自答。

 

“那倒不是,他以前就不谈恋爱的,我们那圈留学生都管他叫人间唐僧。”

 

她话里透出的熟稔让肖战觉得惊讶,带着疑问看向她。王慧给他介绍:“小芮以前和王一博一个大学的。”

 

哦,原来这就是郁竞渺提到的学姐。

 

王慧起了好奇:“喜欢他的女生很多吧?”

 

“那当然了。他以前老一个人踩着滑板玩儿,也不说话,可拽了,好多小姑娘就在边上偷偷看,偶尔有几个大着胆子上去要微信。”

 

“要到了吗?” 

 

“没有。”

 

肖战随着她的描述在心里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那是关于王一博的,他从未见过的一面。王一博追在他身后,有的时候惹得他心烦,有的时候又叫他心软,因为他的几句话就能高兴起来,像小狗一样摇尾巴。

 

原来他对别人并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他对别人都不是这样……

 

小芮还在说:“你看他现在不也差不多吗?除了工作上的事儿也不见他说话。”

 

王慧道:“我还当他是最近心情不好。”

 

肖战自己都没意识到心里升起了一种奇妙的愉悦。他嘴角噙笑,表情柔和许多。

 

王一博走进院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笑容。

 

午后的阳光给肖战描上了一层淡金色的边。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眼角眉梢都带着浅浅的笑意。王一博一时忘了自己对肖战那番话的介怀,停步静静看他。

 

还是王慧先发现了王一博,笑道:“怎么才回来?偷懒被你老板抓住了吧。”

 

王一博看肖战的脸色,发现他没生气,还在笑着。他们对视了两秒,王一博觉得心跳又快了起来。“你怎么来了?”他一句话连称呼也不带,语气温柔,听着有种说不出的亲昵。

 

“来看看你。”

 

王慧也不知是有心调侃还是诚心发问,撇撇嘴道:“刚不还说是来看测试结果的吗?”

 

03

“你怎么只穿这么点儿,冷不冷?”王一博说着起身把窗户关上。

 

研究所分了间闲置的办公室给他临时使用。办公室朝向不佳,阳光照不进,开着窗就凉飕飕的。

 

“不冷。”肖战弯腰看屏幕上滚动的数据,又打开后台看运行记录。

 

王一博指给他看:“就前天有过一次报错,我问过周珊了。”

 

后台记录并无异常,肖战也不知道自己滑动鼠标在找寻什么。他闻言“嗯”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怎么不问我?”

 

他口气很平常,王一博呆了一下,分辨不出这里面是不是有其他含义,闷声道:“怕你生气。”

 

“不会。”

 

王一博心里涌起一阵委屈,气鼓鼓道:“但我还在生气。”

 

肖战哭笑不得,万万没料到他递了梯子王一博也不肯下来,还打蛇随棍上来了这么一句。“你气什么?”他是真不明白。

 

“你到底梦到谁了?”

 

梦到了……灯很暗,面目模糊的男人抱着他不断吻他的眼睛。肖战觉得冷,冷得仿佛从风雪中而来,急于索取那男人怀里的暖意。他想叫他抱得再紧些,于是摸索着要去寻他的手。

 

后来他回过身,看到了王一博。

 

梦里的触感与王一博的喘息融为一体,肖战甚至分不清他到底是何时清醒的。

 

“早忘了。”

 

王一博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一脸不忿:“是唐楚洋吗?”

 

“怎么可能,”这话题实在不适合大白天的拿出来一本正经讨论,肖战瞪王一博:“你有完没完啊?”

 

王一博只觉得这句埋怨和撒娇无异,心头一荡,耳朵先红了大半。他还是气闷,又不知道怎么再追问下去,干脆不说话了。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并排坐着看屏幕。眼见着数据快要跑到尾端,肖战才开口:“今天中午去哪儿了?”

 

王一博在他面前没大没小惯了,搞得他也不太习惯对王一博摆出上司架子,差点忘了追究这小子午休到两点半的懒散行径。

 

“和我爸吃了个饭。”

 

王宏平今天破天荒又想起了这个儿子,听闻他在X大研究所顿时来了兴致,说X大是他和王一博母亲的母校,以前他们还带着小小的王一博来过几回。

 

他心情很好,中午直接来了X大,叫王一博陪他走走。

 

大学就在研究所边上。八月末还没开学,校园里空旷而静谧。高大的梧桐树投下一片片阴影,凉风习习,漫步其间真有心远地自偏的悠然心情。王宏平指给王一博看:“这栋楼原先是片大草坪,你刚会走路那会儿,你妈就带着你来这里玩。”

 

王宏平眯着眼,似乎看到了许多年前那个牙牙学语的孩童,和他身边欢声笑语不断的年轻夫妇。

 

王一博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能看到崭新的实验楼。玻璃幕墙简洁冰冷,不附带任何多余情绪。

 

“你妈那个时候总给你拍照。我去香港上学,省吃俭用一学期才攒够钱买相机,拿回来之后你妈就天天给你拍,一个月工资能有一半拿去买胶卷……”

 

说来奇怪,照理两三岁的年纪不会留下什么记忆,但王一博真的记得:妈妈一边抱着他,一边指挥爸爸拍照。爸爸好像不明白她要的角度,问了一次又一次,最后两个人笑作一团。王一博还不懂爸爸妈妈在笑什么,却也被他们快乐的心情所感染,扑在妈妈怀里咯咯笑了起来……

 

“她现在也总看老照片。从家里带去加拿大的相册看了好多遍,都快翻烂了。”

 

王宏平叹了口气:“搬家的时候我还找过,怎么也找不着,原来是她都带走了。”

 

他们绕着学校转了一圈,最后进了后门边的小饭馆儿。王宏平一边翻菜单一边问:“在国外待了这么久,这些还吃得惯吗?”

 

故地重游,熟悉的校园让他想起了旧日的温情,说起话来温和亲切许多。这久违的关切让王一博觉得陌生,愣怔几秒才道:“不会,妈最爱做的还是那几道菜。”

 

吃饭的时候王宏平又问王一博这段时间工作有什么想法。王一博说技术上还在慢慢学,王宏平点点头道:“我以前就叫你学技术,你不肯听。”

 

“以前没想那么多。”

 

“你脾气倒是好了很多,不像从前那么倔头倔脑的,”王宏平闻言便笑:“你妈就是个倔脾气,我脾气也不好,你性格比我们好。”

 

他们这顿饭吃了很久,王宏平最后细致地问起了X大研究所具体的项目信息:“为什么给他们装这个版本的数据库?”

 

“还是从成本的角度考虑,他们近几年成果不多,经费不足……”王一博回忆着之前肖战的说辞照猫画虎。

 

王宏平耐心听完,脸上已有赞许之意:“挺周全。都是你自己想的?”

 

“是我和……”王一博挠挠头:“我和肖战一起想的。”

 

“你现在跟着肖战?”王宏平不以为意:“他毕竟年纪还轻,你要有心好好学,我找个老同事来教你。”

 

这是王宏平难得的示好,和先前的淡漠相比,这已经是他现阶段最大程度能付出的关心了。

 

王一博毫不犹豫拒绝了这根橄榄枝:“我觉得肖战挺好的。”

 

“行。那你跟着他吧。”王宏平一笑而过,并不在意。

 

到快道别的时候王一博才终于探知王宏平今天的好心情从何而来。王宏平叮嘱他:“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免得你妈在加拿大天天提心吊胆的。”

 

王一博还没来得及感动,他又道:“不过我过段时间可能会去外地暂住。暮雨的老家给她发了邀请,想请她回去开摄影展,我到时陪着她一起去。”

 

王宏平这种男人心头任何时候都有一杆称,用来计算生意,也用来计算女人。年轻貌美当然好,但若只是年轻貌美,那恐怕不值得他来扶做正室。就要有这些虚名来锦上添花,才能让他给这女人加上几分价值,权衡一番地位。

 

王一博被他一句话搅得胃里翻腾,心想这种事拿来告诉我干嘛?要我也与有荣焉?

 

他走回研究所那几步都觉得烦躁不堪,直到进门看到了肖战,心头一股邪火就此熄灭。

 

他挑着几句能说的和肖战说了,肖战神色松动下来,安慰他:“你爸还是挺关心你的。”

 

“他兴致来了就想找我给他演演父慈子孝天伦之乐,兴头过了又当没我这个儿子。”

 

肖战也不知道怎么接这话,手在膝头动了几下,犹疑着抬起来抚了抚王一博的头:“那就别去想了。不生气了啊。”他想了想又试图开解王一博:“人的感情本来就是这样的嘛,就算是父子之间也可能有起有落,时冷时热……”

 

“我不是,”王一博闷声闷气反驳他:“我对喜欢的人就不会有起有落时冷时热。”

 

肖战心头猛地一跳,王一博那句“我分得清什么是喜欢”似乎又带着湿热的气息响在他的耳畔。他没有收回手,轻轻地揉弄着王一博后脑勺的几绺头发,半晌才道:“你不也会半个月不理人吗?”

 

他声音很轻,轻得如同一句自言自语。王一博心如擂鼓,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都比他这句话要响得多。

 

屏幕上已经跳出来提示,提醒他们测试结束可以关闭软件,两个人却都没有动作。良久,肖战在这场沉默的对峙里败下阵来,认输一般问:“你还要在研究所里待着吗?”

 

王一博不说话。

 

“你还是不是师父最爱的徒弟啦?”

 

“是!”王一博终于笑起来。

 

TBC

感冒了头晕晕,这几天可能写得慢一点!

Kiwiberry

【博君一肖】为奴 4

     肖战是被一阵扣门声吵醒的。
     听见柿喜的一声一声的唤他:‘’肖大人?肖大人?‘’
      他张了张嘴,想先应一句,可一用力嗓子又痛又干,他咳了两声,翻身下床,却一阵天旋地转。
      好歹是扶住了床沿子,他愣了会儿神,才又慢慢的挪步去把门开了。
      柿喜一看他那脸色,就傻眼了:‘’呦!您这是怎...

     肖战是被一阵扣门声吵醒的。
     听见柿喜的一声一声的唤他:‘’肖大人?肖大人?‘’
      他张了张嘴,想先应一句,可一用力嗓子又痛又干,他咳了两声,翻身下床,却一阵天旋地转。
      好歹是扶住了床沿子,他愣了会儿神,才又慢慢的挪步去把门开了。
      柿喜一看他那脸色,就傻眼了:‘’呦!您这是怎么了这是?‘’
      肖战顶着一张惨白的脸,还咧着嘴跟他笑:‘’不知道怎么回事,有点晕,过会儿子就好了。‘’
      柿喜不信,颇担忧的看着他:‘’别是病了吧?‘’
      肖战摇摇头:‘’我体格子向来好的很。‘’他伸手自己摸了摸额头,也没发热,便安慰柿喜道:‘’大抵是起猛了,放心吧。‘’
      柿喜向来很是关心他,就劝他道:‘’奴才看还是给您请个太医过来瞧一瞧,待会儿奴才去回禀主子爷,给您告个假吧。‘’
     肖战一听连忙摆手:‘’可别介,哪里就那么娇贵了?我又没生病,这么着叫他老人家多想,回头倒霉的还是我。‘’
     ‘’嘿!‘’柿喜挠挠脑袋,对他这话还是有点赞同:‘’不是奴才说您,既知道咱们主子的脾气,您也忒不小心点儿了。‘’
     肖战叹了口气,去盆子边拿盐擦牙,边含糊不清的答他:‘’您说,这赖我不小心嘛……‘’


     昨儿肖战又挨了罚。
     皇帝屋里那盆娇里娇气的兰花不知道怎么就打了蔫儿,眼瞅着是不行了。
     ‘’都开了好几年了。‘’皇帝盯着花架子转圈,就仿佛研究什么奇珍异宝一样,‘’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嗯?‘’他这么一‘’嗯?‘’吓得旁人都哈着腰保持沉默,柿喜在旁边小心翼翼地请示:‘’奴才这就去花房叫他们换下来?‘’
     皇帝皱了皱眉,虚虚的瞟他一眼。
     柿喜猛然记起,这盆花儿原是有来历的,顿时便噤了声儿,窥着圣颜,却不知道主子做什么打算了。
      肖战也在一旁垂首而立,心跳的跟打鼓一样,好心办坏事,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皇帝把目光从花叶子上收回来,巡视了一番,屋里人不多,拢共就那么几个得脸儿的,这会儿都扫眉耷拉眼的谁也不肯先吭声儿,他不由得点点头,冷哼一句:‘’好啊。‘’
       柿喜一听这声儿不对,恐怕是杵了肺管子了,忙侧眼扫肖战,俩人在劈哩叭啦目光中的商议对策,柿喜刚想张嘴答主子话,另一侧的桔喜悄悄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衣襟,柿喜后背一僵,明白了他的意思,肖战当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心下有了计较。
        他上前一步,甩了袖子跪地磕头:‘’回万岁爷的话,这兰花,是奴才经营来着。‘’
         ‘’奴才在家时便爱侍弄花草,昨儿在院里看见小宁子给花儿换土,没忍住便上了手,叫人给寻了些松树挠子,拌花土里了。‘’
        他歪了歪头,还挺纳闷的样子:‘’按理说不至于么,谁知道今天早上怎么就这样了。‘’
        皇帝面无表情,看着他。
        肖战这几个月被皇帝连骂带罚的弄皮了,知道这事拦自己身上还好点儿,不至于吃板子,放在那些小太监身上,估计要够他们呛,原本也是他狗揽八泡屎,认错索性就认的快些。
       ‘’奴才罪该万死,请万岁爷责罚。‘’
       自从来了紫禁城,这句话他说的比他在这儿吃过的米还多。
       皇帝短促的笑了一下,寒着嗓子说:‘’这花儿是孝嘉留下来的。‘’
       肖战顿时一惊,还有这档子?
       但此时也没法在跟柿喜刨根问题的细打听了,他有点嘬牙花子,恐怕这不是什么能让皇帝轻易饶过他的事儿了。
       他带着惊恐又愧疚的声口,把刚刚说的话又重复一遍。
       皇帝看着他的脑瓜顶儿,心想这个奴才真是没由来的让他看着就心烦,要不因为他是顿英的儿子,他真想赏他一百大板,拍成肉泥抬到内务府去示众。
       他烦躁极了,又看了看那盆可怜的兰花,说白了不过也就是一盆花儿,怎么罚呢?让他偿命不成?他历来是一位宽容大度的君主,怎么能允许这种苛待奴才、草菅人命的名声传出去?他转了一圈,指着他的脑袋开始骂:‘’朕看你是吃饱了撑的!‘’
       ‘’你自己说,从你进了宫到现在,出了多少幺蛾子了?嗯?‘’
        肖战不敢说别的,只能一句一句的认错,顶着脑袋瓜子挨骂,乾清宫的众人跪了一地,生怕跟他一起吃瓜落儿。
        其实也没什么幺蛾子。
        可能就是跟这里八字不合而已。
        他是一个既来之则安之的人,在最初艰难适应期过了之后,也渐渐摸到了皇帝的性子,不知道对别人什么样子,但对他大概是看了太皇太后和他阿玛的两重面子,向来还算宽恕。
        于是他渐渐也放开了性子,本就是一个活波热心肠的良善人儿,挺爱跟小太监们掺和的,互相帮个忙,他以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之前他帮着遛过一次鸟儿,他好这个,挺奋勇的,结果那百灵不知道在园子里遇到什么了,回来就脏了口儿,叫的跟将死的鸭子一样难听。
        另一次是山东进了两只上品的细犬,盘正条顺的,一公一母,是留着木兰秋弥时带着的,肖战喜欢狗,特意揣了牛肉跑去扒眼儿,后来第二天那条母的就蹿了稀,拉成个皮包骨。
        再一次就是柿喜给皇帝洗笔,他去帮忙,附庸风雅找了个小水池子,其实那么点墨撒到水池子里去,根本也是无妨,可洗的时候不知怎么笔就脱了手,顺着池子就飘海子里去了,捞都没法捞。
         种种此类,不胜枚举。
         说不上他犯了什么大错,可总也是能给皇帝添点儿堵。
          小太监们开始想拒绝他越帮越忙,后来也不太忍心,毕竟人家是正经八百的爷,盛着笑脸给奴才帮忙,你还能打人家脸吗?再说,出了错也是他担着。
        

         皇帝这头骂了他,肖战另一头跪着听,乾清宫众人一开始还挺震惊,毕竟咱们的主子极少会粗言粗语的骂人,但现今早已麻木了。
         ‘’狗肚子里成不住二两酥油的东西!‘’皇帝骂:‘’闲的你到处摆弄你那被狗啃了的脑子!‘’他喘了口气,越骂越怄,不能上手打他,不能上脚踹他,这点儿火儿只能这么发泄。
         皇帝又探身去看那兰花,越看越糟心。
         肖战嘴上认着错,偷偷抬头瞧皇帝,他一生气,两颊鼓鼓的,像一个小孩子,眉毛虽然皱到一块儿去了,但红润的嘴唇儿还微微撅起来,一动一动的,反而褪下了平日的冷硬,如此鲜活起来。
         他使劲控制自己,把嘴唇往下撇。
         皇帝一回头,就快速捕捉到了他这个表情,他见了好多次,始终不明白肖战这个什么意思。
          ‘’你那是个什么表情?‘’皇帝问他。
          ‘’啊?‘’肖战一脸茫然。
           皇帝盯着他,眼睛瞪的很大,肖战控制自己控制的越发艰难。
           ‘’你怪模怪样的做什么?‘’
           ‘’回万岁爷话,奴才并没做什么。‘’
           ‘’你当朕是瞎的?‘’皇帝盯着他的嘴角,忽然就纳过闷来了——他在憋笑!
            这奴才在憋笑!为什么?
            挨骂挨傻了?
            诡计得逞了?
            占到什么便宜了?
            都不是。
            那为什么?!
           皇帝气极了,眯了眯眼睛,自上而下的看他,用力把自己的气压降的更低些:‘’你别以为朕看不出来你在想什么。‘’
           肖战心说,我在想什么?我明明什么也没想啊?这位爷,您内心戏也忒多了点儿。
           皇帝不好意思说,朕看出来你想笑,你为什么想笑?
           他搞不懂肖战没脸没皮到这种程度,挨骂都能给骂笑了,什么狗玩意儿!
           肖战说:‘’奴才不敢。‘’  
           得,敢情他还在回他上一句话呐!
           皇帝忍无可忍的质问他:‘’你是不是有病?!‘’
           不听这话还好点儿,他这话一出口,肖战真的是忍无可忍,‘’噗嗤‘’了一声。
          一屋子的人,包括皇帝和肖战自己,都呆住了。
         柿喜恨不得把肖战拖出去,让他别在惹上头这位瘟神了,他不想活了,别人还想留着吃饭的家伙呢。
         皇帝一掌就拍在桌子上,肖战的声音夹杂在此起彼伏的‘’皇上息怒,保重龙体‘’里,显得格外清晰。
        ‘’你发什么瘟?!啊?!你给朕滚到院子里跪着去!你不是没事儿干吗?边跪边给朕背《孟子》!朕瞧你的礼义廉耻、君臣之道都让狗吃光了!‘’

      已经初夏了,京城的天气就是这样,早晚凉,晌午热。
      日头照的足,肖战在院儿当中跪的笔直,正摇头晃脑地背到‘’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涂有饿莩而不知发‘’,口干舌燥之际,看见柿喜偷摸的往他这边蹭过来,他心知必定是因怕他腹中饥渴,柿喜这是来送吃食。
     柿喜刚挪了一半的步,就看桔喜也打帘出来了,对着院中传圣谕:‘’诸人自司其职,谁都不能给他一口吃喝,要是有想跟他一道挨罚的,就自己去常总管那领板子吧。‘’
     肖战眼巴巴的望着柿喜手里拎的食盒,撇了撇嘴,柿喜叹了口气,冲他扔了个‘’您自求多福‘’的眼风。
      他原就是个爱出汗的体质,天老爷儿晒的叫人流油,肖战的汗顺着额头往下淌——是真的淌,还有前胸后背,汗水慢慢洇透了他的袍子,湿答答的黏在身上,又潮又热,叫人觉得刺痒,他想伸手挠一挠,又不太敢,只好小幅度的动一动后背,想靠着摩擦解解痒。
      东暖阁的窗子支开了一些,皇帝盘腿儿坐在炕上伏案批折子,似乎不经意的抬头瞟了瞟样子。
      ‘’跪着也挡不住他作怪。‘’皇帝哼道。
      ‘’你去,把这个让他顶脑袋上,‘’他随手拿了两道已批好的奏折,‘’若是掉了,朕治他大不敬之罪。‘’
       桔喜得了令,道了声儿‘’嗻‘’。
       

      
       肖战身边没有更漏,只能拿眼去瞧地上的影子,估摸着时间,他顶着奏折,一动也不敢动,脖子僵的好像要断掉了,汗水把发丝粘在脸颊边,让他此刻显得狼狈又可怜。
      其实最热的那段时间到也还好,因为很快就到了传膳的时候,他虽不能吃饭了,但一边背着书一边拿眼看着鱼贯而入的看着小太监们端着托盘,闻着香味儿猜是什么菜品,倒也自得其乐。肖战现如今也算有些名气,旁人见他挨罚是见怪不怪,他自己呢,倒也是把脸皮按了一层又一层,不再跟之前一样动不动就觉得栽面儿丢人了。
      紫禁城么,其中最大的一个厉害之处就是能把人性变成奴性。
     肖战说不上自己奴化到什么程度了,反正大抵是跟在家时不太一样了。

     下半晌皇帝午睡,偌大的院子变得格外宁谧,肖战历来是个嗜睡的,此刻瞌睡虫在体内作祟,他绷着一根弦,不敢睡过去,生怕脑袋上的折子掉下来,背书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此时也不会有人再吃饱了撑的提点他,他闭了会儿眼睛,觉得意识要发散的时候,赶忙又把眼睛睁开,石砖硌的他膝盖发疼,是那种,又麻又疼,他有点怕自己明天变成一个瘸子。

       
       不知道这样过来有多久,直到西边漫上了火烧云,把他的脸颊上镀了一层金粉色。
       衣服上的汗早已干了,有风吹过来,不知道怎么就钻进了他身体里,他打了个寒颤,折子晃了晃,他连忙把黑眼珠翻到上面去瞧自己头顶,所幸保持住了,没有掉。
        他有点想自己的阿玛额涅,想他那个种了石榴树的院子,想他屋子里的月季花儿,想自己买回来还没开嗓的画眉儿。
         风把他的思绪吹的很远,远到他仿佛觉得,自己之前的日子都是他的一场梦,远到他仿佛觉得,自己生来便长于此处,他忘记了自己是肖战,反而记起自己是索绰罗家的奴才。
        有点儿难过。
        有一点点儿难过。
        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好像是因为对什么失望,或者怨怪。
        究竟是什么呢?

        直到他眼前出现了一双制作精良的靴子拉回了他的思绪,他知道那是谁,于是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在出错。
         那人围着他绕了一圈,又一圈,他小心翼翼地喘息着,乌木的味道也一圈又一圈的窜进了他的鼻腔。
        ‘’书背完了?‘’低沉的嗓音属于这个世间最金尊玉贵的人儿,可他分明此时此刻说着最为难人的话。
         肖战刚想找个比较婉转的措辞,可不知道哪儿吹了起一股邪风,吹的他一抖,本就冷热交替,鼻子里的痒意钻进了他脑子里,于是他自然而然的打了个喷嚏,奏折哗啦一下被拉长,拉长,拉长……全掉在了肖战眼前,其中一半还落在了龙足上。
        看了吗,不得不说,皇帝大概天生就是肖战的克星,所有的坏事,蠢事,他都总能第一个见证。
       ‘’……‘’皇帝不说话,只拿眼瞅着他。
       肖战原本是条件反射去看那两道散落开的奏折,只撇见了朱笔小楷隽秀醒目,正在心里赞叹一句好字,忽而听到皇帝不咸不淡的问了句:‘’瞧够了没有?‘’
        他被问的一惊,忽而出了一身冷汗,不知晓该怎么办才好,低头也不是,抬头更不是,只能把眼睛赶紧闭上,战战兢兢地说:‘’奴才大罪,请主子治罪。‘’
        ‘’罪?朕瞧你胆子倒是大的很呐!私窥奏折,你可知是个什么罪?‘’
         肖战咬了咬干裂的唇,脆弱的一层唇皮经不住外力,终于是崩开了,他抿了抿,有血被晕开了。
         他咬紧了牙关,一瞬间觉得心中难过的如同开了闸,洪水淹没了他的胸膛,弥漫上了他的眼中。


         皇帝分明就是想惩治他。
         哪怕近来他自以为是的认为他们相处的还算和谐,偶尔他会被赏个笑脸或者一盘点心,有时候他也会被问起外面的人间,也会被分享这座城的一楼一树。
       他终于明白那点儿难过来源于什么。
       是他的自作多情。
       是他的痴心妄想。
       他想同站在这世间最高处的那个人做朋友,他自以为是的体谅和心疼那个人的寂寞,想真心实意的同他做朋友。
      然后被泼了一盆冷水,那人告诉他,他不过还是一个教人讨厌的,赶也赶不走的奴才。
           
        
  
         
       
        
     

私令

【博君一肖】乌衣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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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从一段破碎的光阴里走来,亲眼见过那样的人间。

以血筑城池,以歌咏孤寂,以爱化囚牢,以死谢长生。

世人百态。

百态皆荒唐。


◇◇


嘉禾九年,贤后明姬殁于寝宫,帝感念发妻,长病不起,京中大乱。

传闻废都凉城有一深巷,夜伏出,昼深藏,名曰乌衣,巷尾有店,不知存世几许,主梦境药生死,贩卖世间贪嗔痴恨爱恶欲,有缘人携一枝桃花前往,雾起,随花复行,雾尽,此间方现。

太子景安率腹臣寻至此地,以黄金百万绫罗绸缎换得灵丹,明后停尸三日起死回生。


◇◇


言冰云再赴凉城的时候,只用了两天时间,马匹磨断了掌,他从马上滚落下来,摔断...



◇◇



他从一段破碎的光阴里走来,亲眼见过那样的人间。

以血筑城池,以歌咏孤寂,以爱化囚牢,以死谢长生。

世人百态。

百态皆荒唐。



◇◇



嘉禾九年,贤后明姬殁于寝宫,帝感念发妻,长病不起,京中大乱。

传闻废都凉城有一深巷,夜伏出,昼深藏,名曰乌衣,巷尾有店,不知存世几许,主梦境药生死,贩卖世间贪嗔痴恨爱恶欲,有缘人携一枝桃花前往,雾起,随花复行,雾尽,此间方现。

太子景安率腹臣寻至此地,以黄金百万绫罗绸缎换得灵丹,明后停尸三日起死回生。



◇◇



言冰云再赴凉城的时候,只用了两天时间,马匹磨断了掌,他从马上滚落下来,摔断了一条胳膊,他亦是两天两夜没合眼了,滴水未进粒饭未食,凉城入夜家家闭户,他捻着指尖桃花,蓦然想起临行前景安那张明显憔悴的脸。


他开口的声音里满是疲惫:“言卿,只有你能有缘得进乌衣巷,这次也有劳你了。”

他俯身轻轻应了一句臣领命。方景安就伸手顺了顺他的头发:“冰云,我只信你,别叫我失望。”


他从马上回望他,孩童时期二人在偌大的冷宫相拥取暖的记忆早已泛黄,如同当年被写废的宣纸,被染黑的洗墨池,和方景安提笔在纸上临摹数遍的“言冰云”三个字一道,被扔进恢宏厚重的荏苒岁月当中去了。


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言冰云没想过自己有生之年还能从方景安的脸上看到那样的深情,就像他原也没想过,乌衣巷的故事原来不止是个传说。


巷子开了,有滚滚浓雾在他四周漫延,言冰云手里开得正盛的桃花被风碾碎了卷到空中,他跟着它们走出挺长的一段路,到巷尾的时候,飘散的花瓣才像失了灵魂一般,纷纷扬扬落了满地,言冰云觉得有些惋惜,不自觉涌上几丝心酸。


雕花的古朴红门“吱呀——”一声从内打开,一同上次来时的情形分毫不差,店内漆黑一片不见五指。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言冰云顺着墨色的长袍底端自下而上打量,又见到了那张如同被斧凿刀刻般凛冽惊艳的脸。

宫中技艺最精湛的画师也难以将他描绘得三分传神。


那人端着副风流笑意,正顾自睨眼瞧着他。


言冰云自幼被父亲送进皇家,儿时做太子伴读,长大做太子谋臣,皇宫内院多得是人自诩高高在上,可他伏在那些人脚下的时候,没有片刻甘心。

不过是些破肚刮肠也只能翻出些油泞污秽的下作之徒,恶臭熏天到他每次经过都要拿展帕子掩一掩口鼻。


可眼前这个人,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对方就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和侵犯,他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

然而他偶尔不经意流露出的温柔也那样显而易见,他满不在乎地瞥了一眼满地琳琅珠宝,视线最终落在言冰云垂着的手臂上,不疾不徐地开口,像能蛊惑人心:“受伤了?”


言冰云愣了一下,他没想过对方开口的第一句说得竟是这个。那人的语气里似乎淬着些关怀和迫切,但他又分不太清,因为他的确许久没有得到过来自旁人的关切了。

于是他只低着眉眼,温顺地“嗯”了一声。

“小伤,不妨事,我来是想请仙人……”

“凡我店出售,一经交易,概不退换。”那人转身点了盏烛火,将言冰云拉到身前,查他身上的伤,“我店里有些东西见不得光,所以只能点一盏,你将就些,会疼。”

他指尖抚过患处,泛起星星点点的荧光,言冰云只觉一阵清凉,倒是半点也没体察到他口中的疼痛。


许是伤得习惯了。


言冰云觉得这场景难得温馨,这时候说什么都显得有些破坏气氛,然而他又想起景安还在等他,遂重重咬了咬牙:“……您给我的丹药,除让人起死回生,似乎也会改变人的性情?”

那人笑了,脸上闪过阴谋得逞的狡黠:“你们要她活,又没说要她活成什么样的德性。”

言冰云好看的眉头轻蹙,似是没想到会被神仙摆道,惯会巧言令色的一张嘴,竟也有半晌哑口无言:“可……”

“未曾生变,她灵魂上镌刻的本性就是如此。宫墙压抑罢了,只魂魄归位难免有损,神智如七八岁孩童乃是表象。”那人问道,“将她救回来那位后悔了?”

言冰云惊诧地瞪大了眼,又沉默低头,想了想,才答:“你说宫墙压抑,便可知,朝臣百姓不需要一个太过童真鲜活而荒废绩业的帝后。”

“你也这么想?”

“我……”

男人收手,确认他已无大碍,复才抬眼缓缓道,“那杀了便是,找我做什么?”


言冰云敛了敛袖子,垂眸不语。



◇◇



京中有女,窈窕娉婷,碧玉初成,一曲红绡艳冠群芳,一日与陛下逢于香山佛寺,春色满园,无花敢与之争艳。

明姬……

那是皇帝赐她十三岁及笄的名字。

她从前便是圣上心中的皎皎明月。


陛下昏庸无道,明姬便是那酒池肉林的狂欢里,独树一帜的静谧。

便是宫墙压抑,她也甘愿被架上雕花凤椅,一朝明枪暗箭都替陛下挡过了。

言冰云无法知晓她心中究竟有没有过黎民,但她替陛下所做的每一次决断,都是大义。


“国可无君,不可无明姬。”


这也是景安的原话。

他说,便是将来我做皇帝,明姬依旧是明姬。

这话从当朝太子嘴里出口,实乃是大不敬了,但言冰云心中并不诧异,他自小便知道景安喜欢她。


初遇明姬那一年,方景安还被养在冷宫深院里,整日听他那个被降为答应的额娘说,自己从前是如何如何得宠的。后来突然有一日她便不说了,言冰云随景安去给她请早,一推开门,入眼便是一双满背鸳鸯戏水的绣花鞋。

他娘是如何说的来着?

圣上南下出巡,见那水里的鸳鸯在湖面上成双成对,便心生向往,也脱了衣裳进去泅水,恰赶上她在岸边洗衣服,皂角掉进水里,是圣上帮她捡回来的。


记忆太久远了,言冰云只记得他抬头的时候瞥见一双猩红凸起的眼,舌头挂在下巴上还抻出老长,他冲上去捂住景安的眼,最后还是没忍住倚着门框吐得昏天黑地。

此后午夜梦魇,那双绣着鸳鸯戏水的鞋就时常如同当日一般悬在他脑海中来回晃荡。


彼时尚且年幼的言冰云第一次领略了死,后来方景安告诉他,我们要活下去。

冷宫死了个妃子是不会通报的,陛下早忘了这里还有个儿子,以及那个他南下带回来喜欢过一阵子的,他的额娘。

那天恰逢太祖寿辰,永寿宫大摆宴席,十里宫门灯火通明,高朋满座中间,不断有人欢笑着起身祝寿贺词,言冰云同景安躲在卧房的床底下烧纸钱,连落泪都不敢大声。

后来皇帝喝得尽兴了,降了道旨意特赦六宫,于是香山佛寺出行踏青的队伍里,也有了他们俩一抹身影。


他们当日比皇帝更早些遇见明姬,那灵动美艳的少女站在花间即兴奏了曲琵琶,巧笑倩兮歌声婉转,方景安看她的眼神里染了层懵懂的情意。

许是看得痴了,方景安脚下一个不注意便跌进土里,明姬惊呼一声,好心上来询问,还送了他一展雪白的帕子擦脸,被方景安用到了现在。


所以言冰云就知道,明姬他是非救不可。



待到言冰云从回忆里跳脱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店主人正双手抱臂绕有兴致地盯着他看。

他说:“言冰云,你真的很有意思。”

言冰云不悦地皱皱眉头,对他赤裸裸的审视颇具不满,却依旧惊异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什么都知道。”对方勾唇一笑,“我还知道,你其实很想让她死。”

“……”

“此间商品,乃大梦不醒,生死别离,人世七苦,一朝爱恨。独独不卖后悔药。”他一顿,“这话我说给你那位太子,也说给你,行差踏错一步,就难再回头了。”

“……”

“不过或许,我可以帮你。”

四周有窸窸窣窣的声响朝他聚集而来,言冰云察觉到空气里莫名的逼仄,有些头皮发麻。

那人于是抬手勾了他的下巴,拇指指肚在他唇下那颗黑痣上暧昧摩挲。


“重新认识一下吧言冰云,我叫谢允。”

将北

赛博吟游诗人

仿生人


瞎几把乱写


2385年,卢塔尔三号小行星与地球擦肩而过,距离世界末日的毁灭只差不到五百公里,地球遭遇了长达三个月的星际尘暴,来自卢塔尔的尘埃带给了地球无尽的黑暗,人类的生活遭到了重创。


与此同时,仿生人的地位大大提高,即便是对仿生人有所歧视的企业都不得不因为人类不适应星际尘埃带来的辐射和不知名致病原而更偏向聘用仿生人和改造人,纯人类的话语权低至极点。即使人类有游行维权,但血肉之躯哪里能掀起多大风浪,没一阵就被平息下来。


2395年,短短十年,俄尔孚星系政权颠覆动荡,推行仿生人和改造人合法化的创始者得到了大力拥护,具有着...

仿生人


瞎几把乱写



 

2385年,卢塔尔三号小行星与地球擦肩而过,距离世界末日的毁灭只差不到五百公里,地球遭遇了长达三个月的星际尘暴,来自卢塔尔的尘埃带给了地球无尽的黑暗,人类的生活遭到了重创。

 

与此同时,仿生人的地位大大提高,即便是对仿生人有所歧视的企业都不得不因为人类不适应星际尘埃带来的辐射和不知名致病原而更偏向聘用仿生人和改造人,纯人类的话语权低至极点。即使人类有游行维权,但血肉之躯哪里能掀起多大风浪,没一阵就被平息下来。

 

2395年,短短十年,俄尔孚星系政权颠覆动荡,推行仿生人和改造人合法化的创始者得到了大力拥护,具有着无人能敌的机甲设计天赋的男人在星系一手遮天,恢复了帝制重新掌握独裁权。

 

人类寿命因为追逐改造的潮流被无限延长,富人永生穷人短寿,那些少数秉持着人性不愿意归顺皇帝的人类、改造人,甚至是仿生人,被流放到混乱的没有法律的边远星系,每天醒来的任务只是保证自己不要被杀死。

 

但有一个人不一样——SEAN,俄尔孚红极一时的吟游诗人,毫无背景、身无分文,系统上关于他的最后记录还是他在二十年前的就职记录,卢塔尔风暴之后公司大规模解雇人类,其中也包括Sean。

 

Sean便开始了他的旅行,这二十年来他游历了星系的许多地方,他很贫穷,却才华满腔,他用诗篇代替脚印,用画作替代留念,用人类特有的不可比拟的细腻情感记录他的所思所想。至今他名声大噪,没有人知道他要去往哪里,或者在哪里停下,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从未参与改造,但不管去过多危险的地区都仍毫发无伤。

 

他仍然热爱这已经半是金属不再鲜活的世界,Sean唱的歌、写的诗、作的画,哪怕写在一张餐巾纸上,也是价值万千,被富人们争相抢夺——谁家里有一条三头地狱犬的标本算不得什么,但要是他的客厅里挂着一张Sean亲笔作诗的餐巾纸,那他就是圈子里的大红人。

 

多可笑呢。他们享受着改造带来的永生和繁荣,却依然向往着最纯血的人类最热烈的情感。

 

但Sean从来没有想着拿作品卖钱,他白天游历,晚上在小酒馆和那些为星际大战贡献出心脏回来却惨遭遗弃的改造人谈天,和美丽的土著少女围着太空垃圾做燃烧材料的火堆跳舞,写诗作画都是在吧台,在餐桌,累了的时候抽张餐巾纸,或者拿来一张宣传单就直接落笔,也不带走,算是留给了自己待过快乐过的方寸之地。

 

连皇帝也很喜欢他,说他“真的是个人物”。

 

王一博的任务便开始了,他从皇帝的贴身侍卫行列里被调派出来,以“毁坏帝国名誉,挑起种族对立”的罪名缉拿吟游诗人Sean。

 

“如果他不愿意跟你回来给我写诗作画的话,你就把他杀了吧。”皇帝轻飘飘道,“但也不要太轻易杀掉,还是要劝一劝,毕竟是个艺术家嘛。”

 

王一博是皇帝的第一个仿生人,从他一贫如洗在垃圾堆里找零件到现在他一手遮天,王一博一直跟着他,被改造无数次,连仿生人额角显示情绪的生命圈都隐藏起来,除了那张少有情绪的冰块脸,没有哪里不像人类。

 

他不仅是一个仿生人,还是一个有自主思想的机甲,攻击模式下许多数据都参照了古地球才有的黑豹——速度、进攻样式,还有能从背脊分离出来尖锥形的锋利尾巴。

 

当然,王一博的枪法和刀法都是顶级,基本上没有遇到需要他赤手空拳搏斗的情形,除了他的制造者,没有人见过他真正暴怒的样子。甚至不少人怀疑他不是仿生人,而是一个人类,和皇帝之间有着浪漫关系。

 

是个很难的任务,边际星球上没有监控和身份核查,他需要一个一个去寻找——在Sean被其他人杀掉之前找到他。虽说星际吟游诗人现在非常有名,一幅作品值万金,但有非常多人类和改造人认为,他一个纯血人类竟然能在辐射和恶劣环境生存这么久,而且根据见到他的人上传的影像,他似乎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样从未老去。

 

这是怎么做到的。

 

他是一个谜,仿佛得到他就能得到纯血人类永生的的秘密,已经有许多赏金猎人和暴戾之徒加入猎杀他的行列,他在圈里还有个贴切的名字——唐僧。

 

每个人在没有得到Sean新的作品消息时都在猜测他是否已经死亡,甚至还有为他开设的地下赌局。王一博踏上寻找他的路程时已经做好了自己可能赶不上的准备——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容易。

 

容易到让他想起古地球里某个国家喜欢用的那个词——缘分。

 

在那个破旧的、在冷风中摇摇欲坠的木屋酒吧里,他看到了围着壁炉喝酒的给在场避寒的过路人唱歌的Sean。

 

王一博的灰色眼睛闪了闪绿光,打开了摄像模式,清亮的歌声便同步传到了皇帝的终端里。

 

“你总是没让我失望啊一博,”皇帝在他耳朵边笑了笑,“那现在开始,好好劝说他一下吧?”

“……是。”

“怎么迟疑了?”

王一博垂下眼帘,“我没有‘劝说’过。”

 

“那这回正好尝试一下。”

 

 

他虽然不擅长劝说,但他很擅长观察,眼珠子里的红外摄像让他很好的在黑暗里捕捉到坐在角落用贪婪的目光盯着Sean的人,他高筒靴里藏着匕首,腰间别着枪,手边的奶酒还是满的一滴没碰——显然不是来酒吧喝酒的。

 

吟游诗人很快不胜酒力,坐在他身旁的听众也已经昏昏欲睡,火焰、酒精、摇篮曲,每一个都催人入眠。Sean轻轻放下酒杯,摇摇晃晃的在墙上摘下来一张通缉告示,从口袋里摸出笔就在背面潦草落笔,他站在壁炉旁边以墙为桌,打着酒嗝软着腿,像是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一样。

 

王一博余光里已经看到那个赏金猎人摸向了自己的靴子,适逢Sean迅速地完成了大作往下倒去,在猎人刚站起来的时候豹子就以可怖的速度接住了倒向地面的人。

 

纯血人类柔软的身体落到了他怀里。

 

“嗨!宝贝!”他迷蒙着眼睛看着王一博,在失去意识之前最后说道。

 

 

02

 

肖战醒来时发现自己在温暖的地穴里,这个寒冷星球的本地人那么排斥外来人员,他走了一整天都没有能找到借宿的地方,昨天借助他的那个帅哥竟然能让他在这住了一整晚!

 

真是不简单。

 

他捂着因为宿醉而疼痛的脑袋,虚浮着脚步去找卫生间,却发现厨房里那位帅哥朋友在给他烹饪香喷喷的粥!

 

“宝贝!是什么粥!好香!”

 

王一博皱了皱眉,“是冰鸟粥。请问您为什么要这么叫我?”

 

“啊……”肖战挠挠后脑勺,“因为据我的不完全统计!这么叫一个忽然接近我的陌生人最不容易被杀。”

“……请不要这样。”

“好的好的,那您怎么称呼?”

 

“我叫王一博,是——”

“皇帝的贴身侍卫!”肖战抢答道“我知道你!黑豹先生!对吧!”

“……”

 

王一博闭上了嘴——这位Sean先生和他想象的差别太大,他有理由怀疑是别人假冒的。

 

“你来找我干什么呀!”

“……先吃饭吧。”

 

冰鸟是生长在冰层中间能够自由在冰里飞翔的蓝色鸟类,因为生活环境气温过低肉质非常鲜美,做粥最能展现它的极致的鲜味,王一博可以用肉眼判断粥里的钠含量,连盐都放得非常精准,正等着吟游诗人夸奖他,最好还能因为太好吃给他写首诗,结果只见他尝了一口便皱起眉,起身翻找起来。

 

“你在找什么?”

“我在……啊找到了!”

 

肖战从柜子里翻出来一大罐红艳艳的辣椒酱,挖了一大勺拌进了粥里。王一博真实感觉到了久违的大脑宕机——他从第二次升级之后再也没有感受过了。

 

“……我不记得冰鸟粥的菜谱里要放辣椒酱。”

“哎呀黑豹先生,世界末日就要来啦,为什么还要拘泥于菜谱的准确性呢!一起狂欢吧!”

 

诗人吃了好大一口红色的冰鸟粥,“嗯~~美味!”

“……”王一博咽了一口唾沫——他没吃过辣椒,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你要尝一口吗?”

“好的,谢谢。”

 

仿生人的感觉系统已经无比逼近人类,王一博更是如此,皇帝最近甚至在他面前做一些奇怪的事情,试图让他明白什么是“尴尬”。

 

那一口粥吃得黑豹先生满脸通红,从座位上弹了起来飞快地打开了窗子抓了一把雪往嘴里塞,吟游诗人笑得四仰八叉,“好吃吗黑豹先生!”

 

王一博好不容易才缓下来,无论肖战说什么都不愿意开口说话了,只捧着碗一口一口喝粥,肖战逗了他两下,见人不理睬他便也消停下来,“怎么这么不禁逗……”

 

 

“所以……你至少要告诉我为什么来找我吧?也是来调查我为什么长生不老的秘密?!我也不知道,这个你问我也没有用。”

“……已经拥有永生的人是不会再好奇永生的方式的。”王一博玻璃珠子一样的灰色眼睛转过来看着他,“我替陛下来问你,是否愿意跟我回帝国为陛下写诗。”

 

“嗯?”肖战眨了眨眼,其实王一博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毕竟吟游诗人向往自由、爱、平等的名声在外,怎么会同意被困在帝都给独裁者写诗。

 

 

“可以呀!你陪我游历完剩下的星球,我就跟你回去!”


隔窗

降雪几率 044

*破镜重圆/甲方xIPO审计

*“我不在身边的那些年,都不算数。”


044.


爱人。


世界上怎么能有两个字能这样晦涩又热烈地概括出不依赖于血缘关系的极致亲昵呢?


肖战从王一博臂弯里醒来,天色灰暗,看不出几点几分。他小心地伸手,触亮了床头柜上的手机,红色的财神爷屏保亮起来,已经七点二十了。王一博抱他抱得很实,肖战这么轻轻抬了一下手臂就把他弄醒了,他皱起眉,含糊不清地问:“几点了?”


“七点二十了,过会儿我该走了。”肖战亲亲他嘴角,柔声道。


最近两天虽然是周末,但王一博...



*破镜重圆/甲方xIPO审计

*“我不在身边的那些年,都不算数。”




 

044.

 

爱人。

 

世界上怎么能有两个字能这样晦涩又热烈地概括出不依赖于血缘关系的极致亲昵呢?

 

肖战从王一博臂弯里醒来,天色灰暗,看不出几点几分。他小心地伸手,触亮了床头柜上的手机,红色的财神爷屏保亮起来,已经七点二十了。王一博抱他抱得很实,肖战这么轻轻抬了一下手臂就把他弄醒了,他皱起眉,含糊不清地问:“几点了?”

 

“七点二十了,过会儿我该走了。”肖战亲亲他嘴角,柔声道。

 

最近两天虽然是周末,但王一博工作极其繁忙,像是前阵子积攒下来的事项全都等待他的决策。肖战也忙,好好一个周末两人坐在桌子两边加了快两天的班,肖战腰不太好,坐久了就酸,于是坐着办公累了,两人又移到沙发上,王一博坐着打字,肖战躺在他腿上看邮件。

 

礼拜一所里有事,肖战本想着买周日晚上回北京的航班,但王一博粘人粘得像块麦芽糖,多看他一眼就叫他心软,时间往后一延再延,干脆拖到了周一早上。


昨晚王一博抱着他还在conference call,肖战等他结束等睡着了,隐约中却觉得听着王一博的声音很安心,这一觉酣然到天亮,一看王一博眼下泛青才知道他熬得挺晚。

 

“我送你。”王一博揉了下眼睛,已经坐起身准备下床了。肖战有点恍惚地想起上学时候去上竞赛,王一博总是不拖到最后一刻不起床,为起个床还要撒娇卖萌,非要从肖战那儿讨点便宜。此时怔住了片刻,呆呆地看着要刚穿进拖鞋的王一博,道:“你现在一点儿都不赖床啦?”

 

王一博转过脸来,有点儿状况外地眨巴了两下眼睛,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谁还赖床。”

 

肖战有点可惜地扁了扁嘴巴,道:“这样……我都预备哄你了。”

 

意识到肖战在说什么的王一博转了回去,辛苦忍着笑,侧后方看,奶膘鼓起来好高,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肖战有种被嘲笑的感觉,一把拨开被子,气鼓鼓地不理他了。谁知道王一博顺势横在他眼前躺下,把被子拉过头顶,闷声闷气地说:“你哄吧,我准备好了。”

 

肖战快被他气死,正好隔着被子把人打了一顿:“王一博!自己在家睡觉吧你!”

 

王一博蒙在被子里边笑边求饶,好一会儿才从那团缠在一起的被子里脱身出来,冲肖战伸手:“拉我一把。”

 

肖战依言拉他,还没使力气就毫无防备地被带进了对方怀里。王一博闹累了也闹够了,下巴蹭了蹭他头顶的发,声音轻下来许多,听上去无理又真诚,“能不能不走?”

 

窗外好像在下雨,肖战听见了淅淅沥沥的声音,从前他不喜欢冬天下雨,又冷又压抑,但是好奇怪,窝在王一博怀里,雨声也变得潮湿温柔。他闭上眼,往人怀里拱了两分,小声地撒娇道:“我也不想走。”

 

 

 

只回去一个礼拜,肖战没再回家去收拾东西,只给肖俊宁打了个电话,自己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从里到外全是王一博拿的。他自己的脏衣服被王一博扣下,说给他洗好了晾上,回来接着穿。


肖战坐在副驾驶上,边系安全带边打趣:“以前没发现你那么温婉居家呢?”

 

王一博侧过头,把他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一遍,觉得自己的外套和毛衣都格外地合肖战的身,又满意又不快,嘴巴不自觉地嘟起来一点,道:“你不回来我就把你衣服铺地上当地毯用。”

 

肖战给他这毫无力气的威胁逗笑了,车正好停在红绿灯前,他伸手起拇指和食指,在王一博赌气地脸蛋边比了个心,油嘴滑舌道:“衣服算什么呀,我心都放你这儿了,不回来我就没法儿活啦。”

 

王一博这才好像终于真的笑起来。

 

雨水在挡风玻璃上连成一片,绵绵湿气伴着寒意从玻璃外渗进来,肖战伸出手掌去触碰空调打出来的暖风,在静默的车内空间里获得片刻的宁静。

 

前方就逼近机场,这地方好像这么些年一点儿也没有变。他在这里送别王一博,在这里遇到过暴风雪,与他相偎一夜,在这里以最脆弱的姿势落尽对方怀抱


他也曾祈祷过一场大雪,帮他留下他的爱人。可谁也不知道最后一眼是一别经年。

 

他很理解王一博的不安,事实上,肖战自己又何尝不是。每天睡着和醒过来之前的那段混沌时间,他的潜意识里总是在做好自己又落回现实里的准备,或许是因为这样的梦做了太多次,所以总是随时打算着从一场过长的美梦里惊醒,那滋味像半悬于空中,没那么好受。

 

于是每天醒来看到王一博的手臂枕在他的脖颈下,睫毛微动,像婴孩一样安静,肖战又庆幸,就像凭空失而复得了一件最重要的宝贝。

 

“我一下飞机就给你打电话,好不好?”肖战没什么行李需要托运,因此几乎是踩着点到机场,一进去就该换登机牌登机了。王一博轻轻地点头,拖着他的手不肯放,一直送到进不去的安检口,才恋恋不舍地放手。

 

那时候肖战也是这样,穿着他的衣服在安检口送他,宽大的黑色羽绒服,他挥起手来,像摇摇摆摆的小企鹅。这次角色调了个个儿,确实相似的场景,好像他们总在跟这班杭州飞北京的飞机过不去似的。


王一博手插在口袋里,站在原地看肖战过安检,看他拎过篮子脱外套,走批过安检门,伸长了手臂让安检员检查,转身的时候,又隔着好几十米跟王一博对上眼神。

 

王一博这才察觉出自己看痴了的样子有点儿丢人,心虚地转过眼去,没想到再回头,肖战早走过去了。安检口又过去了好多人,大概是个旅游团,密密麻麻地盖住了那一头。

 

外面的雨还没有停,王一博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心头的失落刚聚起来,手机也随之震动起来。

 

“喂——” 肖战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好像在雨天的低气压里泡了太久似的,“看得到我么?”

 

王一博抬起头,看见肖战站在走过安检口后不远的一盆绿植旁边,冲他招手,他抿起嘴角来,“看得到。不进去吗?快起飞了吧。”

 

“我很会掐时间的。”肖战学他把手插在口袋里,但他喜欢脚在地上划来划去,所以看上去一点都不酷,像个修长的小圆规,“你是不是在哭?”

 

王一博没好气地笑了,“也没有那么脆弱。”

 

“哦……是吗?”肖战的声音娇滴滴地拖长了,呼吸声也重了点儿,“可是我有点想哭。”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埋怨道:“我真的好受不了自己,过两年都快三十了,我的天,我也太奇怪了……”

 

肖战絮絮叨叨的样子很熟悉,好像和那时候赖在王一博怀里要他别去北京的样子毫无二致,让王一博心头滚过一道温热的洋流。

 

霎时间王一博觉得,肖战根本就不是知道他的软肋在哪里,而是就住在自己的软肋上。即便经年,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能牵着他心动。

 

“不奇怪,哪儿就三十了?”王一博道。


机场在播报肖战那班航班,他迈开腿来往登机口跑,电话也没挂。王一博听着他跑起来时刮过麦克风口的风声,静静地往停车场走。

 

等他走到自动门,也听到那边肖战检过了票走进了廊桥,传来些飞机轰鸣的闷响,肖战呼了一口气,笑道:“没三十也快差不多了,那天跟我爸吃饭,他说我小叔叔家的儿子都十八了,上大学了,我记忆里他还是个小毛头。”

 

王一博撑起伞来,站在雨里听着砸在伞面上的雨声,低声笑道,“你也十八。”

 

他抿了下嘴唇,接着道:“不在我身边的那些年,都不算数。”

 

 

肖战迷迷糊糊地钻进公司大楼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想王一博的这句话。等电梯的空档,静静地思索了一番,为什么长了个数学天才的脑子,王一博却总能讲出那样缱绻的话语。


幸好北京在肖战离开的这两三个礼拜供上了暖,叫他脸上突然的绯红看上去不太奇怪,有了合理解释。

 

Lauren在办公室等他,肖战进去的时候还在噼里啪啦地打字,眉毛拧得像麻花,一看就是遇到了麻烦客户。肖战眼见着她敲完手上的最后几个字,一抬头看见肖战回来了,眉间那团愁雾很快换成八卦的喜色,“天呐,你终于回了!”

 

“说吧,怎么回事?”Lauren拿起她那个5L的大水壶,给肖战猛倒了一杯不知道是什么的养生茶,吐槽道,“一会儿要离开INFI,一会儿说谁赶你都不走,一会儿又要走。”

 

Lauren眯着眼睛,喝了一口热茶,十足的老成样:“我算是明白了,影响独立性了吧?快给我说说是怎么影响法的?是不是王一博?他上次还打电话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话,死活要把你扣在项目上。”

 

肖战被她自己的这一番推理给折服,心道女人的第六感果然是可怕,他跟Lauren也多年交情,这次有愧于她也不打算隐瞒。


想来他跟王一博纠缠旧情,这阵子却来来回回把Lauren折腾了一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他那时候也不太理性,你别计较,谈恋爱确实有点上头。”

 

Lauren一听他已经护起短来了,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你真的太可以了Sean,以前我还想谁能入你法眼,好家伙,这次这个我服。上次签业务约定书的时候王一博也在嘛,直接整个人给我帅懵了。不对……你两三个礼拜就把人家搞定啦?”

 

肖战的耳尖浮了点红,分贝比刚刚小了点,他抬起头来,道:“不是,他是我初恋。”

 

 

他们本就要一起去见个客户,肖战干脆在路上就把其中一些缘由简单地跟Lauren讲了一番,省略了许多煽情的情节,但Lauren还是听红了眼睛,肖战见惯她没心没肺的强悍样子,给吓了一跳:“你哭什么呀姐姐?”

 

Lauren罔顾司机的目光,从人家纸盒里咻咻地抽纸,道:“你有没有想过十年是多长的一段时间?”

 

肖战被她问住了,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视线飘向窗外,道:“确实是很久,但我好像没什么感觉了……一直这么过着,就过下来了。”

 

Lauren吸了吸鼻子,恨铁不成钢地说:“你知道你们为什么这么快就能和好吗?什么这些年没遇到合适的人,都是幌子。你们就是没有一个人真的走出来……所以碰到的时候才发现对方也一起站在原地。”

 

肖战想起王一博站在巷口目送他回家时的身影,心中泛酸,点了点头。

 

Lauren长叹了一口气,道:“前年的时候,我在三里屯遇到前男友了,一开始我都没认出来。还想嘲笑他,跟我分手三年,人好像胖了二十斤。他站在门边好像在等人,我就坐在星巴克里看着他,想了半天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笑笑他也好,结果没两分钟吧,过来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小孩儿,他一把抱住那个小孩儿,笑得特别开心。”

 

肖战听得眼睛一红,他也做过这样的梦,梦见在路上遇见王一博,他已经结婚生子,甚至不记得肖战了。从梦里醒来,他把自己埋进枕头里,哭得无声却撕心裂肺,一整颗心好像被从里面被一点点挖空。

 

她说到这里又哽咽起来:“你知道人吧,是一个变得非常快的生物。今天说爱你,明天就会出现在另一张结婚证上,看上去很幸福。你们俩十年都没走出来,这是得有多爱对方啊,那么爱对方又为什么错过这么久呢……”

 

肖战点头,他想起王一博每一次抱他的珍重,想起那晚王一博喝醉,伏在他颈边的样子。


原来既成的遗憾是永恒的,像洗不掉的纹身刻在身上,每一次看一眼,都能想起纹身针落下的痛。

 

 

Lauren这个坚强独立的职业女性,情绪来去很快,在下车前五分钟迅速补好了妆,精神抖擞地跟客户开了一下午的会,天一黑就挥别肖战,不知道是回去加班还是上后海喝酒去了。

 

肖战忙了一天,心里始终堵着淤积未散的情绪,他本来这周还拉着假,不想早早回去加班,便漫无目的地坐起了地铁,抬头看看站名,这条线竟正好能到王一博学校。

 

掐着时间看王一博正好快下班了,肖战拨过电话去,很轻快地“喂”了一声。

 

王一博那儿也不太平。先前合作的广告公司出了点变故,危及INFI近千万的广告计划,王一博焦头烂额地处理一下午,好容易搞定了,带着一身烦躁下班,刚走到停车场,就接到肖战电话。忽然全身疲惫被那声“喂”轻轻一戳就烟消云散。

 

“下班了?”肖战听上去走在风里,北京气温虽低,但还没有到不能户外行走的地步。走前王一博塞给他一条羊绒围巾,此时发挥了作用,它暖和地缠在肖战脖子上,顺带把他那张小脸也护住了一半。

 

“你猜我在哪里?”肖战开了摄像头,镜头里傻乎乎埋在围巾里的下颚,一翻转,就变成了一条马路。王一博不仔细看都知道,这是他学校的门口。不少学生正进进出出,肖战穿着他的大衣,围着格子的羊绒围巾,完美地跟他们融为了一体。

 

“你怎么跑到我学校去了?”王一博撑着下巴,奇道,“我都好久没回去。”

 

“来看看嘛。”肖战指指不远处的学校大门,道,“现在进不去了,估计要跟学校老师报备才行,等你什么时候来北京再带我进去逛逛。”

 

他把镜头转过来,抬起下巴,把下半张脸从围巾里解放出来,傻笑道:“我还没吃晚饭呢,快给我推荐推荐你学校旁边的好吃的。”

 

王一博看着镜头里一阵乱抖,就知道他又不好好走路,走两步就忍不住蹦蹦跳跳的,他笑道:“你想吃热的吗?西门外有家涮肉,那时候我们大学聚餐经常在那里。”

 

肖战跟着远程人肉GPS的指挥,走了一路,起初还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到了地方,他抬头看了一眼,忽然沉默下来。


王一博正好开到了家,停好车问他:“怎么了?不想吃这个?”

 

那边停顿了几秒,肖战再讲话时,语气已经肉眼可见地低落起来,“下次你带我来吃吧。”

 

饶是再迟钝,王一博也发觉出肖战情绪沉得太快,好像给敲了一闷棍似的。他开始回忆,高中时候肖战还挺喜欢北京羊肉火锅,他们一起吃过一次,他还在那里快乐地评价北京涮肉和重庆火锅的区别,难道是后来有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肖战低着头往外走,手里的摄像头一直对着地上的影子。忽然,他停住脚步,似乎是想起王一博那句“肖战,你要自己告诉我”,他开口,声音委委屈屈的:“你不记得了吗?我来找你,你让我走,就是在那家店,你还让我一个人吃……”

 

王一博一怔,似乎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就听肖战接着喃喃自语道:“虽然都是我的错…但是你也不能冤枉我呀,那天你还说我十年不来找你,你怎么不记得你是怎么叫我走的呢?我明明也很伤心……”

 

“等等……”王一博倏忽睁大了眼,急忙打断了他,“你说什么找我?什么时候?”

 

这回愣住的是肖战,他把镜头切换回了自己那面,瞪大的眼睛像兔子,“你不记得了?”



一颗靓莓

【博君一肖】养父24

    王一博做面的技术预想之中的差,是即便肖战饿到两眼发花味蕾也表示拒绝的程度,偏偏这人还坐在他对面认认真真地盯着看。


  “怎么样?”


  那眼里全是期待。


  肖战把面条咽下去,朝他比个赞。


  王一博松口气,一只手撑着下巴,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和他对视,肖战被他看的脸发烫,喝了口汤,“有什么好看的?”


  王一博笑了笑,“就觉得像做梦一样,好神奇,我们居然真的在一起了。”


  肖战擦...

    王一博做面的技术预想之中的差,是即便肖战饿到两眼发花味蕾也表示拒绝的程度,偏偏这人还坐在他对面认认真真地盯着看。


  “怎么样?”


  那眼里全是期待。


  肖战把面条咽下去,朝他比个赞。


  王一博松口气,一只手撑着下巴,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和他对视,肖战被他看的脸发烫,喝了口汤,“有什么好看的?”


  王一博笑了笑,“就觉得像做梦一样,好神奇,我们居然真的在一起了。”

 

  肖战擦擦嘴,“半年前不就在一起了么?”


  “那哪里算了,在外面也不能说,在家里也不让碰。”


  肖战靓仔语塞。


  王一博顿了顿,轻轻叹口气,“我… …明天进剧组。”


  “啊,我知道,《Y》要开拍了是吧?”肖战嗓子还是哑哑的,他指尖轻轻扣了扣桌面,王一博就给他倒了杯水,他一饮而尽,才觉得舒服了些,“要好好拍啊。”


  “进组大半个月我都见不到你了,你不想我么?”


  肖战笑了笑,“你这次是演什么角色?”


  “演女主的弟弟,一个助攻。”王一博把他手握紧了,“我说真的,你不想我么?”


  “我会去探班的。”肖战揉揉自己的腰,“现在,让我再回去躺一会儿。”


  他才起身,王一博狗腿地从后面把他抱住,“我给你揉揉?”


  “你算了吧,知道使多大劲儿么?”肖战拍拍他,王一博皱着眉,“那你自己能够到么?”


  “行吧,你听我指挥。”


  肖战便趴在床上,王一博刚跨坐在他身上,他就“诶呦”一声叫唤,“要死啊?压死我了,这还没揉我就被你,被你泰山压顶,一命呜呼。”


  王一博哈哈大笑,却挪到一边坐下了,“哪有这么夸张。”


  “还笑,是人么?也不想想这都是因为谁… …”


  王一博摇头,“我一开始很轻的,是你非要叫我用点力,用点力也很累的,换了你你根本撑不住。”


  “来啊,换我上试试!”肖战一骨碌要起来,没动弹两下就被王一博按下去,刚好按在腰窝上,他控制不住地惊呼,“啊啊啊!”


  王一博努努嘴,“就你这样,还是算了,等你好起来再说吧。”


  肖战还想反驳,衣角却被掀起来,他眉头一皱,“按摩不用脱衣服,你是不是心里有鬼?”


  王一博对着他身上那些青青紫紫感慨,“你皮肤好嫩。”


  “你有病吧!”


  “哥,比我大了六岁皮肤还这么好,教教我怎么保养的?”


  肖战一巴掌盖在他头上,“你能说点人话?”


  王一博闭嘴了,唇边的笑却没收,暖暖地挂着,过了会儿倒在肖战旁边躺下,望着肖战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发呆,他手指伸过去揉了揉肖战的唇下的痣,没完没了地盯着看。


  他们离的很近,床单的褶皱像极了昨晚无法安宁的一切,王一博温热的吐气呼在肖战的眼睫,他觉得痒,浅浅笑了下,“干嘛?”


  “哥怎么会正好在这儿长了颗痣?”王一博沿着下颚线再滑到脖颈,“这儿也有一颗。”


  “痣多,有事儿?”


  “好看,”王一博笑,“真的好看,每一颗都长在我心上了,我特别喜欢。”


  肖战本来是开玩笑,被他这么一真诚地说,闹了个大红脸,结巴着问,“你… …大白天的,说什么情话。”


  “这就是情话了?”王一博把他搂的近了些,找准了脖颈上那颗若隐若现的小痣轻轻吻上去,“我还有好多没说呢,你要想听,就来探班。”


  “我… …我不一定有时间。”


  “我不管,你挤时间。”


  肖战揉揉他的头,“好,我挤,那你现在可以给我揉揉老腰了么?”


  那时候肖战还不知道,一次探班会有这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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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努力搞申V,还差一丢丢一丢丢一丢丢丢丢


然后我这个人的勤奋又很不要钱


所以我决定明天双更


以上,另外


私生快快爬开!!!离我两个宝贝远一点!!!


安静

【博君一肖】三生有幸(十四)

14.裸奔


   王一博心中百感交集,但有些话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诉诸于口。他们与其他夫夫唯一不同的是结婚证前头还覆着一张双方都签了字的合约,他要怎样告诉肖战他希望这份合约不曾存在或者就地消失?合约意味着安全,意味着两年后肖战能够从这段关系中全身而退,而他想要撕毁合约,想要两个人一起面对难以预测的长久的将来,肖战会同意吗?

  “王一博,”男人轻轻拍着他后背,声音又低又温柔:“你不会在偷偷哭鼻子吧?”

  他摇了摇头,肖战笑道:“那你撒什么娇?把我衣服哭湿了你要负责烘干哦。”

  “没哭……”他终...

14.裸奔


   王一博心中百感交集,但有些话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诉诸于口。他们与其他夫夫唯一不同的是结婚证前头还覆着一张双方都签了字的合约,他要怎样告诉肖战他希望这份合约不曾存在或者就地消失?合约意味着安全,意味着两年后肖战能够从这段关系中全身而退,而他想要撕毁合约,想要两个人一起面对难以预测的长久的将来,肖战会同意吗?

  “王一博,”男人轻轻拍着他后背,声音又低又温柔:“你不会在偷偷哭鼻子吧?”

  他摇了摇头,肖战笑道:“那你撒什么娇?把我衣服哭湿了你要负责烘干哦。”

  “没哭……”他终于放开肖战,不自在地避开那双永远有温度的眼睛,“谢谢你来看我,我现在心情好多了,真的。”

  “所以你下午的确有事,可以告诉我吗?”

  下午是因为肖战大半天没联系自己而生闷气,王一博当然不好这样说,只能移花接木,“是我家里的事。”

  肖战皱起眉头,很焦虑地问:“不会……又有新债务了吧?”

  对啊,债务……王一博豁然记起,那份合约白纸黑字讲明了肖战无需与他共同承担债务,是对肖战的另一种保障。王一乔应该还没了解过肖战的背景,一旦被他知道自己的结婚对象居然是商界大佬肖行风的儿子,肖战无异于羊入虎口。

  所以那份合约无论如何都必须存在。

  “没有,如果只是钱的问题就好了。”王一博笑了笑,开始讲述自己的家庭,这些话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连谭丰收都不知道,因为他不想告诉谁自己只是个帮家里还债的取款机,不想让谁觉得自己没人疼很可怜,但肖战不一样,他愿意展示给肖战他的全部,好的坏的,伤心的无奈的,只要肖战想知道,他什么都愿意说。

  “我爸很早就出来做生意了,他这个人,心软要面子,过于讲朋友意气,所以也赚到了不少钱,但他其实一直很缺乏商业头脑,随着生意规模的扩大,就越来越力不从心。我堂哥——就是叔叔家的儿子——为了拿回扣签了不靠谱的承包商,工程结束没到半年就出事了,好几个行人受伤,有一个还截肢了,我爸赔了很多钱,公司名誉彻底完蛋,资金链断裂,苟延残喘了几个月,不得不宣布破产。但之前欠着投资商的钱还得还,我叔叔刚好认识圈内的一个老板,牵线搭桥把我弄出道,他们都觉得明星特别赚钱,如果我够红,五六年就能连本带利还清债务了。”

  肖战听得很认真,此时略有不忿地低声埋怨:“你堂哥怎么这样?你爸爸没有追究他的责任吗?”

  王一博苦笑道:“我爸处理家里的事情,惯用的方法就是和稀泥。他认为家里不是讲道理的地方,只能讲感情。他是我爷爷奶奶第一个孩子,从小就被教育要照顾弟弟妹妹,做家里的顶梁柱,我不知道他有没有不耐烦过,但天长日久他好像真的习惯了。我们家在生意成功的那几年一直接济我叔叔一家,现在公司倒了,我爸都改不了这个习惯。当年我爷爷奶奶认为他赚的比我叔叔、姑姑们多,他就应该帮助他们。现在我爸也觉得我赚的比我堂哥多,所以我就应该帮他。能力强就该为了家族牺牲奉献,家和万事兴,这是他深信不疑的观念。”

  “那你妈妈呢?”肖战问,“她不会有意见吗?”

  “我妈,怎么说呢?”王一博叹了口气,“她嫁给我爸以后就不工作了,当阔太太,本身也不是特别有主见的性格,又没有经济来源,在家里就没什么话语权。我知道她心疼我,不想拿我的钱去补贴我叔叔一家,只不过当着我爸的面,她不敢说。”

  “你叔叔家很缺钱?基本生活都维持不了的那种吗?”

  “当然不是,只是过惯了好日子,不甘心再放低身段当个普通老百姓。”他把父亲借两千万给王一乔买婚房的事情说了,肖战边听边摇头,“这不叫接济,这叫掠夺。帮助家人不该用这种方式,你可能该把财政权收回来了,首要任务当然是还完自己家的债务才能去支援别人。”

  “你觉得我不该把钱给我爸?”

  “你可以自己还给投资人,钱是你挣的,你又不是未成年,当然有权利支配。”肖战抿了抿唇,“不过这是你的家事,我不该插手,还是你自己决定吧……我就是觉得你工作特别忙,每天连轴转连个假期都没有,还要拿钱给你哥摆谱,挺让人心疼的。”

  王一博倏地抬眼,视线相撞的刹那肖战似乎已经意识到用词的不妥,立马摸着后颈补救道:“哎也不是心疼,就是……那个,有点,有点替你抱不平吧!啊我先去上个厕所!”

  遁去洗手间的肖战在里面接了个电话,王一博听到男人说:“啊你订房间了?哦,说的也是……可是……也没有很早吧……你先等会,我马上回复你。”

  肖战走出来把箱子重新拉好,说:“袁菲给我订了房间,明早走之前我就不过来了,箱子留给你吧,不然东西这么多可能会塞不下。”

  他看着肖战慢吞吞地穿外套、戴帽子、整理背包,终于忍不住说:“你可以住我这里的。”

  肖战眨巴着大眼睛问:“可我明天早上五点半就要出发去机场,会不会吵到你啊?”

  “不会,我差不多六点也该起了。”

  肖战当即对着手机话筒就开开心心发了条语音:“王一博说五点半不早,你把房间退了吧。我比我哥穷多了,给我省点钱行不行啊袁菲小姐?”

  回复很快进来,肖战没什么所谓地点了播放。

  “是不是以后只要跟王先生在一起,我都不用给你订房间了?”

  “没错。”肖战接着说,“你很优秀,明天早饭加鸡腿。”

  放下手机,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笑,肖战问:“你笑什么啊?”

  他说:“你不是也在笑?”

  肖战嫌弃兮兮地皱了下鼻子,“我都被你带傻了。”

  余光看见自己上升的颧骨,王一博说:“谁让你把我画成猪?你要是画个别的,我指不定还能聪明点。”

  “要那么聪明干嘛呢?傻一点很可爱啊,而且你没听说过吗?傻人有傻福。”

  “嗯,”他点头道,“以前我觉得这是胡扯,但现在我好像有点相信了。”

  肖战没有追问他为何而相信,王一博自然也没有再说。那天夜里他睡得很好,中间未曾醒过,就连早上肖战离开他都无知无觉,可能是对方刻意放轻了动作,才没有吵醒他。

 

  接下来的两周,他们几乎每晚都会通话,虽然大部分时间只是在互相分享表演心得。王一博能感受到肖战对这个职业的热爱,一旦投入工作,便全神贯注、心无旁骛。但即便如此,肖战依然愿意分出一点时间关心他这边的生活,并能够第一时间敏锐察觉到他的小小异样。他在片场被人造烟雾熏的喉咙很不舒服,肖战挂了电话就发微信说:“我刚刚在网上下单了龙角散寄给你,可以缓解不适,你平时要多喝热水,不要嫌跑厕所麻烦就不喝水。”

  王一博一直以为身为男人,并不需要这种细致入微的关怀,如今遇到肖战他才明白,他并不是真的不需要,只是在用不需要去掩盖自己的渴望,以及缺失的遗憾。

  而肖战的出现,完美地满足了他的渴望,填补了他的遗憾。

  但人的欲望是沟壑难填,即使他一再提醒自己该有自知之明,不要再更多地越界,却依然阻止不了心中放肆生长的妄念。他开始越来越期待和肖战的联系,哪怕只是清晨的一句早上好或者睡前的一句晚安,都能成功安抚他一整天的情绪。

  就像是踩入流沙,起初因恐慌而挣扎,当意识到挣扎不过是在加速深陷的过程,索性摊开手臂,闭上眼睛,心甘情愿,放任自己缓慢、安静地沉入地心。

 

  《最想环游的世界》第二期录制近在眼前,这次是去西双版纳。

  出发前一天,王一博在片场心情极佳,连带着话都多起来。搭档段静闲一周后有个跨年舞台,但她不是爱豆出身,歌舞表演并非强项,所以拍戏间隙也拿着手机抠动作,被王一博看见,就好心帮她指点了几处。

  段静闲性格内敛,王一博也是极其慢热的人,两个人搭档拍了半个月的戏,讲的话加起来都没今天一天多。聊着聊着王一博就问:“姐,你名字是不是哪部剧里的?好像听过。”

  段静闲了然一笑,看来不少人问过她同样的问题。“《甄嬛传》里有个孟静娴。”

  王一博恍然大悟:“啊,对就是那个!”

  “但不是一个‘闲’,她的名字应该是文静娴雅的意思。我这个是我爷爷从《洛神赋》里起的,‘瑰姿艳逸,仪静体闲’。”

  王一博始终没听出来两个词有何本质区别,但他还是说:“那你这个有意思多了。”

  段静闲果然开心,“谢谢一博老师!”

  

  上午他们拍的一场戏是女主角和反派在房顶打斗,不小心被一掌推了下来,被刚好路过的男主角稳稳接住。最初设定接的那一下是公主抱姿势,但反复拍了两次导演都觉得粉红泡泡不够多,编剧在旁边建议:“那就考拉抱试试。”

  王一博立刻说:“从房顶掉下来要怎么掉成考拉抱的姿势……是不是违背物理定律了?”

  “观众有几个懂物理的?估计连牛顿都不认识。只要够甜她们就满意了。”导演大手一挥,“改正面抱,要贴得近一点!”

  王一博深感无语,但他拍了这么多古偶剧、言情剧,对类似操作早已见怪不怪,作为一个卑微打工人,他只有听从指令的份儿。

  段静闲吊着威亚,被直立着放下来落在他怀里,这个动作并不好做,试了几次才正式开拍,又因为掉下来的速度、角度等问题NG了几次,最后拍了十几条才勉强通过。

 

  虽然片场防护严密,但毕竟是在室外,很难完全避免被无关人员拍摄。晚些时候,上午的路透便在微博和抖音传播开来,两人是入戏状态,互相抱着贴得很紧,在视频和照片里的眼神都十分到位。还有一小段花絮,是王一博在教段静闲跳舞。网友们捧着少女心循环播放了几轮,纷纷要求电视剧明天就上线开播。不少路人粉无比惋惜,留言感慨:“王一博要是没结婚就好了……”

  这些事王一博都不知道,他下午五点半收工后便赶赴机场,经昆明转机,到达西双版纳已经晚上十一点。

  酒店走廊上遇见夏商禹,互相打了个招呼,夏商禹用一种同情里混杂了落井下石的表情看着他,“戏拍得挺开心啊一博?”

  “还好……”他有点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其实我也有兴趣学跳舞,什么时候你也带带我啊?”

  “可以啊,但是……”为什么突然说起跳舞?“这期任务跟跳舞有关系?”

  夏商禹呵呵笑道:“那我哪能知道?快进去吧,明天见!”

  王一博一头雾水地进了房间,打开门就在桌边找到了日思夜想的人。和上次一样,肖战又在画画。

  依然还是他们五个人的卡通形象,王一博问:“每一期都要画一张不同的吗?”

  肖战回答时也没有抬头,“每一期主题不同,它们的装扮还有动作也会不同。”

  “节目组请肖老师真是血赚,连美工的钱都省了。”王一博边说边走去肖战身边,低头看着那副画,很快察觉到异样,“我蝴蝶结呢?”

  “掉了。”

  “掉了?”王一博很是费解,“怎么掉的?”

  “跳舞跳多了呗,震掉了。”

  王一博:“……”

  “我内裤怎么也没了??”

  “也掉了。”

  “……怎么掉的?”

  “跳舞跳多了呗,”肖战轻描淡写地说,“兜不住就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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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火候差不多了,嘿嘿~

你想吃什么鱼

【博君一肖】青山白鸟04

“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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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林路空耸,铁蹄声惊飞了阵阵京都特有的白鸟,扑棱棱的展翅声如索命的急钟从头顶掠过。


跑,不能停,要一直跑,来不及了,快一点,再快一点!

女子领着肖战,绛紫色的短靴踏起尘沙,搅着鲜血黏在每一步脚印里。


肖战太累了,喘得胸腔生疼,他抓紧牵住他的那只手,一刻都不敢松开。

远处身后的铁蹄震得沙砾都在跳动。

一只羽箭嚓地射进他的后肩,血肉撕裂,冲劲儿拽着肖战被碎石绊倒,一下子扑在地上,掌心被尖锐的砂石剌出血痕。


“望权,起来,快起来。”

女子一把将他扯起来,重新握住他的...


“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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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林路空耸,铁蹄声惊飞了阵阵京都特有的白鸟,扑棱棱的展翅声如索命的急钟从头顶掠过。

 

跑,不能停,要一直跑,来不及了,快一点,再快一点!

女子领着肖战,绛紫色的短靴踏起尘沙,搅着鲜血黏在每一步脚印里。

 

肖战太累了,喘得胸腔生疼,他抓紧牵住他的那只手,一刻都不敢松开。

远处身后的铁蹄震得沙砾都在跳动。

一只羽箭嚓地射进他的后肩,血肉撕裂,冲劲儿拽着肖战被碎石绊倒,一下子扑在地上,掌心被尖锐的砂石剌出血痕。

 

“望权,起来,快起来。”

女子一把将他扯起来,重新握住他的手,却触到一大把黏腻的血,她望着插在肖战肩膀的羽箭,咬了咬牙,颤着手,一刀削断了箭身。

她拉起肖战的手继续往前跑,仓皇中回头狠望了一眼身后射箭的骑兵,然后问肖战:“痛不痛?”

肖战摇摇头。

那女子低头看着肖战抿着嘴不哭一声的模样,突然停下了。

 

不要停下,千万不要停下!

肖战扯着她的手往前跑,可他太年幼了,那女子连内力都没动,便把他又扯了回来。

 

“望权,看着我,听我说,一会儿只管跑,拼命跑,过了息宴山,有个姓江的叔叔在那接你,一袭紫衣,记住了吗,记没记住!”

女子紧紧抓着肖战的肩膀,沙哑着嗓子一字一句地叮嘱。她绯红的眼尾盛不住泪水,连珠儿似地往下掉。

 

不要,不要停下,千万不要这样…

肖战拼命地伸手去扯她,却被女子一把抓住了手腕。

二人周身的气息乍然泛出绛紫色的柔光,女子额间的花瓣莹莹亮着,肖战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灼得疼痛,四肢百骸涌进一股暖流。

 

不可以,他拼命地摇头想要挣脱,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身后的铁蹄声越来越近,远处卷起的烟尘里已经能隐隐瞧见寒甲和尖刀。

肖战的手心全是鲜血,小手不顾疼痛地拼命扯着女子的袖口往前拽,却被女子一双手紧紧锢住脸颊,强迫着他与自己对视。

 

“望权,九成的功力都传给了你,我们若带着对方,谁都走不了。南疆的轻功浑然天成,你要善用。望权你听着,去找江叔叔,这一身内力不能白费。”

 

肖战拼命摇头,眼泪大颗大颗地开始掉。

 

“望权,听我说…从今以后…从今以后,你的表字,记住,你的表字,是得鱼忘筌的忘筌,不再是如今的望权了,听到了吗!”

 

军马撼得山摇地动,女子来不及回头,一掌将肖战往前路上送。

肖战体内的内力流转,足尖儿轻点停在了几丈之外。

 

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这样。

肖战流着泪,想要往回跑,可却突然迈不动一步,喊不出一声。

 

他渐渐脱离了自己年幼的身体,被死死囚禁在了半空中无形的牢笼里,眼睁睁地看着地面上的军马与杀戮。

 

“跑!!别回头!!跑啊!!”

那女子的肩膀被尖刀刺穿,她含着血,一掌推翻近处的战马,回头冲愣在原地的肖战嘶吼。

箭矢从骑兵后铺天盖地的飞出,她提气,挥掌生生挡住。

 

女子回头,发辫坠着银铃撩过那异于常人的绯红如霞的眼尾,唇边尽是鲜血,弄脏了这张好看的面容。

“忘筌,跑!!!快跑!!!!”

 

肖战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他拼命在这空间里捶打着墙壁,可仍旧碰不得外界分毫。

他看着年幼的自己忍住了眼泪,握着鲜血淋漓的拳头,提了内力,扭头往前路的林间飞身而去。

 

身后女子发辫上的银铃叮铛作响,她看着孩童逐渐消失的背影,露出了一个脆弱又欣慰的微笑。

 

不可以,回头啊,往回走啊!!去救她啊!不要走!!

肖战张着嘴,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看着年幼的自己越跑越快,看着身后的女子被挑断了筋脉,跌在地上,银铃没入沙土,绛紫色的外衫被血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立在她身庞的侍卫一身军甲,缓缓举起尖刀,寒指下藏红色的图纹若隐若现。

 

不要!!!

肖战的胸腔发出剧烈的轰鸣,拳头被握得发出了骨节碎裂的声音。

尖刀直直插入女子的心腔,只一瞬,匍匐在地上的人便彻底没了声息。

 

肖战拼命摇头,伸手去抓,却够不到那女子的一片衣角。

他颤抖着跪在不知名的空间里,看着年幼的自己流着泪,不敢回头望一眼。


那个没了生息的女子被随意的甩上马背,滔天的恨意把肖战紧紧裹起来,他想起那只牵着自己拼命奔跑的手,望着铁蹄离开卷起的尘烟,女子的面容在脑海中渐渐模糊,可万般悲恸刺骨伤喉,他颤抖着,终于泣血,爆出一句声嘶力竭的呐喊:

“娘!!!!!”

 

肖战猛地睁眼,溺水一般从梦中醒来,冷汗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他撑起身,然后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公子!”

“忘筌!”

 

江宁冲上来,扶住肖战摇摇欲坠的身子,探到肖战的后背,沾了一手黏腻的冷汗,转头示意朝宗再加床锦被来。

 

“不用,无碍。”

肖战探了探自己的脉,叫住了朝宗,咽下喉咙里的血腥,清清嗓子哑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公子,子时了。”

 

“换体丹本就易你容貌封你内力,服用已是损身,你还上赶着强行冲破动了内力,嫌自己活得不够命长吗?”

江宁不放心地扯过肖战的手腕,皱着眉又探了探他的脉。

 

“无事,我有分寸。”

肖战抽回手腕,接了朝宗递上的帕子擦净了唇边的血迹,又漱了口,才正身长顺了一口气。

 

江宁一把将棉帕扯过来,甩进盆里,血丝鬼魅般在水里丝丝缕缕地漫开,四溅了一地的血水。


“你有分寸?你若有分寸,在太医院时为何不同我讲?就为了确定木棠斋里那人的气息,便随随便便动内力,你对你的身子是有多大的自信?一下马车便昏得人事不省,一晕晕到现在,肖忘筌,短秋声的余毒未清,若是毒发,你真当我能救你的命?你非得折腾死自己才肯罢休吗?”

 

“朝宗,你看,下次不必叫他,净会凶人。”

 

“公子,身子要紧。”

朝宗担忧地看了肖战一眼,行了一个大礼。

 

“你先在府内歇几天,我替你告假。”江宁甩了衣袖站起身来,说:

“木棠斋的事我会差人去查,你放心。医者难自医,方子我给你开好了,药一定要按时喝。”

 

肖战没答话,江宁瞧着他垂眸轻笑满不在乎的样子,气极到冷哼一声,提了药箱便走。

 

“朝宗,去送送他。”

 

“是。”

 

房门被轻轻合上,夜里深春的薄气在这一开一合的空隙间挤进了屋,肖战动动指尖,探了探鬓边的汗水,扶着榻沿站起身来。

 

他赤足一步步走到镜前。

白玉地砖有些潮凉,格外寂静的夜里听不见一声莺啼。肖战望着镜中自己一双湿润眉眼,清澈又含情,似是能叫人没溺在里头。

他抬手滑过镜中自己的面容,指尖停在那一抹绯红色的眼尾上,像是染了落霞般的胭脂水色。

 

“公子,江太医走了。”

门外响起朝宗的声音,肖战收了手,把指尖缩进了垂下的广袖中。

 

“进来吧。”

 

朝宗带了一身春寒,不敢近肖战的身,于是便远远立在梁柱旁,瞧见肖战赤着脚,皱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肖战瞥见他皱起的眉,温声笑道:“下次不必去寻江宁,容易惹人生疑。我自己的身子,我自有数。”

 

“是。”

 

肖战推开雕花窗,夜风吹起来他的发,与空气中的春凉味痴缠着不可分,他的指尖绞上发尾,却满手空空。

“朝宗,”肖战叹息一声,问道:“你说,王一博现在在想什么?”

 

“睡了吧,又或者是在想怎么反抗才能不纳这个妾。”

朝宗抱着剑,有些不解肖战为何这样问。

夜风不小,他无意间瞧见,肖战后背湿透的衣衫隐隐贴出背脊动人的曲线,因此急忙垂下眼,怕惹肖战恼怒,不敢再抬一下头。

 

肖战望着天边月,虫鸟遁绝的春夜里,只有凉风漫过他的眉心。

他笑道:“我猜,他在想,拢鹤栏里的姑娘。”

 

王一博确实在想拢鹤栏,不过倒不是姑娘。

 

王家府院内假山曲水,闭目静听仿佛汐落潮鸣,夜风吹松了叶片,院角屋檐下,七弦古琴拖曳出长音,万种风情都无声无息隐入弦外之意。

王一博的指尖拨弄着琴弦,他把这首曲子唤作《掬水弄花》。

 

他长年浪在拢鹤栏里,把每个姑娘的性子都摸了个透。

世人都说,博少爷爱酒爱美人儿,可少有人记得,他从未点姑娘来伺候过。几年里,王一博总是呼朋唤友地一齐去到拢鹤栏中,宗室外戚高门贵府的纨绔们在这儿醉生梦死,而他隐在浑浊的酒气与热闹里,留了一双清明的眼睛。

 

可就算摸透了姑娘们的脾性,他也仍旧查不出那传闻里的大当家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可他见过,真的见过。

 

王一博闭上眼睛,和着琴音细细回想着,三年前,那个春意将歇的夜里,他曾借着醉意攀上拢鹤栏的屋顶。


那时江瑶刚刚接手拢鹤栏,这热热闹闹寻花问柳之地终于也算有了根掌事的主心骨。

三年前的江瑶也不过十五岁,未经人事的年纪却能在青楼妓馆里雷厉风行,任勋贵们开起怎样腌臢的玩笑都决计不会红了脸,并且每每都能反唇相讥到让人汗颜。

王一博实在好奇她的主人。

 

那日皇太子许云洲私服出宫,被他偷偷拉来拢鹤栏,京都的少爷们纷纷抢着在东宫的脸前出些风头,马屁话闹得嘈杂,惹得王一博头痛。

他借口解手,留了许云洲一个人在那酒堆里体味温香软玉解千愁的的世俗乐子,自己却从三层楼未关的窗户偷攀上了檐顶,望月透气。

 

玉阳大街灯火柔柔,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拢鹤栏的全貌。

戗脊上细密的菊纹雕花,飞檐上形态各异的神鳖,一个从未得见的后院,和院内攒尖顶的方亭,以及亭下那个月白色的晃影。

 

瓦檐的缝隙里透出了拢鹤栏楼内煊赫繁华的靡靡之音,可夜风一过,热闹便在王一博耳畔边被吹散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了后院儿里那曲笛声独独惆怅。

 

王一博的目力一直很好,可那夜的月色实在朦胧,亭檐下的帷幔被风带得翩飞,遮住了那人半张容颜,只留了一个吹着悠长笛音的唇,不点而赤。

 

他真好看,即便瞧不见容貌,可那身姿清素若九秋之菊,一截持笛的藕白腕骨能同明月争个高低,单薄的外衫被夜风带起,绵延出云山和江水的形状,苍苍泱泱,山高水长。

 

莲池澄澈,弯了一捧新月,波光粼粼,不必弄花,也香了满衣。

王一博记住了那首曲子,和那人横笛未遮的唇瓣下头,那颗种到他心尖儿上的痣。

 

自那以后他倒是对习琴又上了点心,凭着记忆弹出了这首他趴在房檐上怀着心颤无礼偷听过的曲子,王一博不知道它唤什么,便给它取名《掬水弄花》。

 

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

那夜他窥见了月色,也闻得了花香。

 

三年了,他不过是,很想看看那人的眼睛,瞧瞧他的样子。

 

可仿佛是王一博那日醉酒昏了头,上天再也没有给他机会,无论他怎么查怎么探,怎么日日都来,他都再也没见过那晚月色下的妙人,那个传闻里从未露过面的大当家。

 

那颗痣在他心尖上越种越深,囹圄在三千浮世里,长出了一株无法同人言说的渴慕。

如此荒唐,确实荒唐,可王一博也一贯荒唐。

 

近山坐在不远处的石阶上,支着脑袋昏昏欲睡。

他使劲地眨眨眼,清醒了些,又长吸一口湿冷的夜风,扭头看向身边抱着剑,站得笔直的近江,问道:

“近江,你说少爷也不是个醉心风雅的人,怎么琴弹得这样好呢?”

 

近江睁开眼,向后靠在亭柱上,说:“不知道。”

 

“诶,那你说,少爷为什么要装成很生气的样子回院儿里啊,我瞧着后来,少爷一点儿都不生气啊!”

近山拍拍长衫,胳膊向后撑在石阶上,岔开腿,舒展地躺下来,望着京都暗沉的天幕,说:

“我有时候都不知道少爷在想什么,总觉得他在老爷夫人面前一个样子,在你面前一个样子,在我面前一个样子…对了,在贵妃娘娘和皇上面前又一个样子…”

 

“寻个与你并无情意的女子,娶妻也好,纳妾也罢,你可愿意?”

近江抱着剑,和近山一起抬头看天。

 

“那当然不愿意了!”近山一骨碌爬起来,撇撇嘴道:“可少爷后来乐子寻得与平常无二,好像也不是很在乎。”

 

“不过是习惯了,身份至此,别无他路。”

 

近山愣了一会儿,又支着下巴望向弹曲儿的王一博,生了些怜意道:

“那少爷真可怜…拢鹤栏的姐姐们个个儿都好,也不知道少爷心悦谁…”

说罢还摇头晃脑地文绉绉吟起来:“蜗角虚名,蝇头微利,拆鸳鸯在两下里…”

 

近江瞅了一眼近山痴傻的模样,鼻中嗤了一声笑,抱紧了怀里的剑,闭目不再说话。

同他说也说不通。

 

远处天光微透,王一博停下手上的动作,琴音戛然而止。他挑挑眉,抱着古琴进了屋。

房门砰地一声被关得严严实实,半响,屋内传来王一博的声音:

“就算是皇上来了也给我拦在院子外,要是有一个人敢来扰本少爷好眠,那你们两个,明日便滚去柴房当看守!”

 

“是!”

近山和近江急忙行礼应了。

 

近山瞟了眼紧闭的屋门,凑近低声问近江:“这怎么弹个琴,自己还给自己弹恼了?”

“管那么多作甚!”近江敲了一下近山的头,“当好咱们的差就成!”

 

春寒料峭却也去得快,连下了两日春雨,日暮都似落了滚烫大火,放晴后竟也热出了几分暑气。

檐下莺啼,肖战倚在细木贵妃榻上,闭目听着春声。

 

那日肖战呕血伤了身,冷汗未消又吹了夜风,随后便起了烧,直到今日晨起,热度才退了下去。

病榻缠绵了三日,整个人如青山般又消瘦了一圈。

 

朝宗进屋时,瞧见绒毯被扔在了贵妃榻旁白玉地砖上,肖战一身白衣,单薄得像是一页梨花纸,睫毛颤着,仿佛下一阵风来便能把人吹走。

 

“公子,阿瑶来信说,月底之前,舒澜清必入王家。”

 

“嗯?”肖战睁开眼,撑了还有些乏力的身子起来。

 

朝宗上前,拾起绒毯抖了抖,重新盖在了肖战腿上,低声说:“徐康快死了。”

 

肖战有些出乎意料,随即轻笑起来:“那可是她亲舅舅啊。”

 

朝宗瞧了一眼他温润慈悲的澄澈眉目,低头轻声道:“公子放心,徐康是甘愿的。”

 

肖战点点头,不上心般随意应了一声,而后抬眼望向窗外瓦檐下的菊花铃。

艳阳无风,听不见风铃叮声,他静看了一会儿,半响后笑着说:

“徐康没有儿女,只这一个外甥女,三年守孝,阮思源怕是等不起…同舒家说,让舒桃阳自己上门儿求去。”

 

“公子,既然王家等不起,那我们候着便是,他们定会要求早些让舒澜清入府,何必让舒桃阳多此一举?这急着入府的心思会不会太明显了…”

 

“明显就对了。”

肖战推了绒毯,缓缓穿上鞋袜说:“王一博什么身份,你当人人都同你我一般,瞧他跟瞧块儿石头一样?舒桃阳区区一个国子监祭酒,庶女那般性子,如今竟也能入王家为妾,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彩头,如若王家反悔,这彩头可就变成水中月了。他应当比谁都怕这三年孝期,此时若还耐着性子等,才是真真异乎寻常。”

 

“是,我这便给舒家传信。”

朝宗点头,取了翠纹斗篷给肖战披上。

 

“朝宗啊…舒澜清入府,带多少人?”

 

“公子,应是两个侍女,四个随行侍卫,但王家非同一般,许会准她多带一些随从。王一博身边的近江是个高手,暗卫恐是带不进去的,阿瑶会择出四个,安排他们扮作随行侍卫入府。”

 

“不必,一个庶女出嫁,舒家按理不应赔上这么多高手,惹人生疑。直接从舒府里拿些寻常人便好。”

 

“是。”

 

“还有…”肖战拢了拢斗篷,说:“侍卫寻三个便成,再让江宁差个没武功的人易容成我的模样留在太医院,但若撞上木棠斋的差事,切记用换体丹。木棠斋那人的眼力足以看穿易容,让他们别在宫里给我惹出乱子。”

 

“是…”朝宗躬身行礼,随后问道:“那公子您呢?”

 

“让江宁再制些新的换体丹来,我作第四个侍卫,随舒澜清入府。”

 

“公子不可!”朝宗猛地抬头,急声道:

“换体丹压制您的内力,在宫里尚且有江太医和我们自己的暗卫,可安插在王家的都是些没有武功的常人,若事有意外,如何护得了公子周全!公子,朝宗也作侍卫,陪您一同进去!”

 

肖战笑了笑,拍拍朝宗的肩,说:“不必,我一人便好,你留在外头,做事也方便些,王家高手太多,阿瑶的消息想递进来,还得靠你。此事不要同舒澜清说,我怕她藏不住,正巧我也瞧瞧,她到底是个什么性子。”

 

“公子,太危险了,王一博虽纨绔,但阮思源和王显继都…”

 

“朝宗,我自有分寸。”肖战抬手止住了他的话,朝宗语塞,不安地垂下了手。

 

肖战看着朝宗紧握的拳,两相对视,彼此皆软了目光。

 

十三岁那年,肖战在琉西与宣朝境界边上的鸾城里买到了朝宗。

琉西与宣朝虽然一直交好,但边城互市,总有些银钱上的摩擦,久而久之,强买强卖寻架斗殴的事儿多了,也变得并不怎么太平。

 

肖战是在互市的奴隶摊上瞧见朝宗的。

边城的百姓久居关外,眼界和胆子都被磨得只剩风中沙砾那丁点儿大,不多的银钱在手,只想买个会铺床烧饭搓背和讲好听话的下人回家。

朝宗没人要,因为他瞧人的眼神太凶,跟添了多大恨似的,让人不自觉想绕开了步子走。

 

摊主眼见着生意不景气,怒气连带着怨气,都撒在了朝宗身上。

肖战看见他的时候,他正抱着膝盖坐在铜笼里,摊贩用边城与琉西揉杂的方言不停地咒骂着他,飞沫星子喷上脸,他也只淡淡抬眼,面无表情地狠狠擦掉。

 

直到肖战走过去,打开笼门,把手伸向他,那双好看的眼睛才终于有了波动。

 

朝宗幼年时村子里闹饥荒,家里孩子多,爹娘便把他卖给了这个奴隶贩子。

摊贩人虽然不坏,可却爱财爱得很,朝宗吓走了他好多客人,他自是瞧不上朝宗,因此饭给的也不够,时常让朝宗饿着肚子。

肖战瞧见朝宗的时候,他已经十岁了,可却瘦瘦小小,矮了同岁的江宁快两个头。

 

肖战给他起名,叫朝宗。

“沔波流水,朝宗于海”,百川汇东海,福泽奔流,大势所趋,万拜天子。


江宁偷偷同他讲:“忘筌给你取这名字,是希望你为江河,生生不息奔流入海,而他自己便是尽头那个海。”

 

朝宗默默听着,垂眼瞧了瞧身上熨帖的新衣,点点头,端起碗来一口口喝着排骨汤,桌案上还有一碗牛乳,是肖战特地吩咐小厨房给他温好的,喝了,个头便能长得快些。

 

那时朝宗就知道,他的名字,是一个“忠”字。

 

后来他被送去南疆学武习剑,整整六年,日日勤勉,心里想着的,全是肖战的恩情。


素勉阁是宣朝第一剑阁,阁主司十香更是宣朝用剑第一人。

他隐迹江湖多年,许多人想寻他,或拜师,或比试,或杀他,可那些人都不知,昔日这个江湖上腥风血雨的剑师传奇,其实懒在了南疆的一片茂林里,和一个不爱说话的少年一齐,住在一间潮热却安定的木屋里头。

他日日除了教朝宗练剑,便是研究美食。

不过手艺并不好,朝宗偶尔还会吃坏肚子。

 

司十香曾问过朝宗:

“做了我司十香的徒弟,学了这天下第一剑,无论是开山立派还是云游江湖,都会是个能练出名声的本事。既如此,日后可还甘愿回到肖公子身边,做个无名的仆从?”

那时他沉默又笃定地点头,甘愿的。

朝宗想,他永远都记得,那双打开笼门,如神明俯身般向他伸出的,指节分明又温暖柔软的手。

 

十六岁那年,朝宗拜别师傅司十香。

离开那日,司十香语重心长地同他说:

“朝宗,既选了路,便得撑下去…都是我的徒儿,你倒是和你的那个师兄不同…他永远都不愿意臣服。”

 

朝宗看着司十香沧桑又出神的眼,沉默地跪下来磕了三个头。

他终于离开了那片潮热的丛林,被人接来了京都。

 

时隔六年,他再见到肖战,十又九岁,依旧如当年在互市里初初瞧见的一样,温润贵气。

而他如今,终于能够成为主子手边,最快最利的一把刀了。

 

朝宗同自己讲过很多次,主子的命重过自己的命,倘若有天自己死在了肖战后头,那他这一生,便都算白活。

 

朝宗握握拳,收敛住眼中的神思,遮下眸中的担忧,他仍旧不愿让肖战孤身一人进到王家去。

肖战却并不在意,只对他轻笑着点点头,示意他放心。


半响过后,朝宗咬着牙,终于妥协,躬身行礼应了。

 

春意足,京都暖阳斜,绿柳捎新风,菊花铃终于被春风撩拨得发出叮呤脆响,好似山间清泉泠泠落了一水蜜色春花。

肖战闭目侧头听了一会儿,缓缓行至桌案后,提笔在梨花宣纸上写下两个字:灵昭。

 

“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王灵昭…真是好字啊。”

肖战低头看着这两个字,想起自己那枚刻了表字的玉牌,无声地笑了笑,说:“朝宗,你说,他纨绔…是真的吗?”

 

朝宗皱皱眉,躬身回道:

“王一博日日都去拢鹤栏寻欢,不是逗姑娘就是打架,虽然一掷千金,但也砸碎了不少碗碟,扰得阿瑶都烦躁,阿瑶说,瞧着也不过酒肉席上一个浪子罢了。”

 

“浪子啊…”肖战轻声念着,又淡淡笑起来:“谁知道呢…”



 

 

你想吃什么鱼

【博君一肖】青山白鸟03

其实设定已经剧透了肖肖的身份哈哈哈哈哈哈


会不会人名太多了…

博哥的爹叫王显继 娘叫阮思源 姐叫王展眉

肖肖的侍卫叫朝宗 手下叫江瑶 金谷 湘莲

肖肖在宫里的假身份叫肖虞 朋友叫江宁

皇后叫蒋睇(dì)宜 

琅贵人叫崔璆(qiú)琳 她弟叫崔屹之 她爹叫崔常祯

舒桃阳的女儿叫舒澜清 要嫁博哥 也是肖肖的人

剩下的暂时不重要!!!!

QAQ完蛋我自己要晕了


然后!!!!!

我保证这里 一生一世一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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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设定已经剧透了肖肖的身份哈哈哈哈哈哈


会不会人名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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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肖的侍卫叫朝宗 手下叫江瑶 金谷 湘莲

肖肖在宫里的假身份叫肖虞 朋友叫江宁

皇后叫蒋睇(dì)宜 

琅贵人叫崔璆(qiú)琳 她弟叫崔屹之 她爹叫崔常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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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木棠斋后间里的小佛堂袅袅熏香,幢幡高垂,红烛长明无尽,金像持慈悲眉目,王展眉跪在拜垫上,轻轻抬眼勾画摩挲着菩萨轮廓,捏紧了手中的佛珠。

 

“没有武功,长相也不出众,会说几句漂亮话哄你罢了,我瞧了,是个痴傻的人,月沉那丫头的眼光不好。”

 

厚帘被掀开,王展眉却没有回头。她的指甲刻划过圆润的佛珠,半响才低声开口道:“下次这种事,无需你亲自去。”

 

那人隐在黑色的光影里看不清面容,只能瞧见宽厚的肩膀和从耳垂上坠下的彩珠耳坠子。

他没有理会王展眉的话,静了一会儿,似是不解地问:“他有问题?”

 

“肖…虞…,肖虞,怎么偏偏是这个虞。”

王展眉握着佛珠失神地念着,又突然自顾自轻笑起来:

“许是我今日真的心神不宁了些,既无可疑之处,月沉喜欢,那倒是个好归宿。”

 

“世间人名姓里带虞字的何其多,况且他…人的容貌可易,眼睫却是改不出的,肖虞那双眼,下睫浓墨与寻常人不同,反倒更能证明,与她无关。”

 

“好…”

王展眉喃喃着,倒不知是在安慰谁。过了一会儿,她动了动身子,却没回头,望着跃动的红烛火光轻声问道:

“你何时走?”

 

“你不必操心这个,来去我自如。”

那人停住了掀开帘子的手,侧头露出一张模糊的英气面容。

王展眉放下了佛珠。

 

男子立在小佛堂门口,又多看了她一眼,才低声道了一句:

“阿眉,嫩草露芽,院里的明火能灭则灭吧。”

 

王展眉不语,静了好一会儿,缓缓站起身来时,小佛堂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回来了?”

肖战放下药箱,将里头给王展眉把过脉的绢丝手帕拿出来,扔进灯罩里细细烧着,抬头便见到江宁沉着脸走了进来。

 

四下无人,江宁净了手,擦着棉帕问说:“瑜贵妃可看出什么来了?”

 

肖战扫净了灯烛边烧剩的黑灰,笑了笑:“看出了我大概和月沉两情相悦吧。”

 

“你真喜欢她?”江宁皱着眉,使劲甩了甩帕子。

 

“那谁知道呢?碰上些好时候的话,月沉倒是可以娶。”

 

江宁起身望了望,确定外头无人,才关严了门窗,朝着斜靠在太师椅上的肖战说:

“忘筌,嫁娶非是儿戏,那是一辈子的事儿。宁可晚一点,等到尘埃落定之后,也别把自己的一辈子搭在这种事里头。”

 

“什么一辈子不一辈子,娶了再杀,她哪来那么长时间的活头?”

肖战笑着转了转狼毫笔,手痒得想在这笔杆上戳几个洞出来。

 

江宁身子一震,没再说话。

肖战抬头问他:“琅贵人怎么样?”

 

“忘筌,你想去木棠斋,大可让我称疾临时告假,何苦绕这样大一个圈子,你是不是有些谨慎过了?”

 

“王展眉才是谨慎过了,你若临时告假,那意图也太明显不过了,以她的心思,必定揣测我是设计故意要见她,顺带着也会怀疑你,到时不说舒澜清嫁不进王家,就是连带着整个舒家都会变成一颗废子,舒桃阳这个从四品的官帽怕也戴不久了。”

肖战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接着道:

“这就是我说的好时候啊,届时我只能承认是心慕月沉因而求了你来一解相思之苦的,而要证我所说为真,只能求娶月沉。江宁,女人可以杀,但掀盖头嘛,我这辈子只想掀一次,何苦把自己逼到那种境地。”

 

“瑜贵妃的心思且不说有没有那样深,就算有,你也当换个法子,宫内事杂繁多,为何非要寻宴安宫这个借口?”

江宁甩了甩袖袍,理了医书准备出去。

 

推开房门之前,他沉着脸望向肖战,面上有些不解甚至痛意,哑声道:

“琅贵人已怀胎六月有余,她身子弱,稍点差池便是两条无辜性命,那是个皇子,甚至与你…”

 

“江宁!”

肖战厉声搁了茶盏,止住了江宁的话。

 

江宁的手扣在沉香木门的雕花上,顿了半响,终是叹了口气,道:

“毒已解了,放心,我只同她说是受了些寒…她胆子小得很,怕极了,一心只想护着龙胎…忘筌,这毒你不该下。”

 

肖战看着茶盏中茶叶打出的浪纹,低头不语。江宁走后许久,他才净手褪了官服,卸了腰牌,散值离宫。

 

小厮驾了辆不起眼的马车,已在宫门口候着了。肖战躬身钻进马车,收了腰间刻了表字的玉牌,靠在车壁上闭目。

 

朝宗也跟着钻进来,从怀中掏了一只青色瓷瓶双手呈给肖战。

“公子,解药。”

肖战抖出一粒药丸咽下,半响之后,面上的五官开始变化,浓黑的眼睫也渐隐,露出了水红色的盈盈眼尾。

 

“若无要紧事,公子还是少进宫,让江太医寻个人易容成这肖虞的模样就好,不必日日都吃这换体丹。虽有解药,可毒性终是会有残留,公子体内本就有那短秋声的余毒,总归对身子不好。”

朝宗接过瓷瓶收好,看着肖战苍白的面色,握着剑的手紧了紧。

 

“朝宗,你今日话真多。”

肖战笑笑,理了理自己的袖口说:“去查,琅贵人的毒是谁下的。”

 

“是。”朝宗应了,侧头看着肖战,问道:

“公子为何不同江太医说清楚,您明明只差人多放了些安神香而已。”

 

“无事,江宁不会真的怪我。”

肖战沉了口气,思虑了一会儿,说:

“朝宗,若曲径两边燃上一路矮烛,你从侧旁过,能不能保证烛焰不动丝毫?”

 

朝宗想了想,垂首回答:“公子,不能,自身气息可敛,但若要彻底定住周身之气,朝宗做不到。”

 

“你也做不到吗…”肖战的指尖勾上袖内的薄刃,懒散地笑道:

“看来木棠斋里,藏了位高手啊…有意思,跟舒澜清说,我不管她用什么法子,月末之前,必须嫁进王家。”

 

“是。”

 

马车缓缓驶过闹市,日暮黄昏夕阳时,云层扯出绯色漩涡,花市的小贩收摊归家,拖着板车路过琼楼,京都市井满覆酒气与花香。

王一博坐在琼楼檐顶,俯瞰整条人声鼎沸的玉阳大街,肖战的马车打琼楼门口过,王一博瞧着那朴素的檀木车顶,嗤笑一声,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旁边的小厮颤巍巍扒在瓦檐上,咧着嘴心惊胆战地望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车马和行人,琼楼共三层,这得有多少丈啊…

他愁眉苦脸地转头看着王一博说:

“少爷,咱回去吧…这也忒高了,夫人一会儿要是发现你不见了,我屁股都得被打开花。”

 

王一博斜眼瞅着他,笑道:“胆子别那么小啊近山,你要是掉下去了,少爷我发誓能把你拽上来,行吧?”

说罢,还坏笑着踹了小厮一脚。

 

名唤“近山”的小厮被这一脚吓得魂飞魄散,哭丧着一张脸,撅着嘴说:

“少爷,下次这种活儿,您让近江陪您来,他功夫那么好,可不像我…我连打架都不会,就留在府里给您把风就成了…”

 

“别介啊!”王一博换了个姿势倚在瓦片上,乐不可支地说:

“近江天天板着一张脸,我就算把他扔到凌霄塔尖儿上,他都能面不改色地飞身下来,多没意思。你看你,吓得脸都白了,我看着就觉得好玩儿,寻个乐子!”

 

“少爷!”近山撒气般使劲拍拍瓦檐,苦着脸说:

“您想寻乐子,我在祠堂里陪您玩投壶也行啊,再不济,我去讨些拢鹤栏姐姐们的衣裙,穿着给您跳惊鸿舞都成…乐子那么多,您别拿近山的命来寻啊!”

 

王一博白了近山一眼,推推他说:“你跳惊鸿舞,那还能看吗,人家讲的是水腰,水腰知道吗,跟柳条儿那样软的,懂不懂啊你!少爷我带你,还不是你有用,诶,我可听说,街头巷尾谁家鸡掉了几根毛儿你都能知道。”

 

“少爷,你这是夸我吗,我怎么觉得像骂我。”近山撑累了,把下巴搁在瓦片上,硌出了红痕也不管。

 

“诶,楼下这马车,从宫里的方向来的,谁家的啊,这也忒朴素了点吧?”

 

“啊?”近山爬起来,摸索着探头,然后心有余悸地赶紧缩回来,说:

“肖太医的马车吧,赶车那小厮我认得,上次去接老爷出宫的时候我见过他。”

 

“是个太医?”

 

“嗯,太医院院判肖虞,听说和院使江太医是同乡呢,上次您进宫去看贵妃娘娘,月沉姐姐拉着我说话,聊了好一会儿肖太医呢!”

 

“肖虞?”王一博嗤笑一声,说:“一个正六品的马车还穷酸成那样…人长得好看?”

 

“还行吧…比不上您,也就比下头这些摊贩俊俏了那么一点儿,没什么过人的样貌,我就远远瞧见过一眼…不过,他那个下眼睫生得实在浓密,像墨勾了眼眶一样。”

 

王一博仰头饮尽了壶里的酒,踹了踹近山,扬声说:“哪天我再进宫,一定要好好瞧瞧他!走了,少爷带你回家!”

说罢,一把拎起近山的衣领,飞身下了屋顶。

 

王家府院内静悄悄的,空无一人,王一博压着近山,慢慢探出头来,两人蹲在墙沿上偷看了好一段时间,才猫着腰往祠堂去了,一路上,王一博带着近山在府内的假山松林间避着下人们躲躲藏藏,还顺走了小厨房里刚刚蒸出锅的三块儿羊奶玫瑰糕。

 

“近山,少爷我说什么来着,跟着少爷走,糕点全都有!”

王一博合上祠堂的门,长舒一口气,嬉笑着勾过近山的脖子,满身轻快地朝屋里跨步。

 

“我看就是糕点太多,吃得有些撑了,明日起倒不必给你送饭了!”

 

王一博被吓了一跳,脚下一个趔趄,这才看见自家娘亲一脸怒笑地坐在祠堂窗下的暖榻上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旁边立着几个他吩咐了留在祠堂放风的小厮,此时个个儿脸吓得比院墙都白。

 

“娘,您怎么有空来了啊!”

王一博换上一脸嬉笑,伸手去揽王夫人的胳膊。屁股刚碰上暖榻,就被王夫人一拍桌子,吓得跳了起来。

 

“你给我跪下!都怪我平日太纵着你,如今你年纪大了,料定了我和你爹不舍得狠罚你,这满京都,甚至整个宣朝,还有人能管得了你吗?!”

 

王一博跪在那儿,嘴里小声地嘀咕:“宫里那个就管得了…”

 

“你又在那说什么呢你!”

王夫人又拍了一下桌子,沉了沉气道:“宫里来了消息,舒大人家有个不错的姑娘,我明日去瞧瞧,若无其他,这事儿便定下了。”

 

“娘!”王一博抬头,梗着脖子说:“我不娶!”

 

“没让你娶她,只纳了来做妾。”

 

“那我也不纳!”

 

“你不纳她,那你想纳谁!”王夫人端起茶盏就要往王一博头上砸。

近山眼疾手快,高声叫着扑过去拦住她:“夫人别,千万别,这面相要是砸坏了,哪家的姑娘还看得上少爷啊!”

王夫人也没真舍得去砸王一博,此时寻到了台阶下,满意地瞧了一眼近山,这才放下了茶盏,但仍旧端着架子道:“拦我作甚,今日他就算是个断手断脚的,满京都谁又敢看不上他!”

 

“不成体统,无法无天!”王夫人顺了口气,冲王一博冷哼一声道:

“年纪小小,三天两头便往拢鹤栏跑,你要是敢起了把那些个女子领回来的心思,你爹就能被你活活气死,到时我便只能把你送进宫里,求陛下好好教教你了!”

 

王一博撇撇嘴:“他有功夫教我?谁知道他那点儿心思到底在谁身上。”

 

“住口!要不要脑袋了!”王夫人瞪了王一博一眼,轻声呵斥道:“阿眉承宠这么多年,皇上自然是把你姐姐放在心上的,谁给你的胆子揣测圣心!”

 

“放在心上?”王一博无所谓地笑了笑,说:“旁人说他俩情意绵绵,便当真如此?自己斗篷下头的汤婆婆,怕是只有自己才知道是冷还是热。”

 

王夫人的手颤了颤,看着跪在榻下一脸倔强的儿子,怒气消了大半,心也软了些。

到底才是个二十岁的孩子,不爱读书,又不喜政事,前朝后宫那些个弯弯绕绕一窍不通,人事未经又懂得了什么。


她叹了口气,软了声音,带了点怜悯的语气哄着道:

“只是个贵妾,并非给你娶妻,你就应了看看。听闻那姑娘性子独特,没准儿是你喜爱的。若你不喜,便搁置在后院就成,左右不过一个不受宠的庶女,亲娘也没了,没人顾得了她的死活。”

 

王一博顿了顿,垂眼不再吱声。

王夫人瞧见自家儿子噤了声,便知道他心软了,心下一喜,安抚着说:“灵昭,好好收收性子,该长大了。”

她满意地起身,同站着的下人们说:“愣着干嘛,还不收拾收拾,今晚少爷回自己的院儿里睡。”

随后又差人命小厨房做了好些王一博爱吃的菜,这才笑盈盈地回去了。

 

王一博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回了屋,一路上没有下人敢抬眼瞧他,都纷纷绕道而行。

他回到院里,关了房门,狠狠踹了一脚桌子,大声对近山说:“让近江滚进来!”

近山悄悄看了王一博一眼,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

 

近江进来的时候,王一博正倚在暖榻上吃着玫瑰糕,一脸随性的笑意,面上不见得分毫刚才的怒意。

“查得怎么样?”

 

近江行了礼,淡淡开口:“是皇后同贵妃娘娘提起的,说是江宁替皇后请脉时无意间说起的。”

 

“无意间?”王一博转了转盛糕点的玉碟,

“真是无意间啊…算来算去,倒是漏了个国子监祭酒,之前没查到舒澜清吗?”

 

“是近江的失职,舒澜清不在族谱里,据说是舒家放在江南养大的,前月里才接来京都,连舒桃阳自己都十几年没见过这个女儿了,可这消息被捂得严严实实,我们的人来说,连舒留歌都是今日才知晓家中回来了这么个妹妹…因此便漏了。”

近江抿着嘴,垂下了头。

 

“不怪你,舒留歌已是谨慎之人,同住府院内当一个月,他竟然半点都未察觉家中多了人…有意思…”

王一博直起了身,挑了挑眉,“她母亲是谁?”

 

“锦衣卫上右所千户徐康的胞妹徐静,少爷,怪的是,这个徐康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但为什么舒澜清长在江南,似乎是舒家秘闻。”

 

“确定是他妹妹生的吗?”

 

“大致能确定,舒澜清的眉眼与徐康有七分相似,舒家的老人也提过,舒澜清同静姨娘似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们的人瞧了,没有易容的痕迹,身份应该没有问题。”

 

“再去确定一下身份,查一下徐静当年是怎么死的。舒家的秘闻…近江,你说,满京都有什么事儿是少爷我不配知道的,对吧?”王一博搁了玫瑰糕,笑看着桌案上的糕点残渣。

 

“是。”近江应了,似是有些犹豫。

 

王一博斜眼看着他,道:“有事就说。”

 

近江这才慢慢开口道:

“少爷…锦衣卫替皇上办事,查天下秘闻,若是徐静的死真有问题,徐康不会查不出来,可如今看上去,他似是对徐静的死因没有半点纠缠的意思,又这样急着替舒澜清寻个好人家,好似真的很疼爱这个外甥女。”

 

王一博嗤笑一声:“那就要看徐康的戏演得怎么样了。”

 

他瞥了一眼近江不解的目光,沉下了脸:

“我没想到,连锦衣卫都掺和进来了。近江,你说,连舒留歌这个嫡兄都不知道家里多了个人,徐康又是怎么知道这个从未谋面的外甥女是个泼辣愁嫁的性子?若他真心替舒家女求觅良人,又怎么会满京都只有江宁一个外人知道了舒澜清的存在?”

 

近江目光一震,猛地抬头看向王一博:“少爷…”

 

“查。”王一博冷笑着:“不仅要查徐静的死因和舒澜清的身份,还要给我查清楚江宁、徐康和舒澜清的关系,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敢把我王一博的后院儿当成他棋盘上的一个子儿!”

 

“是!”近江抬头,犹豫道:“那锦衣卫…”

 

“锦衣卫身份特殊,先不必查了,以免牵扯出些别的。”

 

“是。”

近江躬身应了,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王一博叫住了他。

 

“少爷还有别的吩咐?”

 

“顺便再去查一个人…”王一博看着窗沿边那份江南山水的檀木木雕笑了笑,

“江宁的同乡,太医院院使,肖虞。”



你想吃什么鱼

【博君一肖】青山白鸟02

算辽 发三章试水 到我们啵啵出来QAQ

我满脑子都是肖肖的小银鞋和脚踝 嘶哈嘶哈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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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宫墙柳绿,琉璃瓦下闹了些新燕。

珊瑚雕窗敞着,香炉飘着青烟,院内九株梨花树,已经冒了花苞露了头,燕雀垒巢,时常在枝梢上啼叫。


“诶呦喂,这几日负责杂扫的是谁?”

一个上了年纪的宦官揣着拂尘在院内低声呵斥着,水缸边的小宫女畏畏缩缩地抬了手,蝇声道:“回李公公,是…是奴婢…”


那宦官跺了跺脚,揪着袖口将小宫女扯到檐下,甩手指着头顶瓦檐下的新燕,碎嘴念叨着:

“云锦啊,天可怜见的,公公我年纪大了,耳...

算辽 发三章试水 到我们啵啵出来QAQ

我满脑子都是肖肖的小银鞋和脚踝 嘶哈嘶哈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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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宫墙柳绿,琉璃瓦下闹了些新燕。

珊瑚雕窗敞着,香炉飘着青烟,院内九株梨花树,已经冒了花苞露了头,燕雀垒巢,时常在枝梢上啼叫。

 

“诶呦喂,这几日负责杂扫的是谁?”

一个上了年纪的宦官揣着拂尘在院内低声呵斥着,水缸边的小宫女畏畏缩缩地抬了手,蝇声道:“回李公公,是…是奴婢…”

 

那宦官跺了跺脚,揪着袖口将小宫女扯到檐下,甩手指着头顶瓦檐下的新燕,碎嘴念叨着:

“云锦啊,天可怜见的,公公我年纪大了,耳朵都不好使了,还能听见这动静呢!你瞅瞅你瞅瞅,这燕子窝大得都能给你当宫鞋穿了!主子们正在里头煮茶呢,那都是静活儿,这外头热闹成这样,到时候怪罪下来,是打算让公公我给你兜着?”

 

“是…是奴婢的错…奴婢想着这燕子好不容易找个安身之所,就可怜着了…奴婢这就把它弄下来!”

被唤作“云锦”的小宫女脸涨得通红,泪眼汪汪的,快要哭出来了。

 

“我的祖宗诶,这宫墙往那儿一立,命都不是你自个儿的了,还有心思可怜这些畜生!快去快去…”

老宦官伸着脖子瞧了瞧屋内的动静,甩了拂尘催促着云锦。

 

“李贵,皇后娘娘说了,这如意宫冷清,燕雀也算个伴儿,娘娘喜欢热闹,这燕子窝便留下吧,当作个春意盎然了。”

一个掌事的宫女掀了帘子出来,一身水蓝色的宫装,衬得人明艳娇俏。

李贵笑着凑上去,说:“好嘞,老奴遵旨。”然后扭头冲云锦使了使眼色道:“还不过来!”

 

云锦碎步跑过来,红着脸行了礼道:“云锦谢皇后娘娘,谢云深姑姑。”

云深笑着打量了她一会儿,招招手说:“是你留的燕子窝?皇后娘娘唤你进来呢。”

 

云锦眨了眨眼,憋着泪,低头随云深进了屋。

 

风炉烧得旺,蒋睇宜素指捻着,将茶汤倒入熟盂里止沸,分酌了两碗茶,沫饽均匀,茶香四溢。

她把其中一碗递给王展眉,看着她掩袖轻抿了一口,问道:“如何?”

 

王展眉放了广袖,露出一张笑颜,点点头说:

“娘娘的茶艺日益精进,臣妾欢喜得很呢,前日里臣妾煮茶时放了些桔皮,结果倒弄巧成拙了,连臣妾宫里的月沉都笑话臣妾呢。”

 

蒋睇宜也笑了,拍了拍王展眉的手,说:

“你啊,本宫有时候都怀疑,你是不是王家随便寻来搪塞皇上的,真是贪玩到什么都不学!这寻常百姓家的女儿都知道,煮茶哪能放桔皮,你倒好…月沉不笑话你才怪!”

 

王展眉有些孩子气地撅撅嘴,反握住蒋睇宜的手,撒娇地说:“臣妾不乐意学这些,以后想喝好茶,臣妾就厚着面皮来娘娘这儿蹭上一口!”

 

蒋睇宜无奈地笑笑,转头瞧见云深领了人进屋来,于是正了正身,柔声问道:“你便是留下燕子窝的人?叫什么,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回皇后娘娘…奴婢叫云锦,是尚宫局上月里新来的…奴婢是看那些燕子可怜…扰了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清净,奴婢知错…”

云锦怯怯抬头,红着眼圈有些愣愣地看着暖座上两个明眸皓齿的女子。

她认得,问话的这个是皇后娘娘,她身上的散花如意云烟裙用的是琉西进贡的新料子,贵气又端庄,十六岁嫁给还是诚王的皇上作王妃,十九岁便诞下了如今的东宫皇太子。

而她旁边那个一身绯色团蝶百水裙,显更娇俏一些的,是这些年宠冠六宫的瑜贵妃。

 

“云锦…云中谁寄锦书来,倒是个好名字,跟云深有缘。”

王展眉饮了口茶,满眼好奇地看着她。

 

云深听闻笑了起来,福了福身道:

“贵妃娘娘说的是,奴婢名里也带一个云字呢。奴婢看这丫头纯良,是个心善的,放在外头伺候倒是可惜了。”

 

“是可惜了。”蒋睇宜看着云锦,沉思了一会儿,

“本宫倒是想留着你,可是本宫这儿也不缺伺候的人。”

 

然后她转头冲王展眉笑道:“你宫里的青玉过几日不是就要放出宫去了吗,不如把她给了你,你收着,也好多个贴心的人?”

 

“那敢情好呀,娘娘舍得,臣妾可把这丫头拐走了!”

王展眉冲云锦招招手,道:“过来本宫看看,可愿意跟本宫回木棠斋?”

 

瑜贵妃是被皇上放在心上的女子,为人又温柔又娇俏,对下人们好得很,从不责骂,平日里还总赏些好物件儿。况且她与中宫交好,又平起平坐,如果进了木棠斋当差,那到外头,都是得被其他宫人们高看一眼的。

云锦有些激动,险些涌出泪来。

 

“瞧瞧,这一说要从本宫这儿走了,喜得泪都快出来了。你说,你是不是一早就打算拐走她了,就等着本宫开口问你呢!”

蒋睇宜瞧着云锦泪眼汪汪的模样,乐不可支,佯怒地拍拍王展眉的手。

 

“被娘娘看穿了。”

王展眉也柔声笑起来,然后撅撅嘴,转头冲云锦说:“乐什么,本宫凶得很呢!”

云锦倒没被她吓住,涨红着脸接着傻乐。

 

屋内茶水氲着热气,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本宫听说,灵昭又被关进祠堂里了?”

蒋睇宜挥退了下人,倚着桌案探身问王展眉。

 

“日日好吃好喝供着呢,饿不死他。”

王展眉撇撇嘴,恨铁不成钢地白了一眼,接着说:

“臣妾那个弟弟,就是来讨债的,软的不吃,娘亲又不舍得真来硬的,左右是个泼天的猴儿,可没人能镇得住他。”

 

蒋睇宜“扑哧”一下笑出了声,问道:“可有中意的人了?”

 

“娘娘问谁?若问娘亲,这几日看了几家,还没个中意的。若问他王灵昭,那中意的人可多了去了,就那拢鹤栏里的姑娘,臣妾见他啊,是个个儿都中意!”

王展眉轻哼一声,喝了口茶,似是还不解气,说道:

“臣妾瞧他,还娶什么妻纳什么妾,直接将那拢鹤栏买了来,日日住在里头岂不好?免得他日后把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全往后院儿里塞,给娘亲和爹爹添堵!”

 

蒋睇宜无奈地摇了摇头,又给王展眉添了碗茶:“你也别太担忧,灵昭年纪小,这些年虽浪荡,倒也没干过什么太出格的事儿,到时候娶了妻纳了妾,自然便会懂事了。”

 

然后她思虑了半响,才斟酌着轻声道:

“前几日,江太医来诊脉时同本宫闲聊,说起来舒大人家有个女儿,年后刚满十七,读的书多,人生得也好,就是性子泼辣了些,但是对长辈还是个孝顺的。”

 

“舒大人…国子监祭酒舒桃阳?”

王展眉叹了口气,摇摇头说:“好歹是个从四品,哪里会让女儿下嫁给王家做妾。”

 

“不是嫡出的女儿。”

蒋睇宜安抚地拍了拍王展眉的手。

 

“庶女?”王展眉顿了顿身,急急放下茶碗,问道:“那娘娘可知,她娘亲是个什么身份?”

 

“这倒不知,江太医也没同本宫细说。”

蒋睇宜想了想,给王展眉出了主意:

“不如一会儿回去了,你唤他问问,若那孩子娘亲是个正经的,倒是个颇为合适的人了。想要镇得住灵昭,寻常那娇滴滴的花儿可不行,得泼辣些。”

 

王展眉思忖了一会儿,起身行了礼,有些感激地笑道:

“多谢娘娘上心,那臣妾这便回去了,日后若成了,臣妾给娘娘煮茶吃!”

 

“你煮的茶,本宫可不敢用。”

蒋睇宜含笑着打趣她,点点头让王展眉退下了。

 

燕雀还在琉璃瓦下闹着,屋内却骤然冷清了许多。

云深掀了帘进来,差人收拾了煮茶的器具,给蒋睇宜轻按着肩颈,低声笑着说:

“瑜贵妃也是个急性子的,这一听说博少爷的事儿有门路,便留也留不住了。”

 

蒋睇宜闭着眼,唇角噙着的笑意未散。

“她也只在本宫这儿才能放放性子,到了外头,若真是个急性子,怎还能在皇上身边安稳这么多年。”

 

云深的目光顺着被收走的茶碗,也轻叹了一口气,似是有些困惑道:

“瑜贵妃承宠这么多年,皇上从来都是细心对待着,但怎么奴婢瞧着,贵妃娘娘好似也不十分欢喜。都说贵妃娘娘与皇上是年少情谊,可奴婢却极少听得贵妃娘娘提起皇上。”

 

“年少情谊…瑜贵妃初见皇上时,已满十五了,适逢皇上登基,刚入而立之年,哪里是年少…谁还年少?”

蒋睇宜闭目许久,独自喃喃道:

“许是传言弄错了…都是可怜人罢了…”

 

假山曲水,涟漪清幽,玉碟承上雕着海棠的矮烛,釉色被泠澈泉水洗刷得空灵。

木棠斋前,小径蜿蜒,蝴蝶石镂了洞,插着海棠烛,似是神山垂泪而生。

 

肖战提着药箱,跟着名唤“月沉”的宫女踏上玉石小路,曲径通幽。

 

瑜贵妃出身王家,沾了王显继爱书画的性子,不喜镂了金丝的灯罩,更爱沉沉一晃的海棠烛。

王夫人阮思源是江南人,因此王家府院内与京都各家府邸一贯恢弘大气的风格全然不同,尽是茂林曲水,柳暗花明,颇有些江南园林那欲说还休的意味。

王展眉入宫后,皇上怕她念家,便差人将这木棠宫修成了园林模样。

 

那时王展眉也不过十七岁,刚一入宫便被封了瑜贵人,又正是思春情浓的年纪,椒房盛宠整整三月未衰,因此不免心高气傲又娇嗔胆大了些,竟嫌木棠宫的“宫”字俗气,硬是自己亲题了“木棠斋”三个字悬在宫门上头。

王显继父凭女贵,连升两品,从吏部尚书一跃成为中书省丞相,兼任宣朝太师,统领百官。

新官上任三把烈火,王显继又与御史大夫高洋有同窗之谊,因此王展眉虽逾矩,满朝官员却无人敢指摘弹劾,连皇上也默许着纵了她,木棠宫因此易名木棠斋。

可这宫里的人都知道,这木棠斋,名为斋,实为宫。

 

月沉着一身月白色的宫装低头领路,眼下的红霞飞上了耳鬓。

太医院的肖虞,肖太医,二十又五,身型挺拔,眉眼凛冽,眼尾与常人不同,下睫如墨描般利落。样貌虽不能说是上上品,但也算是个颇为俊朗的人。

一双笑眼瞧人,温润又妥帖。

 

肖战跟在月沉身后,倒像没窥见她这些心思。

 

“微臣给贵妃娘娘请安。”

珠帘轻响,王展眉侧头瞧他,皱了眉问月沉:“不是让你唤江太医吗?”

 

月沉福了福身,低头说:“回娘娘,江太医去了宴安宫,走时吩咐若有其他人来请,便让肖太医替上。”

 

王展眉了然。

 

宴安宫的琅贵人崔璆琳是御史中丞崔常祯的女儿,也是崔三小少爷崔屹之的庶长姐,虽嫡庶有别,可这一家子却还算和睦。

琅贵人的母亲曾是京都乐坊里出了名的美人儿,当年崔常祯作诗百首,倾尽柔肠,才抱得了美人归。琅贵人承了母亲的美貌与性子,平日里温温柔柔,胆子也小,几月前怀了龙胎,皇上怕她害怕,特地嘱咐只江宁一人负责安她的胎,旁的人皆不得插手。

 

当今圣上许立平,为帝十五载,后宫佳丽不多,子嗣也少。

大公主乃皇上还是诚王时,王府内的舞姬所生,如今已远嫁琉西和亲。

三公主如今六岁,养在皇后蒋睇宜宫里,是早些时候丽贵人诞下的,丽贵人生女时血崩而亡,因此宫里私底下总说这三公主克母,虽然皇后曾下严令不得非议此事,但皇上仍旧心里揣着坎儿,不喜三公主。

而二公主是皇后亲生的嫡公主,只可惜四岁那年,不小心跌进御花园的莲池里,夭折了。皇后自那时起便伤了身,再也没有怀过身孕了。

 

除去三个公主,皇上便只有一个儿子,当今的东宫,宣朝的皇太子,许云洲。

 

几月前江宁看出,琅贵人的肚子里怀的是个男胎,皇后免了她每日的问安,更亲去了宴安宫好几趟,吩咐宫人们千万好好看护着。

 

王展眉瞧了一眼月沉脸颊上的绯色,又静看了肖战半响,温声道:“既如此,有劳肖太医了。”

 

“微臣不敢。”

肖战低头上前,取了脉枕,轻搭了一条绢丝手帕,细细把脉。

 

王展眉瞧着手帕上绣着的牡丹,含笑看了一眼肖战,问道:“肖太医爱牡丹?”

“回娘娘,花中之王,乃真国色,微臣心向往之罢了。”

 

“本宫母家图纹倒是牡丹,不少雅士都嗤笑过牡丹艳俗,医者多古板,肖太医倒是与他们不同。”

 

肖战收了手帕与脉枕,理了药箱,躬身行礼道:

“微臣愚钝,只觉牡丹开时正气凛然。万物雅俗不过随人心意,王大人醉心书画,想必深谙这个道理。至于娘娘口中的雅士,恕微臣惶恐,道不出一二来,家中有训,背后不语人是非。”

 

暖榻上轻轻一声笑:“肖太医倒是通透。”

 

肖战抬头看向王展眉,似是有些窘迫,斟酌着说:

“只是娘娘近日似是忧思过重。娘娘,旁人非语不爱入耳,那便不听好了。一会儿微臣开些安神的方子,娘娘得记得按时服用。”

 

王展眉细瞧着肖战,样貌虽不是上乘,但在寻常人里也算俊朗,能入宫任职必是家世清白,正六品院判,官职不高,但也不是很低,声誉不错,为人也不卑不亢。

月沉是她从闺阁带来的丫头,与宫中寻常宫女不同,若是配这个肖虞肖太医,倒不算是高攀。

 

“肖太医和江太医很熟?”

“回娘娘,是同乡,一起在太医院任职,倒也算挚友。”

“肖太医是哪里人?”

“微臣与江宁都是江南人。”

 

王展眉似是喜悦,合掌轻笑着侧目望向月沉,说:

“本宫的娘亲便出身江南阮家。肖太医既爱牡丹,又是江南人,倒是跟本宫投缘的很。”

 

“娘娘抬爱了,今儿本不该是微臣来,只是江宁近日事多,锦衣卫的徐康还总来寻他诉什么苦,这才让微臣有了能给娘娘诊脉的机会。”

 

“锦衣卫?”王展眉好奇地问:“做什么的?”

 

“回娘娘,徐康是上右所的千户,早些时候受了伤,江宁恰好遇上,就给医治了,连带着便熟络起来。听闻他胞妹嫁了舒大人做妾,可怜命不好,只留一个女孩儿就病逝了,那姑娘如今到了嫁人的年纪,性子有些泼辣,徐康怕她嫁不了好人家,这正追着江宁让他给出主意呢。”

 

“可是国子监祭酒舒桃阳家的庶女?”

 

肖战似是有些惊讶王展眉会知晓,愣了一下,急忙行了礼道:“是,名唤澜清,正是舒桃阳大人的庶女。”

 

王展眉呷了口茶,仍旧不动声色,肖战却没漏下她眼梢上那点儿喜悦。

 

“辛苦肖太医,还给本宫讲了些外头的趣事儿。”

“是微臣多嘴了。”

 

“没有,”王展眉含笑着撇了一眼面前从容如松竹般的男子,朝一旁微微轻递了个眼色:“月沉,送送肖太医。”

 

“微臣告退。”

肖战低头行礼,掩下了眼眸中些许晦暗不明的波动。

 

木棠斋里的西府海棠开得正好,颜色娇艳,肖战提着药箱经过时,微微仰头看着。

都说海棠无香,是个欲语还休的羞花儿,可唯有西府海棠,既艳且香,是海棠中独一份的上品。

王展眉出身王家,族纹是牡丹,可她却钟爱西府海棠,心性心气儿都是要争个先的。她也果然做了女子中独一份儿的娇艳动人,连皇上都曾醉心于这木棠斋的花儿,笑说瑜贵妃乃牡丹女坐木棠斋,是有宣朝“玉棠富贵”之福意。

 

“肖太医喜欢海棠?”

月沉立身回首,红着脸脉脉望着肖战。

 

“西府海棠不多见,开开眼界罢了。”

肖战笑了笑,快走了几步,与月沉并肩而行。

 

“肖…肖太医,这不合规矩。”

月沉吓了一跳,后撤几步,慌乱间踩上了小径旁的蝴蝶石,身子一仰,向后跌去。

肖战眼疾手快,一把环住她的腰,将人搂了回来。月沉羞红着脸还未站定,余光就撇见了翻倒在地的海棠烛引燃了几棵初春细草,不禁下意识地惊呼出声。

 

肖战扔下药箱,用袖子裹住手掌,跪过去扑打着,几下才将那簇小火苗扑灭,衣袖上也烧出了洞。

“肖太医!”

月沉又急又羞地扑过去抓肖战的手,想检查他受没受伤,肖战却慌慌张张地爬起来,对着月沉行了一个好大的礼。

 

“是在下唐突了…月沉姑娘千万别放在心上!这海棠烛也是在下一人不谨慎才弄翻的,贵妃娘娘若怪罪下来,月沉姑娘千万别为在下开脱!”

肖战满头是汗,急得耳朵都红了。

 

月沉抿着嘴瞧了他一会儿,半响才低头笑出了声:

“奴婢谢过肖太医…此处情形,木棠斋自有人善后,肖太医无需担心,先行随奴婢走吧。”

 

肖战仍有些慌张地拎起药箱,目光撞上月沉时,也似是局促地红着耳朵把眼眉撇向一旁。

西府海棠被吹得悠悠哉落下一朵,静躺在了肖战的药箱上,他低头看着,掌心微动,眼尾的余光瞥见这一路上的海棠烛静静燃着。

 

石山后,一个晦暗不明的人影一闪而过。

 


钦.

【玫瑰往事丨18:00】花间酒

主办方:@遇见半夏|0805x1005 

策划:@山野 

合作画手:@余响 

上一棒;@沐晚 

下一棒:@敬君谦 


·HE

·妖×人

·白金狐,京城才子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千年之快。肖战是只八尾白金狐,修行快满,只差最后一尾的造化。


  肖战生来聪慧,白金狐血统纯正,修行又从不落下,在族群里的名声,就算是现在单飞了三百年,也是响当当的同辈魁首。...


主办方:@遇见半夏|0805x1005 

策划:@山野 

合作画手:@余响 

上一棒;@沐晚 

下一棒:@敬君谦 


·HE

·妖×人

·白金狐,京城才子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千年之快。肖战是只八尾白金狐,修行快满,只差最后一尾的造化。


  肖战生来聪慧,白金狐血统纯正,修行又从不落下,在族群里的名声,就算是现在单飞了三百年,也是响当当的同辈魁首。


  九尾之狐,成仙也是一念之间,他这最后的成败只在此一举。

  天界通灵,给了他一次天大的机会。



  百年前,肖战生六尾时渡大劫,而肖战所在的昆仑山脉凑巧遇上门派带弟子历练天雷,引雷至此。肖战实属无奈,尽力抵抗,也终究是被天雷劈得打碎了人形灵力,还好修为未受损,滚落至山脚。


  天还蒙蒙亮,他所落在的一处荆棘地就踏来了本不该有的人。


  尖刺刺伤了狐狸的皮肤,白绒的毛沾上了鲜血,双眼微闭,似是生命垂危。

  他被一个柴夫的妻子救了。



  现如今肖战八尾,修行无大阻,少不了那位夫人的慈心和援手。

  他的任务简单,那位夫人今世为书香门第之嫡女,嫡女出生水灵,从小仰慕皇族的一位王爷,本想借今年二八参加京城的元姻节,哪怕只是远远看他一眼。


  谁知红颜薄命,她殒命于半月前。



  肖战第一次下了昆仑山,来到人多繁华的京城。



  元姻节,是京城的青年才俊与待字闺中的姑娘在这日一同积聚于长生楼和长生街,由男子先送倾心姑娘花枝,再由姑娘定夺是否收下,若情投意合,便带信物回家承于父母,定之良缘,若没对眼,便吟唱首《柔拒赋》,分离。


  肖战没怎么下过昆仑,此时觉得怪是陌生。他化了人形,隐没于人群。





  石青衣男子站在长生楼高处,美人肩的扇子在胸前铺开,白粉的纸上只写着两句诗。


  窗外日光弹指过,席间花影坐前移。


  他扇着折扇,低眸看着下面的人群,视线从未多有停留在任何人身上,鬓边的青丝被风吹起,悠悠飘扬。

  身后的矮桌坐了他两位友人,饮酒对诗,时而玩笑,也不知这火如何就燃到了石青衣男子身上,“王兄可是看上了哪位姑娘?瞧站半天了。”


  男子转身,收了折扇,面上毫无波澜,只摇摇头,没开口。


  说话的那位是京城四才子之一,对面与他对诗的亦然,但显然对面的这位沉稳多了,倾酒于新杯,递于石青衣男子面前,道:“一博,伯父伯母可是又催婚了?”


  王一博坐了下来,喝了那杯酒,说道:“何止,让我今天带不回去人,就不让我回府了。”


  右手的白衣男子拍了大腿,道:“太惨了!”


  对面的人抬眼看了白衣男子一眼,对方便悠悠闭了嘴。


  “不急,总是要成家立业的,伯父伯母急切了点,也归正常。”友人简单安慰了一句。


  王一博本身就不急,甚至早就做好了今晚睡客栈的准备,无奈笑了笑,没说话了。




  琵琶声响起。


  声音源于对面双子楼的中层,引了好多人的注意力,这边楼上的人纷纷往那边看去,顶楼的四大才子也同时转头往那边看去。


  白衣男子坐不住,伸着脖子看不到人,就站起来扑在栏杆上眯眼睛瞧:“似乎是个美人儿。”


  坐里面一个桌的黑衣男子一直寡言少语,这会儿在研究棋谱的棋盘那头也道了白衣男子的不是:“老四,不要无礼。”


  白衣男子转头,十分认真,还伸手邀请王一博一起过去看:“真的美人儿,虽说蒙着脸,但也绝色好吗?——王兄你快来看,要不然真看对眼了呢!”


  王一博不动,只对左手边身着的蓝灰色衣物的人似是告状道:“大哥,你看他。”


  黑衣男子抿嘴摇头,无可救药:“老三别理他。”

  就算白衣男子再怎么喊他,王一博也不搭理了。



  “好好听,但是,这调调怎么那么像《柔拒赋》?”白衣男子道。


  王一博失笑:“这你都听出来了?没少被唱啊。”


  白衣男子蹙眉:“这哪是我的问题,我魅力那么大,当然是听别人的心酸路程来的咯。”

  “什么流氓大蛋子!这大白天不是,这众目睽睽之下……!”


  王一博来了兴趣,起身去看:“怎么了?”


  白衣男子指着那对面中层只看得到若隐若现的人群:“那兄台忒恶心了点诶喂,人姑娘蒙着脸就是为了不让看,他一扇子把人面纱吹开了,还嬉笑。——恶心恶心,恶心至极!”


  王一博看着那手执琵琶的姑娘,对那无礼的男子略有些不爽,也强忍着不快,继续拨弦。

  姑娘身着妃色和秋香色配色的衣裙,禁步略长,末尾系玲,跪坐之姿玲落于地,张扬又妩媚,却不露一点不该露的肉,不显不该显的眼色,可谓是严谨做派了,也能被流氓给盯上?


  王一博打量了一下从这边并看不到太清晰的人,没做声。


  白衣男子见王一博竟然不跟着他一起斥责那流氓的做法,略显不兴:“你就该骂他!”


  王一博抿唇,又道:“二哥你看他。”


  黑衣男子摇摇头,不说话。

  王一博看起来是一副不陷红尘的清冷之人,实则老四说什么隐晦的荤话他都接的上,只是不想接。四人里也就王一博时不时搭理一下老四的不正经。


  白衣男子鼓起腮帮子,看着那边的一曲毕,道:“我猜一会儿那老不正经就要跟美人儿送花枝了。”


  王一博瞥了一眼底下,只见那老不正经的人被某个皇族的人压制了。王一博语气听不出什么来:“猜错了,肤浅的小不正经。”


  白衣男子觉着无趣,滚回了他的位置:“无聊死了。”


  王一博看着下面,那皇家的人似乎是什么王爷,被姑娘琵琶声引了过去,说了些什么话,或是夸奖,不过多时离去了。

  那老不正经才开始搭讪那位姑娘。


  那姑娘不知道对着那人说了什么话,一来二去没几个来回,就见那姑娘轻轻抬手,指向了这边的这个方向。


  王一博站在那里,仍旧一动不动,只对姑娘这个动作略带诧异。


  谁知那姑娘真指的是自己,不知是哪家大胆的闺女,认得自己,大声在那层楼喊了一声:“王公子!为何还不下来!难不成要你家小娘子独自跟这无赖扯话么!”


  这回不仅是王一博愣住了,身后三个人都愣住了。


  “什么!?”白衣男子飞速滚了过来:“你家小娘子!?”


  其他两位也起身过来了,黑衣男子仍旧说了白衣的不雅:“老四,不要无礼。”


  沉默片刻,三人齐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王一博看着底下那个姑娘,不,是几乎整场都仰头看着自己的所有人,淡定出声:“我不知道。”





  他下去了,他若是还不下去,怕是没清白可言了。


  其他三人没跟上,在楼上看着。


  王一博从这楼走去那楼,中层有个云桥,速度不是很慢,也遭到了那个老不正经的说道:“认领媳妇儿都不积极,兄台,她到底是不是你家娘子哦?”


  王一博看了那姑娘一眼,生得巧玲,粉雕玉琢,眼睛很漂亮,水灵灵地,愠怒地看了看王一博,又看了看那不正经的,似乎是让王一博赶紧开腔啊,愣着干嘛。

  装得挺熟的。


  但没见过,甚至眼熟都没混到过。


  王一博视线终于从姑娘脸上落下,声线平稳,似是在说什么多小的事情:“无论是不是我家的,这位兄台随意撩拨,都怕是不太好。”


  那人不太爽王一博这样多管闲事:“我是说,要不是你家的,我就送花枝了!我不稀罕别人穿过的鞋!”


  王一博打量了那人上下,样貌不出众,衣着不值钱,豪横在哪儿呢?

  只道:“不稀罕别人家的人,就稀罕她给你唱一曲《柔拒赋》?”


  周围笑了起来,倒没人急着要王一博说出他和姑娘的关系。


  那人脸色变了些:“元姻节要的就是大胆,若是没人给过花枝,我就算是第一个给人姑娘的,拒了又如何,做第一个被拒的也不是不可以。”


  元姻节的确讲就男子大胆,王一博没指着这点说,将脸一别,看着一旁,无畏道:“那你送吧。”


  那人觉得被两人联手玩弄了,不爽快,花枝也没送,他也丢不起这个人,转头愤愤走了。



  惹得姑娘低头笑。


  周围纷纷八卦起来,问关系,问真假。


  王一博看着那姑娘造谣也不解释,心下疑惑逗留,说:“若王某有家室,改天找时间就告诉各位,若没有,那就不会做任何澄清,希望各位姑娘也都自重。元姻节在下也祝各位姑娘公子找到心仪的良人。”


  众人听了也没有理由再缠,没多久就散了。


  那造他谣的姑娘处之泰然,又坐了下去,王一博觉得过于撇清关系了,甚至感谢也未有一句,便道:“姑娘没什么要说的?”


  那女子扇眼一眯,俏道:“一口一个姑娘,旁人瞧不出来就算了,离得远,你站我那么近,瞧不出来我不是女子?”


  王一博垂着眼帘,这人的嗓音也的确不像娇滴滴的姑娘有的,沉稳略低。沉稳略低估计都是他装的,原音还没敢放呢,怕吓着自己。


  视线下移,这人白皙的颈脖没有装饰,低头也看得见隐约的喉结。

  见人现在也没心玩弄自己。


  王一博就道:“是在下逾矩,公子多多担待。”


  可这人明明就是一身姑娘家才喜欢的色彩,让人误认了,也不全是自己的错。

  王一博想是这么想,没开腔。


  以为面前的男子会问姓名,谁知他弹起琵琶来,有意无意给自己听。


  王一博便反客为主了:“敢问公子姓甚名谁?”


  男子听了满意的问题,终于道:“肖战。”


  王一博自报家门:“在下王……”

  “王一博,我知道。”肖战笑笑。


  王一博哑然,随后没出声了,才子的名字被人熟知很正常,没多想。


  肖战天真烂漫抬头,手中的琵琶仍旧弹,嘴里却道:“你太漂亮了。”


  漂亮大多形容女子的,王一博当然有些不太理解。

  但肖战却察觉王一博不对劲,停下琵琶来,说话时上唇微翘,一脸茫然问道:“不能用漂亮吗?我不是京城人我不知道。”


  不是京城人王一博也没见过那个最近的地方言语爱用漂亮形容男子。

  就这么看着肖战,也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凶,哪知肖战不知哪来的委屈就挤出了泪花来下,扇眼包着泪水,欲掉不掉,怕极了般的:“用错了就用错了嘛,你不要这样看着我……”



  那边白衣男子眼见,指着这下面与大哥二哥监督:“三哥说什么了?把人姑娘说得要掉眼泪,稍稍说一下人做错了就好了嘛,那么凶干什么,可怜死了。”


  肖战可是狐狸,修仙的狐狸,顺风耳刚刚用来偷听了王一博在对楼说话,这会儿又用来听王一博友人说话,觉得人类有趣。

  人儿可怜极了,没得王一博说话,就不干,眨巴一下眼睛就划下了一滴泪,泪水串着珠子似的,吧嗒吧嗒的掉,扔了琵琶就低头擦眼泪。


  哭得对楼那白衣男子心都要碎了。


  王一博这里抬起手来,略显不知所措,他也没地儿跟人说自己没有凶他。


  哪见过这样的人,还没说他什么就哭。


  本朝对断袖之癖看法是很宽慰的,但王一博没感觉自己有这方面兴趣,从而也没怎么看过男子的过多示弱,一时拿不出口来安慰。

  愣是让人哭了会儿。


  肖战都要哭干巴了,狐狸天性勾引人也不是用来勾引不思色的佛,这会儿哼唧一声打算收了,王一博却终于憋出了话来:“别哭了,我没凶你。”


  肖战低着脑袋暗暗叫苦,多久没开张了,这会儿刚开张就是一个难搞的人。咬着牙把眼泪擦了,鼻音娇嗔,不肯抬头看人,语气不佳道:“刚刚那事我谢谢你,我们没有瓜葛了,你走罢。”


  王一博觉得不行,踟蹰一下,道:“若公子觉得实在是在下不对,公子想要什么赔偿都行,在下不说话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不用了,”肖战又擦掉下巴的泪珠,从上面看坐着埋头的人,真的委屈极了,“我说你漂亮,是我没闹懂本地用语,都是我的错,还错怪了公子的意思。”


  王一博咬着门牙,觉得太难办,搓了搓双手,道:“漂亮就漂亮吧……不知公子何处的人?”


  肖战立马仰起头来,笑容洋溢,挂着没擦净的泪花,被夜光和顶上的光亮照得细闪发光:“我家在昆仑!”


  王一博微微一怔,心道昆仑山的人,为何来这京城:“昆仑?那公子可是跟家人出来的?”

  他想肖战软糯糯的,再胡搅蛮缠在这元姻节上,被人盯上一口吃了他不能看着也不管。送回家人那儿去也行。


  没见过京城的复杂,山上的人单纯。

  王一博觉得是这样。



  肖战却摇摇头:“我没家人,我就我一个人住,家人都不在啦,我又不喜远亲,就一个人住的。”


  王一博问:“那你也是一个人来的?”


  肖战点点头,笑得好可爱:“对呀。”


  王一博无奈,转头看了看对楼的顶楼,那三个友人正各个津津有味的看着这边。

  王一博:……



  “公子现在有事吗?要陪心仪的姑娘吧?你去吧,我在这儿玩会儿就走。”肖战大方放人离开,丝毫不缠人。


  豪爽得语气让想离开的王一博又突然不放心起来:“走?你能走那儿去?”


  肖战道:“世间真正温煦的美色,都熨帖着大地,满藏在深谷。世界那么大,自然有我去的地方,我喜欢漂亮的东西,到处都是我喜欢的。”


  还有漂亮的人。

  王一博不知道有没有反应过来这个拐弯抹角的说爱,但看起来他挺淡定的,问起肖战今晚的住宿:“那今晚呢?睡大街?”


  肖战歪头,道:“我有钱,住客栈。”


  王一博不禁想到刚刚在对楼说着带不回去人,他就回不了家,只能住客栈。

  得,苦也苦到一起了。



  “我没心仪的人,没有陪谁之说,今晚的节日我就是走哪儿安稳在哪儿。”王一博说着对着肖战就坐了下来。


  肖战道:“没有心仪的姑娘?那我可捡到宝了呀。”他说话轻柔,撩拨在手,说得自然,甚至安然自若地倒酒喝。


  王一博喉结一滚,没有说肖战轻薄,也没有回答肖战对他表示喜欢。

  也不离开。



  “琵琶一曲世千年,瞬息兴亡过眼。”王一博道。


  喝着酒的狐狸抬眼看他,尾音上挑嗯了一声,“公子说话我好喜欢。”


  王一博低眸,竟然给了半分笑容。


  肖战见有戏,也跟着笑起来。

  他想大展身手,特别想,他想不那么拘谨严谨,他想勾人,想勾引,想要这百年第一单玩开些。


  但他又怕把人吓着。


  这人长得好看。

  太好看了。


  长得漂亮。


  小姑娘都喜欢。

  肖战也喜欢。



  刚刚在长生双子楼那头用顺风耳听到了王一博的声音,就抬眼小心翼翼去瞥,谁知道最后还勾着人下来了。


  下来了就是不是他的错了。


  谁知道随便找个漂亮的小郎君勾着玩玩儿就找到了众姑娘所爱。


  他越想越觉得幸运,九尾指日可待,功德已经上天了,待审后他再受个天劫,一念成佛他就可以飞升,这会儿还得了个自己喜欢的不得了的人,眼睛一个劲儿看着他。

  狐狸的喜欢太直白。



  “那公子来这,是为了什么?”王一博掠过肖战不知是喝了酒的原因而含情脉脉的眼睛。


  肖战笑起来的时候诱人,眯着眼睛笑吟吟,唇红齿白,酒水在唇瓣展开,衍出好美的颜色:“本来没什么的,就来赚赚功德,现在有点想带一个美人儿回家。”


  王一博问:“功德?”


  肖战突然起身,禁步的摇铃被扯了过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他撑在矮桌上的手指敲了敲木桌,王一博被他吓得往后仰了几分,肖战失笑。

  他伸手,曲臂,屈指,勾勾手,歪头,笑意如云中烟波:“过来,我告诉你个秘密~”


  王一博现在提上警惕来,可是晚了。


  肖战对天发誓,他没用媚术,一点儿都没用,这人真的是自己犹豫了一下凑过来的。

  肖战也撑着手伸脖子过去,在王一博耳边轻轻地说话,齿间有些纯真的口水音:“我是,狐、狸~”


  王一博眯眼,头没动,眼珠往肖战这方瞥,肖战退了一点,正巧对上视线,但明显没有把王一博的怀疑放在心上,刚刚放慢的动作又立马坐了回去,很认真的肯定:“真的。”


  还没待王一博说话呢,底下的长生街就传来了欢呼,两人注意力被吸引了去。肖战根本不用起身去看,千里眼一开,看清了事情,嗤笑起来:“王八看绿豆——对眼了。”


  王一博终于有些茫然了:“什么?”


  肖战看他,忽然觉得更喜欢他了,怎么这人呆呆的也好可爱!

  “下面,刚那来看我的王爷,送了长风公主花枝呢。”肖战叼着酒杯,看起来没有要喝的意思,故意叼着玩儿呢。


  王一博睫毛扑闪,低了眸子:“你为何知道?”


  肖战松了口:“我看得到啊。我是狐狸。”


  狐狸精是妖怪,听说食人魂魄,最喜男人的精魂了,王一博不禁抬眼看了肖战一下,又低了眸。


  肖战被他看两眼也被看得狐疑了:“你为何不惊讶,又——为何不怕我?”


  王一博沉沉笑出声:“反正都被盯上了,说什么是死是活。”


  肖战扇眼眨巴,道:“我不是吃人的狐狸,我是好狐狸,八个尾巴的好狐狸!再不等几刻,我要渡最后一个天劫啦,我就九个尾巴啦!可以飞升成狐仙的!”


  王一博没说话,不知是不好接受现实,还是在盘算怎么逃跑,肖战舔了舔唇珠,扬起下巴露出兔牙来,吟吟笑道:“这都怕呀,公子胆子好小…”


  王一博忽的笑容扬了一下,肖战眉头一皱:“你笑什么?”


  王一博没看人的脸,还挺懂狐狸精的手段呢,他松了口气般,说:“既然不吃人,好狐狸。岂不是,就落到我手里了。”


  肖战茫然了一瞬,“你!”


  王一博笑起来:“干嘛,兔子急了眼——咬人?”


  肖战嗔道:“狐狸!什么兔子!”


  王一博抿唇,轻轻试探的看了下肖战的那双眼睛。

  不禁逗的狐狸。


  肖战道:“你看我做了神仙对不对上头说你的坏话。”


  王一博坦然道:“你说就是,我自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肖战哼哼两声:“你不怕我是骗你的?到时候我到处去宣扬,原来京城才子是这样的人,撩拨无辜少男。”


  王一博把折扇放在桌上,敲的一响,问:“你几百岁了啊,少男?”


  肖战眨眨眼:“什么?”


  王一博伸手往下抓,一下子就攥到一只毛茸茸的东西:“你尾巴故意藏不住。还跟我欲擒故纵?”


  肖战龇牙歪身,声量没收住:“疼啊——!”


  王一博忙松了手,只见肖战立马捂住嘴巴,小心翼翼地瞟左右被他引来注意力的人的视线,他轻轻一咳,小声道:“……你出声啊,他们看着呢。”


  王一博轻声,看热闹似的:“你不是狐狸么,用妖术啊。”


  肖战嗔了王一博一眼,后捂着脸不悦道:“功德刚刚呈上去,这期间不用随便用妖术打扰人间是非!”


  王一博看着他把尾巴从桌下收好了,才道:“眼瞎耳聋鼻塞嘴哑,王某也一窍不通啊。”


  肖战缓了缓疼痛,恶他不知轻重,露出一只眼睛来,看看左边儿看看右边儿,最后没有人往这儿看了,才横了王一博一眼:“不知轻重。”


  王一博道:“不知是哪只狐狸收不住尾巴。”


  肖战不高兴的喝了杯酒,不爱搭理他了,心道待会儿灵力匮乏之前他就摇身回昆仑,懒得跟这人一般见识。

  但回头想想,这人长得真的不错,又会说话,又清白,经肖战历经万般红尘劫来看,王一博像个情种,十有八九。


  他要是捞到这个宝贝,也算是千年来找了个伴儿了,不是撩到手、撩够了就逃的。


  刚想着呢,就觉不对劲了。



  “你这样看着我作甚?”肖战盯了回去,“刚不是还怕我使媚术?”


  王一博说:“你家真的没其他狐狸吗?”


  肖战道:“你难不成想要我给你搭桥当月老?”


  王一博道:“你飞升了还会下来吗?”


  肖战道:“我可能会回昆仑住,人间太市侩,不如山中做妖怪,不过……你想我来看望你,也不是不行。”

  他说着,舔了下嘴角,似是真的一直贪婪的狐狸,看见了什么美味。


  王一博怀疑肖战说了假话。

  没有媚术为什么会让自己一直都留恋在这里。


  肖战道:“我真没用媚术,你自己要在这儿的,怪我咯。”


  王一博赫然抬眼:“……”

  骗子吧?这狐狸还学算命的?


  肖战道:“我有读心术,什么算命的。”


  王一博道:“你不是不用妖术吗?”


  肖战笑:“这不是妖术,是仙术,妖术是媚术那种,我可没给你用媚术,是你自己觉得我好看,我让你喜欢,让你疼,你才不乐意走的。这可是实话。”


  王一博咬着下唇,问:“你这狐狸男女通吃?”


  肖战道:“我男女都没吃过好吗?”

  “但姑娘家我的确不喜欢,你这样的少年——倒蛮得欢喜的。”


  王一博嗤笑:“为何,不骄、不缠人、不小家子气?”


  肖战眼前一亮:“对啊。更何况你还疼人呢,虽然……不太会哄人的样子。”


  王一博又没哄过人,当然他才不说。


  肖战又读到了,更是兴奋:“那就更好了呀!我是第一个嘛!”


  王一博:……

  这跟刚刚那老流氓说第一个送花枝也无怨了有什么区别。


  肖战这才想起来:“那你、喜欢我吗?”


  王一博被问得往后一退:“什么意思?”


  肖战道:“你喜欢我吗?就是,就是喜欢我吗?”


  王一博皱着眉头,不愿说谎又不愿说喜欢,犹豫了一下,这人反正也知道自己心里想的什么,由他猜去吧。


  “什么叫由我猜去吧,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别一只筷子吃藕,专挑眼啊。”肖战把衣摆一甩,坐得实在起来,禁步拿在手里一下一下敲打着矮桌,像个不满意回答的小孩子。


  王一博道:“读心术读不到意愿?”


  肖战道:“喜欢这种事情不是说你想着你喜欢,是你真的喜欢,这个人你喜欢,那个叫才做喜欢,是内心里不是想法的存在,我读心术读的是未言之语,不是算命!”


  王一博淡淡地看着他,似乎是真的仔细的想了一下,才说:“你是要做神仙的,无论如何之后都是再见难逢,喜不喜欢又如何。”


  肖战手里的动作一顿,看着他,支吾一声,这倒被王一博提醒了……,他是要做神仙的,干什么扰人类的清静。

  他是活了千年的狐狸,而面前这个,只是个有缘的人类,有眼缘,但该走的路都得走,等王一博白发苍苍的时候,肖战还是一副年轻的模样。


  以前青丘的一个前辈不就是动了情,造了不该进的道,又偏是一厢情愿,世世守护,却只能看着等待百年一轮回的爱人跟别人成亲。


  肖战沉默:……


  “对,狐狸不该动情。”肖战自言自语说着。


  王一博听了着实有些怔忡,心里、心里就像是塞了个什么大不了的棉花,却也怪难受的。他微微睁大的眼睛看着肖战,说:“若真是如此,还是希望你飞升后莫下来看我了。”


  肖战扇眼圆溜溜得看他:“为何?”


  王一博道:“未免让人念着想着,人不过就活个百年不过。”


  肖战想,对,人类好好活着,活得通透些,就很不错了。



  “那…”

  天雷滚滚,长生街上的人纷纷要躲进楼里,肖战这才恍然大悟,他渡了个什么劫难——


  “我要走了。”肖战阔袖一挥,琵琶收拢,忙着站起来往外跑。


  王一博被人匆匆跑走给骇了一下,伸手没抓住:“你回昆仑吗!?”


  肖战跑出去,衣裙拢住好多拂风,扯着嗓子急着也要嘱咐:“我回昆仑!——你要来找我!”


  他摇身往下跳,惊起一众的尖叫……




  同生劫啊,劫如同名,同生,亦同死,同渡劫,算是情劫的一种,但来得快,来得猛,往往是渡劫人没有反应过来,甚至跟他同渡的人是刚刚认识,只是投缘。

  肖战反应快啊,他自己都佩服。


  天雷不该滚到京城来,他的内丹不该到现在都还是灵力充沛,若是以往,定是内丹慢慢压制削弱,天雷滚滚于他生之地,断不是没有内丹的预兆,天雷自己还要挑地方!!!


  王一博不是昆仑的人,但同渡就是如此。




  肖战跑得可快,昆仑此脉山腰有一破庙,早就没人住了,以前蛇精还会在此歇歇脚,自从肖战升了七尾,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那些妖精怕这狐狸赶人走,自己先滚出了这脉,现在更是没有生气了。


  肖战崴了脚,扑得在地上打了两圈儿滚,禁步上的铃铛被摔坏了,孤零零地被落在了庙外。



  石庙,禁劈吗?

  答案是总比木庙禁劈!


  肖战两掌推了石门,碰撞之间如同地雷之响。

  他忙不迭落座于蒲团之上,背后正是某神的石像,他稳住了气息,运气渡气……







  “别听那些人说道,什么死了死了,要他真是狐仙,哪那么容易死,现在肯定正天上快活呢!”老四摇摇扇子,不下心又弄撞了一下老二的棋盘,惹得一脸不悦。


  王一博坐以待毙三天了,三天都没见那小狐狸找自己,那日的天雷是随着肖战消失而消失的,想必就是跟着去了。



  口嫌体直,还是独自一人上了昆仑山。


  却在昆仑山脚被禁制拦住,只要一碰就被击打得退步。


  一道屏障,触碰之处会有封印图,是只九尾图案,王一博被弹了两下,着实凡体不好受,才试探的问里面的大山:“可否有仙人在此?”


  “此山狐仙可在?”


  “此山主人何处?”


  “为何禁止人出入?”



  片刻,里头一声铃响。


  走出来一人,银白赤金线的衣裙,赤脚边露着尾巴尖尖,王一博从脚看上去,正是肖战,他毛茸茸的两只狐耳动了动。

  清高了许多,他见来人,不禁笑道:“我就是这脉昆仑山的主人,……公子寻我,是念我想我了?”




end

蓝寻

百年不合5-教学

加更一章


——


      肖战和谢佩分手的当天,王一博跟谭芸分手的事情也传开了。

  每个班有那么一两个嘴大的,一上午传遍了整栋楼,连初中部那边都有小孩儿听说了,到处议论个没完,说什么的都有。

  一石激起千层浪。

  窗外是翻滚的热浪,王一博坐在他的位子上听着对面的人讲得绘声绘色,肖战跟谢佩无疑是最受瞩目的一对,起因就是有人在小卖部碰见肖战一个人问他最近怎么都没陪着谢佩,肖战轻飘飘说了个他们分手了。那人原地瞪了老半天眼才消化下去这个信息。

  下午的自习学委班长都被叫去开会了,没有人管。向城又拆了一包无花果条拈...

加更一章


——


      肖战和谢佩分手的当天,王一博跟谭芸分手的事情也传开了。

  每个班有那么一两个嘴大的,一上午传遍了整栋楼,连初中部那边都有小孩儿听说了,到处议论个没完,说什么的都有。

  一石激起千层浪。

  窗外是翻滚的热浪,王一博坐在他的位子上听着对面的人讲得绘声绘色,肖战跟谢佩无疑是最受瞩目的一对,起因就是有人在小卖部碰见肖战一个人问他最近怎么都没陪着谢佩,肖战轻飘飘说了个他们分手了。那人原地瞪了老半天眼才消化下去这个信息。

  下午的自习学委班长都被叫去开会了,没有人管。向城又拆了一包无花果条拈了一大团塞嘴里,酸得龇牙咧嘴的往齐宇后背上挥了一巴掌,说你又有机会了!齐宇坐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高兴,握着拳头好半天才张嘴低声说肖战是不是欺负谢佩了。

  向城无语,“都说了不是!你他妈能不能别这么小肚鸡肠,都说了人家没有矛盾和平分手,和平的意思你懂不懂?”

  “好好的他为什么要和谢佩分手?”齐宇问。

  “这我哪知道,说不定人家小知画先不喜欢肖战了也有可能。况且她跟谭芸又不一样,要像谭芸那样的我也甩了,一女的阴成那样我也是服。”

  关于王一博谭芸这对那些人传的又是另一个版本,和肖战那边不一样,谭芸是被王一博单方面甩了的,据说她怎么求都没有用,王一博是铁了心不要她了。

  虽然仓库里那件事并没有传出去,不过有人估计也能猜出来。何兰兰被人打了住了院,伤得不轻,学校也不说怎么回事。那些人都传是谭芸干的,还有的人把当时王一博扶何兰兰、谭芸来班门口找那一幕复述了个有鼻子有眼。前后联系一起稍微有点转弯的人都能想出个大概,说谭芸纯属就是自己作的,王一博对自己班人好他们都知道。

  全校也就他们两对最扎眼了。

  向城给无花果条给王一博,王一博对那东西没兴趣,撕了块口香糖放进嘴里嚼着,窗户往外推,让热气涌进来,盯着楼下老旧的操场又听见那些打球的大呼小叫。

  齐宇那个轴脾气一时半会拧不过来,非要觉得肖战哪里对不起谢佩,向城也懒得再劝,反跨在椅子上下巴搭在椅背边上,摇晃着对他们说博哥这就是有名的苦恼,人怕出名猪怕壮,甩个妞儿都这么轰轰烈烈。

  王一博压了下手指。

  比起谭芸对他的纠缠他似乎更想知道肖战为什么突然和谢佩分手。

  傍晚的时候天忽然开始多云了,比白天要闷,闷得人难受,腔子里一片黏的身上汗又发不出来。

  他坐了一下午又去了那家网吧,上次他们从工地那里走就是为了去一家新开的网吧的,据说机子配置比他们常去的这家要高档,结果半路就碰到了谭芸的事。后来他们去了那个网吧说好了要通宵,王一博却不舒服,新网吧的环境他待不习惯,座椅什么的都不对。

  比起新网吧他更习惯这家老网吧,没有装修的气味,烟味混杂着各种泡面香肠以及槟榔的酸,甚至街对面那个流着汤的垃圾桶都让他有种莫名的放松感。门脸破点无所谓,他已经在这里上了两年多的网了。

  一进门在外面那种窒闷就消失了。

  肖战靠着椅背,前几局游戏打得不怎么顺,手里的烟是新换的红河,之前他没抽过这个牌,看着外壳还行买了一包,这个味他不怎么习惯,就抽了一口就没再抽了。

  “那么夹着烟容易烫手。”

  王一博坐到他左边伸手摸开机键,第二句语气不很经意地问他:“你分手了?”

  “嗯。”

  “怎么了?”

  “没怎么,”肖战把那截长得不行的烟灰抖掉,“在一起久了发现没那么合适,就分了。”

  “她不好?”

  “没有,她很好,真要算的话也是我跟她没那么配,分手也是她先提的。”这些是肖战一直对外说的版本。

  “为什么?”王一博问。

  一声为什么让肖战脑海中回忆起谢佩挂着泪痕的脸颊,以及瘦削绷直的背。谢佩作了什么决定他心里已经有数了,那天晚上谢佩给他发了很长的一条短信,谢谢他一直的照顾。认识这么久了他多多少少还是替她难过的,也清楚曾经的那件事对谢佩的伤害有多深。

  以谢佩的性格能坚持这么久,做到这个地步,已经算她最倔犟的反抗了。

  他回复了她一条:「不要紧,应该的。」

  “个人原因吧,”肖战没有再细说,瞥了眼王一博,“你不是也分手了。”

  “是。”

  “怎么了?”

  “跟你不一样。”王一博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红塔山叼进嘴里。

  肖战点点头,“我听说了,是有点过了,你们班那个女生怎么样了?”

  “住院了,还不知道。”

  肖战笑了一下,“女生吃起醋有时候还挺吓人的,少欠点情债比较好。”

  王一博没接他的茬,掏兜的手收回来,看他一眼,含着那颗烟问:“有火吗?”

  肖战抽的烟还剩三分之一左右,他从口袋里取出火机递给王一博,王一博没伸手接,自然地把头偏了一下,肖战顿了一秒,顺手帮他点着了。

  “谢了。”王一博直回去,吐出一团烟雾。

  “打游戏吗?”肖战问他。

  两个人第一次加上游戏好友,一颗烟抽完的工夫打了两把。打的时候都没怎么作声,王一博的手指在键盘上舞得很灵活。

  “打得不错,”肖战摘下耳机,“赢了。”

  不知不觉大半个小时过去了,肖战起身去上了个厕所,回来正好看见网管给他旁边的座位端过来一盒泡面,还是红烧牛肉的。他有一点好笑:“你怎么老爱边打游戏边吃饭?”

  “习惯了。”王一博腮帮子一动一动的吞下一口面,掀起眼皮,“你要不要?”

  肖战摆摆手,王一博就转回去接着吃他的面,嘴巴到脖子漫上熟悉的那层红。肖战坐回去也没再开,随意放了首音乐边听边从他的盒子里拿了根红塔山出来抽,味道舒服多了。其实这些烟也并没有特别大的差别,许多人有抽的就行不挑,只不过他的嗅觉比较灵敏罢了,能品出其中细微的差别。

  他看着王一博边猛灌汽水边吃面还盯着屏幕的样子忍不住说道:“边吃饭边看电脑对胃不好。”

  王一博卡了一下,“你怎么说话跟我妈似的。”

  肖战被逗笑,“我比较注意养生。”

  “注意养生还抽这么多烟。”王一博一脸的不置可否,旁边的烟灰缸里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烟屁股,肖战比他抽得还多。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没多久,半年多以前吧。”肖战说。

  “那你进步挺快的。”王一博这次把大半碗汤都喝了,又一口气灌了大半瓶冰水,肖战淡淡蹙了下眉咬了下烟屁股,不是特别赞成他这个吃法。

  王一博留意到肖战没有什么要吃饭的意思,“你不吃饭?”

  肖战摇摇头说他吃过了,其实没有,他经常这样饿过了一个时间就懒得买饭。

  “还来吗?”

  “来啊。”

  他们一直打到晚上快十点半,中间王一博的手机响过几次,是谭芸的号码,看他不接又发了十几二十条短信过来,内容每条都不一样。王一博懒得点开看,直接一键清空了,又把谭芸的电话号码拉黑,随后安静了一阵,又有新的陌生号码打了过来。

  肖战挑了下眉毛,这女生还挺锲而不舍的。

  王一博烦得紧,索性关机了。又过了一个小时他问肖战:“你今天晚上要通宵?”

  “不通,”肖战摇头,瞄了下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打完这把就走了。”

  “回寝室?”

  “不回。”

  肖战没有跟王一博说不回寝室要去哪里,王一博也没问。打完最后一把肖战伸了个长懒腰站起来,跟他说了句拜拜,去吧台前结了账就离开了,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谭芸似乎已经放弃挽回了,再开机也没有新的短信了,王一博那天晚上通宵到快三点,网吧里还有不少机器在亮,蓝荧荧的桌面晃着脸,他觉得困了就和那些人一样窝在座椅上随便睡到了天亮。

  他回到寝室洗了个澡,头发上还残留着一点烟味。他破天荒地很早到了教室,坐了两节课出去注意到走廊上一些人看他的目光带着奇异。

  直到大壮把用手机拍的一张照片给他看他才知道谭芸昨天晚上发了个空间说自己破处了,跟人睡了,还配了一张床照,不过不是裸照好歹还盖了被。

  向城一脸错愕加上牙疼,“这女的是不是真疯了?”

  那帮哥们儿的表情也都很一言难尽,他们混的不论男生女生玩得开的也不少,不过还没有哪个女生会自己在空间发跟别的男的的床照,他们怀疑谭芸是不是失去王一博伤心过度脑子出毛病了。

  谭芸发空间的事没过多久也传开了,课间不少男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到这件事,女生也有聊的,王一博去趟厕所,几个小个子男生才聊完在那里一脸很丰富的表情望向他,被齐宇骂了声看什么看尿都没尿完赶紧提上裤子溜了。

  “都他妈的什么破事,搞得好像博哥被绿了似的。”有人说了一句,王一博的脸色更加黑了。

  下午有节体育课,王一博从学校小卖部出来,谭芸冒出来抖抖地在后面连叫了他好几声,大有他不理她就越喊越大声的架势。

  王一博耐住性子停下脚步,“有事?”

  不过才几天呈现在他面前的谭芸像是变了个人,瘦了一大圈,神情中透着不甘和怨愤,对他说:“我跟赵衡睡了。”

  他依旧冷漠:“那是你的事。”

  谭芸似乎再也无法忍受,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眼底浓浓的两圈乌青像是几天几夜没睡,故意扬起头给他看她脖子上瘢痕一样的梅印,“看见了吗?赵衡咬的。”

  “你愿意怎么样都是你的事,跟我没有关系,”王一博冷冷地看着那枚虫卵一样的印子,只觉得厌恶,“我们已经分手了,该说的都说清楚了,不要再来打扰我。”

  “没了你老娘照样有人喜欢!”

  “哦,那恭喜。”王一博实在不想再跟她多费口水,绕过去。谭芸看着他的背影神情中满是绝望,掺着哭腔喊了声王一博你怎么能这么绝情为了何兰兰那么个丑丫头就要和我分手。

  “你电视剧看太多了。”王一博觉得她有病,头也不回。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走了背运才会错认了谭芸,看她疯到这个地步,结果前脚没走出多远后脚就碰上了赵衡,赵衡敞着校服拉链一脸下流又欠揍的笑,晃着脚给他说老子给你对象睡了,怎么样。

  “我们已经分了。”他可以确定赵衡这孙子就是欠打。

  “哦,那前对象,”赵衡斜眼笑着,仿佛带着回味,“她挺紧的,干挺爽,跟你在一起那么久还是处,你丫的是不是不行啊。”

  “你大爷的是不是找揍?”

  大壮被这孙子气得鼻孔冒烟,拳头提起来就要打,王一博拦住了,他没空跟他打,更不想因为谭芸的自暴自弃打一场没所谓的仗。

  下课铃响了,赵衡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用力朝地上啐了口唾沫,凭什么他就只能睡王一博不要的妞儿。

  不过谭芸长得确实不错,家里又有钱,主动送上门不要白不要。

  隔了短短一天事情就又传出了另一个版本,说谭芸先不喜欢王一博想跟他分手,又看上了赵衡要他都不要王一博。听得那帮哥们儿个个义愤填膺,王一博已经没兴趣听这些所谓的八卦,想了想,问班委要了何兰兰的医院地址。

  医院楼一共也没几层,位置又偏,条件更和市医院没法比,住这里的病人都只是为了省医药费。

  何兰兰住的那间病房是个六人间,走道里一股浓郁的消毒水味。何兰兰瞪着两只眼睛,没有想到会有同学来看她,惟一来看她的竟然会是王一博。

  她的手背上还插着针管,眼看着王一博把那兜水果放在床边的柜子上,眼圈就红了,“谢谢你。”

  “不用谢我,你受伤我也有责任。”

  “没有,你没有责任的,”何兰兰小小声地哽咽,像一只小老鼠,“这件事完全不能怪你,还要谢谢你们救了我,谢谢你来看我。”

  她从小没有爸爸,家里没有钱,平庸得不能再平庸,人生没有一丝一毫的亮点,在任何一个班级集体里都是没有存在感、会被轻易忽略掉的人。别人以欺负她为乐,她只能忍着,她这种长相早恋什么的也都跟她无关,她想到考上了大学就好了,她妈妈就能少累一点。

  谭芸给她的胃踢出了血,她差一点以为自己活不到考大学了。

  王一博把一叠纸包放在柜子上,何兰兰看到了想探出身子去阻拦,脸涨得通红,“不用,真的不用……”

  “算我借你的,”王一博把那叠钱推到何兰兰够不着的地方,对她说:“等毕业了再还我,我会找你要。”

  何兰兰的睫毛轻轻颤抖,她知道住院这段期间总共需要多少钱,差不多是她妈两年多的积蓄,有一部分是攒着给她上大学用的。她也知道谭芸不会赔一分钱医药费给她,因为学校不会管。

  连有学生生病住了院,也只有平时成绩好的、受老师同学欢迎的班主任才会组织学委什么的来看望,像她这样的人只能孤零零一个人躺在陌生的病床上,她妈白天还要回去料理仅有的一家洗衣店。

  最终她收下了那笔钱,诚恳而坚定地对王一博说了一声谢谢。

  “我一定会还你的。”

  “好好养病。”王一博对她说。

  肖战在水房里洗他的衣服,宿舍楼没有洗衣机,只能手搓。他本来爱出汗换衣服就比别人勤,几乎隔一天就要洗一次衣服,冬天还好点。

  他听到身后隐隐约约靠近的脚步,没有回头,一条手臂突然伸过来往他腰前拦,他下意识拦住,那人另一手又去扳他肩膀,肖战撂下肥皂脚底一挪,手肘往后一顶,没用太多力,反握住那只手腕。

  王一博幽幽道:“你不可能没练过。”

  肖战默了一刻松开手,王一博抽回手腕,手腕上沾了白色的肥皂泡沫和水珠,隐隐带着温度,被抓得有些疼。

  “你手劲够大。”他扭着腕子说。

  肖战耸了下肩膀,“搞什么偷袭。”

  “没练过反应能快成这样未免也太有天赋了。”王一博盯着他,脸颊有一点鼓,“你真不是李小龙转世吗?”

  肖战笑得肩膀一悠一悠的,顺着他的茬往下,“也说不定?”

  他看着王一博那副神情,问:“想学?”

  “想学。”王一博没什么掩饰地道:“快还能省报班费。”

  肖战挑了下眼角,“我可不免费。”

  “要多少,请你吃饭够不够?”

  “没想好,到时候再说吧,”肖战把掉进池子里的短袖捞起来又用水冲了一遍,拧干,边抖开边问他:“什么时候开始,今晚?”

  “我都行。”王一博看着头顶灯泡。

  “行,等我晾完衣服。”

  寝室每间外面有一个阳台,晾衣服被子用的,肖战用吊衣钩把那几件衣服挂好看到王一博已经在楼下等着他了,想必宿管已经睡着了没空管他们宿舍楼后门。

  后操场的围栏有一小块的尖被掰断了,水泥阶上还有人来来回回翻过留下的痕迹。王一博在前面揣着手走,肖战在后不紧不慢地跟着,熟悉的街巷在他眼前展开,上次他就是在这里把王一博按在了地上。

  不过他并不担心王一博带他到这里是为了报复的。

  王一博在他对面转动了两下手腕跟脚腕,肖战问他:“你想我怎么教?我真没学过,就是反应速度快一点。”

  “那陪我练反应速度就行,动作我自己学。”

  王一博跃了过来,凌厉的拳风往他身上闪。肖战战现在有点怀疑他是在公报私仇了,偏过一边肩头王一博又来一下,躲过几招以后他给王一博说:“你不要一直用一个套路。”

  “我有什么套路?”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每个人都有套路,可能他自己没感觉不过打多了就知道他习惯怎么打,” 肖战一面说一面有条不紊地拦下他的拳头,“你力气不小,不过还不够快。”

  他手下一拧,王一博的手腕麻了半截,“人胳膊上有条筋,这里。”

  王一博紧紧抿着嘴唇不说话,已经打了有一会儿了,肖战身上打出了汗略微有点不耐烦,那滴汗甩到了王一博胳膊上。王一博的胳膊很白,没什么汗毛,可以看到胳膊上发力微微凸起的青筋,指节处又透着粉,皮肤在月光下像是蒙了一层釉。

  出了汗看上去依旧是凉的,像一碰就碎的瓷器。

  肖战晃了下头,王一博的右手虎口卡到他脖颈侧攥了一下,他眨了眨眼。

  “比之前快了。”

  “嗯,”王一博缓缓收回手,走到边上,拿起立着的矿泉水瓶喝了一口,甩了两下汗湿的金发,捏着瓶身看肖战,还是那么整齐无辜。

  “多看武侠片真的能学打架?”

  肖战一时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被捏的那一下他脖子有点痒,歇了一阵,他看着王一博挡眼睛的那绺浅色头发想了想对他说:“你的头发该剪了。”

蓝寻

百年不合-4仓库

现代 古早校园 ooc

主校园,双校霸,剧情多,故事线长,有配角,有副cp

副cp:江淮,向城

  

HE

开始时间线为2003年左右。 

  

——     


      肖战拎着半瓶可乐回寝室,他们寝有好几个夜猫子,除了两个打鼾的其他人不是在铺上看漫画就是玩手机里那些格子游戏。江淮果然没睡,坐在台灯下面放下笔,瞪着他脸上伤的地方低声问他怎么回事?

  “跟人打了一架。”...

现代 古早校园 ooc

主校园,双校霸,剧情多,故事线长,有配角,有副cp

副cp:江淮,向城

  

HE

开始时间线为2003年左右。 

  

——     

      

      肖战拎着半瓶可乐回寝室,他们寝有好几个夜猫子,除了两个打鼾的其他人不是在铺上看漫画就是玩手机里那些格子游戏。江淮果然没睡,坐在台灯下面放下笔,瞪着他脸上伤的地方低声问他怎么回事?

  “跟人打了一架。”肖战把那个瓶子放在桌上。

  江淮看他这个样知道问不出什么细的了,绷着个脸瞪他。肖战见状笑着夸张地用手搓了搓胳膊:“行了,别冻着个脸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说罢,把手伸过去诚恳地说:“不信你看。”

  “算了,你少贫。”江淮挥开他的手。

  肖战跟江淮一块去水房洗漱,把牙膏沫吐进水池里的时候才又回想起刚才的事,牙刷在水杯里来回搅着,问他:“你认识一个叫向城的吗?”

  江淮听到向城的名字脸瞬间就垮了下来。

  “别提他。”

  “你还真认识?”肖战起了兴趣,捧着水往脸上泼,丝毫不在意那个伤处,只在碰到的时候微微拧了一下眉毛,奇道:“你们怎么认识的?”

  “你跟他打过?”他看着江淮面无表情的脸。

  江淮顿了一下,点点头。

  “因为什么?”肖战想象不出江淮究竟会为了什么跟人打架,坦白说认识了这么久他都不知道江淮是个能打架的人。

  江淮的眼神里流出一丝厌恶:“他虐待动物。”

  “什么?”肖战愣了愣,确认自己没听错,有些意外。那个向城虽然莽了点,看上去并不像会虐待动物的人。

  “他往流浪狗身上黏口香糖,还用脚踩别人喂它们的东西,”江淮继续冷着脸用毛巾擦脸,“我看见了。”

  肖战一时不好评价,江淮的表情明显一丁点都不愿意多提这个人,不过还是瞥了他一眼,“怎么忽然问这个。”

  “今天晚上跟你打架的人是他?”

  “也算也不算吧。”

  江淮吸了口气,“肖战,你真的应该离那些人远一点,没必要和他们一样。”

  “哪些人?”肖战淡淡笑道:“我自己就是这种人。”

  话题每一次进行到这个程度就结束了,江淮像是又被他气到了,板着面孔给自己那片桌面收拾得一丝不苟,就躺到他的下铺盖上了被。天气炎热,寝室里的人平均都只穿一件背心短裤或者干脆光着膀子睡觉,只有江淮永远套着半截袖跟长裤,姿势板正得像在军营里训练过,早上永远五点十五起床,下楼晨跑,高一到高三一直如此。

  同寝室的人也都见怪不怪了,只能说大神的脑回路跟他们这些凡夫俗子不一样。

  肖战之前也是睡得晚、醒得早,这么多年习惯了,不过这半年多他都没有再去上过早自习,醒了就跟其他人一样翻个身接着睡。

  爬上床临躺下前他又往下看了一眼,那半瓶可乐还在那里静静摆着,瓶身上的雾还没有退,聚出了几滴水痕。他把毛巾被从脚底拉上来搭了肚子,转过去睡了。

  隔天上午有人在教室里借了他一本《故事会》,正好他漏了几期没有看,在那里一坐就是一上午,直到中午放学铃打了才恋恋不舍地把书塞回抽屉。外面照样是个万里无云的天气,校外的小餐馆总是人满为患,他懒得去挤,又热得没什么胃口,索性搭了瘦猴跟江淮一块去学校食堂,好歹能近点。

  他们校内的食堂很大,一共有两层,味道不怎么样不过便宜,来吃的人也不少,本来他们初高中一起人也多。

  在食堂门口肖战远远看到了赵衡,赵衡也看见他了,绿着脸一脸的便秘,还是没敢带着人上前挑衅,只朝着他竖了个中指。

  “嘿,这小子!”瘦猴一点就着。

  肖战不让瘦猴过去,懒洋洋地冲赵衡弯了下嘴角,那股痞气从他脸上出现到消失不过片刻的事,却莫名让对方后脊毛了一瞬。

  肖战没再看他,径直进了食堂。

  他们上了二楼,窗口里的菜已经被那帮初中部的抢空了一半,匆匆几口扒完急着去操场玩去了,倒是空了不少座位。肖战还是不怎么饿,用筷头拨弄着那些菜色,吃了一半就放下了筷子。

  瘦猴一如既往的好胃口,人长得瘦吃的一点不少,吃完了自己那些菜问肖战盘里的茄子还要不要,肖战说不要,瘦猴几筷子就给挟过去吞了,饿鬼一样,给肖战弄笑了。

  他也留意到了斜对面,隔着几排的那一桌身影。

  王一博瞥了一下,继续拨弄着手里的手机,指骨上贴着创可贴。向城正好对上肖战投过来的视线,先放下盘挥手打了个招呼,随即就看到一旁吃相冷淡斯文的江淮,立刻放下手皱起脸,暗啐了一口。

  江淮好像完全没有看见一样,坐在那里不紧不慢地吃着。

  大壮昨晚没经历他们之后的事,也没人给他讲,见到向城的举动一脸的怀疑:“你怎么回事?”

  “没啥,吃你的。”向城翻了个白眼,“本来想打个招呼,又碰见那倒霉催的家伙了。”

  肖战注意到那边向城的神色变化,又看了下江淮。江淮的吃相很神奇,一盘色香味俱不全的大锅菜愣是叫他吃出了五星级酒店的感觉,且他不挑食,无论什么菜叶子都能吃得干干净净。

  王一博的伤恢复得很快,一点皮肉伤,一星期就好得差不多,腿也不瘸了。肖战跟对面寝室的出门时间不太一样,偶尔会在教学楼走廊或一楼男厕碰见王一博他们,会淡淡点个头示意,没再起什么冲突,率先给他打招呼的总是向城。

  只要他身边没有江淮,向城就会一副不计前嫌自来熟的样子跟他打招呼,或者凑过来说两句。

  大壮往向城背上拍了一掌,“你小子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咋回事儿?那天后来你们干啥了,给他打招呼干啥?”

  向城咽下块肉段,“这可能就是所谓的不打不相识吧。”

  “什么叫不打不相识?上次那事儿就这么算了?”

  “这你得问博哥,”向城耸耸肩膀,道:“肖战跟那帮人传的不太一样。”

  学校半个月会多给他们高三的一天假,平时周六都要占到下午,多的假就放两天,可以留宿也可以回家。肖战没什么事,早早又去了那家网吧开了个熟悉的位,准备玩儿一晚上。

  他一个人来的,网吧里还是那么吵,他闻着手中的烟味儿,对着屏幕出汗,隔座的主机震了一下。他腿抵在主机上,也感受到了。

  旁边多了瓶水,那只手上的创可贴已经摘掉了。

  王一博端着碗泡面在他身旁坐下,看着面前缓缓亮起的电脑屏幕,揭开盖子喝了一口,嘴唇上沾了红油。

  “你练过?”

  肖战知道这个问题是抛给他的,除了他旁边也没别人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练过?”

  “你学过散打?”王一博问他。

  “没啊。”

  “跆拳道?”

  肖战点点头,继续盯着屏幕,“学过一点,怎么了?”

  “黑带?”

  “不是,”这次他摇头,“上一次进跆拳道馆是八岁还是九岁来着。”

  王一博似乎被他噎了一下,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所以你怎么练的?”

  “你问我打人的功夫?”肖战明白了,“没学过,硬要说学过的话可能是看电视剧吧。”

  王一博显然不信,“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电视剧里有很多武打场景。”

  “光是看那些所以你这么能打?”王一博埋着头又叉了一大口面,被不知是烫的还是辣的,伸了下舌头,“我以为你受过专业训练。”

  “我一个学生,能受过什么专业训练。”肖战没忍住笑了一下。

  “顶多就是架打多了几场,有经验了。”

  “我也打过很多场,也有经验,不过没像你这样。”王一博放下叉子,把只剩下汤底的面碗推到旁边,嘴唇红了一大片,像刚跟人亲过似的。

  他转过头看着肖战,“得打多少次才能有你这种经验?”

  何况他自从认识肖战起也没听说过他打了什么架,打了多少。

  “这东西不一定。”

  肖战有些心不在焉地应着,一转头看见王一博这么几大口就给一整碗泡面吃完了,不禁有些惊讶,“你吃东西这么快。”

  “习惯了。”

  王一博掏出兜里的卫生纸擦嘴,忽然听见肖战问他:“你怕辣?”

  他顿了一下,板着脸,“谁跟你说我怕辣了?”

  “它给我说的。”肖战抬手指指那个泡面盒,无辜地答:“你嘴全红了,自己没感觉吗?”

  “那是面太烫。”他咳了一嗓,扯过矿泉水瓶就是一顿喝。

  肖战哦了一声转过去,没再跟他纠结面到底太烫还是太辣的问题,被这么一插话王一博也暂时忘了刚才那茬,看着他荧幕上还在闪的那局游戏,指了指,“你打星际?”

  “嗯。”

  “传奇打吗?”

  “也打。”

  “一起?”

  肖战正准备回答,裤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就接了起来,没说几声表情就严肃了不少,说了句马上回去就挂断了,而后对王一博说:“我有点事,先走了。”

  王一博也听见了那边的女声,“你女朋友?”

  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这是肖战的私事,这么问对于两个还算不上朋友的人来说有一些突兀了。肖战倒没在意,嗯一声算是默认了,推开座椅站起来,似乎有一点抱歉,“我先走了。”

  “没事。”

  肖战走了,神色有一点匆忙。王一博望着他的背影蹙了下眉。

  但跟他也没什么关系,本来他过来就是为了打游戏的。

  他坐回去接着打游戏,有网管过来给他的泡面桶收走了,打了一会儿他接到哥们儿的来电,听背景音乐嘈嘈杂杂的随着那道男声掺着一丝猥琐,问他过不过去耍。

  “不用,你们玩吧。”

  “不是吧博哥,这都多少回了,你真不来?等会儿嫂子又要不高兴了。”

  “不去,打游戏。”

  电话挂断了,王一博点了根烟边打游戏边抽着,他知道那帮人的出去耍指的是什么。 

  离这片稍远的地方有片老夜市,附近有好几个酒吧歌厅什么的,旁边就是旅馆,后面是条巷子,里面有几家盲人按摩。他去过那片酒吧几次,他哥们儿去得多,有对象的搂着对象一起喝酒,在舞池里蹦到十二点多完了去旅馆直接上床。没对象的也爱往那儿跑,舞池里人挨着人身子贴着身子,被晃得像鬼影。有几个一脸莫测地跟他们说那里面有不少女人是出来坐台的,会故意往他们身上挤,圆硕的胸流出来大半,往他们裤子里塞卡片,也不管塞的人是不是学生成没成年,反正上那儿都是为了找乐子。

  至于是不是酒吧里的他们的不知道,那些酒吧明面上都是正规的,是不是真正规就不一定了。

  有的人收了卡片不信邪,去旁边旅馆要了间房按着那个号码打了电话,结果人真来了。

  他们这群混混不管有没有对象的基本都不是处了,不是跟女朋友睡过就是跟坐台妹干过,精力过剩的年龄,加上没事儿看片,对这事都当战绩。

  他又收到一条彩信,谭芸给他发了张照片过来,两片脸颊喝得醉醺醺的又挂了腮红,嘴唇撅着,穿着鸡心领的裙子白花花的胸脯占了大半个镜头,要他过去接她。

  像个熟烂了的西红柿。

  王一博对着那张照片脸上没有一丝欣赏的表情,直接给跟谭芸在一个场的那帮人拨了电话,叫他们到时候记得送她回去,撂下电话就把那条彩信删了,眼神中漏出几不可闻的一丝厌烦。

  他了解谭芸那个性子,想跟他睡不是一天两天了,用了不少法子勾他,甚至还在空间公开发过她的处女只给王一博这种话,不少哥们儿都逮着这个跟他开荤玩笑。

  他倒没有什么顾忌谭芸的感受之类的,只不过单纯的不想睡。

  谭芸却不甘心,有一次喝多了走夜路一路贴着他给他勾到了旅馆,他本来有点兴趣,等女孩儿凉腻的大腿缠上来看着她那副醉态却又觉得意兴阑珊,系好裤子走了。

  跟谭芸相处时间越长他越觉得谭芸不是自己中意的类型,看上她的时候觉得她性格好胆大,没有一般女生的那股小家子气,结果越处越变味了,他也不喜欢谭芸身上那股人来疯的劲儿。她越是想和他睡他越不想睡她,还不如自己看片打手枪。

  他在想是不是所有的女生内里都是一个样,他处过这么多对象,还没有遇见一个真正叫他念念不忘的人。

  肖战下了车,沿着那条窄路往回走,逐渐加快了脚步。巷口唠电视剧的人们还没有散,不知从哪儿飘过来一股鱼煎糊了的味儿,空气又黏又闷。谢佩站在那堵印满了下水道广告跟涂鸦的墙旁边等他,双手交握在一起,肩膀耸动着,像是在哭。

  肖战抬手拨开遮在她眼前那一缕长发,露出那两只红肿得像桃子的眼,温声问:“怎么了?”

  “别哭了。”

  他又用指腹蹭了一下她的眼睛。

  谢佩抬起头,带着一丝凄楚问他:“你说,他们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肖战清楚她指的是谁,“他们希望你好。”

  谢佩淡淡苦笑,“有时候我觉得他们不像我爸妈,也不当我是他们的女儿,就是为了完成他们心愿产生的一个东西,这么多年。”

  “不要这么想。”

  “你那时候难道不是这么想的吗?”谢佩嚅着泪反问。

  她的肩膀又抽耸了一下,“他们可能一直觉得我是怪物。”

  “不会,别哭了。”

  肖战站在那里拍着她的背,有肖战在谢佩似乎安定了一些,兀自垂泪了一阵情绪总算没有那么激动了。肖战正准备把手收回来,就听见几尺开外谢佩妈妈叫谢佩的声音。

  “佩佩,你回来。”

  他们所在的位置就是谢佩家后面那堵墙,谢佩妈的脸色不好,看肖战的时候也没有从前那么温柔了,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叫她的女儿过去。谢佩停止了抽泣,看了她妈一眼,默默跟了过去,转过头对肖战说了声你先回去吧。

  肖战看到女人眼里不再掩饰的戒备跟不赞成,摸了下鼻子,转身走了,没再多说什么。

  谢佩妈看了女儿一眼,有些阴沉地道:“进屋来。”

  谢佩走进客厅,脊背一直是紧绷的,她爸还坐在沙发上没有动,朝对面指了指,见她重新坐下了才语重心长地说:“你要理解,我们也是为了你好。”

  “从小到大你们要求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我好,”谢佩猛地抬起头,大颗的眼泪又从她眼眶里滚落出来:“可你们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问过我愿不愿意吗?当时你们硬要我和那个人分开,不是你们说的宁愿我随便跟一个男的早恋都比跟那个人强?再说你们不一直都很喜欢肖战吗,那我和他在一起怎么了?”

  “小佩,你已经不小了,不要永远这么冲动。”谢佩爸再次将电视调成静音,正色说:“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应该也想明白了,你跟那个人本来就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们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等你哪天为人父母了,就能理解我们的苦心了。”

  “你爸说的都是心里话,”谢佩妈接过,苦苦劝她:“至于你和肖战,那孩子我们也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他现在变成什么样了你也清楚,高三是最关键的一年,你可不能为了跟我们赌气毁了自己的前程——”

  “说够了没?我不想再听了!”

  谢佩猛地再次站起来,那双漂亮的眸子里盈满了泪,显出与平时的乖顺半分都不相符的一个模样,嘴唇颤抖着,一时间给两位家长吓住了。她紧紧抿着嘴唇,转身往楼上走。

  快到卧室门口的时候才缓缓转过去,朝着楼下脸色差得没法看的两个大人惨淡地笑笑:“你们真的有把我当女儿吗。”

  肖战懒懒地躺在地上,地板上铺了一层凉席,比躺床上凉快不少。半敞开的窗户外隐约传来一户人家夫妻吵架的声音,他听一会儿便懒得再留神了,注意力重新转回到电视机上面。

  他今晚本来没想回来的,也没带什么东西,不过回趟家好歹能看两眼电视剧。

  窗框似乎被什么敲了一下,他爬起来。谢佩在对面的窗户里鼻头肿成了一颗透明蒜,朝他伸着手说拉我过去。

  他们的房子建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想的,两院共用一堵墙,两幢屋子之间挨得也特别近,尤其是谢佩的卧室,往外延伸出一个不大的阳台,砌得很牢,十几年来他们曾经无数次顺着这个阳台往返,绝大多数是谢佩来到他这边。

  窗框上面还能看到踏划出的印痕。

  谢佩还穿着裙子,探出半个身子,借着肖战一只手的力就从那个老旧的窗框里翻了过来,黑发散了满肩。肖战想要是那两个大人看到他们乖巧文静的女儿半夜爬窗户会是什么反应。

  如果他爸妈还在,看到他现在的模样估计也会是同一种反应。

  “你爸妈睡了?”他问。

  “爱睡不睡。”谢佩扁扁嘴。

  肖战下楼去冰箱里取了两罐可乐,拉开拉环,谢佩接过来喝了一口,屈腿坐在他那个凉席上,下巴抵着膝盖双手环抱成一个很小的姿势,身体很薄,去看电视上还在播的还珠格格。屋内又没有开灯,只有屏幕闪烁的亮光照亮两个人的影子。

  肖战在旁边坐下来陪着她一起看,一罐可乐即将见底的时候听见她问:“你喜欢小燕子还是紫薇?”

  “她们不一样,各有各的好,”肖战答,回问道:“你呢?”

  “我喜欢慕沙,”谢佩依然用下巴抵着她的膝头,看了他一眼,“我觉得她好英气。”

  那个缅甸国的公主。肖战听了点点头,赞同道:“是很英气。”而后又半开玩笑地同她打趣:“知画喜欢慕沙。”

  “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们给我起的绰号,什么小知画。”谢佩的声音像塞了团棉花。

  肖战说:“那不叫了。”

  谢佩问他:“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没有错。”

  “忘不了一个人也没有错?哪怕是个不应该喜欢的人。”

  “都没有错,”肖战靠着床,扭了扭电风扇,“喜欢本身就没有错,也没有什么应不应该。”

  谢佩垂下了头。

  谢佩在他的房间里坐到整条巷子里最后一户的灯光也熄灭了才回去,裙摆一不小心被挂住,她自己摘下来了,隔着那层窗户对他诚恳地说:“谢谢你。”

  肖战回到寝室,依旧看着他的小说,谢佩一直没有再联系他。

  这周按例各班进行大扫除,整整两层属于高二的楼道内全是飞灰,有两个混混想溜,被王一博揪了回来。

  “有这时间出去玩儿多好。”那人被捏着后脖颈子还企图挣扎。

  王一博给了他一脖子拐:“干活去。”

  楼道尽头的垃圾桶满了,尽是些零食塑料袋各种废卷子卫生纸,收破烂的清洁大妈还没来,王一博拎着簸箕上楼去倒,高三楼也是一片乌烟瘴气的,走廊里全是椅子跟人,他远远瞥了一眼,没瞥见肖战。

  回去时候他在走廊上看见他们班一个叫何兰兰的小个子女生被清洁委员派着去擦窗户,窗台很高,何兰兰搬了一个椅子小心翼翼地踩上去,脚底一滑差点儿摔下来。

  一双手用力往上托了一把,扶住了她。

  “小心点。”王一博淡淡收回手。

  何兰兰赶忙小声道谢,随即又涨红了脸,瘦巴巴的小脸转过去看着那块根本够不到的窗户顶满是为难,可清洁委员安排给她的活儿又不敢拒绝。王一博抬头瞄了眼那窗框,又看了下她的身高,蹙着眉头,说:“算了,你下来。”

  “我……”

  “下来。”

  何兰兰不敢吭声,轻手轻脚地要下来,地面上有水,王一博看她那副瑟缩样顺手又扶了她一把,正要上去,冷不丁外头有人大着嗓门叫他:“博哥,嫂子来了!”

  班主任不在,那帮男生起哄起来也没什么顾忌,挤眉弄眼的。王一博看到谭芸故意拉得很开的校服领口又皱了下眼。

  谭芸的目光全聚集在何兰兰扁平矮小的身躯上,掺着一丝忌恨,甚至没注意到王一博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的。

  “什么事?”王一博看着她,一手还拎着抹布。

  谭芸被叫这一声才回过神来,慌忙把眼里的那一丝不满收回去,甜丝丝地嗔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啦。”

  “我在干活,”王一博皱了下眉毛,不理会旁边那一圈看戏的人,“你们班没有大扫除吗?”

  “有啊,我这不是想你了,正好出来……”

  “没事的话就先回去,有时间再说。”

  王一博不愿意和她多话,看着谭芸瞬间难看下来的脸色又略微有一丝的过意不去,当着那帮人的面伸手捋了一下她的头发算是安抚,谭芸神情这才好转了些,冲他抛了个媚眼,不怎么情愿地说:“那我先回去了老公。”

  王一博嗯了一声,摆摆手便回去了。谭芸望着王一博爬上窗户的背影咬了下嘴唇,在人看不见的时候恨恨地瞪了一眼何兰兰其貌不扬的脸,扭身走了。

  王一博原以为谭芸放了学一定会缠着他,特意换了条路走,然而手机里并没有收到任何短信。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过去找她,还是打算去打游戏,就接着往前走了。

  “博哥你老这么躲着人嫂子也不是回事儿。”

  向城瞧出他这段时间对谭芸的不耐烦,刻意打趣,边走边玩着一个悠悠球,“她有时候是缠人了点儿,不过人还是不错的,总不好一声不吭就给人甩了吧,那也太无情了。”

  王一博抿了下嘴,等有空他得找谭芸聊聊。

  经过的小区旁边有一片正在新建,说是给拆迁户的楼,建了两年多了还没完工,废料厂旁边还有一个废弃的车库,平时没什么人来,他们有两回约架就约在这片。

  快要拐弯的时候他忽然听见那个半拉着的卷闸门里传出拳打脚踢的声音,混着一些脏话还有啜泣,越听越不对,好像是女声。

  声音越来越响,连粗心眼的大壮都听出不正常了,“去看看。”

  透过那道墙缝,他们看见四面灰秃秃的水泥墙,一帮女生正围成一圈对着中间一个瘦小的身子拳打脚踢,一个校服系在腰上的女生揪起那小个子女生的马尾辫,狠狠一扯,几乎要将她的头皮掀起来,给了她脸一耳光,而后又嫌弃地一甩,小个子女生痛苦地哀叫一声,缩在地上蜷成一团,呈出了那张满是泪痕跟口水的脏脸。

  是何兰兰。

  几个女生朝两面散开,谭芸的那一头红发在墙上小窗子里透进来的夕阳下红得扎眼,何兰兰捂着肚子边哭边试图用手去抓自己被踩得全是鞋印的瘪书包的样在她眼里难看极了。

  她骂了句很脏的脏话,又是一脚踹到了何兰兰的肚子上,“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丑样,敢跟老娘抢男人?”

  何兰兰的肚子快要痛裂了,舌头里全是血味,刚有人用鞋底踩她的嘴。

  她说不出话,只有痛苦地摇头,眼神涣散着在周围散落一地被撕烂的书跟卷子以及自己破烂的校服上扫了一圈,流出一丝绝望。

  谭芸还不解气,蹲下来用废卷子扇着她的脸,“你爸早死了吧,没爹教的玩意儿也敢勾搭我对象,跟你那个开洗衣店的婊子妈学的?”

  像何兰兰这种家庭,就算打进医院都不会敢到学校闹什么事。

  她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照相机对着何兰兰,指挥身旁那两个女生说:“给我扒了她的衣服,敢乱叫就使劲扇她。”

  “操,给我停!”

  突如其来的男声惊动了所有女生,谭芸听见那道声音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惊慌地回过头去,下一秒就被冲上来的向城一把挥开,刚刚那声操就是从他嘴里喊出来的。

  “谭芸你疯了吧!”

  向城挡在何兰兰身前,对着谭芸怒目而视,那群太妹脸都吓白了,纷纷往后退,其中一个不留神撞到了旁边的架子,尖叫了一声,回头看到王一博大壮等人的脸色难看得可怕。

  谭芸的脸色比上一刻还要难看,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换了副嗓音:“一、一博,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得了吧,还解释个屁,你个傻逼娘们儿。”

  大壮愤愤地打断了她,谭芸老长时间没被这么骂过,第一反应是去瞪大壮。王一博看着谭芸那张脸,一瞬间反胃的感觉达到了顶点。

  谭芸心惊肉跳地想去抓王一博的胳膊,扑了个空,王一博看着她的眼色仿佛在看一只苍蝇,怕她弄脏了他的手。

  “分手吧。”

蓝寻

百年不合1-2

现代 古早校园 ooc

主校园,双校霸,剧情多,故事线长,有配角,有副cp

副cp:江淮,向城

  

HE

开始时间线为2003年左右。

  

  

——


1.假末

  

  下午两三点,老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太阳晒得地面往上冒热气,道旁边那个栽着的垃圾桶里扔满了吃剩的盒饭,不知道流出来了什么东西,在地上黏稠的一滩,又拖出老长一条污渍横了大半条路。

  

  网吧的大门敞着,正对着那个垃圾桶,有一丝风不用出去就能闻见那股酸味儿。

  

  有人冲老板喊了一嗓子让老板出去给垃圾桶往旁边挪挪,老板不耐烦回了一句街上的垃圾桶不归他管,声音...

现代 古早校园 ooc

主校园,双校霸,剧情多,故事线长,有配角,有副cp

副cp:江淮,向城

  

HE

开始时间线为2003年左右。

  

  

——


1.假末

  

  下午两三点,老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太阳晒得地面往上冒热气,道旁边那个栽着的垃圾桶里扔满了吃剩的盒饭,不知道流出来了什么东西,在地上黏稠的一滩,又拖出老长一条污渍横了大半条路。

  

  网吧的大门敞着,正对着那个垃圾桶,有一丝风不用出去就能闻见那股酸味儿。

  

  有人冲老板喊了一嗓子让老板出去给垃圾桶往旁边挪挪,老板不耐烦回了一句街上的垃圾桶不归他管,声音很大吵醒了座位上眯着的肖战,他皱眉啧了一声,半闭着眼手绕到后脖颈上捏了一下, 左右动动,听那两声骂落下去了,这才掀了眼皮往那边懒扫一眼,又皱鼻子闻了闻。

  

  他的位置在比较靠里,没闻着,汗味儿倒是很浓。

  

  这家网吧有些年头了,机子还行,电风扇不行,吱吱悠悠转出来的风都是黏的。拢共就那么几个风扇还坏了两个,全网吧惟一的一台空调在靠他近那面墙上挂着,不过老空调也没强到哪去,半死不活的,光叫得响不制冷。

  

  这已经是附近这片最好的网吧了。

  

  肖战从盒子里掏出烟点了一根,他不喜欢烟味儿,但喜欢抽。

  

  看看屏幕还停留在上把输的那局,他伸手去够鼠标,烟在两根指头夹着,按了两下就看到门口走进来几个人,有高有矮,最瘦的那个站在最前面,大热的天穿一件宽大的黑短袖,一手插兜,另只手里握着一瓶冰矿泉水朝这边瞥过来。

  

  刚好跟他抬起来的视线对上。

  

  肖战收回视线,懒洋洋捅醒了身旁打盹的另一个。

  

  “别睡了,起来重开。”

  

  瘦猴被捅醒,张大嘴打了个哈欠,手背去抹挤出来的眼泪,才醒就开始抱怨天太热了,打游戏都他妈困得要死,一面管肖战要烟抽。

  

  刚刚走进来那几个人在隔着他们一排机子和一个过道的地方坐下了,稍一偏头就能看见。机子很宽,他看不见全人,只看到了男生半边脸,跟皮肤很白的一只手,略微长的金黄色刘海儿搭在额头上,发根是黑的。

  

  肖战又抽了口烟,拨弄了一下挡眼睛的几绺头发。

  

  他的头发也该剪了。

  

  王一博拧开水瓶盖喝了一口,刚从冰柜里捞出的冰水,跟雪糕放一块儿冻的,有半瓶都是冰,凉得他牙有点疼,大壮拿胳膊肘推他,往对面努努嘴,“喏, 他们也在。”

  

  他一进来就看见肖战在了。

  

  他把瓶盖转回去,“嗯。”

  

  网吧里敲键盘的声音时不时夹杂着几句飙脏话的,这把他们打赢了,瘦猴正高兴,转过去才看见对面王一博那一帮人,手里烟顿了一下脸就变了,“咋又是这几个。

  

  “正常,附近就这儿的机子还行。”

  

  他也不是第一次在这儿见王一博了。暑假还剩小半月,平时上学这家网吧来的就是他们这些人多,放了假差不多还是同一帮人,老板早就跟他们熟了。

  

  他也不在意,不过瘦猴在意,说上周一兄弟才跟王一博的人干过,一帮高二的猖狂成这样,校外就敢跟他们准高三的叫板。

  

  “呸,他大爷的什么东西!” 瘦猴本来天热就脾气燥,游戏里叫对方阴了一手更上头,骂脏的动静很大,王一博又朝这边瞥了一眼。

  

  肖战手里的烟攒了一截灰,也不弹,就在那儿夹着。

  

  大壮冷笑了声,说肖战:“怪人。”

  

  王一博没吭声,也掏了根烟开始抽。眼皮懒怠耷着,像没睡醒,而后再没往那边看过。

  

  四点多时候肖战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喂了一声,谢佩叫他回去吃饭。

  

  瘦猴听见谢佩的声音就挤眼睛冲他笑,“嫂子又催战哥回去吃饭了。”

  

  所有人都当谢佩是他女朋友,他也没否认。

  

  “真体贴。”瘦猴还在那儿羡慕。

  

  肖战踢了他一脚,“先走了。”

  

  瘦猴故意说:“再来一把呗。”

  

  “不打了。

  

  瘦猴挤兑他有了女朋友就重色轻友,肖战推开座位站起来抻了个懒腰,把烟灭了,对着空调口吹了会儿。对面又传来一阵动静,大壮的机子故障了,游戏输一半气得不行,叫老板过来换机子。

  

  王一博在一片缭绕里吐着烟,手边的矿泉水瓶身上留下了几个带雾的指痕。

  

  他起身走了,瘦猴也不打了,跟他一起走了,半路上使劲给他数落王一博那帮小子怎么没规矩。

  

  到了路口瘦猴给他打个招呼分开了,肖战继续往回走,到巷口小卖部买了两根棒冰几个雪糕,用塑料袋装着,用牙拆了一根棒冰放嘴里慢慢吸着。冰甜的液体流过喉咙,他喜欢草莓味。

  

  太阳还挂着,走了一道后背又湿透了,这样的天气他格外爱出汗,每一年都很难熬。

  

  离得远远的他看见谢佩那一头乌黑的长头发瀑布一样挂在肩上,谢佩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连衣裙,打着扇子,还是那么清爽。

  

  肖战把葡萄味儿的棒冰取出来递给她,谢佩接了,说:“谢谢。”

  

  “我妈妈今天炖了鱼汤,炖了一下午烂了,所以吃得早。你闻闻,可香了。”

  

  肖战闻了闻,是香,站在院门口就能闻见里面飘出的香气。

  

  谢佩拿小扇子替他扇两下风,绕到他身后,看那一片棉布果不其然洇了一团深色贴在他后背上,就笑,“你也太爱出汗了。

  

  肖战笑笑给头发往后拨,“没办法。”

  

  他跟谢佩从小青梅竹马,两家的院子挨着,他的房间窗户推开对面就是谢佩的窗户,互相一伸手就能碰到。他们从幼儿园一直到高中都在一起读,半年前谢佩成了他女朋友。

  

  谢佩的妈妈在院子里喊他们吃饭,肖战给装雪糕的袋子给她,谢佩不要。

  

  “快去放冰箱,不然化了。”

  

  谢佩拎着雪糕进去了,肖战把最后一点冰棒吸完了才进屋,谢佩正对着桌上那盘红烧茄子问她妈怎么这顿做茄子了。

  

  “哎,下午一忙忘了战战今天也要过来,一下就准备了,下了锅才想起不对。

  

  谢佩妈妈一脸抱歉的表情望过来,肖战忙说了声没事,笑着说来蹭饭的,哪有那么多讲究,就去帮着拿碗。

  

  对谢佩家他熟悉得就跟自己家一样。

  

  谢佩爸也在,肖战坐下叫了声叔。鱼汤炖得很香软,他才消下去的汗又冒出来了。

  

  谢佩吃得也香,连喝了两碗,用筷子头细细挑着鱼里面的刺。餐桌在客厅边上,厅里的电视机开着放了阵广告,画面一转,开始放还珠格格。谢佩眼睛一下就转了过去,喝汤的速度慢下来。

  

  没两分钟谢佩妈妈就开口了,还是那么柔声细语的:“吃饭的时候不要看电视,女孩子要文雅。”

  

  肖战夹起一块鱼肉塞进嘴里。

  

  谢佩哦了一声,转过来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看了她妈一眼,没说什么,继续吃饭。谢佩爸看了一眼谢佩,取过遥控器把电视关了。

  

  肖战嚼到了鱼肉里的一根硬刺,没有嚼断,安静地吐了出来。

  

  谢佩妈妈有一点担忧地问他被刺卡了吗?肖战摇摇头,“没。”

  

  “没有就好。”

  

  谢佩妈妈重新转过去,挟了块鱼肚子上的肉放进谢佩碗里,开始给她讲下半年升高三的事情。谢佩拨弄着碗里的饭,听她妈那些嘱咐,升了高三是最要紧的一年,其他的事都先放一放,收回心,全力备考,等考上好大学什么都好了。

  

  “你妈给你说的听见了吗?”谢佩爸问。

  

  谢佩嗯了一声,鹅蛋脸被黑发衬得很是乖巧,又轻轻点了两下头。

  

  谢佩妈妈看见女儿这样满意了,又说了几句补课的事,提到“成绩”两个字的时候视线不经意地落在肖战身上一刻,又挪开了。

  

  肖战咽下最后一口饭,说他吃饱了,谢谢阿姨。

  

  谢佩妈收拾好碗筷进了厨房,谢佩爸去沙发上重新打开电视。谢佩在院门口叫住要走的肖战,细声问他明天有没有空一起去书店陪她买几本参考书。

  

  肖战看了眼天色,“明天不行。”

  

  谢佩反应过来,“你爷爷……”

  

  “嗯,明天接回来。”肖战说:“先回去收拾东西了。”

  

  谢佩听见她妈在里屋叫她的声音,摆摆手回屋去了。肖战出了院门往右拐,推开自己那个院的大门。

  

  他们住在一条街上,有些年头了,这一片都是这样小二层的房子,街坊们大多也互相认识。

  

  太阳还没有落,这个季节落得很晚,给斑驳的屋墙以及院子里那棵梧桐树的树冠上蒙了一层灰金色的光。

  

  院里没什么东西,就停了一辆自行车,不过锁在角落里很久没人骑了。

  

  肖战径直上了二楼,用钥匙打开那扇上了锁的门。平时他爷不在他总是会把这扇门锁上,免得进灰。

  

  两周多没住人还是进灰了,肖战把被罩还有枕头套全拆下来,准备去卫生间洗。屋里就他一个人,拖鞋踩过发旧的木质地板上一块变形的地方,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尤其明显。

  

  经过自己那屋的时候肖战停了一下,去卫生间开了洗衣机,把那堆被罩丢进洗衣机里搅,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打开了电视。

  

  他的这台电视是去年才上市的新款,康佳牌的,二十多英寸,比谢佩家那台电视要新得多,摆在床对面的立柜上。 一打开,中央八台刚好播放的又是还珠格格的片头曲。

  

  旋律听太久了,里面的主题曲不用看词他也能哼出来。

  

  这部片子火了好几年了,前两部就被人们迷得不行,现在新上了第三部换了几个演员还是这么火。谢佩迷得不行,去年暑假一集集追着看还嫌不够。

  

  不止谢佩,基本学校里那些女生没一个不喜欢的,包括一些大爷大妈都爱看,没事儿就摇着扇子在那个巷口聚成堆唠电视剧里的情节唠得不亦乐乎。

  

  肖战也觉得挺好看的。

  

  有了电视声屋里一下就没那么安静了,小燕子吵闹的笑声充斥了整个屋子。肖战还觉得有点小,用遥控器把声音连续调高了几格,敞着门,走到卫生间也能听见,混着洗衣机嗡嗡的运作声使得二楼多了一丝人气。

  

  肖战把整间屋包括二楼的地全扫了一遍,再抹一遍灰,投完抹布,床单那些也差不多洗好了。

  

  他从柜子里掏出新洗过的床单被罩换在那张床上,没开灯,余光扫过旁边的床头柜上扣着放的那个相框,背面也已经落灰了。他安静盯了几秒钟,伸手过去给相框扶起来,抹去上面的灰。

  

  相片里的中年男人和女人手牵着手,隔着玻璃挽起嘴角。肖战始终没有正眼瞧过一眼,摆好了相框就转身出去了。

  

  电视机在放广告,肖战按开床头的旧电风扇,仰着脸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盯望着没有开灯的天花板出了会儿神。

  这电风扇他也用了几年了,不是新的,不过比网吧那几个破电风扇强多了,至少不会罢工。

  

  不知过了多久,肖战扭头去看窗外,天已经黑了,谢佩的房间里亮着灯。

  

  他慢悠悠趿拉着拖鞋下了楼,到院子里发呆。

  

  太阳落山了没有白天那么热,但还是闷,暗色的天上一排绵密的云,月亮倒是很亮。巷子内有不少脚步声,有人吃饱了出来散步,或者串门,就穿一个大背心大短裤坐树下喝茶,还有小孩儿到处乱窜,玩捉迷藏抓人。

  

  肖战打了个哈欠,一天里已经记不清身上汗消了又出几次了,他想着先去小卖部买点薯片还是直接进去洗澡,有风吹了一下他的头发,挡住一点眼睛,又被他拨开。

  

  他把手插进兜里,准备先去理发店剪个头。



2.约架


静老院在市郊,肖战过去的时候护工已经给他爷换好衣服了。肖战跟值班的人交待了几句,搀他爷出了门,来时候打的那辆出租车还在门口等着他们。

  

  老人扒着车窗往外看,身上的衣服倒还算干净,只是又瘦了。

  

  肖战把老人带回熟悉的屋子里,老人迟钝地转了转眼珠,仰着痴呆的脸看他,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哝着听不懂的话。

  

  肖战去以往常去的那个市场买了很多菜,又去市场里面那家开了二十几年的老熟食店,买了一点烧肝,半只熏鸡。

  

  都是他爷爱吃的。

  

  回到巷口他看到有自家支的水果挑子还有卖菜的摊子又支出来卖了,这地方城管查得不严老有人摆,摊主是个老阿婆,菜跟几样水果都是老伴在乡下种的,价钱也不贵,肖战又顺便挑了两斤橘子。

  

  他忙碌了一下午,做了一桌子菜。老人不会用筷子,用手抓着肉吃,才吃没两口油蹭了满脸都是。肖战把他面前的碗端过来,又拿了个勺子,一口口的给老人喂饭。晚上带老人上楼睡觉,老人好像不认识自己那间老屋似的,在门口摇着头不肯进,肖战哄小孩儿一样拍着老人的背,牵着他到床头,拿起柜头上那个相框塞到老人手里。

  

  老人怔怔看了半晌照片里那对男女,张嘴啊啊了两声,布满皱纹的眼角流下两行泪。

  

  此后的一周多肖战一直在家照顾他爷,没跟他那帮兄弟们往外跑。他不怎么领他爷出院门,就把那张老旧的摇椅搬到院子里的树下让他爷吹吹暖风。

  

  这天傍晚谢佩过来找他,看见他爷,轻轻啊了一声,走过去叫了一声爷爷,老人没半点儿反应。谢佩在摇椅旁蹲下,老人用浑浊的眼瞧着她傻笑。

  

  谢佩有些难过地问肖战:“还不认人吗?”

  

  “偶尔会认,很少。”

  

  谢佩叹了口气,把怀里抱的参考书递给肖战:“还你的。”

  

  “我不要了,你拿回去继续用吧。”

  

  肖战就看了一眼,没接。

  

  “你还是不准备考吗?”谢佩问。

  

  肖战淡笑着晃那个摇椅,老人唔噜着嘴角流下一串口水,谢佩看他不要便不再坚持,回去了。

  

  老人困了,肖战领他爷回屋睡,回到自己的房间床边书桌旁那张斜着的椅子坐下发了会儿呆,伸手拾过一本练习册,没有包塑料皮。

  

  他的书桌很大,一角胡乱堆了很高的各式各样的书以及练习册、笔记本,底下压着的明显比上面的要旧不少。

  

  他翻开那本被他够过来的练习册,很新,整本就前两页稀稀拉拉写了几笔,剩下的全是空白。他一只脚踩着拖鞋往后一仰,椅子晃了两下,夹着笔没表情地往后翻了十来页,笔帽从嘴里吐出来,掉在地上,滚了几圈。

  

  而后,不耐地把本子一合,扔回原处,打开电视,推开窗,点了根烟慢慢抽着。

  

  过半个月他把他爷送回去了,快开学了,他要去宿舍。

  

  开学前几天瘦猴他们又打给他叫他去过网吧几次,他都没有再遇上王一博。谢佩也没有找他,在准备即将到来的那场考试。

  

  正式开学前学校要进行摸底考试,他们学校向来如此,每次放了假再返校都会有这么一场,每个年级每个班不论好坏都要考,很多年了。

  

  肖战踩着铃进入考场,坐了一上午,拢共只捏了一根水笔,打了一上午瞌睡。

  

  下午考英语的时候他恰好遇上他的班主任,从看到他的一刻就透过那副瓶底厚的眼镜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整场考试眼睛几乎没离开过他身上。他坐在靠窗的一个位置,班主任在讲台上监考,时不时下来挨排巡视,走到他身边察看他的卷子,一脸的怒容。

  

  肖战心中升起一股烦躁,顺着划下一排字母之后便盖上了笔帽,开始往窗外望。班主任见状愈发气恼地瞪着他,肖战被他盯得烦,索性闭了眼打盹。旁边有几个别班的学生偷偷用余光扫他,他的班主任又气又无可奈何。快到交卷的点他把卷子反扣在桌面上,抓起那根笔轻松地出了教室。

  

  开学这天太阳很晒,学校大门敞着,到处都是嘈杂的人声。

  

  学生们纷纷背着包、扛着行李往里面涌,校门口那一排的小卖部里人尤其多,忙到跟他们熟悉的老板都没空招呼他们。

  

  肖战跟一帮子人站在树下,远远看到了王一博为首的那群人,在路另一旁的斜对面。王一博没有剪头,还是那一头的金发,套着一件夸张的黑色短袖,上面画了一个骷髅。

  

  走到哪儿都是一股热气。

  

  学校旁的这条街不宽,除去那些来来往往流动的人群,他跟王一博各占了半条街。

  

  有人递了瓶水给他,他把手绕到肩后接过来顺便说了声谢,那男生嬉皮笑脸地说战哥太客气了。肖战微笑着转过去,跟后面来的那些人打着招呼。

  

  王一博抓着没撕开的那包冰棍按到额头上,皱着眉扯了下领口,远远地望着肖战那帮人,听着过往的人嘴里那些议论,短短几分钟里听见了不下五次肖战。

  

  每一年都是这样。

  

  “就他妈邪门。”大壮在他旁边骂了一句。

  

  王一博没吭声,他也这么觉得。

  

  在这所学校里没有人不知道肖战,不仅仅是因为肖战是目前整所学校里混得最好的那个所谓的“扛把子”,以及长得惹眼,还因为他是个怪人。

  

  学校里一共分三大类,好学生、普通人,以及不务正业的混混,肖战占了两类。从高一到高二上半年一直挂在年级优秀榜上,成绩顶尖,是老师公认的好苗子,到了高二上半年末成绩突然一落千丈,从前几名掉到年级末,被踢出了最好的那个快班,成了一个混混。

  

  混混有头儿,没过多久,肖战就成了他们年级的那个头儿,比他们高一个年级。

  

  至于他是他们这帮人的头儿。

  

  王一博身后还站着几个人,大壮塞了一嘴辣条把手搭到他肩上,望着对面的动静。

  

  校门口的成绩栏边围了许多人,肖战能听见自己的名字,也不在意,闻见空气里一阵淡淡的香,不用转头就知道谢佩来了。

  

  大壮他们隔着一条路看见谢佩那一头流水样的披肩长发,眼神都有些发直。王一博身后一个男生不禁往前迈了半步,看到谢佩的手搭上肖战的手臂。

  

  “得了老齐,别看了,”另外一个叫向城的怪笑了一声,眯起眼嘿嘿道:“人小知画看不上你。”

  

  齐宇看了向城一眼,说别这么叫她。向城不服地反问为什么不能叫?

  

  “大伙儿都这么叫。”

  

  谢佩人称小知画,学校里那帮男生起的,说她长得像还珠格格里秦岚演的知画,太漂亮,人一多就传开了,是全校的校花。

  

  齐宇不吭声地退了回去,向城还在那儿调笑,王一博不冷不热地看他们一眼,说别说了。

  

  他跟齐宇、向城、还有大壮他们几个是从小到大的哥们儿,都不规矩,到了高中也一块儿混。所有人都知道齐宇喜欢谢佩,追了一年多没追到,谢佩跟肖战在一起了。

  

  几个哥们儿脾气盛,很难不记仇。

  

  向城嘴贱但会看脸色,见齐宇脸色不好就没再抓着他笑话,扭了身子抢大壮那袋辣条吃,这辣条是小卖部新上的品种,一根根的像松针一样,金黄色,一口下去一团全是辛辣的香料味儿。

  

  他正辣得伸舌头,一回头看着对面骂了声靠。

  

  大壮问:“怎么了?”

  

  “那书呆子。”向城翻个白眼说了句。

  

  江淮沿着林荫道走过来,单肩挎着书包,身形笔挺,眉眼淡泊,鼻梁上架的镜框仿佛都是冷的,硬生生给周围的热浪压低了几度。

  

  齐宇问:“你跟他有仇?”

  

  向城撇撇嘴,道:“打过一架。”

  

  大壮听了一脸的惊讶:“少开玩笑,江淮那种人能跟你打架?”

  

  光是那满脸再明显不过的好学生气质就跟打架沾不上边。别说打架了,就连骂人他们都不信。

  

  “骗你们我有病?”向城十个不忿:“他那人蔫儿坏,净玩儿阴的。”

  

  大壮他们还要再追问,向城却不肯说了。王一博把脑门上的冰棍挪开,一整个冰棍已经化了一多半,碎成了些小块的冰在袋子里晃荡,阵阵的虫鸣叫得他心烦。

  

  江淮来到肖战身边,用手拍了一下,谢佩转过来和他打招呼。周围的人见了江淮过来找肖战也都见怪不怪,毕竟他们曾经在一个班。

  

  肖战还是听到有那么一两声窃窃私语,内心好笑,他以前成绩也不这样。

  

  “怎么了?”肖战看江淮的表情就知道他要问什么。

  

  “你又交了白卷?”江淮皱着眉,问他。

  

  “没有吧,写了几笔。”

  

  “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可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拿这种事开玩笑,今年升高三了,你掉到普通班,到时候……”

  

  “行了,”肖战抬手打住,笑道:“你这话我都快能背下来了。”

  

  江淮抿紧了嘴唇,肖战拍拍他肩膀:“好了,你就别操心我了,我心里有数。”

  

  江淮聊不下去,只得瞪着他,那副表情又弄得肖战想笑,索性岔了个话题过去。谢佩把剥开的棒冰递给他,肖战接过来掰成两半,分给江淮一半,江淮冷着脸接了,两个人站在那里一样瘦高。

  

  几个穿了短裤短裙露着大腿的女生从小卖部出来,看见肖战身旁的谢佩也不避讳,红着脸大胆往肖战手里塞了瓶饮料加一封信,其中一个梳着厚厚斜刘海儿的用涂了眼影的那双眼睛瞪了谢佩一眼,满满的挑衅,谢佩并不生气。

  

  向城一直留意着那边的动静,看见这幅场景又忍不住欠笑,跟齐宇说:“我看这小知画也没多在意肖战嘛,那女的那么瞪她都没反应,也不冲肖战撒娇,看来你还有机会。”

  

  学校里不止有男混子,女的也有,平日里一副太妹的打扮,见了喜欢的男生就上去递纸条情书巧克力,有不少男生也就好这一口,但论脸论气质她们跟谢佩差了十万八千里。那几个女生嫉妒,又不敢拿她怎么办。

  

  至于那些男生,得知跟谢佩在一起的人是肖战以后就再也没有敢公开向谢佩表白的了。

  

  齐宇把向城的爪子拨开,谭芸也从小卖部出来了,捧着杯吸了一半的奶茶,吸管沾了口红印,快步跑到王一博跟前,举着那杯奶茶给他,笑嘻嘻晃头,问:“我做的新发型好不好看?”

  

  像谭芸这样剪了短头发还耐看的女生不多。谭芸算高二年级太妹中的一个,并不算一等的美女,但性子辣,人缘也不错,猛起来连摩托都敢骑。

  

  不少男生觉得她酷给她当哥们儿处,结果她喜欢王一博,表白还成功了,王一博在一众柔柔弱弱的女孩儿里选择了她,谭芸很是得意了一阵。

  

  那头酒色的头发在太阳底下闪着亮,王一博低眼瞥了一眼那被咬得发扁的吸管,皱了皱眉,没张嘴。

  

  谭芸见了有些不乐意,不过也不敢说什么。王一博看一眼她另只手攥着那瓶没开过的水,扬了下下巴,谭芸赶紧递给他。

  

  王一博拧开瓶盖灌了一口,谭芸就摇着他的胳膊,蜜色的大腿在他眼皮前晃:“你还没说我这头发染得漂不漂亮呢。”

  

  “不错。”王一博淡淡说。

  

  谭芸还不满意,那对胸脯贴着他手臂蹭,王一博被她晃得有些烦,横过手臂搂着她的背用嘴唇在她额头上碰了一下,一群男生哦哟哦哟地起哄起来,嘴里叫着嫂子,谭芸高兴地笑弯了眼。

  

  “老公你看什么呢?”她暂时把王一博不喝她喝过的奶茶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王一博没答她,眯着眼,掰了一下手关节。

  

  中午的太阳越来越恐怖,王一博皮肤冷白,被晒出了汗,手肘跟指关节都透着粉。

  

  挺白的,肖战想。

  

  地面渐渐晒得烫脚,他们也不在这儿傻摇了,等着那几个哥们儿买好了东西就晃进了宿舍楼。

  

  宿舍楼一楼道口堆了不少才清扫出的垃圾,几个宿管指挥着每层楼先到的打扫屋子,一走廊的灰。

  

  肖战被熏得鼻子痒,想打喷嚏又打不出来,一步连跨几层楼梯上了楼。

  

  他原来的寝室在三楼,今年换成了六楼,学校给他们高二高三集体换寝室。

  

  他们学校是大校,初高中连读,每一年都有一大批本校的从初三升高中,也有外校的,人多了学校就会安排他们调整寝室。他当年也是这么升上来的,考上了年级最靠前的班。

  

  大校人多,头尾差距也大,尤其这几年那些不学习的混的越发猖獗了,几次差点闹出大事。总的来说算不上特别拔尖的学校,好在这么多学生,一年总能揪出几个撑门面的。

  

  他们从一个八人寝换到另一个八人寝,同寝室的有六个都是跟着他混的,除了江淮。

  

  其实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可以不用住校了,可以回家住,在这儿就没电视可看了,可他更喜欢留在学校。

  

  新换的寝室留着上一批没扫干净的垃圾,要搬的都是能糊弄就糊弄管出不管进,肖战收拾了将近两个小时,跟着瘦猴几个打水里里外外都扑了一遍。那几个都知道肖战爱干净,江淮更有洁癖,打扫得那叫一个认真。

  

  肖战端最后一盆水去倒的时候碰见王一博从对门的寝室出来,谭芸挽着王一博的手臂往他脸上印了个唇膏印,也不知道女生怎么混进男宿舍楼的。

  

  肖战愣了愣,没想到高二的会跟他们一个楼层,也不知道王一博什么时候进到对面的,刚刚对面的门一直虚掩着,到处吵得不行,他也没注意。

  

  王一博的脖子很白净,上面也有两块暗红色的印子,以及几滴细密的水珠,不清楚是汗还是水。

  

  王一博跟他打了个照面,也愣了一下,紧接着就皱了下眉毛做出一个看上去很厌烦的表情,从他身边过去了。走廊很窄,肖战闻到谭芸身上浓郁的甜香水味儿,也拧了下眉毛。

  

  他不喜欢这个味道,谢佩跟他的身上常年只有淡淡的洗衣粉的香味儿。

  

  王一博对他也不是第一次露出这幅表情了。

  

  肖战有一些不清楚王一博为什么几次用这种很深的眼神看他,他们并没有打过,甚至没说过话。

  

  混混们都分拨分派,像他这个份儿上学校里有名没名的他都认识,自然也早就认识王一博。不过他跟王一博混的不是一路的,各混各的,又不在一个年级,自从他在校外打过很惊动的那一场,当上这个所谓的头儿后也很久没什么人敢惹他了。

  

  王一博算半个例外,肖战听过几次告状,王一博的人跟他手底下的哥们儿起过几回冲突,算不上大。

  

  白天取的那些教材还在寝室中间的长桌上堆着没人收,肖战躺在新铺好的床上歇了一会儿,就又跟瘦猴他们出了学校,他们这种人最重要的就是一个混字,永远逮着时间玩儿。

  

  开不开学的对他们也没什么差,不过就是换个地方睡觉。

  

  那几条街巷里的店他们早就摸得透了,网吧影碟店什么的都有,说专门给他们开的也不过分。

  

  当晚肖战跟几个朋友在昏暗的游戏厅里比了几局街霸,看一眼时间已经快九点了。他腰有点儿酸,想出去抽根烟,在游戏厅门口瞥到对面那家小酒吧台阶上正站着他一个哥们儿,叫老徐,怀里搂着个姑娘一个劲儿往她身上靠。

  

  那姑娘他倒不认识,不过这种事儿也没什么好惊讶的,跟人抬了下手算打了招呼,抽完那半根烟就进去了。

  

  结果隔了一天,有人跑过来跟他说老徐昨晚上跟一个低年级的打起来,把对方给揍了,好像还抢了人家女朋友。

  

  王一博蹲在花坛边上,他昨晚没去那片街,就听见来的人给他说老六被肖战的人抢了女朋友,当面撞见那姓徐的跟他女朋友在酒吧后亲嘴,气不过上去就扭了起来,结果反被揍了一顿,腿伤了,女朋友也跑了。

  

  大壮等人听得火气直往上窜,还有一帮人叫嚣着要替老六讨回公道,干一仗。

  

  “可是那老徐是高三的,又跟肖战混得好。”有人犹豫。

  

  “那又怎么?还有一年他们就滚蛋了,还能一直骑我们头上拉屎?不是还有博哥在!况且博哥早看肖战不顺眼了,是不是博哥?”

  

  一众小子七嘴八舌。王一博蹲在中间听着,两手搭在膝盖上,垂着头,指尖蹭了一下坛沿上的土。

  

  肖战这天回去得很晚,大部分人已经洗完漱上床了,他们寝那几个躺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还有看漫画打游戏机的。只有江淮一个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就着台灯写题,见他悠哉地回来还冷着俊脸瞪了他一会儿。

  

  整个桌面就只有江淮的那一块儿是整齐摆着书的。

  

  他故意逗江淮,“看我干嘛?我脸上又没有题。”

  

  “大神就是大神,一点儿不受我们这帮泼猴影响,呔!”

  

  瘦猴张牙舞爪扔了包辣条给他,肖战又给扔了回去,说不吃了,从窗台上取下塑料盆子跟晾着的毛巾去了水房。

  

  走廊已经黑灯了,整层楼就只有水房跟厕所是亮着灯的。王一博走到水房门口,看见里面背朝着他的那个瘦高的轮廓,穿一件白色短袖,背微微弓着。

  

  那人似乎很爱出汗,薄薄的短袖被汗或者水浸了贴在他的脊背上,显得那片脊背很瘦。水被他开得很大,冲在水池上哗啦作响,溅出一些水花。

  

  肖战正在洗脸,洗手池很矮,得弯着腰才能够到。还没等将脸擦干,冷不丁有人在背后拍了他一下。

  

  声音出现得毫无预兆。

  

  “约个时间吧。”

  

  肖战愣了一下,这个腔调有些陌生,他用手在眼睛上抹了一把水,睁开眼,转过去看到王一博,神情先是显出一点讶异,随即又很快地恢复了自然。

  

  “是你啊。”他说。

  

  “什么事?”

  

  “约个时间吧。”

  肖战顿了一下,似乎没理解这话的意思,伸手把水龙头关小了一点,这回两个人的声音可以彻底听清了。他微微偏了下头,问:“你叫王一博,是吧?”

  

  王一博对于他能叫出自己名字并不意外,就像他不可能不知道肖战的名字一样。

  

  “是,”他看着他:“肖战。”

  

  “嗯,”肖战也看着他:“约什么时间?”

  

  王一博的口气有些生硬:“你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前天晚上你朋友把我朋友打了,还抢了我朋友的对象,你不知道吗?”

  

  “哦,你说这件事啊,”肖战点点头:“知道。”

  

  “那你说约什么时间?”

  

  肖战想了一下:“我明白了,没这么严重吧?”

  

  王一博蹙起眉:“你觉得不严重?”

  

  “嗯,他俩打的时候我就觉得不至于,”肖战拾过那条毛巾不慌不忙地在脸上擦了两下,说:“一点小事。”

  

  “小事?”

  

  王一博眉头蹙得更紧,肖战点点头重新给水龙头拨开,把他的盆子放到下面接水,把毛巾放进去洗。王一博瞪着他,生硬道:“我不觉得是小事。”

  

  “所以你要因为这个跟我约架?什么架,群架吗?”

  

  肖战给毛巾翻了个面继续搓着:“我还是觉得没必要,就为这个。”

  

  王一博捏紧拳头,冷声问:“你不敢?”

  

  “你是特别想跟我打架吗?”肖战问。

  

  几番下来他的声音终于掺上了丝丝的不耐烦,手指按在水盆里,转过来跟王一博对视。

  

  王一博不回,沉默地盯着肖战。水房的灯泡很旧,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肖战的脸上还挂着水,微微弯着身子,跟他差不多高。那张脸被洗得很干净,看向他的眼神里有不解。

  

  他心里又冒出那个怪字。

  

  他这么觉得不是一天两天了,此刻在他面前的这个人看上去丝毫没有混混的气质,衣着简单,还穿着校裤。尤其是那头没有染过的碎短发还有半个耳洞都没有的耳朵,和乖顺的好学生没有任何的区别,就连那双眼睛也干净得过分,甚至能称得上温和了。

  

  要不是他看过肖战抽烟时候不经意流出的那一点懒散,怎么也不会把肖战跟学校里最大的混混头儿联系在一起。

  关于肖战的怪事传闻也不止一件,他没亲眼见过,只听说肖战跟上一个头儿曾经打过一场,怎么个打法他不知道,后来那个人就转学了。

  

  而肖战还留在这所学校里,成绩一落千丈,偏偏学校还没有开除他,那些老师甚至有时候对他可以算得上纵容。各种版本的传言他听过太多了,都和现在站在他对面的肖战搭不上边,跟他一直以来观察的也搭不上。

  

  他不清楚肖战究竟怎么当上这个头儿的,怎么有那么多人怕他。

  

  王一博还是不吭声,就杵在那里盯着他。

  

  肖战有一点好笑,擦了下鼻子。

  

  挺逗的,这人。

  

  “你就这么想跟我打架?”他手撑在水池边缘上想了想,嘴角提了一下:“行吧。”

苏眉

简答题03

俗话说得好,天天找X就终会被X


03.


囫囵就着豆浆咽下街角买的煎包,小王警官拿早餐摊点上抽的纸巾抹干净嘴,将板正的警服理一理,还抬手正了正头上的警帽,才迈开长腿,接着朝他目的地——西区总局走去。


原因倒不是他身为东城区冉冉升起、年轻有为的中坚力量被调职,仍旧是为了那桩被捅了娄子,行动宣告失败的缉毒案件。

他们队长把“罪犯既然出现在西城,那必定有其原因,虽然咱们上一回打草惊蛇,但也要做好两手准备,两头蹲守”说得头头是道,没两天就与西区长官联络好,派了手下的几员干将来坐镇。


王一博作为这派遣五人中前途最是一片光明的,又是第一天过来报道...

俗话说得好,天天找X就终会被X


03.

 

囫囵就着豆浆咽下街角买的煎包,小王警官拿早餐摊点上抽的纸巾抹干净嘴,将板正的警服理一理,还抬手正了正头上的警帽,才迈开长腿,接着朝他目的地——西区总局走去。

 

原因倒不是他身为东城区冉冉升起、年轻有为的中坚力量被调职,仍旧是为了那桩被捅了娄子,行动宣告失败的缉毒案件。

他们队长把“罪犯既然出现在西城,那必定有其原因,虽然咱们上一回打草惊蛇,但也要做好两手准备,两头蹲守”说得头头是道,没两天就与西区长官联络好,派了手下的几员干将来坐镇。

 

王一博作为这派遣五人中前途最是一片光明的,又是第一天过来报道,自是一改往日的休闲、便捷装扮,特意穿了熨烫好的制服。

他心里正琢磨着要在进门前找块能整理仪表的镜子,以确保自己的形象担得起“东城区区草”的称号,就听见身后不远处,蓦然传来了一声戏谑满满的“哟”。

 

那声线委实特别,几乎令他立刻记起了某段十分恼怒的不快。

 

小王警官在身侧的手指都不自觉一蜷,忙置若罔闻地加快了步伐。

 

“诶!王警官!王警官!”那魔音却不仅纠缠不放,还明显有了渐近趋势,终于在一阵急促脚步声后,连着拍他肩膀的手一齐,落在了他左侧,“王一博!”

 

大抵是命中注定与他相克的肖姓警官穿着黄黑相间的骑警制服,把头盔夹在手臂与腰之间,将宽大上衣摁出能隐约窥见腰线的凹陷,岔开一双长腿堵住他前路不说,更是遇上天大委屈般鼓起脸,嗔怒道:“你没听见我叫你啊?”

 

王一博避之不及地往后退了两步,唯恐对方看不出他抗拒,干脆连基本礼貌都要不顾地预备直接开溜。

 

肖战好歹是个刑警,哪能读不懂他意图?然而居然没有再次阻拦,只目送着他当真往远处走了三五步。

 

可怜王一博快要松出一口气的档口,那胡搅蛮缠、不可理喻的冤家又开了嗓扭曲事实地问:“咱们俩都是睡过的关系了,你怎么还对我这么不冷不热的?”

 

他俩眼下跟西区总局至多不过半公里距离,身旁不时就有也许是同僚的匆匆行人擦肩。

王一博万万料不到对方能厚颜无耻到这种程度,惊得嗓音都劈了叉地呵斥:“你别胡说八道啊!”

 

明明是肖战一厢情愿地把他“扛”到了酒店,铺张浪费地订了套房,一个在主卧一个在沙发上的睡了一晚!而且睡沙发的还是他!怎么就能歪曲成不正当关系了?!

 

肖警官得天独厚,本就长了张很难叫人相信他会撒谎的纯真脸蛋,此时此刻甚至堆出了如假包换的泫然欲泣,异常矫揉造作地抬手,作势要擦拭不存在眼泪地哽咽:“没想到王警官是这么一个渣……”

 

王一博忍无可忍,为阻止对方继续毁他清誉地走回人身边,低喝道:“你到底想干嘛?”

——他可不觉得年纪轻轻能成为副队的人会有这份闲心,无聊到这步田地,大清早来找他不痛快。

况且他几天前在沙发上腰酸背痛地醒来时,留在茶几上的纸条写得清清楚楚,是说除非恩主本人亲自来找报答,否则他不必对此小恩小惠挂心。

 

肖战总算停下了表演,收敛起那副不正经的样子,先警惕地打量了他们周边,在确认没有隔墙耳后,才冲他一挑眉答:“队里有不外传的纪律。但王警官作为‘外人’,是不用遵守的。”

 

王一博被迫洗耳恭听着下文。

 

“我想你帮我看一看,”肖战正色时尤其蛊人的脸倏然向他靠近,将吐词间热息扑在了他耳根,“幸福小区的蒋桂芳被谋杀案件,侦查到哪一步了。”

 


边草

【博肖】童养媳(章六)

赞双性设定慎入,是真的童养媳,也是真的养成,从小拉扯大,当妈又当媳妇的那种。


看这章之前的须知:因为是两性设定,所以会有完整的两性症状出现,即所谓的月经和bo起,雷的止步。

==================

第六章

王一博在浴室外蹲了很久,腿都麻了,他听到里面时不时传来花洒冲水的声音,然后听到肖赞在里面哭。敲了门,肖赞不理,然后又是一阵子冲水声。


王一博跑到楼下,跟王爸爸说了情况,王爸爸不知道怎么办,想想肖赞的身体情况姥姥最清楚,就打了个电话给姥姥。


姥姥听了王爸爸做的事,骂王爸爸:“你还是个有老婆的人!连这点都不懂!棉条这种东西小赞用不了!你把电话给小赞!”...


赞双性设定慎入,是真的童养媳,也是真的养成,从小拉扯大,当妈又当媳妇的那种。


看这章之前的须知:因为是两性设定,所以会有完整的两性症状出现,即所谓的月经和bo起,雷的止步。

==================

第六章

王一博在浴室外蹲了很久,腿都麻了,他听到里面时不时传来花洒冲水的声音,然后听到肖赞在里面哭。敲了门,肖赞不理,然后又是一阵子冲水声。


王一博跑到楼下,跟王爸爸说了情况,王爸爸不知道怎么办,想想肖赞的身体情况姥姥最清楚,就打了个电话给姥姥。


姥姥听了王爸爸做的事,骂王爸爸:“你还是个有老婆的人!连这点都不懂!棉条这种东西小赞用不了!你把电话给小赞!”


王爸爸把电话塞给王一博,王一博捧着电话去敲门。


里面的一听说是姥姥,就开了门,但只伸出一只手,拿了电话又缩了回去关门。


肖赞把手机放到耳边:“姥姥……”


姥姥道:“小赞啊,你没事吧?你不用怕,这种事是正常的,当初给你检查的医生说了,你是真两性,发育会很完全,所以两性的性征你都会有,女性的性征比男性要快一点。你……遗精了吗?”


肖赞脸红红地小声说:“没有。”


姥姥说:“那就是了,完全没有问题。那个卫生棉条你别用了,你那儿比普通的女性要狭窄,用起来比较麻烦,等会儿我让一博去买卫生巾,撕开贴内裤上就行了。”


肖赞紧紧握着手机,低着头,无措地哭了起来:“姥姥,我好奇怪啊。”


“不奇怪,医生说有好多案例呢,不止你一个人这样。”姥姥在那边爽朗地笑了笑,“而且你不这样怎么做我们家的媳妇儿?”


肖赞破涕为笑,擦着脸上的泪,小小地嗯了一声。


肖赞开了点门,把手机给等在外面的王一博,说:“姥姥让你听电话。”


门又关了。


王一博疑惑地接了电话,里面的姥姥说:“一博啊,你到超市去,给小赞买卫生巾。”


王一博拿着钥匙往外走,边走边问:“姥姥,卫生纸吗?家里有啊!”


姥姥说:“是卫生巾,日夜都买,小号的也买,你跟货员说就行了,千万别买卫生棉条。”


王一博糊里糊涂地就给货员重复姥姥说的话,提了一大袋卫生巾回家,递给了里面的肖赞。


在里面呆了两个多小时的肖赞终于出来了,他眼睛红红的,眼神还躲躲闪闪,见了朝他扑过来的王一博,一下子就躲开了。


王一博震惊地看着肖赞:“赞赞,你怎么了?”


“你出去。”肖赞推着王一博出了门。王一博又吃了闭门羹。


王一博郁闷地下了楼,王爸爸抓住他问:“小赞那边怎么样了?”


王一博说:“出浴室了,但把我赶出来了。”


王爸爸松了口气:“那就好。”


王一博撅着嘴:“赞赞为什么不和我玩儿了?”


王爸爸看着这个呆头鹅,叹气:“一博啊,小赞是长大了,真能当你老婆了。”


王一博眼睛瞪圆,震惊地看着王爸爸:“什么?赞赞是我老婆?”


王爸爸也震惊了:“你媳妇儿媳妇儿地叫了这么久,不知道赞赞是你姥姥给你买的老婆吗?”


王一博呆呆地摇摇头,他到现在才把媳妇儿和老婆这两个名词等同起来。但到底年纪小,对老婆的概念有点模糊,再问王爸爸,王爸爸也不好意思跟他说得太清楚。


王一博就打电话给绿毛,跟绿毛说:“师傅,我有了个老婆。”


昏昏欲睡的绿毛立刻醒了,嫉妒到变形,高声大吼:“什么?你才屁大点就有老婆了?”


王一博说:“嗯,我有老婆了要干什么啊?”


“当然是干你老婆……”绿毛干咳一声,意识到电话那边是个小朋友,收住了话,嫌弃道:“你这小小鸟还能干个屁啊。王一博你恋爱了?现在的小学生怎么这么早熟,还张嘴就叫老婆,啧。”


王一博认真地说:“我真的有老婆了。”


绿毛只当他放屁,敷衍:“好好好,恭喜你了。有了老婆就有人给你端洗脚水,给你做饭倒茶,给你暖床,事事听从你。”


王一博眼睛一亮:“真的都可以吗?我老婆得听我的话?”


绿毛哼了一声:“等你真有老婆了再说吧,别做白日梦了!”


绿毛那边挂了电话,王一博扔了手机,欢天喜地地欢呼:“姥姥万岁!”


晚上王一博见到肖赞的时候,神气极了,大摇大摆地坐在沙发上,从鼻子哼出一口气:“赞赞,我渴了,给我倒水。”


肖赞平时宠他宠惯了,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倒了水塞他手里。


王一博得到水,笑眯了眼,心想原来绿毛说的是对的。


王一博手舞足蹈地在客厅里跳了一阵。肖赞见怪不怪,自从王一博学了舞,经常会随时随地舞起来。他裤子里垫了东西,总觉得怪怪的,饭也没多吃,就上楼了。


王一博在楼下看了一会儿电视,电视里都是些乱七八糟情情爱爱的东西,平时他不太喜欢看,但只要台词一说“老婆”这个词,他就多关注几分。


等到睡觉的时候,他在自己的房间里洗了澡,穿着睡衣去找肖赞。这么多年来,他的房间只是用来放他的衣服和一些私人物品,床几乎没睡过,因为胆小怕黑,就一直跟肖赞睡,从没变过。


所以等到王一博要爬床,肖赞却说出:“一博,你自己睡好不好?”的时候,王一博惊呆了,而后大怒,说:“赞赞,你是我老婆,不能赶我走!”


肖赞也料不到王一博会说这样的话,一下子红了脸道:“你……你在说什么?谁教你的?”


王一博气哼了一声:“我爸爸说的,他说你是我老婆。”


肖赞看他肉肉的小脸,气笑了,逮住王一博把他扔床上,啪啪拍了两下他的屁股:“小兔崽子,不许叫我老婆!”


王一博被揍了,震惊道:“你……你怎么可以打我!你要听我的话,不可以打我的!”


肖赞按住他又揍了两下:“我打你怎么了?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王一博被揍得眼泪汪汪的,说:“师傅骗我。”


肖赞揍完了王一博,心情舒畅很多,看王一博气鼓鼓的样子,还是个小孩儿呢,不该这么多心。


肖赞揉了揉王一博的脑袋:“好,不赶你了,还跟赞赞一起睡。”


晚上睡觉的时候,肖赞就做梦了,他梦到了一只小狗崽,敞开了肚皮,露出柔软的腹部,而他变得无限小,掉进了狗仔的肚皮,浑身都暖呼呼的。


肖赞睁开眼睛,天还没亮,暖呼呼的是王一博不是狗崽。他放开王一博,轻悄悄地起床,从垃圾桶捡出被扔掉的裤子,走到浴室里,一遍一遍搓着裤子上的血。


水染红了一盆又一盆,他洗得手脚冰冷,但就是不想放过那些残留的血迹,一遍遍清洗。


血迹却是难缠又顽固,洗不掉的。


肖赞不由得在想,他真的是被人贩子拐卖的吗?还是因为他身体奇怪,父母才把他扔掉的呢?明明这个世界只有男女,为什么会有一种站在中间的人呢?他回到了学校,要怎么说?这么多血,很明显就是从下半身流出来的,要怎么辩驳?同学们会不会觉得他很奇怪?


少年有了前所未有的愁绪,连连绵绵,惹人心烦。


浴室外传来隐约的哭声,肖赞立即回过神来,擦了擦手走出浴室,发现是床上的一博闷在被子里哭。


肖赞走上前掀开被子,里面的王一博惨兮兮地抬起头,看到肖赞立即扑上来抱住:“赞赞!你去哪儿了,我害怕。”


肖赞拍着王一博的背安抚,什么愁绪都没了。王一博抱他抱得很紧,很需要他。当一个人无牵无挂地在这个世上的时候,被需要比需要更能维系人心。


肖赞把王一博抱在怀里,在月光里轻声唱着歌,哄王一博睡觉。


王一博香甜地睡了。


他看着王一博的睡颜,低下头贴着王一博稚嫩的脸,说:“抓着我吧,一博。要一直一直抓着我。只要有你在,我就充满力量,勇气百倍。”


自那以后,肖赞就恢复了正常,学校里有他的流言,但他在学校惯会做人,很快同学也就忘了这一茬。


王一博还跟他一起睡,王爸爸没意见,王妈妈后来知道后,也没有特意说起这件事。


肖赞为此开心了很久,在他性征觉醒后王妈妈竟然没让他和王一博分开睡,那就表明王妈妈间接承认了他的身份。


肖赞觉得自己更有权力管教王一博了,一些王爸爸王妈妈都不管的事情直接他来上手。比如王一博冬天不喜欢穿秋裤,肖赞就起得早一点,直接扒了王一博的睡裤换上,再给他穿衣服。


王一博一向迟钝,到了学校脱裤子尿尿的时候才会发现自己穿了秋裤,但也来不及了。


回来又要跟肖赞闹,说肖赞不是个好老婆。


肖赞拿起扫帚就要抽他。


到了王一博十三岁的时候,有一天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的男主角亲了女主角。


王一博突然神神秘秘地跟肖赞说:“赞赞,你知不知道啊,女孩子香香的耶。”


肖赞脸色骤变,他现在十九岁了,去年刚在本地上了大学,整个人抽高,将近一米八,因为养得好,脸有点胖,显得人傻呼呼的又很天真的样子,自认为一点魅力都没有。


他总是很担心这个,因为王妈妈曾经说过,要一博跟喜欢的人结婚,他这种样子怎么让一博喜欢他?怎么想都是香香软软的女孩子更好吧?


这个时刻终于要到来了。


肖赞想让自己显得更正常一些,但他自己不知道,他脸色惨白得像鬼:“女孩子香吗?你怎么知道的?”


王一博道:“她们一直贴着我啊,我也不知道,莫名其妙的。”


肖赞的心一直往下沉。


过了两天,肖赞手机来了电话,是王一博所在的中学,说王一博有早恋的问题。


肖赞那时候正在画期末的画作,听到后直接画笔就画歪了,长长的一条痕迹歪斜了整幅画,肖赞却毫不在意,失魂落魄地抬脚就往外冲。


他旁边的同学惊呼一声:“肖赞!你的画!”


肖赞就靠两条腿跑着,他只想奔跑着,这样他才能感受到心脏在跳动,而不是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死了。


他读了那么多书,又长到了这种岁数,已经能够养活自己了。但他从来不怕死,如果怕饿怕死,他就不会在十一岁因为自尊差点饿死在天桥底下,让他匍匐至今,低头至今的,只是一份牵系他的感情,是他无论如何也割舍不掉的特殊情谊,这份情就算他有再多的知识,长再大的年纪,都深深驻扎在他的心中。


他不许,不让,不能容忍放开王一博。


那要怎么办?配合学校禁止王一博早恋?或许还可以跟女孩儿的家长谈一谈,两方都约束。


肖赞想了无数个方案,条条都是怎么拆散王一博和初恋小女友的,没有一条相关于放手。


他气喘吁吁跑地到班主任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有个女孩子在哭。


肖赞理了理乱掉的衣服,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那一对男女。男的俊女的俏,看起来的确般配,只是女孩子在哭,男孩子拧着头冷着脸看窗外。






成也不过风云 败也不过生死

【博君一肖】催眠 12 (追妻火葬场警告)

*磕了辣么多糖,要不要磕磕人工刀啊?

*随机脑洞,请勿上升真人

*ooc预警,有私设

*现实向

*时间线是在播完《陈情令》六年后

*此文搭配刘思涵歌曲《半醒》食用,风味更佳。(ps:歌曲跟故事没有什么关系,就是听一个氛围)

————————————————————————

  肖战有几秒钟没有反应过来。

  王一博紧紧抓着他的衣领,另一只手攀过肖战的后脖子,手掌摁在他后脑勺上,等他惊慌中想要退开时,这人手掌就狠狠箍着他,不让他移开分毫。

  被迫承受着王一博有些凶狠的唇舌攻击,没有章法的吻技,实施起来像在进行迫不及待的发泄,连牙齿都会时不时磕在一起,有铁锈的味道在彼此嘴巴里弥...

*磕了辣么多糖,要不要磕磕人工刀啊?

*随机脑洞,请勿上升真人

*ooc预警,有私设

*现实向

*时间线是在播完《陈情令》六年后

*此文搭配刘思涵歌曲《半醒》食用,风味更佳。(ps:歌曲跟故事没有什么关系,就是听一个氛围)

————————————————————————

  肖战有几秒钟没有反应过来。

  王一博紧紧抓着他的衣领,另一只手攀过肖战的后脖子,手掌摁在他后脑勺上,等他惊慌中想要退开时,这人手掌就狠狠箍着他,不让他移开分毫。

  被迫承受着王一博有些凶狠的唇舌攻击,没有章法的吻技,实施起来像在进行迫不及待的发泄,连牙齿都会时不时磕在一起,有铁锈的味道在彼此嘴巴里弥漫,分不清是谁的血,被互相交换。

  肖战在恍惚中看见王一博的眼睛,半张半合,闪动着从未流露过的深切渴望,连带着他迷醉的表情,散发出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诱惑。

  他在那一刻被这人诱惑,心中所有的惊慌和避让,都在瞬间被这人痴迷又渴望的样子狠狠击退。

  他满心喜欢的人用这样的表情吻他,为什么要拒绝?

  怎么舍得拒绝?

  ——————————————————————

  肖战醒过来时,天已经大亮。

  他感觉很不好。头疼,浑身都难受,有些难以启齿的地方存在感格外强烈的不舒服,整个人没有力气的摊在床上,被旁边睡着的人裹住腰揽着,皮肤贴着皮肤。

  在彻底清醒,记忆重归大脑那刻,肖战呼吸骤然噎住,不敢置信的扭脸去看旁边的人。

  王一博被他的动作惊动,闭着眼睛皱起眉头,鼻子里闷闷的哼了一声,带着点起床气。

  肖战整个人慌乱起来,他害怕王一博醒过来,只敢缓慢的将王一博的手从身上一点点移开。他得尽快离开这张床,他实在不知道该要怎么面对清醒的王一博。

  他想要起来,想去浴室清理自己,想穿好衣服离开这里,最好王一博醒来看不见他,什么也不记得,这人喝酒就会断片,他知道的。

  然而事情总是那么不巧,肖战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瞬间刺破了寂静。

  他被吓的一个激灵,顺着声音看到被乱七八糟扔在地板上的衣服,铃声就从那里传出来。于是根本来不及多想,他赤果着从床上跑过去巴拉出手机,看都跟不上看一下来电显示,就快速挂断。

  肖战再顾不上其他,将自己的衣服找出来,一把窝在怀里,就要往浴室跑,王一博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低哑中带着迟疑和不确信:“……战哥?”

  肖战的脊背微微发颤,他仿佛能感觉到王一博的目光盯在他赤条条的后背上,他再不敢停留一秒,脚步疲软慌乱想要躲进浴室。

  “肖战!”王一博突然发火,扔过来的枕头砸在肖战脊背上,柔软的枕头没有力道,却像重重的砸在他心里。

  肖战缓缓转过身,看到的就是跪立在床上,攥着拳头,紧皱着眉,脸色难看到发青的王一博,见他转过来,一字一字问:“跑什么?你不解释一下吗?”

  肖战不知道他该说什么,两个人都喝多了,没忍住睡到一起了。这种例子,除去他们性别之外,并不少见。

  然而王一博这时的反应却很古怪,恼怒,排斥,震惊……他眼里翻腾着各种神色,用仿佛被骗了的表情,怒视着肖战,好像从头到尾都是肖战一个人的错。

  这模样让肖战感到一阵剜心的难受。他知道王一博可能会接受不了,换哪一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肯定一时间都接受不了,所以他本来也没打算让他知道的。可他没想到,王一博不仅仅是排斥这样简单。

  他脑海里忍不住反复昨晚的事情,他们都喝多了,记忆是乱的,他到底错过了什么?他漏掉了什么细节?为什么王一博要用这种表情看待他?

  明明这人昨天还曾那样渴望痴迷的亲吻过他,怎么就忽然什么都不对了。

  肖战的沉默,让王一博的表情忽然带上几分讥诮,眼睛在肖战裸露在外的地方一晃而过:“什么时候开始的?送我生日卡片的时候?还是说你对我一见钟情?”

  肖战张了张嘴,他发不出声音,他才发觉嗓子是哑的。喝醉的王一博体力惊人,他不记得他被折腾了多久,除了最开始时,王一博不得其法,难受痛苦发泄不出来抱着他乱蹭那会,再后面的局面就全被王一博掌握,一直折腾到他晕。

  大概以为他是默认,王一博感到失控的情绪就像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什么样的话他都不忌惮对着肖战发泄出来:“我艹你很爽吗?那么迫不及待跟我献身?”

  “你教会一个男人怎么艹你的时候都不觉得羞耻吗?”

  如果语言是刀,那么肖战在这一刻就已经死了几十次。

  他难以置信的瞪着怒视他的王一博,赤裸的身体止不住颤抖,双手攥紧衣服,指甲刺痛掌心,都比不过心脏像被瞬间攥紧,挤干所有血液,窒息一样的抽疼。

  肖战这一生,都再没有比这一刻更羞耻,难堪,狼狈的时候。

  王一博咬着牙,下床捡起自己的衣服,最后看了一眼木雕一样的肖战,快速穿上衣服夺门而去。

  肖战过了很久才离开酒店回到自己的公寓。

  剧组今天还有他的戏,他努力挤出精神在电话里道歉许久,才终于换来一个假。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强迫症一样一遍一遍回想还有印象的记忆,然后一遍一遍反复问自己难看吗?羞耻吗?

  直到每一个记忆片段被记起时,他就本能的对那样的自己感到恶心。

  直到什么也没有吃的胃,恶心的连胆汁都吐出来。

  直到再也没有眼泪能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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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mmmmmm我以为我今天能写完,但其实这章很难写,两千字折腾了三个多小时,现在又凌晨四点多了。

  嗯……哥哥真的惨。

  之前也说了,王耶啵以前当然是直男,因为他有暗恋过的女神。但是现在的王耶啵内心底里对肖战的定位是很不一样的,他心底里有自己都没有发觉过得对这个人的念想跟欲望。

  喝酒喝嗨了的王耶啵在酒精的刺激下,释放了心底的感觉。但他是直男,他又不知道男的要怎么做。

  本来如果哥哥清醒,碰到这种情况,哪怕尴尬,撑死了给你用手也行啊。但是我们哥哥也喝多了,情绪被酒精放大,又被王耶啵诱惑,就很自我献身一样。

  王耶啵喝酒断片,他醒来能记得的片段要么是后来他们乱七八糟滚,要么就是哥哥主动教他……嗯……所以就会让他对事情形成一个错误的,跟真相背道而驰的认知。

  想想哥哥为了不让他难受,抛弃自尊和羞耻做这种事,完了是这种局面我就好想打人。

  写的好难受(╯﹏╰)

  二十二岁的王耶啵……真的不行,太幼稚,太小孩,太不负责任,太年轻,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别人。

零度蓝点

皆无恙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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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博捏住那人的手腕把着脉相,面色阴郁。片刻后,他抬起手,旋转指尖凝聚术法,重新搭在对方细瘦的腕子上。


灵力沿着胳膊注入,在那人体内静静游走了一圈,王一博借着这缕灵流,感应眼前人的身体情况。


良久,他收回手臂架在自己膝盖上,眼神沉了下去。


不仅仅是中了毒箭,他的五脏六腑都有陈年旧伤。


整具躯体的状况可称摇摇欲坠破碎不堪,不知道究竟遭受了些什么,把一个年轻的身体折磨成这副样子。


眼下最严重的是胸口处的毒伤,王一博不知道是何种毒药,不敢冒然替他吸毒。


不过好在这人经络重损已久,血液循环不畅,毒素并未沿着经络大量传播到其他地方。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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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博捏住那人的手腕把着脉相,面色阴郁。片刻后,他抬起手,旋转指尖凝聚术法,重新搭在对方细瘦的腕子上。


灵力沿着胳膊注入,在那人体内静静游走了一圈,王一博借着这缕灵流,感应眼前人的身体情况。


良久,他收回手臂架在自己膝盖上,眼神沉了下去。




不仅仅是中了毒箭,他的五脏六腑都有陈年旧伤。


整具躯体的状况可称摇摇欲坠破碎不堪,不知道究竟遭受了些什么,把一个年轻的身体折磨成这副样子。


眼下最严重的是胸口处的毒伤,王一博不知道是何种毒药,不敢冒然替他吸毒。


不过好在这人经络重损已久,血液循环不畅,毒素并未沿着经络大量传播到其他地方。




他解开薄马甲露出干净的中衣,撕下一角,仔细擦去了那人胸口处的毒污,然后把香囊中的草药全部敷在了上面。


又撕下一条,小心地为他包扎好箭伤。




午后春阳笼罩着他们二人,四周一片黄金融融。阳光落在那人的脸上,暖着对方毫无生机的面庞,却更衬他面色苍白。


花香淡淡浮在身边,小松鼠又蹿了出来,在草坪上来来回回跑跑停停,林鸟在不远处阵阵齐鸣。


满山生气勃勃,春意盛隆。



他伸手摸摸对方的额头,又轻轻握上唯一完好的那只手背。


很冰凉。



王一博凝视着地上昏迷的人。


后者似乎感觉不到自己这满身伤痛,没有什么血色的薄唇抿得并不紧,双目轻轻地合着,眉头舒展,看上去好像并不痛苦。


如果他当真只是在睡着的话,是副乖巧安静的睡颜。





看了片刻后,似乎是恍然意识到自己这样有些冒犯,王一博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重新查看着对方身上伤情。


他原是出来给奶奶送行的,本就没有带什么丹丸,仅有的巫药也已经全部敷在他胸口的毒伤处。


王一博只得点了几处他的穴位,暂且封住他的经脉,减缓伤口出血情况。


弯腰重新给他把衣服的扣子系好,然后直起上身,依旧蹲在原地曲肘搭膝,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这人苍白的脸庞,思考着下一步怎么办。



身中毒箭,遍体重伤,给他上的那些药草即便再珍贵,也终究杯水车薪。


莫说山中猛兽常出,亦有毒虫威胁,便是这一身的伤放在原地由他自生自灭,那必然是活不了几日的。


要带他回日河村吗?

自己还从来没有带人回家过,更何况一个重伤得不知道能否活下去的人。


王一博打量着眼前失去意识的人。


这么大个儿一个人,怎么带回去啊。这前胸后背一身的伤又不能碰,背都不敢背。

两个陌生人,还是大男人,总不能……



这里离村子还有一段距离,王一博也不确保一路颠簸赶回去会不会影响他的情况,让伤情加重。


瞧着眼前人毫无生机的面容,王一博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不如捏个决 ,把他变成小兔子,托在手心带回去?



自己双手捧着受伤的一团小兔子的画面浮现在王一博眼前,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个念头,同样也不晓得为什么想变成的是个兔子。


不过他觉得此计不错,至少总比扛着回去要好。正准备并手凝神施术,又忽然停住了。


这也不太可行。


施术变形本就于受术者躯体有害,这人还受着伤。王一博蹙着眉头,他担心对方这一身重伤,估计受不住施术所致的形质变化。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真是没办法了。


似乎又经过了一段挣扎的思想斗争,片刻后,他叹了口气,最终倾下身来。



王一博轻轻托起对方的肩膀,扶着他的上身,再慢慢拉过他的胳膊环住自己的脖子勾好,然后尽量避开身上的伤口,一手揽着他的纤瘦的腰、一手伸至膝弯下,小心地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又是一阵暖风涌过,草木摇曳春光落落。微风轻轻掀起怀中人的额发,柔软的顺毛飘起又垂下,眉眼轻柔温和,如同少年模样。


如果不是他的脸色过于苍白,怀中触感有些冰凉,甚至会让人有种当下岁月静好的错觉。


光斑像流水一样淌过两人的身姿,点点碎金游走在他们的身上,仿佛周遭万物全部流动了起来。


王一博有点小眩晕,他踉跄了一下,险些站不稳,对方垂着的那条胳膊随着他的摇晃在空中荡了荡,王一博连忙大叉开双腿立好,像是怕摔到抱着的人。



年轻男人看起来就十分瘦削,王一博料想他不会有多沉,可是再瘦也毕竟是个成年男子,即便因着重伤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也能看出挺拔的身姿,而且双腿还甚是修长。


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轻。


仿佛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整个人又薄又硌人,就像一件破碎不堪的的工艺品,仿佛一不留神就会消散在风中。


他的心莫名有些抽抽地疼,意识到后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但并没有对这种想法深入思考。


眼下对方的伤要紧。


王一博起身站稳身子,轻轻颠了一下,那人悬于空中的胳膊落至身上,屈着肘搭回小腹。他抬收双臂,将对方稳稳地抱在怀里。


被横抱着的人因他这一颠,原本后仰于空中的脑袋一歪,垂到了王一博的颈窝。


浅浅的呼吸轻轻拂过王一博的脖颈,引得一阵小小的酥麻,浑身不由一颤。


他定在原地,屏着气静静感受怀中人的气息:微弱至极,细不可闻,断断续续,似乎下一刻就要消失。



王一博的心莫名一坠,紧了紧抱着他的双手,再深深看了眼他掉下来的山谷,还有这棵拦住他的古树。


然后一抿唇转过身来,加快了回去的步伐,抱着窝在自己怀中已经失去意识的人,平稳又飞快地赶回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