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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可仙

《梁上燕》8

文案:老梗:羡羡流浪到了姑苏/(不会一直的)病弱/  互宠/有年龄私设/

ABO坤阴乾阳中元/20p/存稿打完,是周更


捌.阁中

       藏书阁这个地方对于魏婴简直就是深渊,进去就出不来了,他这顽皮的性子,今日是这两篇罚抄被蓝湛守着在藏书阁抄了十来天,好不容易课后不用去了,又带头默写作弊被蓝湛得个正着,在藏书阁继续抄书。


       这日子简直就是“藏书阁:你和我过吧!”。...


文案:老梗:羡羡流浪到了姑苏/(不会一直的)病弱/  互宠/有年龄私设/

ABO坤阴乾阳中元/20p/存稿打完,是周更


捌.阁中

       藏书阁这个地方对于魏婴简直就是深渊,进去就出不来了,他这顽皮的性子,今日是这两篇罚抄被蓝湛守着在藏书阁抄了十来天,好不容易课后不用去了,又带头默写作弊被蓝湛得个正着,在藏书阁继续抄书。


       这日子简直就是“藏书阁:你和我过吧!”。


       至于被嘚进藏书阁罚抄完全是蓝湛做的决定,他不和他们一样,他是助教,又是含光君,管蓝家不少事情,要说权力也有,再加上蓝启仁觉得这个主意也不错,几乎是就是一次马失前蹄,日日马失前蹄,还以为自己能就那次自己抄,没想到后来都要自己抄......


       抄抄抄,抄个屁,他都会背了,抄的多了,都能哼了:“四维五伦遵道义天地间,身为人子当奉孝为先,乃规训第一言......”搞得江澄看了他都头大,边摇头边道:“疯了疯了。”


       魏婴一边会先“呸”两声,然后道:“我就会这几句,我就会这几句,没被洗脑。”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至于蓝湛,对面前这人也是颇为无奈,也能理解叔父的心情了,小时候软软小小趴在你怀里被你抱着的一团子,突然成了皮皮虾,任谁不是气的两眼翻白,以前趴在被窝里和自己用灵力聊天时候的勤奋努力也是装出来的吗?


        这么想着,蓝湛也就这么问了。


        魏婴正抄书无聊,听见自己二哥哥主动开口,不由叽里呱啦倒出一堆来:“那倒没有,我小时候还真就那么努力,蓝二哥哥你是不知道,我以前就为了能用传音镜和你多说会会儿话那是用尽了时间修炼,吃饭都是狼吞虎咽,晚上还要求着江澄也帮忙,才能和你说上一二句的。”


       “后来如何?”


       “后来啊......”说到这后来,魏婴洋洋得意起来,“我天赋异禀,灵力很快就涨起来了,不仅想和你说多久就多久,还能看清楚你的脸了。”


       “也就不再好好修炼也不常与我说话了?”蓝湛说着,伸出手来,放在桌上,道:“还我。”


       魏婴一惊,立马捂住心口的小镜子:“送了人的东西哪有讨回的道理,不成,不给。”


       蓝湛也不说话,维持这姿势,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这人。


       魏婴的手捂得愈加紧了几分,“不,不行!二哥哥你说了给我的,哪有给了我还收回去的道理......”


说着说着,看那人神色坚决,魏婴又道:“我知道这是秘宝,可是这也是我的护身符,二哥哥不是说是我的家人吗?有这个东西在我安心,随时随地就可以联系到二哥哥。二哥哥拿走了就是带走了我的寄托,不成不成的......大......大不了我以后好好修炼。”


        蓝湛这才把手收回,他已弱冠,又是出去夜猎过不少地方的人,也算见过世面,知道世道如何,看眼前的少年不似几年前,如今真有种大人看小孩之感,不由语重心长道:“魏婴,你不知世事,如今外头温氏独大,江蓝聂甚至金家看着繁盛,不知何时就被温氏看上,说不定是头一个打压的,为了自保也好,为了家族也好,你给我好好修炼,若是再这般下去,我......”


        魏婴也是聪颖的少年,自然知道蓝湛话里的意思,忙点头,把话也放在心上,的确,温氏的野心他也是略知一二的,江叔叔虽然觉得他们还小不会多说什么,但用餐间还是会偶尔与虞夫人说起此事。


       这样一通教训下来,人果然老实了,江澄和聂怀桑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着:这蓝二公子莫非是像了他叔父,以后还要做第二个叔父,怎么收拾起人来一套有一套的,不到一个月就把魏婴给收拾服帖了?


       除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无用课以外也认真听了,甚至开始捡回以前修炼的本事,日日开始静心打坐。


       奇了怪了?鬼上身了?还是蓝家鬼?


       好在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魏婴也就平时努力些,遇上休沐这样蓝家管不着的日子,照旧是和这些世家子弟昏天黑地地玩上一通,反正也没人管,要管也无个理由。真是要玩努力玩,要学努力学。


        

       魏婴因为老实了下来,带着这一干本来想和他在蓝家闹上天去的同辈们也老实了下来,蓝先生也终于不再针对他,更是早就不用罚抄了,只是这人还是时常往藏书阁钻,美名其曰:藏书阁里僻静,好打坐!


       江澄每次看他出门都是冷冷一哼,不过也就随他去了,他要去就去呗,他是江家少宗主也得努力修炼,可没有他的天纵英才。


       只是这几日魏婴并未在藏书阁寻着蓝湛身影,也不知道他的静室在哪,再说了,一个外来客怎么能擅自闯入别人卧房,便没问,就留在藏书阁看书打坐。


       一连几天,终于碰着个人,不过不是蓝湛,而是与他长的极像的蓝家大公子,也是他小时候在蓝家时见过的:“蓝大哥。”他赶忙站起来行礼。


        蓝曦臣点点头:“我来此地寻书看,你做你的事情便是,莫拘束。”


        魏婴点点头,眼睛一转,看向蓝曦臣:“蓝大哥,你知道蓝湛这几日去哪里了吗?学堂也未见着他,藏书阁也未见着他,莫非是出门去夜猎了?也不告诉我。”


        蓝曦臣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年,眉眼弯弯,笑道:“的确事出突然,不过再有两日你就能见着人了,魏公子要是等不及可以去冷泉找找,不过魏公子若是分化了坤阴就不能去了,我想你懂我的意思吧?”


        魏婴自然是明白了,信期!


       他当即闹了个大红脸,虽然自己到分化的年纪都三年了都没动静,但蓝湛是早早就分化了的,更别说他都成年行过冠礼。


       魏婴当即道:“没,没,我还未分化,我.....”

       

       蓝曦臣:“那便行了,冷泉在云深不知处深处,现在这时辰忘机应在沐浴,你若想去便去吧,都是男子,应当无事。”


       魏婴这才告辞,从窗户就蹿了出去,蓝曦臣看了一眼窗外,人同手同脚地差点崴了去,不禁又是一笑。


       魏婴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噗通乱跳,像是个想去偷看黄花大闺女洗澡的流氓,他纯粹是好奇,没错!好奇!他以后也是要做乾阳的人的,看看有什么不行的,自己真是奇了怪了,江澄都分化了,自己怎么就一点动静都没有?



下章没有乱/性

夷陵嗲祖

【忘羡】厌厌良人(十三)

·原著向abo生子


·既然磨改就改彻底一些,穷奇道截杀失败,师姐姐夫存活下来


·重度ooc预警!


·感谢看文的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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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右手被一片温热的柔软包裹着,蓝瞻月觉得周身上下是难得的轻松与舒畅,倒是似乎做了梦,梦到了许久之前他刚刚到云深的情景,那时蓝忘机握着他手的触感便与此时奇异地重叠了起来。他难得懒怠地从舒适的梦境中醒来,有些朦胧地望着床顶,眨了眨眼让自己清醒了几分,这才缓缓地扭头向自己右手边看了去。...



·原著向abo生子


·既然磨改就改彻底一些,穷奇道截杀失败,师姐姐夫存活下来


·重度ooc预警!


·感谢看文的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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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右手被一片温热的柔软包裹着,蓝瞻月觉得周身上下是难得的轻松与舒畅,倒是似乎做了梦,梦到了许久之前他刚刚到云深的情景,那时蓝忘机握着他手的触感便与此时奇异地重叠了起来。他难得懒怠地从舒适的梦境中醒来,有些朦胧地望着床顶,眨了眨眼让自己清醒了几分,这才缓缓地扭头向自己右手边看了去。

       以前犯病时陪伴他的向来是蓝忘机,蓝瞻月本预想是一袭白衣,他把那句父亲本已经含在了舌尖,这一扭头,只看见了一身黑衣。魏无羡趴在床榻边沿上,一手紧紧握了自己的,却是睡得很熟的模样。

        蓝瞻月大惊,下意识坐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裸了上半身,少年单薄的身躯裸露在空气之中,虽然底下的长裤依旧穿得完好,可这让向来严于律己的少年依旧是受惊不小。他猛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像个姑娘似的用被子将自己的身躯掩盖起来,他望着睡眼惺忪爬起来的魏无羡颤声道:“你……你做了什么!”


        “……什么做了什么?”魏无羡昨夜帮着发烧的蓝璟擦了半夜身子,眼下一手还留着少年皮肤的温热触感,一手仍紧紧攥着一块沾了水的布巾。他眼下一圈青黑,直到天色朦朦亮起时,他才隐约有了点睡意,哪怕睡了也是不踏实,在床沿上趴了一个多时辰,眼下脖子都要一并断掉。

        魏无羡嘶嘶抽着气坐直了身子,将那块布巾扔进了一旁的水盆之中,替自己用力地揉捏了几下脖颈。这时他才看见蓝瞻月几乎全数涨成红色的脸和这怪异的姿势,眼睛一圈转过去,魏无羡轻咳一声,眨了眨眼笑道:“哦——那自然是,该做了的都做了呀。”

        “你……轻狂!”蓝瞻月羞得满面通红,他还是第一次碰见这般厚颜的人,哪怕早已有所习惯,到底还是被他几句话逗得起了急,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剑一把夺来抽出。他勉强试了试,实在不能让自己摆出一副好脸色来询问,只好将被子又往上掩了掩,把大半张脸都埋在了被中,闷声闷气地道,“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放心放心,小蓝公子,我什么也没做,你这衣裳也是你父亲给你脱的,我呢,充其量帮你擦了擦身子而已。”魏无羡被蓝瞻月这反应笑得前仰后合,笑够了,这才站起身来,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一想这莫玄羽的身子连丹都没有结,便这样趴了整夜,眼下实在有些吃不消。他在屋中踱了几个来回,正待说些什么事情打趣,忽然听床榻上的少年低声道:“那……我父亲呢?”

        魏无羡挑了挑眉,笑道:“这么黏你父亲啊?他替你买吃食去了,等下就会回来了。”

        蓝瞻月闷闷地应了一声,将身子又往进缩了一缩,似是想把自己的皮肤再遮掩一些,很不好意思给别人看见似的。见他这幅模样,魏无羡实在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又怕少年见了羞恼,他便走到窗边,顺手将那窗推了开来,想汲取些窗外的新鲜空气。

        不过在窗边那转瞬一瞥,魏无羡却正巧看见了一道白影在人群熙熙攘攘中,正向着这一侧方向走来。他立时趴在了窗框之上,一错不错地望着那抹白色,似乎是有所感,蓝忘机抬起头来,定定地望向了窗棂这里。魏无羡一怔,旋即笑着挥了挥手,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看见蓝忘机眼神霎时柔软了几分,连唇角也似乎微微上扬了些。

        那一瞬魏无羡有了种奇妙的错觉,蓝忘机这样在喧哗的集镇上一步步行猎奇,手中提满了温热的吃食,周身还镀上了一层璀璨金光,连步履也带了点急切,仿佛是一位归家一般,似乎有了说不清的眷恋感丝丝缕缕缠绕起来。魏无羡心尖忽然一软,他回头看向蓝瞻月,浅浅地笑了起来。


        蓝忘机恰好推了门走进来,他将手中东西搁在了桌子上,看魏无羡正靠在窗边笑得开心,不禁微微松动了些眉眼。他将门带上,轻声道:“……在笑什么?”

        魏无羡压下心头那点悸动,挂着笑摇了摇头,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听榻上传来了低低地一声:“……父亲。”

        蓝忘机微微转过头去,这才发现蓝瞻月已经醒了过来,他将桌子上的东西打开,温声道:“阿璟,我替你买了粥。”


        白米粥温热,在某个瞬间,几乎将蓝瞻月拉回了多年前的云深不知处内,同样是刚刚度过了一场痛苦的挣扎,在自己的冷脸下推来的一碗香气扑鼻的白粥。他鼻尖莫名有了些酸意,却又转瞬化作了尴尬,他自认已算是长大成人,哪怕只是上身裸露给他人看也是失礼,当着父亲的面都不太拉得下脸来,何况是屋内还有了个陌生人。

        蓝瞻月挤在了床角,小声地,讷讷地道:“……父亲,有没有衣裳?”

        蓝忘机这才有些恍然地看明了蓝瞻月的尴尬,昨夜的衣服被汗浸湿了个彻底,已经送去了客栈老板娘处浆洗,他从包里寻了新的中衣和外衫递了过去。蓝瞻月自被中伸出一只裸露的胳膊来结过,又红着耳朵,抬起眼来望了魏无羡一眼。

        魏无羡失笑转过了身去,将自己的后脑留给了蓝瞻月,这才闲闲地拖长了调子,慢悠悠道:“好啦好啦——我转过去,这下可以了吧?”


        后面不曾传来应答之声,魏无羡却听到了衣料相互摩擦的声响,他低低地笑了笑,轻声对自己道:“小孩子。”

        有瓷碗碰撞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隐隐有辣椒的辛辣气息飘了过来,刚刚被魏无羡压下去的心头麻痒又有了复苏的趋向,他忍不住抬手按了按心口,故意抬高了些声音:“含光君,思追儿他们是已经走了是吗?”

       蓝瞻月这病知晓之人不多,早起迟迟拖着不走反倒惹了嫌疑,身后微微的响动声听了片刻,旋即是蓝忘机的应答之声:“嗯。”

        魏无羡道:“那含光君,我们现在也回云深吗?“

       他的词用得巧妙,一个“回”字轻而又轻地点在了蓝忘机的心头,让他有了片刻的失神,短暂的沉寂后,蓝忘机回应道:“不回……云深。”

        魏无羡道:“啊?”

        蓝忘机微微拧了点眉头,声音也沉了几分:“我已将尸首之事与兄长言明,兄长仍不能相信金光瑶会做此事,这几日金鳞台恰有清谈会,兄长让我们直接过去便是。”


        好兄弟的身体被拼凑好后,事情便显得明晰了许多,只是若是蓝曦臣坚定地信任金光瑶,这事情便难办了许多。魏无羡扯了扯唇角,自言自语道:“总能找到证据的,金鳞台肯定……”

       脑海中本浮现的只有金光瑶,可金鳞台代表着什么突然明晰了起来,不仅有前世乱葬岗上,冲天火光之中金光瑶笑眯眯的面颊,更多的是金鳞台如今的当家人,金子轩与江厌离。

        印象中江厌离最后鲜血淋漓的后背出现在脑海之中,魏无羡浑身一个颤栗,瞬间握紧了窗框,纵使身体没什么灵力,那木头依旧发出了一声轻响。蓝瞻月的呼吸声还在身后,魏无羡忍了又忍,终究是把口边的那声师姐咽了回去,连隔了许多年的颤栗也一并压回了心底。

       蓝忘机自然知道魏无羡在想些什么,他走近了些许,轻声道:“……你可以不去。”

       

       魏无羡知晓,蓝忘机一个人哪里能应付得来金光瑶的苦苦算计,本来寻找证据就是难上加难,若是再少一人怕是更是艰难了。更何况,他虽胆怯于面对自己曾经犯下的失误,可思念却是压过了其余的心思,再在脑海中浮现的,只剩下许久前莲花坞中,一碗温热的莲藕排骨汤而已。

        魏无羡道:“去。”



        金鳞台的奢华十数年来不改,恰逢金星雪浪绽放的时节,风一阵阵吹过,便在金鳞台上燃起了苍白的火焰,以及送来的点点牡丹香。这香味魏无羡曾在刚回来的莫玄羽身上闻见过,眼下也几乎是消失殆尽了。

        魏无羡虽然向来不喜那一座座繁复华丽的宫殿,但竟然对这金鳞台留了一些好印象,踏上那高高的台阶前,魏无羡见蓝忘机正与蓝曦臣低声交谈着些什么,他趁机偏头看了眼蓝瞻月,笑眯眯道:“瞻月,你知不知道就是在这里……”

        蓝瞻月不明所以道:“什么?”

        木香,莲花香与牡丹香相融的气息仿佛又重新回到了鼻端,魏无羡低笑一声,勉力压制住自己心中那丝冲动,对着蓝瞻月尚且稚嫩的脸颊,他转瞬变了话风:“没什么,就是在这里,我被人赶下来的呀。”

        哪里会有人被灰溜溜地赶了出去还这么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蓝瞻月只放在心中嘀咕上几句,便将心头那丝莫名其妙的温热驱散开来,他忍不住向魏无羡靠近了一步,这才继续向金鳞台上迈去。


        兰陵金氏的宗主依礼站在了最前方,仔细接待着来往宾客,十余年过去,金子轩却依旧是那一副高傲模样,岁华斜斜垮在腰间,可仔细看去,似乎多了不知多少沉稳出来,一举一动莫不透着些许矜贵,相较之下,他身后的金光瑶倒是显得失了两分气势。

         只是再好的修养也难免有破了规矩的时候,看到魏无羡跟在蓝氏双璧身后走来时,金子轩行礼的动作都僵直了片刻。他不顾蓝忘机侧了半边身子护住魏无羡的动作,只紧紧锁了眉头,喝问道:“怎么是你!你怎么还有脸来我兰陵金氏!”

        魏无羡对这莫玄羽在兰陵金氏究竟做了些什么着实是一无所知,眼下劈头盖脸一顿好说,让他忍不住从蓝忘机身后探出头来指了指自己,无辜道:“我?我怎么了?”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那一向八面玲珑的金光瑶脸上笑意似乎都勉强了几分,蓝曦臣也微微蹙了些眉头,只见金光瑶扬了扬唇角,似乎颇为豁然道:“子轩兄,罢了。”

        金子轩似乎看不见蓝忘机已经沉了的脸色,却也仿佛没有听见金光瑶的话语一般,只是依旧面色不善地望向魏无羡。见几人这剑拔弩张的氛围,魏无羡心里只是暗道一声遭,目光忍不住在金子轩与金光瑶之间打量起来。


        听闻魏无羡死后不过几年,金光善便因风流成性,将性命丢在了温香软玉之间,绕是射日之征里敛芳尊再是立下如何赫赫战功,这家主的位子,到底落在了金子轩身上。

        当年穷奇道截杀,虽说失控的是温宁,可若是没有魏无羡拼出性命来,恐怕金子轩也早已成了冷冰冰的尸首。人到底有了几分感念,更何况本就满心忧虑的江厌离,可偏生醒来的金子轩与江厌离,得的第一个消息是,金光瑶亲临乱葬岗诛杀夷陵老祖魏无羡。加上本就非一母所生,眼下又成了主仆之称,倒显得这两人之间气氛愈发剑拔弩张起来。

        魏无羡不知这莫玄羽究竟做了些什么,可他也无意参与金家这一摊子乱事,眼下金子轩步步紧逼,他恨不得如同从前一样一拳打上前去,他忍了又忍,勉强要憋出一句脏话时,忽听见更远处传来了一道轻柔的声音:“既然到了这里,那来者是客,子轩你莫要这么急。”


        “厌离?”听到了这声音,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金子轩立马脱下了身上的外衫,替走上前来的江厌离细细地披好,又将领口处的扣子扣好才放下心来,这一连串的是动作倒是让魏无羡微微一怔,“你怎么来了?”

        江厌离仰头笑道:“我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吗?”

        金子轩抚了抚她的发,用温热的手掌替江厌离暖着被风刮得带了凉意的脸颊,低声责备道:“你不该出来,我自己能处理的。”


        魏无羡便一直站在一旁,见金子轩如今体贴入微的模样,刚刚生出的那些火气便倏忽消散了许多,当年恨不得让江厌离与他两不相见的劲儿也不知去了哪,反而涌进心里的是难言的宽慰。而当江厌离转过身来,只是对着他微微,礼貌颔首一笑时,魏无羡霎时酸胀了眼眶,明明知道不过是一个礼节性的笑容,可他的手在身侧却微微抽动着,魏无羡用了几乎是千钧的力量才将它控制在了原地,不让它抬起来,抑制不住思念地伸向江厌离的方向。


        蓝忘机与蓝瞻月还站在旁侧,江厌离走上前去,同他们一一打过招呼后,竟是颇有些熟稔地转向了蓝忘机,她轻声道:“一切可好?”

       这个一切之中,包含了蓝瞻月那不太强健的身体,也包括了蓝忘机自己,江厌离看清了自家弟弟的那份心思,自当年后,每次见到了蓝忘机便会多生出一份关心来,若是蓝忘机一切都好,想必魏无羡也不会有什么担忧。

        蓝忘机不动声色地向魏无羡处微微一瞥,见他还是抱了胸笑眯眯地看来,原是有些沉重的心情忽地轻快了起来,他冲江厌离缓缓一礼,真诚道:“很好。”

       不知为何,在蓝忘机说出这句话后,魏无羡隐约觉得落在自己身上的一份目光更加炙热了些许,他没有回头,也知道那究竟来自于何方,金光瑶的笑容放他有些许不适,也隐隐让他对之后可能发生的事有了些许不安来。



         大概是真的做足了心理准备,因此在芳菲殿的密室中,魏无羡不得已拔出随便,听金光瑶高声宣布了那个让众人哗然的消息时,魏无羡竟没了过多的惊讶,更多的竟是成了心底的笑意。

        只是蓝瞻月那时站在了人群的最外侧,可投来的目光几乎都要将他的皮肤灼烧得开裂而来,离他不远处,江厌离一声带着询问哽咽声的阿羡,更是让他不知所措。


        他拉着蓝忘机落荒而逃,金光瑶早已有了准备,整座金鳞台已经被层层叠叠包围了起来。绕是蓝忘机武力高强,也是渐渐力不从心起来。魏无羡用他那随手削的竹笛左挡右避之时,不禁有些感慨起自己命运多舛,两件上品灵器竟是一件也到不了手,只沦落到用一根竹枝抵挡的地步。

       几个纠缠之间,蓝忘机被那一层层冲上来的修士隔得更是远了几步,魏无羡能见到他眼里的焦急,看蓝忘机在努力向自己的方向靠近。只是这一波波冲开的黄衣修士,让他不由得想起了当年的乱葬岗围剿,与最后那万鬼噬身的痛苦。

        魏无羡有些恍惚,疏漏之间,一把闪了锋利寒光的长剑直跃而来,转瞬之间,便指向了魏无羡的小腹。魏无羡心头一紧,听见了远处蓝忘机几乎是失态的一声似呼,只是他来不及闪避,只好把要害保护了起来。他一边想着不过区区一剑而已,身体却不可控制的紧绷了起来。


        那柄剑没有落在他的身上。

       另一把满是灵力,流光溢彩的长剑挡住了兹向魏无羡身体的利剑,上面古朴的篆文也显得更加醒目了几分。那剑的主人手还有丝颤抖,他猛地将魏无羡向蓝忘机怀中一推,用有些嘶哑的声音急道:“父亲!你快带……他走!”

        少年还有些单薄的身躯坚定地拦在了金家的追兵之前,长剑中有了姑苏蓝氏与云梦江氏的剑法光芒。蓝忘机信得了他,也知晓金子轩不会再任由门生追来,当下扶住了还有些怔忪的魏无羡,一起踩上了避尘的悠悠蓝光,向远处的山野飞去。

  

         魏无羡自回来后向来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可眼下却难得见了萎靡,他的眼眶泛了一点淡淡的红,踩在剑上的靴尖竟是有些不住地颤抖着。 

        刚刚不过一瞬,他第一次看清了蓝瞻月的剑,那柄明明充满了少年锐意的锋利长剑,却因为那个名字,多了那样多的沧桑之感来。魏无羡不用去猜,便能想到,这名字定然是蓝瞻月自己取下的。


        鸿离。

        江南水乡向来只有南归的大雁,可蓝璟却依旧在每日企盼着,守候着一只离雁的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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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门看了一下,这张是开始以来字数最少的一章了orz,最近有点忙感谢大家谅解~

夷陵嗲祖

【忘羡】厌厌良人(十二)

·原著向abo生子


·既然磨改就改彻底一些,穷奇道截杀失败,师姐姐夫存活下来


·重度ooc预警!


·感谢看文的大家


—————————————————

        莲花坞的大婢小心翼翼地掀起了卧房的帘子,将盘上一碗汤药端了进去,又取出了搁在门边的铜盆,嘱咐将里面那凉水倒掉。在后一只脚收回屋内前,她也不忘低声提醒几句那守在门边的小厮道:“将小厨房那边催着点,小公子已经一日没用下东西了,若是等下还是冷锅冷灶,宗主定是要责罚的。”...



·原著向abo生子


·既然磨改就改彻底一些,穷奇道截杀失败,师姐姐夫存活下来


·重度ooc预警!


·感谢看文的大家


—————————————————

        莲花坞的大婢小心翼翼地掀起了卧房的帘子,将盘上一碗汤药端了进去,又取出了搁在门边的铜盆,嘱咐将里面那凉水倒掉。在后一只脚收回屋内前,她也不忘低声提醒几句那守在门边的小厮道:“将小厨房那边催着点,小公子已经一日没用下东西了,若是等下还是冷锅冷灶,宗主定是要责罚的。”

        那小厮点头哈腰地应下,旋即是不敢耽搁地向厨房奔去,莲花坞这两日已经是翻了天,家仆大多都被提去一个个审查,于是他这种从前只能做洒扫粗活的人,倒是有幸被拉出来传话了。他懵懵懂懂,只是偶尔透过那撩动的帘子隐约看见门里的场景,一群人熙熙攘攘地围在小公子的榻边,不知究竟在做些什么。

        事关重大,他不敢妄加揣测,只得把那点好奇咽回心底,左右一打袖子,脚底抹油地跑开了。

   

        云梦最好的医师都被请了来,金子轩和江厌离又急急从金鳞台带了大夫来,金凌咬着手指,有些惶恐地坐在一旁,看着这些胡子花白的老头们不知轮流切过多少轮脉,这才敢抬起眼来看向那早已是满脸躁郁的紫衣人,毕恭毕敬道:“江宗主。”

        江澄厉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璟不过七岁,远远没到分化的年龄,他身上这气味从哪里来的?人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好?”

        “江宗主,你莫要着急……”冷汗自那为首的医师头上滑下,他悄悄掏出帕子抹上一把,这才敢继续开口说话,“老朽等人仔细研究一番,如小公子这般的情形实属罕见……我等猜测,是因为当年魏……咳,小公子的爹生他时便落下了病根,让小公子身体一直不大好,而这些年来小公子又从未接受过任何父母的信香安抚,小公子的腺体有了些损伤,这才有了这般如同分化剧烈的情况。”

        江厌离用棉帕子沾了酒,一点点帮蓝璟擦拭着他烧得通红的脸颊和滚烫的手心,看着小孩子的唇边似乎都因为痛苦而泛起一层白沫,江厌离几乎是心疼得泛红了眼眶。听完医师的解释,她抬手阻拦了江澄想要呵斥的动作,深深吸下一口气,捏着那帕子的手却已经崩出了白色的皮肉,明明惊极,江厌离仍是放慢了声音,轻声道:“……敢问先生,此症可有解法?”

        “有……只是……”那老医师将目光在榻上的小孩子面庞之上扫过,似乎又在那上面瞧见了当年夷陵老祖的凌厉眉眼,不知怎么的就一个哆嗦,他颤悠悠地吸上一口气,咬紧了牙,那法子却也不知该不该开口了。



        蓝璟其实没有给这股子热度烧晕过去,除了开始倒下那短暂的失神,他一直都是意识清醒,半睐着眸子,感觉着一双双手在自己的脉搏上反复试探按压,让他觉得有些压抑得上不来气。清醒着并不是什么好事,他只觉得自己处在滚烫的炼狱之中,向来没什么存在感的后颈仿佛搁了一块新成的烙铁,偏偏除了那里,四肢百骸都仿佛浸在了冬季莲花坞冰冷的海水之中,冷汗出了满身,让他都僵直得不知该如何动作。

        他被这痛苦的感觉侵浸到麻木,思绪也是混沌不清的,却又在这时,他看见了江厌离红着眼眶附身在他面前,一点点擦拭着他额上细密的汗珠。

        蓝璟咬了咬牙,勉强动上一动那嘶哑的喉咙,他抬起一点酸软的胳膊,手指无力地碰了碰江厌离,轻声喘息道:“……姨母,我没事的,身上也不疼,你别哭,别……这么辛苦啦……”

        他到底小,口中虽是这样说着,眉间的痛苦与额边的汗滴,说话间偶尔传出的一声闷哼到底是骗不了人。江厌离颤抖着唇,勉强挂出了一丝笑,眼前的孩子便突然和当年那个缩在枝头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江厌离迅速抹掉眼角那点湿润,颤声道:“姨母不哭,阿璟……要快点好起来啊。”

        这一幕幕都是落在江澄的眼里,他早就是压了满腹的火气,再见眼前那医师唯唯诺诺不肯开口的样子,他简直恨不得将这怯懦的老家伙一把掐死。不知在心里骂了多少句泻火后,他才忍住了将这人一脚踹开的冲动,只是脸色愈加阴沉了几分:“说呀!怎么治!”

         在场的人都被江澄这脸色吓得不轻,屋内呼啦啦跪倒一片,那医师也是被这铁青的面色吓了一条,连花白的胡子都多揪下来几根,这才有了胆子,他闭紧了眼,这才破釜沉舟般地大声道:“这唯一的解法!便只有让小公子的生身父母来释放信香,著小公子渡过此关,否则小公子恐怕会灵脉尽废,再难修道!”

        这短短的几句话像是一盆坚冰,瞬间将整间屋子浇了个透彻,还不待众人将这一口气缓上来,便又听那老医师颤悠悠补充道:“……且,如今病根已落下,小公子今后最好养在至亲膝下,以防不时之患。”


        蓝璟将这些话尽数听了去,他也能感知到此时身侧的一片沉默。这沉默中大多是不知道蓝璟父亲究竟是谁的好奇,与那知道之人的凝涩无奈。蓝璟只觉得自己胸口堵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他喘不上气来,他还隐约记得魏无羡曾同他讲过,他的父亲是个极好极好的人,可蓝璟却想不通,为何这么多年,他的父亲从不曾在他面前露面照拂?

        父亲这个角色,更像是他生命中一块有些暗淡的空白,甚至让他隐隐生出了几分排斥之情,蓝璟有些委屈地想到,那往后便不修道了,路还是一样能走。


         他压抑得紧,还来不及对江澄说出这句话,却忽然感到了一阵天旋地转,是江澄抖开了一边自己厚重的大氅,将蓝璟牢牢裹在了那里面。他一脚踢开了屋门,在江厌离和金子轩沉默的目光中疾步走了出去,连袖角都带上了风。

        刚刚过了蓝璟生辰的日子,云梦的空气也成了南方独有的湿冷寒意,蓝璟在这般空气中打了个哆嗦,只觉得前额更是滚烫了几分。从他的角度,能看见江澄刀削一般的下颌,那线条棱角分明,似乎崩得极紧,好像在死死地压抑着什么火气,连牙齿都得细密地咬在一起才能宣泄出那股子气来。

        蓝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明明那大氅都取的是最好的腋裘,明明江澄的怀抱里也是温热,可他却压抑不住身上那一股股彻骨寒意,好像无一处不在泛着冷意。他缩了缩身子,低声地,小心地问道:“舅舅,我们……去哪里?”


        三毒剑铮然出鞘,江澄将大氅拢得更紧了些,这才踏上了剑。长剑平稳得托着两人渐渐升至半空,伴随着一声尖锐啸鸣之声,灌满了灵力的武器便像破空而来的光,直直向前方掠去,不过转瞬,便将浩荡的云梦大泽扔在了身后,成了一片银亮的光片。

        江澄沉着嗓音,字眼从喉咙中一个个挤了出来,听上去有些阴惨惨的渗人;“自然,是去找你那好父亲了。”




        自云梦至姑苏,千里行程,江澄竟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剑便悠悠然落在了云深不知处那座巍峨的山上。姑苏这里已经落了雪,薄薄的一层挂在枝桠上,一层层地露出寒意来。绕是一路快马加鞭,蓝璟的情况依旧是更重了两分,加上难免受了风,额头的温度比先前还是高了几分。江澄看着他潮红的脸,心中急怒更甚。 

        云深不知处的山门已在眼前,那层泛着淡淡光泽的屏障也就显得更外清晰了几分,有蓝家弟子守在外门处,见到来人纷纷是一惊,尚来不及行礼问好,便听见了压抑着怒火的声音落了下来:“去把你们家含光君给我叫出来!快!”

        那两门生对视一眼,皆是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为难,其中一个上前一步道:“江宗主,您先在这里稍等片刻,含光君他……”

        江澄再也没了听眼前之人说辞的耐心,他抬起手来,猛地将那人拨去了一边,也不顾蓝家人洁白的衣襟上沾染了灰尘。云深不知处山门前的结界仍在那处矗立着,浅蓝色的流光高耸入云,似乎在他们面前拉起了一道星空的网。江澄本欲将那碍事的屏障直接打碎,可不过上前了几步,蓝璟腰间佩得那块玉玦便突然绽出盈盈微光来。

        迎着那光,结界轻柔地向来人敞开,似乎在迎接某位等待已久的故人。

        江澄本欲硬闯的步子停了下来,他在那里静静地立了片刻,余光内刚刚被自己打倒的蓝家修士御剑而起,直直地冲向了山门之内,应当是提前去抱秉蓝忘机。恰巧江澄也不愿在这地上多前行一寸了,他抚了抚阿璟的额,低声冷笑道:“做给谁看……”



        蓝忘机来得很快,不过须臾,便遥遥能看见一袭白衣自门内匆匆而下,雪白的衣袂袖角拂过了丛丛云深不知处的葱郁花草,衫底靴尖擦过了冬季寒冷的泥土。带着淡淡的檀香,那个身影在蓝璟眼里像是一片雪,就什么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江澄对蓝忘机没什么多的印象,不过是魏无羡年少时总是纠缠不休的一个无趣同龄人罢了,只是后来知道了阿璟,江澄在恨了魏无羡的同时,也这么鲜明地憎恶上了蓝忘机。翩翩如玉的贵公子,在他眼里不过是诓骗的小人罢了。可即使是不甚熟悉,不过是清谈会上的寥寥几面,江澄也能清晰地看出,蓝忘机比前些年瘦了不少。

        形销骨立倒也是算不上,可原来的蓝忘机,像是云深不知处新生的一株青翠的新竹,笔直挺拔地立于天地之间,淡雅之中流露出隐隐的傲然与倔强。可眼下的蓝忘机,像是一株雪松,眉眼间年少时曾有的许多细微情绪都归于平淡,唇角抿成了一个稍稍向下的弧度,眼眸没什么温度地看向了眼前的不速之客。

        蓝忘机五年前挨了戒鞭,听说数十道鞭子抽下去的时候不曾留过半分情面,之后他便足足休养了好几年,才重新出现在世人眼中。他一人一琴一剑,替天下人摆不平之事,甚至得了逢乱必出的雅名。江澄尚在咬牙切齿地想,不知温家人究竟给了蓝忘机什么好处,才能让他这么死心塌地地,连命也不要地护住他们

        眼下,蓝忘机那般淡淡地站在云深不知处的山门之前,竟显得是更加伶仃,他那般淡淡看了江澄片刻,微微抬手一礼,淡声道:“不知江宗主夜闯我云深山门,究竟有何要事。”

       怀中的孩子还是烧得烫手,江澄咬紧了牙。只能挤出了一声冷笑:“含光君金声玉言,欠下了风流债,倒也能还是这般自在,可真是了不得啊。”

        这话指得不明不白,让蓝忘机忍不住皱紧了眉头,似乎开口欲辩,却又重新将唇抿得泛白。被埋入心底最深处的记忆又重新上泛了出来,他看着江澄猛然上前几步,将自己怀中那一团小小的东西向他这边送了两分,江澄笑得像是幸灾乐祸,可那眼神里包裹得却是化不开的讥讽,他一字一顿道:“含光君与魏无羡的儿子,可在我这里养了许多年呢。”


        空气中飘飘零零降下的雪花似乎在那一瞬间都停滞住了,浓厚的云层之中隐隐传来沉闷的雷声,天压得太低,几乎让人喘不上气来。那一声轻飘飘的话落在了蓝忘机耳中,好像是千钧重的大石,又好像是当年温家人递过来的那条染血的抹额,将他死死束缚在了天地之间,连呼吸也是艰涩。

        他已经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只能听见嗡嗡的震颤之声,唇似乎开合了几下,那侧讥讽的声音便显得更大:“我说什么?含光君,想想你自己做了什么!看看吧!”

        大氅打开了几分,小孩子的手扒着那毛领的边缘,勉力露出了自己的脸颊来,滚烫的脸颊接触到了寒风与凌厉的雪,让他忍不住哆嗦着瞪大了眼睛,先落入蓝忘机眼里的,就是那双与魏无羡如出一辙的桃花眼,好像带着云梦的温柔水波,再次,才是一对浅色的瞳膜,与自己有几分相像的面庞。


        许多曾经被蓝忘机忽略掉的记忆忽然在脑海里变得异常清晰起来,连带着金鳞台那一夜的莲花香,带着数年的沉重卷携而来,压得他几乎喘不上气,他觉得左侧胸口那里痛得发晕,让他忍不住抬手去捂住那里,似乎想徒劳地抓住什么东西一样。

        蓝忘机记得魏无羡靠在云梦的高台之上,向来嗜酒却只端了一碗小小的酒酿圆子,宽敞的外衫落下,没有束带的拘束,罩住了魏无羡那时的小腹。他枕在自己膝上睡觉,即使在梦中,鼻翼也在微微耸动,似乎在贪婪地汲取空气中弥漫开的木香气息。

        穷奇道一次变故,重建的云梦江氏已经背负了骂名,却始终不与声名狼藉的魏无羡断开关系。江厌离在蓝忘机面前小心翼翼地试探,言语之间皆是魏无羡过得辛苦,问他知不知道什么事情。他以为只是日子艰难,却从未往这上面想过半分。

        最后盘桓在蓝忘机脑海中的,是在夷陵熙熙攘攘的街巷之上,魏无羡带着阿苑,托着腮坐在了他的对面,一双眼睛眨巴着看向蓝忘机,眼里凝得似乎是戏谑,可现下仔细再回头看去,竟全都是小心翼翼的试探与犹疑,他笑道:“蓝湛,若这真的是我儿子,你怎么办?”


        像是林中的翠竹被积雪压弯了腰,蓝忘机那挺拔的身躯竟在一瞬间显得吃力起来,即使再次撑起,向来沉稳的背脊也是带上了几分不为人见颤抖。眼前的景物有了些重影和模糊,怀抱里的蓝璟被拉成了个有些更加消瘦的模样,蓝忘机颤声道:“他……怎么了?”

        江澄看着自己怀中愈发消沉的蓝璟,他纵使心中有千分万分厌恶,他仍是抬高了声音,皱紧了眉头,一字一顿地解释道:“怎么了?还不是因为少了你一个大活人,魏无羡又……蓝璟从小没爹没娘,托这的福得了病,没了你的信香,这辈子就是个废人了!”

        还不等蓝忘机将蓝璟这个名字放在唇齿之间好好咀嚼几遍,他的臂弯之间忽地一沉,蓝忘机低头,竟是江澄上前一步。把孩子直接递了过来。小小软软的身子落在了蓝忘机的手掌之中,蓝忘机下意识地用尽了力气去抱住他,可刚刚接过,他又担心自己的力气太大,生怕伤到了怀里的幼小身体。于是蓝忘机的手竟然也只剩下颤抖,像是捧着一束易散的光,生怕将那光碰得损毁,又小心翼翼地多搂紧了一些。

        

        蓝璟突然落进了另一个怀抱中,那个人的身子很是挺拔,白色的长衫轻轻搭在他的身躯之上,不知道为什么,那人的身躯很冷,手指也是,像是冬季的雪散了漫天,可蓝璟在他那里感到了熟悉,甚至是比在江澄怀里更是温暖的感觉,像是阔别多年的故人重逢一般。他身上带着清冽的木香气息,那是蓝璟从未闻到过的味道,似乎像是宽广的一片海,将他温暖地全数包裹,莫名地,他想起了许久之前在夷陵乱葬岗上的清澈莲香,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香气,却在他这里奇异地汇合在了一起,有些麻麻痒痒地悸动着。

        蓝璟下意识地放松下了身体,他忍不住抬眼看向那人,直直地撞进了一片澄澈透明的琉璃色眼眸之中,明明是干净的颜色,如今却显得深不见底,似乎在这一眼里压抑住了太多的感情。这让蓝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他想起自小便能在铜镜里看到的那双眼睛,微微浅淡的颜色,还有自己尚是稚气的脸庞,与眼前人棱角分明的下颌。


        蓝璟在那一瞬间意识到了眼前人究竟是谁,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挣扎了几下,在大氅里向江澄伸出了手,哭喊着道:“舅舅——”

        蓝忘机看到了蓝璟还是汗津津的脸颊,他苍白着脸色,第一次试着释放出了安抚的信香,这用于平定自己坤泽和孩子情绪的信香,他竟从未用过。木香开始铺天盖地散发开来,那香气将他包裹其中,安抚住了他紧绷已久的那丝情绪。他感到有些昏昏沉沉的,困意竟铺天盖地涌了上来,迷蒙之中,他看到江澄远远地站在那里,眉眼之间鲜少没了那份戾气,轻声道:“阿璟,莲花坞一直都是你的家。”


         蓝璟睡着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上一觉,眼下落入了一个温柔的怀抱之中,被安心的气息所包裹,他额上的热度渐渐退去,便自然地阖上了双眸。被汗液打湿的发还贴在颊侧,蓝忘机小心翼翼伸出手来,替他拨开了那黏在鬓边的,湿漉漉的发。

        江澄只穿了单衣便飞来了此处,眼下肩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雪,他还浑然不觉似的,看着蓝忘机,他心中那股火气便无论如何也压制不住了,他冷笑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又是在做给谁看?”

        蓝忘机手指一僵,他抿紧了唇,连那处的皮肤都崩成了淡淡白色,对着江澄的嘲讽,他再也没了心力去辩驳。怀中的孩子到底被江澄带了这些年,他冲着江澄微微欠了欠身子,那个骄傲的背脊弧度也便是这样弯了下来。

       外面太冷了,他的手已是寒凉,可贴上蓝璟的脸,那幼嫩的肌肤竟是比他还冷了几分,蓝忘机替他紧了紧外面的大氅,这才转过头去,低声给在一旁早就呆若木鸡的门生说了句什么。那门生一个踉跄,对蓝忘机慌张一礼,这才脚步飘忽地御剑下了山。蓝忘机不欲在外面多待,他匆忙抱着蓝璟转了身,想快些抱着孩子回到静室之中,起码点上一翁炉火,好歹暖一暖这冰冷的身躯。

        不过两三步路,江澄忽然在背后开了口:“你知道,为什么魏无羡不肯告诉你蓝璟的存在吗?”


         蓝忘机身形晃了一晃,他没有回头,却也顿住了脚步,天地间只剩下雪落的声音,江澄的声音便剐蹭着冰冷的空气呼啸而来,狠狠地扎进了他的皮肉里。

         江澄哪里会不知道魏无羡的那丝胆怯,但现在那躯壳已经归了尘土,他对着魏无羡的怒火压了这些年,这般猛烈地爆发出来时,他几乎想要对着蓝忘机喊出一声奸夫淫夫来,可最后吐出来的只有几个冷冰冰的字眼:“因为他讨厌透了你,自诩高洁的正人君子!虽然魏无羡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他因为所谓的正义之言孤身一人在乱葬岗上抚育阿璟,含光君,这里没有你一份功劳吗?”

        天地之间太过清幽,江澄这几句话像是砸下了一道惊雷,反复在天地之间回想着。


        身后再也没有声音了,江澄已经御剑离开,蓝忘机就那样抱着蓝璟,他想要抬步离开,可腿却像是成了磐石,连挪动的力气都不曾再有一分,每一口吸入的空气都成了痛苦。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重新移动起了僵硬的脚步,蓝忘机抬起头来,发现雪下得更大了些。姑苏甚少有这样大的雪,天地一大白,将所有的景色都涂抹成涳濛的白,连路也一并掩埋住了。

        进退皆是茫茫,蓝忘机忽地不知,自己究竟该向何处走去了。

        


         吴中,街角一间小小的药铺里络绎不绝,柜台前的年轻女子挽起了袖子,细细替柜台前的人把着脉搏,待紧皱的细眉松开,温情便抬起眼来,对着身后的人喊道:“原来的药方上再加白芥子二两,煎了一并端来!”

        身后传来一阵柜门碰撞之声,温情头也不回地催促道:“快点!”

        “情娘莫急,”正被他把着脉搏的老人呵呵笑了两声,“宁公子已经很是利落了,更何况,我们这些人本就是平白沾了你们的便宜,哪里还有什么要求啊?”

       一碗药恰在这时被苍白的手指放在了案边,温情回头对弟弟一笑,听那老人又道:“宁哥儿这几日气色比先前好了许多呢。”

        温情失笑,这些地方的百姓淳朴,与外界交流也甚少,不在意他们究竟是不是姓温,也看不懂温宁那奇怪的肤色与脖子上的纹路。死人的气色哪里还会改变,但大约是这几年生活轻松许多,温宁当真比从前看起来开朗了些。 

        “您说笑了,来,看一下效果吧。”温情把那药推了过去,眼睫颤了颤,又轻声笑着补充道,“何况这钱也不是我们的,是……”

        “情娘!”门外雇来的煎药小童忽然急急忙忙地闯了进来,身后还跟了个气喘吁吁的白衣修士,他一身寒意,似是从不近的地方急忙赶了过来。

       “温情姑娘!”那修士对他匆匆一礼,急声道,“含光君有情!”

        蓝忘机从未这样急地来寻过她,温情猛地站起身来,心悸一阵阵袭来,手边银针散了满地。



         静室的暖炉烧得极旺,晕开一圈圈暖意,那向来只染了木香的榻上第一次有了别样的气息,淡淡地玉兰香阵阵传来,让蓝忘机恍惚想起了许多年前的云深藏书阁,他不禁握紧了那孩童的手。

        温情收了扎在蓝璟身上的银针,手也从腕上有些无力地滑下,她沉默片刻,声音中竟也带了点淡淡的哽咽:“没想到已经这么严重了……若我能早些看出来,或许小时候便能治好的。”

       “无怪你。”蓝忘机淡淡道,他的手心早已经留下了深深的指印,指尖又是几不可见地摩挲过蓝璟的脸颊,“……是我的错。”

        自小信香匮乏的太过严重,纵使温情有妙手回春之能,此后蓝璟也会留下病根,会不时地发热,控制不住自己后颈的腺体,如今蓝忘机能做的,也不过是尽力多陪在蓝璟身边,试图将自己能做的尽数补偿给这个小小的孩童。

        蓝忘机的手指停留在蓝璟的眼旁,他闭着眼,没了那双明显的浅色瞳孔,这眼睛倒是更肖似魏无羡几分,他沉默片刻,低低地问道:“魏婴他……你是知道他……”


        温情自然知道他在问些什么,她垂了垂眸子,轻声道:“我知道,乱葬岗上那几年,我都亲眼见着了。含光君,若是我说句不好听的,阿璟这病大概是自胎里带来的,有孕在身的人数年不得乾元信香,这寻常人家倒是还好,放在修道之人身上,与两方都是伤害。“

        似乎是被两方这词给刺了一下,蓝忘机猛然抬起眼来,他声音中几乎是带了丝颤抖,低声道:“魏婴……”

        温情道:“若是……若是没有阿璟,怕是穷奇道时,魏无羡也不会……”

        蓝忘机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的左手忍不住扣住了榻沿,默默地用了力气,指节也被绷紧得没了颜色。他有许多问题想要询问温情,可话到了唇边,开开合合,却没了问出一个的力气。


         温情心里这股子话也憋了许多年,如今真相大白,那些话便忍不住絮絮叨叨地从嘴边涌了出来,她道:“魏无羡在乱葬岗那些日子真的过得苦,他本就是为了救我们才去了那种地方,又是挺了那样大的肚子。乱葬岗上一开始什么也没有,我们也是身无分文,只要自己种一些萝卜来吃。偶尔得了余闲去卖,魏无羡也是不敢下山的,怕……被别人看到那副模样,到时仙门百家又是一通好说。后来江宗主送了些东西来,日子才好过了些。”

       “后面月份大了,魏无羡不说,我好歹是个医师,怎么样也能看出他的身体的。他胎位靠下,到后面每日腿脚都是浮肿的,连走路也困难。我曾说要给他按压,他心气高,自然是不肯的,睡着了也总不是很安稳,老是不踏实。我听他在半夜呼过几次痛,进去看了,见他总是侧躺着入眠,只为了用手臂护住自己的肚子,到底还是不放心。”

        “生阿璟的那日,他到后面没了力气,我知道他不想让我们看见他狼狈的样子,我本也不想进去,实在是情况危急,他那时整个下腹上都是被孩子在腹内踢出来的紫青痕迹,几乎要没了意识,身上也……”

        床榻边忽然传来了一声碎裂之声,温情猛地闭了口,她抬起眼来,见蓝忘机那按在榻上的左手,竟然生生地将坚硬的檀木握至碎裂,四散的木片飞溅开来,直直地扎进了蓝忘机皮肉之中。他也浑然不觉一般,任由鲜血自自己手掌之上滴滴答答地流淌下来,眼眶也几乎红成了鲜血的颜色。

        温情慌忙抢了上去,帮着蓝忘机止住了手掌中的血,一时间竟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幽幽然的静室,在这一时半刻中便重新陷入了沉默。

        蓝忘机榻边静坐片刻,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他静静地站起身子,一语不发地出了门。温情眼下自己也是难过,她透过窗子,看着蓝忘机孤身一人走在那风雪之中,身影更是寂寥。


        

         蓝璟醒了过来。

         他盯着自己头顶的床帐看了半晌,见那有些陌生的云纹描帐,竟一时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在何方。直到身侧传来一阵低呼,一个女子眨着有点泛了红的眼眶抢上前来,有些激动地摸了摸他的额头道:“阿璟!你终于醒了!”

        蓝璟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这才认出了来人,这几年来,温情姐弟带着阿苑曾来见过他几次,不敢进莲花坞,只好远远站在门外说上几句话。见到了熟人,蓝璟一句激动的情姨姨尚未唤出口,便看见了坐在床榻边,握着自己手的那个人。

        他一身高洁的雪白,此时却不知为何,左手上包了块晕出点点血迹的纱布,情绪似乎也很是低沉,辩看起来有了几分狼狈,这感觉搭在他的身上显得太过碍眼。见自己的眼神瞟去,那人也动了动唇,他低声唤道:“阿璟。”

         蓝璟觉得浑身血液一凝,心里有股说不明的委屈与憋闷在逃窜着,他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见那人的身躯似乎是轻微一僵。可他丝毫也不觉得自己被落了面子一般,只从一边的矮柜上端了一个小碗来,明明是看起来有些高傲的仙君,却低声地,恳切地对蓝璟道:“我煮了些粥,你……用一些吧。”

        白玉的小碗里盛着香软的糯米粥,不知自己究竟是睡了多久,这粥到了手中却还恰好是温暖,没有初来的滚烫,也不曾有久放的凉意。蓝璟打断了那人本要喂他的动作,他自己将碗抢了来,舀了一勺粥送入口中。米粒早已是入口即化,不知究竟被精心烹制了多久。

        蓝璟的睫毛颤抖了片刻,他匆匆忙忙给自己口中塞上两勺,便将那小碗往榻边一墩,面无表情的脸庞与蓝忘机如出一辙地相似,蓝璟淡淡道:“我吃饱了。”


        蓝忘机垂下了眸子,温情大概已经见到了这紧绷的气氛,不知何时已经退出了房门。他重新将那小碗端了起来,仔仔细细拌了几下那粥,蓝忘机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多话了,可眼下,在自己的骨血面前,他竟然生出了几分紧张之情,他道:“再多少吃些吧,你已经睡了许久,你……”

       一股小小的力气忽然猛地冲向了蓝忘机的手臂,本来已经重新躺下的蓝璟听见这殷切话语,忽然猛地翻身坐了起来,他颤抖着唇,心里压抑了许久的感情转瞬爆发出来。随着那没有多大力气的一推,眼泪也从蓝璟的眼眶之中落了下来,几滴水在眼眶中不断地打着转,蓝璟嘶声道:“你不是我父亲吗!既然你从前都没有管过我,那你为什么现在要来照顾我!便是修不了道又怎么样!我就是死了又怎么样!”

        小孩子说话到底有些口吃不清,这样子一喊,连话语都显得没有了气势,蓝璟自觉有些丢人,便狼狈地用袖子擦拭着脸颊上的泪滴。他这五年来在莲花坞,从来不曾爆发出这样大的情绪,纵使知道了那是自己亲生的舅舅与姨母,可他到底是拘谨,他小心翼翼地在莲花坞生活,怕成了江澄的拖累,更怕的,是惹了他们伤心。


        虽然是与蓝忘机第一次见面,蓝璟即使面上再是凶恶,可他却改不了自己胸腔里的骨血与熟稔,这人的气息怀抱都让他异常的安心,像是回到了曾经乱葬岗上魏无羡的照顾之下,是许久不曾有过的温暖。像是枝头飘零的落叶,总算依附到了自己的枝桠。眼泪肆无忌惮地砸了满地,蓝璟一直强装出的成熟,在这几刻被全数打碎,他又成了那个小小的孩子,抽抽噎噎地诉说着自己心底埋了足足五年的情感:“我想我爹爹……呜……我想爹爹了……”

       这话蓝璟在莲花坞不曾说过一次,他怕江厌离听到会再红了眼眶,可他实在忍不下了,现在有人肯听他哭泣,倒也是不错。

        那只微凉的,指节修长的手重新伸了过来,紧紧地握住了蓝璟的指节,细细感知,蓝璟这才发现,那人还在微微地发着抖,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抱歉,阿璟,先前我……我不知有你。”

         蓝璟怔住了,他一直以为是父亲不喜自己,可如今,竟原来只是不知而已?


         心中的怒火与委屈忽然就丝丝消散开来,蓝忘机低沉的声音附在耳畔,他声音里是蓝璟从未听到过的郑重,蓝忘机一字一顿道:“以后再也不会了。”

        蓝璟吸了吸鼻子,他犹豫片刻,第一次试着回握住了蓝忘机的手,那只手宽大而有力,似乎能为他遮挡住一片坚实的天空。

         蓝璟哭累了,身体还带着乏力,便重新在榻上躺了下来,他看着蓝忘机的眼睛,犹豫片刻,还是轻声道:“……父亲,我想我爹爹了。”

        蓝忘机猛地顿住了,他低着头,还在紧紧握着蓝璟的手,蓝璟眨了眨眼睛,他忽然感到,似乎有一滴带着温热的液体,悄然砸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蓝忘机道:“我……也很想他。”

        不过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外面的雪以后落得大,静室中却是温暖如春,蓝璟在这暖融融的气氛中,周边又是令人安心的木香,他很快便耷拉起了眼皮,不过他仍是强撑着盯着蓝忘机,似乎怕他瞬间便会消失,于是连入睡也不敢了。

        蓝忘机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哑声道:“睡吧,我在这里。”

        父亲在这里。

        这个念头让蓝璟周身一松,他怔怔地看了片刻,唇边忽地勾起了一丝笑意,蓝忘机这才发现,蓝璟的嘴角也是带了小小的弧度,不过是不如魏无羡一般明显,这般笑起来,却是如同春风化雨一般。

        蓝忘机道:“睡吧。”


         睡着了,梦里是灿烂星河,待你醒来,便得万丈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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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句改自“愿你梦中有星河,醒来得光明”(出处忘记唠)

抱歉今天有点晚twt白天感冒睡了大半天,我又咕啦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