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远而至【番外】-看那青空彩虹(中)
井然x章远 上篇链接→
本章交代一些事情,有些无趣,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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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异地恋]
井然回了趟申市。
一下飞机就上了等在机场的车,一路朝着申市郊外的山中别墅驶去。
这里井然很少来,平日他都住在市区里的颐园,山中别墅的人员配置比井然的住处完善很多,从他下车就有佣人等在一边结果他的外套。周特助显然等了很久,一见到井然就立刻递上准备好的文件袋,井然“嗯”了一声,大步流星地穿过客厅,朝西边的餐厅走去。
“父亲。”
井然停下脚步,站在距离餐桌2米的距离微微低下头,露出一丝谦卑的笑:“您的气色不错,近来身体还好吗?”
井然这句话是多问的,井老爷子的...
井然x章远 上篇链接→
本章交代一些事情,有些无趣,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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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异地恋]
井然回了趟申市。
一下飞机就上了等在机场的车,一路朝着申市郊外的山中别墅驶去。
这里井然很少来,平日他都住在市区里的颐园,山中别墅的人员配置比井然的住处完善很多,从他下车就有佣人等在一边结果他的外套。周特助显然等了很久,一见到井然就立刻递上准备好的文件袋,井然“嗯”了一声,大步流星地穿过客厅,朝西边的餐厅走去。
“父亲。”
井然停下脚步,站在距离餐桌2米的距离微微低下头,露出一丝谦卑的笑:“您的气色不错,近来身体还好吗?”
井然这句话是多问的,井老爷子的身体各项指标文件都会在每周递到他手里,不用问,他也知道。
井父“哼”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却缓和了不少,他抬了抬手,示意井然坐下:“吃饭。”
父子俩坐在桌子的两端,慢条斯理地吃饭聊天,气氛竟是前所未有的好。
井然继承了父亲领导公司的能力,近两年花了全部的时间渗透公司,带出了一批自己的得力干将,他作为最高决策人,在运行企业方面无可指摘。井父就是对他满意,才会将放出全部权利。
但是这不代表,他连自己儿子的私事都丝毫不过问。
井父放下筷子,气定神闲地用餐巾擦了擦嘴,那双眼睛苍老而矍铄,和井然的锐利如出一辙,深沉地望着井然,他不再开口,左手搁在桌子上,手指意有所指地敲了敲。
井然立刻站了起来,他从周特助准备的文件袋里掏出两份鉴定书放到井父面前——一份亲子鉴定,一份契合度鉴定。
AO契合度达到81%,是个十分恰当的阈值,不会过度被生理控制,让理智和情感都能处在一个平衡的阶段。
——很适合结婚的阈值。
“父亲,”井然双手垂在身前,稍稍弯下了脊背,一副温良顺从的样子,“我来征求您的同意。”
井父冷笑了一声,随手翻了下两份鉴定书:“我还以为你是来通知我的。”
井然姿势没变,笑了笑。
他不肯定,也不否认。
“如果我不同意呢?”井父将鉴定书放在桌上,微微后靠,气定神闲地望着井然,Alpha强烈的威压有条不紊地覆盖过来,整间餐厅顿时如同骤降暴雪,冻得人牙齿打颤。
井父是老了,但是他依旧是个威慑力极强的Alpha。
他也确实是老了,如果井然愿意,他可以轻而易举地调动信息素压制住这冰冷的暴雪。不过井然没有,他依旧垂着头,嘴唇因为强烈的威压而泛白,脸上的表情未变,他以最恭顺的姿态面对着他的父亲,没有一丝的逾越。
井然说:“我敬重您,所以会尽所能说服您。”
父子俩没僵持很久,强势的信息素渐渐收拢,井然终于放松了神经,长长吁了口气。
他们虽然相处时间不多,但是足够了解彼此,井然知道,如果他的父亲有心作梗,从他踏入别墅的那一刻起就不可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一起吃饭。
他的父亲只是要他的态度。
井父站起来朝茶室走去,井然乖乖跟在后面。
两人在茶室落座,就着一室茶香闲聊起来。他们父子二十多年,因为幼年的不亲近和少年的叛逆,俩人间总是充斥着争吵和刻板的生疏,像进这样心无旁骛的闲聊实在难得。
井父觉得,大半年没见,自己这个儿子变了很多,他依旧是一柄利刃,却懂得收敛锋芒,进退有度。
改变的根源或许就是他口中那个Omega,一个从开口,就让井然挂上笑容的人。
“你这次回来,为什么没把人一起带回来?”
“我只需要给他一个结果,”井然握着茶杯,盯着里面上好的毛峰,“而且他最近工作很忙。”
章远突然间繁忙起来,加上有井然照顾孩子,他更是没日没夜工作,才没几天,就越发显得清瘦,晚上趁小斐睡着他又光着脚溜过来,爬上床缩进自己怀里,没一会就睡沉了。
井然问过他,他也不说,只是眯着眼懒懒地靠着他,一脸的睡意,微微翘起的唇带着股撒娇的意味,他说:“再等等,我给你个惊喜。”
是什么惊喜呢?
井然出神地想。
“那我同意之后,你们打算怎么办?”井父倒掉已经冷了的茶水,没再蓄上热茶,指节在茶桌上敲了敲,让井然回过神。
“什么?”
“以后的生活,”井父看着他,慢条斯理地说,“你的Omega肯放弃一切,跟着你移居到申市吗?”
井然皱了下眉。
父亲说的这个问题非常现实,如果他们要在一起,不可能长期两地分居。跳出时间的怪圈,回归生活之后,一切都变得现实起来,井然不可能全身心的只对着自己的Omega和孩子,他还有其他很多事要做,而他们一家人需要克服的问题更多。
而这个问题,就是目前摆在面前,最赤裸裸的障碍。
说实话,井然还没想好怎么办。章远的公司已经有了起色,从刚开始的几个人到现在的几十人,虽说和井氏企业没有可比性,但是井然也不可能让章远为了他放弃自己的事业。
“他什么都不需要放弃,”井然抬起头,坚定地望着自己的父亲,“他不是我的附属品。”
Omega从来都不应该是附属品,而章远更不是。
参与过章远的生活,看着他创业,井然比任何人都能了解章远对自己事业的热爱。
所以他不需要章远做选择。
事业和爱,不是非要选其一。
井然说:“给我点时间,我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井父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看来你对你那个小朋友还不够了解啊。”
“您什么意思?”
井父笑意更甚,他站起来拍了拍井然的肩:“我老了,天一晚就乏。你要住下就让人把你的房间收拾一下,若是不住,还是回颐园去吧。”
井然张了张口,还想问,井父却头也不回地朝起居室走去,独留他一个人在茶室站了半晌。
和父亲的会面出乎意料的顺利,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态度变了,还是父亲变了,井然觉得他比往常要和善的多。
但是他最后的那句话横在井然心里,一直到坐上车下山的时候还让他耿耿于怀。
井然靠在真皮座椅上闭目养神,抬手按了按眉心。
“井少,”周特助从副驾驶回过头,“回颐园吗?”
“嗯。”井然没睁眼,说,“帮我订机票,明天我要回海市。”
周特助还想说话,却被井然制止了,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掏出早已调成静音模式的手机。
调出章远的对话界面,自己发给他的最后一条信息还是刚下飞机报平安的,下面几条都是他发来的。
章远的微信头像是小斐的照片,圆滚滚的脑袋裹着个小黄鸭的帽子,眼镜也圆圆的,显得特别可爱。
-[见到你父亲了吗?]
-[忙完了吗?]
见井然不回复他也没一直发询问消息,就隔半小时发一个表情包,最后一个表情是个大肥猫趴在地上,一副没精神的样子。
井然忍不住笑,心里想被按下去一块,柔软的不成样子。
井然没回复,直接拨了通话,刚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了,低沉的声音隔着电波,显得有些不真切:“井然?”
井然应了一声,那边就低声笑了,沉沉的笑声带着股说不出的味道,轻轻挠上井然的心尖,让他也跟着弯起眼睛,从眼尾到眉梢都是笑意。
“都九点了,”井然说,“你们休息了吗?”
“还没,你总也不回复我消息,我着急。”
“急什么?”
章远顿了一下,轻轻“嗯”了声,语调上扬,带着股撒娇的味道,他犹豫了一会,才呐呐开了口:“哥……能视频吗?我想看看你。”
井然看了一眼后视镜,周助理立刻心领神会,将挡板升了上去,后座立刻变成一个私密的空间。
井然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点开了视频按键。
画面中先是出现了章远半张脸,丰润的嘴唇红的剔透,因为离得近,很清晰的看到唇角那颗痣,看到井然的一瞬间,他不由自主地撅了下唇,说:“你手机拿远些,我看不到你。”
井然想笑,又忍住了,抿着唇将手机拿远了些,直到自己的脸完完整整出现在镜头中,画面中的人才满意地笑了。
井然看着章远也把手机拿远,似乎是摆到了茶几上,他朝旁边招了招手:“小斐来。”
圆头圆脑的孩子突然就入镜了,他抱着章远的胳膊要往他怀里钻,被章远转过肩膀,对着手机指了指:“看,是爸爸。”
小斐瞪圆了眼睛,大声叫了一声:“啊!”
说着张开肉乎乎的小手冲井然伸过来,章远一把抱住他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按下他的手:“摸不到的,爸爸在小框框里,咱们没有钥匙。”
“钥匙呢?”小斐脆生生的问。
“钥匙被爸爸带走了,咱们乖乖等他回来。”
小斐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乖乖的坐在章远怀里靠着他。章远把下巴搭在小斐脑袋上,对井然说:“还不肯叫你爸爸……”
井然隔着屏幕看着爱人和孩子,深沉的眼睛泛着温柔的光,他有些无奈地笑:“这么倔,也不知道像谁。”
小斐被章远教了好几天,软磨硬泡的就是撬不开他那张嘴,死活都不肯叫井然爸爸,尽管他已经表现的非常喜欢井然,会抱着他的大腿耍赖,但是就是不妥协。
小小年纪嘴巴硬的很。
章远揉了揉小斐的脸,说:“气性大,像你。”
“我气性大吗?”
“对啊,一生气就冷着脸不说话。”
井然低声笑起来,随着汽车的颠簸整个画面有些晃:“气性大的是你吧,也不知道是谁一生气就跟我冷战,怎么都哄不好。”
两人就着孩子像谁这种没营养的问题你来我往的说了好久,中间小斐插了两句嘴就靠在章远怀里,瞪着眼睛看两个爸爸拌嘴,没一会他就困了,眯着眼睛打哈欠。
“小斐困了,”章远把小斐抱进臂弯里哄了哄,小声问井然,“你什么时候回来?”
“尽快,没问题的话明天就回去。”
章远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嘴角噙着藏不住的笑,他点了点头:“好。”
井然把手机拿近些,手指贴上屏幕,沿着轮廓蹭了蹭章远的脸,因为靠的近,他的声音显得尤其低沉:“才一天,你就想我了?”
“嗯。”
章远伸手拿起手机,也靠近了,红润的唇在画面上一张一合,能看到那猩红的舌:“很想你。”
从你走的那一秒就在想你。
所以才迫不及待的要开视频,要看到你。
只有看到人,才能安心。
等章远挂断了视频,井然脸上的笑意才渐渐淡去,他拿着手机的手指收拢,用力握住手机。
在他告诉章远自己要回申市处理事情的时候,章远只是愣了愣,没有太多的反应。但是……接下去一整晚章远都没怎么睡,他以为自己睡着了,隔一会就碰一碰自己的额角,摸自己的脸,亲吻,触碰。尽管他动作够轻,井然还是察觉了。
那微咸的信息素像深夜里的海,翻涌着涨潮,深处蕴藏着巨大的不安恐惧。
章远什么都没说,但是井然全都知道。
这不正常。
挡板降下来之后周特助就回过头,将一份文件递了上来:“井少,这是刘叔给我的,说是老爷子那边亲自敲定的合同,明天对方公司负责人来签约,您要是有意向也可以参与。”
“什么东西?”井然接过文件翻开,他还想着章远的事,有些心不在焉。
“一份投资合同。”
井然皱了下眉:“投资的事一向是陆总监那边负责,怎么会经我父亲的手?这种签约会议还需要我出席吗?”
“不是必须出席,”周特助说,“刘叔叮嘱我务必让您看看,如果有意向可以见见对方负责人,我想……这或许是老爷子的意思。”
井然眉头皱的更近,快速地翻看了合同。
从商人的角度看,这个合同十分不合常理,高投入,低回报,拿出比融资人提出资金数两倍的钱,却还让股百分之五,唯一的条件就是要求对方公司搬迁。
对方公司地址在淞市靠南的地方,和申市就隔了一条江,过了淞江大桥就到了申市的地界,井氏集团提出的投资要求,就是要对方公司搬到江这边来。
这也太莫名其妙了?
父亲这是什么意思?
井然一头雾水,翻到最后一页,无意间扫到对方负责人的名字——常风。
他愣了一下,微微张大眼睛,迅速翻到刚刚被他略过的扉页:远风网络科技有限公司。
远风公司的人一早就到了井氏企业,最后一次演示了新型手游的设计框架和开发路径,井氏的投资总监没有异议,立刻拿出了投资合同,但是确实与之前谈的完全不同的文件。
除了要公司搬迁这个莫名其妙的条件之外,这笔投资金额高昂到让他们不需要再去找别的投资人了,公司总部刚搬迁到淞市不到半年,租下的一层写字楼是半年期,如果要再度搬迁到一江之隔的申市倒也不是大问题。
常风大笔一挥爽快的签下名字,站起来握住投资总监的手:“合作愉快。”
井氏的投资总监长着一张弥勒佛似的胖脸,总是笑眯眯的,常风松开手正要走,就被拦下了,对方笑呵呵地说:“常总,您稍等,我们井少想见您。”
话正说着,会议室的门开了,来人一身笔挺的灰色西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眉眼英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即使他有刻意收敛,那强势的Alpha信息素还是让常风情不自禁地退了半步。
那人在常风面前站定,伸出素白的右手:“你好,常总,我是井然。”
4-[常风]
井氏集团的年轻当家,常风是认识的。
他认识吗?
常风皱着眉,脑子里突然卷起一场没有由来的风暴,像是把沉积了很久的记忆吹落了一层灰尘,让他们露出真实的面目。
他不止是认识,还认识了很久。
这个男人,是章远的Alpha。
一个不告而别,在Omega孕期,哺乳期都不在身边的Alpha。
常风真的无法理解,怎么能有人可以无怨无悔地等另一个人那么多年。
他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发小,本以为自己够了解他,却没想到他那么固执,如同一块顽石,任常风怎么说都不肯动摇。
章远怀孕初期正是他们创业最忙的时候,那人咬着牙坚持,常风又粗心大意,根本没看出来。所以他也根本不知道章远什么时候预约的阻断芯片植入手术,章远笑嘻嘻的跟他请了三天假,然后手术后在无菌室昏迷了整整一周。
手术后的各种并发症将章远折磨得苦不堪言,在他终于脱险后,常风被允许到无菌室探视,穿着隔离衣带着口罩站在章远病床边的时候,常风才看到那俱近乎枯瘦的身体上已经显怀的肚子。
章远整个孕期都很艰难,就算植入阻断芯片,效果是层层递进产生的,在还没完全封闭信息素的时候章远也吃了不少苦头。没有自己的Alpha在身边,脆弱的Omega无法抵抗任何信息素的影响前期,他的妊娠反应极大,身体各方面机能都出现一些问题。他极致的瘦,那张脸越发的苍白,嘴唇毫无血色,薄得像一片纸,风一吹就要碎了。
常风尽自己所能去帮他,甚至想勒令他在家里养胎,但是章远不肯。
“这是你的公司,也是我的,我不能不负责任。”
到后期他的脸有些浮肿,到没显得那么形销骨立了,但是硕大的肚子和削瘦的身材让常风看的触目惊心。
章远从没叫过苦,起码在常风面前没有。
常风不知道他背地里是怎么熬过来的,但是那肯定不容易。
常风脾气火爆,不止一次当着章远的面骂他的Alpha,无数次问那个狗屁Alpha到底是谁,说出来,他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现在想想,常风也不明白为什么当时自己没想起井然的名字。
章远不肯说。
他在孕期几乎常驻医院,坐在病床上垂着眼睛看自己放在被子上的手指,常风骂人,他听着,只在常风骂的过分的时候抬起眼睛,警告似的瞪了他一下:“差不多行了。”
常风更是暴跳如雷,聒噪地引来护士直接把他赶出去。
章远还说了什么来着?
哦,他还说:“别问了,就算我告诉你了,你也记不住。”
常风自认对章远掏心掏肺了,他这个哥们儿怀孕生子,他也紧张地跟怀胎十月了似的。
好在有惊无险,章远走了数次鬼门关,总算是带回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常风欣慰地流下两行宽泪,立刻把小斐认成自己的干儿子,发誓也会掏心掏肺地疼他。
小娃娃一天一个样,越来越讨人喜欢,但是章远倒是一直没变。
他还是一样固执,纹丝不动地守在原地等。
常风变着法地劝章远走出来,世界那么大,优秀的Alpha那么多,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他喋喋不休地嘴都磨破了几层皮,章远理都不理他。
他们共同的事业越来越稳定,发展的也越来越好,常风觉得不应该再拘泥在这所小城市,在今年年初提议往外走,迁到都市去,那边发展机会更广阔。
章远同意了,但是自己不肯走,跟常风商量留下一支开发组在海市继续经营,他可以往返两地,不嫌麻烦。
“老天爷啊……”常风崩溃地大叫,“你到底还要等多久啊?”
他见过固执的人,但是真没见过像章远这么顽固不化的。
这终于过了半年,上周章远主动打电话给他向他提出将开发组也搬到淞市,当然,他自己带着儿子也一起。要不是这边正在一直接洽投资方忙的脚不沾地,常风都想立刻飞回海市帮忙。
他本想着,等章远过来定居,自己立刻给他物色条件优秀的Alpha。常风握着手机忍不住抹了抹眼角,一股老母亲的宽慰感油然而生。
熬了那么多年,总算是熬出头了。
但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这他妈……
常风看着那只素白的手,并没有握,他抬头看了眼井然,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突然,一把扯过助理手中的合同“唰”的撕成两半。
突发的变故让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纷纷惊讶的瞪着眼睛不知该作何反应。
井然镇定自若,表情没什么变化,他收回手插进口袋,沉声说:“常风,我有些事想问你。”
“我呸!”常风粗暴地把撕烂的合同摔倒地上,“我和你这种负心汉没什么可说的!”
“……”
这下在场的人终于缓过神来,纷纷互相看了一眼,表情变得有些微妙而尴尬。
弥勒佛似的投资总监赶紧上前来打圆场:“常总冷静冷静,您看,合同签了就生效了,一式两份,就算您撕了您那份也没用啊……”
这话一说,常风更是气的脸都红了,像一头发怒的公牛嗤嗤地喘着气,他凶狠地瞪了投资总监一眼,接着扯过自己的公文包,粗声粗气地对自己的人说:“走!”
“常风,”井然拦了他一下,他放低了姿态,语气带上了一丝歉疚,“我和章远的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我现在就想问你一件事……”
“问个屁!”
常风毫不客气的推开他,怒气冲冲地朝门口冲去,井然追了两步,只能在他身后扬声问:“既然公司已经迁到淞市,为什么章远还留在海市?”
常风脚步一顿,拉开会议室门的动作停了下来,回头瞥了一眼井然:“他为什么留在那,你会不知道?”
井然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他最终什么都没说。
常风“哼”了一声,粗暴地摔门而去。
常风走后,会议室里陷入一片沉默,每个人都大气不敢出,偷偷地瞄面无表情的井然。
井然从没被人当众这么驳面子,他脾气又众所周知的不太好,那张脸挂了一层霜,像是下一秒就要电闪雷鸣,他不说话,整个会议室都没人敢动。
会议室突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跳脱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显得格外的刺耳,在场的人顿时满头大汗,慌张的彼此看了看。
井然突然动了,将伴着铃声震动的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手机屏上跳动着一个黄色的头像,他看了一眼,被霜覆盖的表情变了,锋利的唇角弯起一个弧度,挂上一丝似有似无的笑容。
他按下通话键,顺便朝周特助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上,大步流星地朝外面走去:“喂……”
电话另一端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井然终于笑了,像是阳光洒向落满雪的松枝,瞬间融化了。
“嗯,现在就去机场……下午,大概3点多吧……你有时间接我吗?不用上班了?……行,行,”井然在电梯前站定,低声笑了出来,“是小斐想我还是你想我?”
周特助按下电梯键,侧目看了眼自己的老板,对方弯着眼睛笑,旁若无人地秀恩爱,自己跟他工作这么多年,还真是头一回见。
井然进了电梯才挂断电话,像是才注意到身边的人似的,对周特助爽朗地笑了笑:“太粘人了,没办法。”
“……?”
周特助尴尬地陪了个笑脸,还没想好怎么搭话,井然就一脸明媚地走出电梯。
看来所有人秀恩爱都一个德行,不需要知道你的感觉,只是想秀而已。
周特助耸了耸肩,快步跟上了井然。
tbc....
说一下,其实有好多姐妹想让我写下章远孕期的事情,但是其实我不太忍心写,所以这块恐怕不会从直观角度写了
要嘀嘀嘀的,再等等下篇吧
最近真的好忙好忙
自远而至 [井然x章远]【十三 · 完结】
预警 · ABO (时间操控,bug有且多)
1w7+ 索性一口气写完了
完结章整理个链接汇总↓
【 一 】 【 二 】 【 三 】 【 四 】 【 五 】 【 六 】 【 七 】 【 八 】 【 九 】 【 十 】 【十一】 【十二】
本文视频授权给了OK烤甜翅,期待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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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井然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自告奋勇地帮章远修洗衣机。
“你会这个?”章远半信半疑,还是给他让开了位置。
井大少爷怎么可能会,别说修,他前半生摸到洗衣机的次数都少,当拆下来的电路板零件对不上装不回去的时候,他肠子都悔青了。
章远在旁边抱着手臂,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井然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将头发拢到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顿时整个人的气势锋利起来,他强作镇定地说:“我赔给你一台新的吧……”
章远噗嗤一声笑出来:“本来就是坏的,干嘛要你赔?碰瓷吗?”他把拆下来的东西胡乱收拾一下,说,“这东西岁数都比我大,早该换了,修了几次,这次估计彻底不行了。好了,去吃早饭吧,豆浆该凉了。”
章远把井然拉到餐桌前,伸手摸了摸盛豆浆的碗,还有点温。他对井然说:“你要喝烫的吗?要的话我去热一下……”
“不,不用。”
章远点点头,把豆浆盛出来,再把买回来的水煎包装在小盘上,推给井然。
两人都安安静静吃饭,一时没人主动开口。
井然显然是有话说的,他边吃边盯着章远看,欲言又止的表情就挂在脸上。章远看出来了,但是他也不问,捧着碗喝豆浆。从井然的视角看,那碗快把那张小脸遮了个干净。
井然终于憋不住了,率先开了口:“昨天谢谢你了,麻烦了。”
章远看了他一眼,放下碗:“还行,你没发酒疯,也没吐,挺好照顾的。”
对面的男人舒了口气,章远突然问:“你以前喝醉过吗?”
井然愣了愣,老老实实摇了摇头:“没有。”
“哦,”章远咬了口水煎包,“那你以后还是不要让自己喝多了,你醉了以后,话多。”
井然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复杂,他咬了咬嘴唇,轻声问:“我乱说话了?”
“说了挺多。”
井然攥紧了手里的筷子。
章远对他笑了笑:“太乱了,我都记不太清了。不过,你说你是从未来来的,真的假的?”
井然抿起嘴唇,那削薄的唇拉扯成一条锋利的线,幽深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看着章远。章远正在专心吃水煎包,嘴唇油光光的,半天不见井然回答,他抬头冲井然疑惑的看了一眼。
井然问他:“你信吗?”
章远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说实话,不太信。”
不信才是正常的。
井然笑了下,表情显得有些苦涩:“我还说别的什么了吗?”
还说了什么?章远眯了眯眼睛,说我给你生了个孩子?一想起这话章远就跟被火烧了心似的,燎得滚烫。他可说不出来。
章远说:“乱七八糟的,说不清楚。”
井然静静地盯了他一会,没吭声,他显然还跟章远说了别的什么,不过林林总总也是那些东西,正常人根本都不会信,既然他不想提,那倒也好。
吃完饭井然主动把餐桌收拾了。章远看他熟练地使用自己家的厨房和卫生间,觉得怪怪的。
井然的衬衫被章远洗了,运作了一半的洗衣机寿终正寝,章远用清水又冲了一遍,挂在外面晾,因为没脱水,淅淅沥沥地滴着水,恐怕一时半会干不了。
井然只能暂借章远的T恤套在身上,他比章远结实不少,那不算宽松的T恤裹着肌肉,反倒显得跟秀身材似的。
章远看了两眼,有些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尖。
“那我洗好了再还给你。”临走的时候井然说,郑重地又向章远道了次歉,“昨晚真的麻烦了,谢谢你,章远。”
章远把他送到门口,忍不住多问了句:“你为什么住在那种日租的旅馆?那地方很乱,夜里也很闹。”
井然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我没有证件,酒店住不了,也租不了房子。”
“没有证件?”
“嗯,这种不查证的简陋旅馆最适合,”井然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又迅速隐了去,他低着头,那双漂亮的眼尾微微垂下,显得有点可怜,“不知道昨晚我有没有说,我在这里没有身份,没有认识的人,也没人能记得我。”
倒是真说过。
章远向来不相信怪力乱神,但是他见证过这匪夷所思的状况,顿时有点心软,连忙安慰他:“我不是记得你吗?”
“是啊,”井然突然抬起头,充满希冀地望着他,“章远,你能帮帮我吗?”
53.
章远觉得自己可能是前一晚没怎么睡,所以今天一整天都迷迷糊糊的,晚上上班更是脚下打飘,送错了好几次酒。
入夜的时候,那个英俊的男人站在小房间门前,刚吹好的头发搭在额前,显得他平白年轻了几岁,冲着自己温良地笑,那弯弯的眼睛尤其好看。
“今天辛苦你陪我跑这么多地方,晚安。”说着,他退了一步走进房间,“咔哒”一声,轻轻掩上了门。
“……”
章远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
被随便糊弄了几句,那人装了装可怜,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井然已经变成了自己的租客。
他先是问自己要了一个空的账户——“我连账户都没有,即使工作也拿不到钱,我的钱用完,恐怕就生活不下去了。”他低着头,十分低落地说。
等章远把卡交到他手里的时候,他突然拿出一笔现金,请求章远把那间小房间租给他。
章远愣愣的,有点没搞懂这发展方向。
“我需要一个固定的住处,你也知道,那边条件真的很差,”井然又从善如流地摆出一副可怜的表情,“而且,你也应该需要钱吧?”
“我……”
“就算打工赚够了学费,你的专业也需要一台电脑吧?既然有资源,为什么不好好利用?”
“你连我念什么专业都知道?”
井然抿了抿唇,沉默了几秒,沉声说:“很多事我都知道,我不会骗你,也不会害你,别不信我。”
“……”
章远发现自己还是太年轻了,阅历不够,真的很容易被骗。
自己还没说上几句话,就被井然巧舌如簧地安排的明明白白。
不过他也没办法,谁叫那人长着一张极具欺骗性的脸,微微垂下的眼角,一双眼睛像是含着水,十分可怜地望着自己。
偏偏就这么巧,是让章远拒绝不了的那种。
章远看了看放在茶几上的银行卡和一叠现金,那人为了让章远放心,预付了一年的房租,以及把自己的账户交给章远保管。
简直莫名其妙的……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算了,没什么可担心的,自己就是个穷学生,他又能图自己什么呢?
第二天,章远把银行卡还给了井然,和他一起去商场选购了一台洗衣机。
然后,他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开启了和一个Alpha的同居之路。
对,井然是个Alpha来着。
这一切简直顺利地出乎井然的意料,当然,就算是不顺利,他也会想尽办法成为章远的房客。
既然他来到这个时间,他就不可能站在远处让章远一个人经历分化期。
井然先是找了家诊所处理了自己的Alpha信息素。
他选择了长效抑制剂,章远用过的那种,不过是针对Alpha的,泛着金属光泽的针头,从后颈的腺体直接注射进去,可以近乎封闭地束缚住Alpha的信息素,效果立竿见影。
注射的时候很疼,接着是麻痹酸涩的感觉,持续了3天才渐渐淡去。
井然摸着自己的后颈,极轻地叹了口气。
他又抽了个时间去办了张新的电话卡,买了一只手机。之前那一只跟着他来到这个时间,变成一个没用的砖头,他在口袋里装了几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莫名其妙地丢了。
他再次输入了唯一需要的号码,编辑了一条信息发了过去:[我是井然。]
章远觉得,他和自己的租客在生活上似乎特别合拍。
除了刚开始几天有点别扭,习惯了之后就发现,井然是个尤其细心和体贴的人。章远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吃过准备好的早餐了,似乎自从祖母去世,他都是在上学路上随手买个煎饼加蛋和一杯豆浆,挂在脚踏车把手上一路晃到学校,在早自习的时候偷偷藏在桌子里吃。
而现在,他几乎每天都在早餐的香气中醒来。
小区外面老字号的水煎包,油条,豆浆,偶尔换成对街的三明治和牛奶。
不得不说,这太具有蛊惑性,让他忍不住乖乖坐在餐桌前,巴巴等待的样子像个摇尾巴的小动物。
没多久,井然征求了章远的同意,他们公摊买菜的钱,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一起在家里做饭。
刚开始有些摩擦,因为井然做的菜不太合他的口味,火辣辣的红,辣的他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你不是喜欢吃辣吗?”井然有些吃惊,他记得章远说过,胃是大学几年饮食不规律熬坏的,所以得少吃,年龄小的时候很喜欢的。
“谁说我喜欢的?”章远辣的嘶嘶地哈气,灌了一整杯水,眼角挂着泪花说,“你应该挺喜欢的吧?”
井然愣愣地看着他,没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井然突然轻轻笑了一下,他说:“我看你才是个小骗子。”
章远眨了眨眼,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这顿饭到底是没吃完,井然执拗地拉着章远出门,找了间家常菜的餐厅,硬是让他点了一桌子爱吃的菜。
那天井然尤其的沉默,连笑都显得勉强。
井然觉得,经过了这么久,他应该很了解章远了,没想到抽丝剥茧,总能被他发现没注意到的地方,是那样的温柔到了极致。
自那之后,章远觉得,他们的口味也变得合拍起来。
时间平淡地向前走,章远越来越习惯一墙之隔的地方睡着另一个人,潜移默化地入侵真的很危险,在章远还没发现的时候,井然已经近乎占据了他全部的生活。
当他在不知道第几次看到好玩的东西,忍不住发信息或者拍照片跟井然分享的时候,他才发觉,坏了……
“章子,你是不是谈恋爱了?”Owen这么问,“你看看你,一脸少男思春。”
章远庆幸酒吧里灯光暗,他闹了个大红脸也没人看到。
章远也有点弄不懂自己的感觉。
他就是一小孩,根本没什么恋爱经验,初高中收过情书,也有过有好感的女孩儿,但那仅限于青葱似的触碰,纯得能滴水。
井然不一样。
他说不出到底哪儿不一样,井然给他的感觉太复杂了,只觉得看不透他。
他喝醉那次说的胡话留在了章远心里,总有种潜移默化的心理暗示,让他一想起来就面红耳赤的。
但是除了那次,井然什么都没说过,他体贴入微,又十分可靠,对自己特别的好,章远下意识地去依赖他。
章远曾经忍不住问井然:“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想了一会,说:“因为你对我更好。”
有吗?章远眨了眨眼睛,他说的“你”到底是谁?
藏不住的是他的那双眼睛,比自己,比旁人都要大和深,泛着光,幽幽的,盯着自己看的时候像是在看自己,又好像不是,是烫的,能透过自己的皮肤浇进胸口,让那里泛起一层沸腾的热度。
井然并没有发现章远的变化,他对章远当然是有欲望的,不过他可以隐藏的很好。面对章远的时候,他恪守地如同一个君子。
不是如同,他确实是了。
有的时候过于自控,让他的表情有些严肃,整个人显得冷冷淡淡的。每到这时,章远就会对他撒娇,手垫在沙发背上,把下巴放上去,自下而上的,小鹿似的望着他问他怎么了。
井然没办法,就只能妥协地对他笑。
年轻的男孩没那么多里里外外的心思,他喜欢和井然待在一起,就直直白白地表现出来,什么新奇的好玩的事物都拿来跟井然分享。
他的纯粹的像清晨的朝露,从第一缕阳光照上来,散着干净的气息。
朝夕对着这样的章远,也渐渐影响了井然。
他是带着离别的痛苦来的,但是守在太阳身边,心底那层发了霉的痛楚也被热烈地拢着,用那双细白稚嫩的手,一遍遍抚弄着。
井然别无他念,只想守着章远长大。
54.
这一次井然赚钱的速度迟缓了许多,2012年,正常时间里的自己也不过20岁,正在一边念书一边因为专业和父亲抗争,叛逆地不成样子。没了投机取巧的机会,他也按经验摸索到了别的赚钱方式,在网咖租了一台配置不错的电脑,在线上以低廉的价格给客户出稿。除了日常必要的开支,他有计划的存下一笔钱,他记得今年自8月底的证券市场呈上涨趋势,在离开之前能搭上一班顺风车。
他会尽量和章远一起出门,同一时间回家,恍然间,竟有同时上下班的错觉。
那间酒吧他还是偶尔会去坐坐,不过多是临近章远下班的时候,喝上一杯,然后和章远一起回家。
夜里街上没什么人,章远推着脚踏车,两个人并肩边聊边走。
骑车5分钟的路程,硬是要浪费到20分钟。
但是章远觉得挺好。
章远开学前,井然特别自己去了趟数码城,他记得章远喜欢用雷蛇这个牌子,就给他挑了个配置不错的笔记本,当入学礼物送给他。
章远小孩儿心性,拿到手的时候开心的不得了,兴奋地抱着笔记本翻来覆去地看,等兴奋劲儿一过,他又不肯收了。
“那怎么办?”井然无奈地摊了摊手,“我买都买了,老板说退不了的。”
“怎么会退不了?”章远瞪着眼睛不信,但是他太喜欢了,不舍地摸着金属边缘。
他想了想,决定把钱还给井然,自己买下来。井然拗不过他,报了个低廉的价格,但是章远也不是傻子,立刻去官网查了查,盯着那令人咂舌的价格,又珍惜地摸了摸电脑。
章远先把井然付给他的房租钱塞回去,说:“剩下的,我能先欠着吗?”
井然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心软得一塌糊涂。
章远不是说说而已,他偷偷多打了几份工,想尽快把这笔钱还上。井然看他熬出了黑眼圈,少年的身体越发得细瘦,他终于近乎强硬地阻止了章远,冷着脸将他狠狠教训了一顿。
井然没怎么真的对章远冷过脸,这次他是真的有点气了,任章远怎么服软撒娇都不行。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恶狠狠的味道:“我和你之间就真的需要算的那么清楚?”
“不是……”章远有些吓到了,他慌张地抓了抓耳朵,不知道怎么办,“我是不想欠你的……”
“欠我?”井然冷笑出声,“我亏欠你的,一辈子都还不清,你会跟我一条条算吗?”
章远的眼睫颤了颤,脸上显出迷茫,他张了张嘴巴,突然轻声问:“哥,你是把我当谁?”
井然骤然冷静下来,心上像按了一双手,不遗余力的揉,堵得他喘不过气,再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有点哑:“你就是你,”他顿了顿,艰难地喘了口气,“没有别人。”
章远脾气也上来了,他们为此冷战了好几天,朝夕相处的人最怕冷战,井然几次想道歉,都被那张气鼓鼓的脸堵了回来,最后他索性早出晚归的,避免尴尬。
这样过了两天,章远没辙了。
井然在外面收到章远发的一条信息——[哥哥,你看。]
下面缀着一张照片,灰黑色的笔记本电脑面板的一角刻了两个英文和一个中文:zy.远。
又一条信息进来:[我去刻了我的名字。]
井然用手指摸了摸照片上的那个刻印,觉得自己简直蠢得可笑。
他本来以为笔记本电脑都长得差不多,但是这个刻印他忘不掉,他用过很多次,也见章远用过很多次。
在章远26岁的时候他仍然在用,井然有一次见他拆了电脑换新的部件,加装了内存条保证运行顺畅。他们当时的关系还不够亲密,有些剑拔弩张,井然看了一眼,随口说:“不麻烦吗?换一台新的不就行了。”
章远专注地摆弄那些精细的零件,头都没抬,淡淡地抛出一句:“我恋旧。”
井然深深吸了口气,抬手按了按眼角,给章远回了条信息——[好看。]
这件事没人再提,但是章远还是放在心上了,即将开学,他也听话的没再偷偷打零工,酒吧的工作也暂时搁置了,但是欠井然的钱被他记在备忘录里,开学后再想办法还清吧。
连续下了几场雨,8月中旬,天终于放晴的时候,章远开学了。
井然趁着周末帮章远一起把所需的东西送到了学校宿舍,以学生家长的身份陪他在学校里逛了逛。
路过食堂的时候井然指了指:“你们食堂的冬瓜炖排骨和猪手汤味道都很不错。”
“你怎么知道?”
井然弯起眼睛:“我吃过啊,和你一起。”
章远对井然偶尔说的这种话已经习以为常了,他半信半疑,微微翘了下嘴唇。
井然尤其喜欢他这种无意识的撒娇,忍不住抬起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常风不知道背后怎么活动的,硬是把自己和章远安排在了同一间宿舍。双人宿舍小但是干净,看上去条件还不错。
接着就是为期两周的军训。
两周下来章远黑了两个度,领口处盖着一个圆形型的咖色印记,和他那身白皮肤泾渭分明。他不在乎这个,看起来也是累得不轻,终于结束回家的时候饭量猛增。
不过这两天他欲言又止的,却在井然疑惑地看过来的时候别过脑袋。
在章远无数次望向他之后,井然终于忍不住了。
章远刚洗完澡,浑身带着潮气,穿着背心短裤湿漉漉地站在他跟前,修长的四肢和肩颈都幼细的过分。
井然勉强压制住想把他拉坐在自己腿上的冲动,胳膊肘架在椅背上,撑着脸颊,实际手指偷偷用力掐住自己的下颌骨,让贪婪的表情不至于太明显,他用另一只手在那张小咖啡豆的脸上掐了一把,低沉的声音有些哑,说:“有事?”
章远目光闪躲,表情显得有些促狭,吭哧了半天都没开口。
井然拧起眉,又耐心问了一遍:“有事就告诉我。”
章远飞快地看了一眼井然,突然愣了愣,那双深邃幽黑的眼睛像是裹着岩浆,让他觉得烫。
……像是被人用力在心口摁了一下,章远蓦地红了脸。
还好他被晒黑了许多,应该看不出来吧?
“前几天班导找我,说学校需要监护人去签个协议,”章远说,“针对未分化者的,分化期临时处理许可,方便联系监护人。”
井然看着他。
章远一只手攥着背心的下摆无意识地搓揉,掀起一条半指宽的空隙,露出白嫩的肚皮,井然的眼神陡然一落。
章远犹犹豫豫地说:“我不想联系我父母,他们估计也没工夫管我,离得还远,我……”
“我去。”井然猛地站起来,安抚地拍了两下章远的肩。
“真的?”
“嗯,明天我和你去趟你们学校,就说我是你哥,”他又揉了下章远的后脑,眼睛去没看他,说,“你休息吧,我去洗个澡。”
说着,他没给章远道谢的机会,快步走进浴室关上门。
井然打开花洒,冷水冲刷在肌理分明的脊背上,立刻蒸腾起一片热气,等那立起的地方软下去,他才抬起手臂把水温调了回来。
这次没有人冒冒失失不知死活地闯进来了。
井然这么想着,觉得心里又涩又甜蜜。这个念头一起,下面的东西又蠢蠢欲动,井然眯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抬手握了上去。
55.
井然没有签自己的名字,他留下号码,冠上章远的姓氏,签了章然。
他看着那两个字,情不自禁地挑了挑眉。太微妙了,感觉像是入赘了似的。
不过他自己也清楚,这个联系表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他早就知道章远的分化期,在9月的第一个星期周末,他会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的Omega。
井然提前一周去诊所重叠注射了抑制剂,买了足够的隔离贴和药物存在家里,然后趁章远在校期间把家里窗户的缝隙封了起来。
刚分化的Omega信息素浩瀚而凶猛,如同开闸的江河,那股味道足以将百米内的Alpha都吸引过来,井然这么做,也是为了不影响其他人。
不出意外的,在周六的夜里,井然的Omega被海浪裹着,汹涌地来了。
章远惨叫着睁开眼睛,像一只干渴了很久的奶鹿,细瘦的脖子伸着要哺水。
他被一只微凉的手按着锁骨固定在床上,低沉的声音命令他:“安静。”
他根本安静不了,血液在体内炸开,让他有一种要烧起来的错觉。他惨叫着,在那手掌下辗转,他要被烧着了,火在烤他,要把他的水分烤干了。
汗接连不断的涌出来,又被他过热的体温蒸发掉。
他如同一只即将脱水的鱼,在搁浅的岸上绝望地扭动着身体。
他被桎梏地无法移动,痛苦地伸手去抓按在自己锁骨上的手,将那只手抓出一道道血痕。微弱的清醒神志让他委屈地掉泪,灼热影响了他的视线,让他几乎看不清桎梏他的人。
身体湿透了,还有那难以启齿的地方……也湿透了。
按住章远挨过第一波热潮,已经到了半夜,井然的衣服也湿了个透,一口牙几乎咬碎。
他迅速将虚弱的Omega抱了起来,在第二波来临之前给他灌入口服的药。
迎接章远的是一座漂浮在海面上的冰山,将他从头到脚每一寸血骨都冻硬了,他嘴唇发青,哆哆嗦嗦地缩在井然怀里,像个小动物似的搂住他的腰,往他怀里钻。
他好冷,他太冷了,他觉得自己要被冻坏了。
井然将他扣在怀里,不停地搓自己的双手,搓热了,再去搓揉章远有些僵硬的四肢,一点一点地把他暖化了。
章远反反复复,一会热一会冷,身上的衣服都湿了,井然索性把他脱了个精光,一遍遍地擦拭着他的身体。
这漫长的一夜对章远来说是煎熬,对井然来说也是。
即使被强效的抑制剂压制着信息素,刚分化的Omega对他的影响还是不容小觑,他几乎一整夜都保持着半硬的状态照顾章远。
但是他没心思考虑这个,也没工夫去顾自己。
直到那汹涌的海浪渐渐退潮,化作凌冽的海风,井然才长长舒了口气。
最艰难的阶段平安度过了。
他抱着没有意识的章远去浴室粗略擦洗了一下,套上家居服,将人安置在床上,拿出舒缓剂给他注射进去。
章远开始持续的发烧,一张脸烧的通红,他很难受,在床上扭来扭去,断断续续叫井然,一会叫“哥”,一会叫“井然”。
他叫一声井然应一声,守在他床边给他物理降温,时不时地喂一次水。
井然拿出这辈子所有的耐心去照顾一个分化期的Omega,他几乎做到了极致,最大程度的降低了危险性。
凌冽的海风渐渐转柔,像是从阳光里走了一遍,散着清透微咸的味道。
井然三天三夜没合过眼,章远终于开始退烧了。
井然松了口气,用手拨了拨那塌在亮晶晶额头上的头发,章远闭着眼,还是难受,整个人都红彤彤的。
那丰润的嘴唇更是红的剔透,微微翘着,毫无防备。
井然忍不住了,他亲了亲那湿润的额角,又吻上唇角的痣,最终忐忑地贴上章远的唇。
他不敢深入,只能轻轻地,像羽毛一样细细的吻。
章远昏昏沉沉的,意识有些不清楚,他浑身热,不舒服的直哼哼,朦胧中,有微凉柔软的东西贴上自己的唇,带着淡淡的烟草气味。
十分克制的,一个吻。
56.
章远醒来的时候有些茫然,全身像是被卸掉重组,哪里都不是他的了。他动了动,发现手被人握着,井然趴在他床边睡着了,一手紧紧握着他的。
章远眨了眨眼,屏住呼吸去看那露出来了的半张脸。除了那次井然喝醉,章远还没见过他睡着的样子。
他微微拧着眉,睡梦中都一副阴郁的样子,他看上去疲倦极了,眼下一片清灰。
睫毛真长啊,密密的,比章远见过的所有人都要长。
嘴唇真薄,和自己恰巧相反,抿起来的时候显得有些冷峻,但是笑起来就极其的温柔。
不知道吻起来呢……
章远突然想起一副模糊的情景,似乎有微凉而柔软的唇,克制地贴上自己的……
井然突然动了一下,章远连忙闭上眼装睡。
一只手贴上自己的额角,手指凉凉的,覆在额头上摸了摸。然后,章远感觉到他压了上来,手臂撑在自己另一边,气息越来越近,终于,自己的额头被抵住了。
“退烧了。”
章远听到他喃喃说,那声音很低,把自己的耳朵震得发麻。
章远咬了下舌尖,克制住砰砰挑个不停的心跳,心跳声太大,他紧张地怕井然听到。
一直到井然站起身走出房间,章远才偷偷睁开眼睛,长长地舒了口气。
章远花了一些时间才接受自己分化成了Omega,为此低落了一阵。其实,他更希望自己是个Beta,没有束缚也没有麻烦,可以毫无顾忌看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不过事已至此,他再低落也只能接受。
章远又想起井然醉酒时跟他说的那些话,至少到现在,能见证的部分,他说的都没错。
章远越来越觉得,他说的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也许是真的。因为,他就像是带着爱来的一样。
章远短期内还不能出门,他老老实实地被井然养在家里,大多数的时间都是睡着的。
井然趁章远白天睡着的时候抽了个时间去了趟他的学校,拿着章远的Omega鉴证书请求学校指派一个Beta同学能在同窗4年的时候提供一些帮助。
作为章远的室友兼好朋友的常风义不容辞,一收到消息就麻利地跑到教务处爽快地签了保护协议。
他还在为章远分化成Omega而接受不了,一脸的呆傻地接受了井然的道谢。
井然走的时候,常风从后面叫住他,他还是满脸的状况外,迷茫地问:“请问你是章远的谁啊?”
井然侧过身,背着光,常风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那人说:“我是他的监护人。”
近来股市行情很好,井然利用大势和经验以及作弊式的记忆,让卡里那少的可怜的钱翻了几倍,虽然还不算多,但是也足够章远后面几年的学费了。
井然摸着卡上那还崭新的磁条,又觉得有些无奈,就算是留给他,在几年后还是会原封不动地回到自己手里。
但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的小远啊,一直都是这样。
章远平安度过了分化期,那微咸的海风味道永久的留在他的身体里,让他整个人更加的清透阳光。
刚分化的Omega突然面对满世界的信息素,会有些恐惧,他们脆弱而且极其容易受到波及。在医院进行完最后的检查后,他也遵从医嘱服用了短效的抑制剂,后颈贴着薄薄的硅胶隔离胶布,好歹缓和了这种陌生感。
好在章远适应能力很强,也没有过多的应激反应。
他反倒开始好奇井然的信息素,他一直知道井然是个Alpha,之前也听酒吧里的Alpha同事形容过井然的信息素,说他冰冷而且凌厉,是雪松的味道,很符合他这个人的形象。
章远不知道雪松是什么味道,但是他觉得井然一点都不冰冷。
明明这么温柔。
然而等他分化了,他依旧没有闻到过井然的味道。
“我注射了抑制剂,”井然说,“和你住在一起,我必须这么做。”
章远转了转眼睛,有些了然:“你是怕影响我?”
“不是,我是为了自控。”
自……
章远的脸突然红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蹭了下鼻尖,细长的腿盘到沙发上,又放了下来,他扭了扭,像沙发上长了钉子似的。
井然一脸的坦然,反倒显得他想太多。
绯红爬上颧骨,他连太阳穴都红红的,整张脸像个成熟的蜜桃。
这样的章远被井然看在眼里,掐在他心尖上,毛茸茸得痒。
不过井然也没拆穿他,他站起来到章远面前蹲下,单膝撑在地上,对着他露出自己的后颈:“你靠近点,能闻到。”
章远唰的坐了起来,他有些兴奋,像个孩子拿到了喜欢的玩具,眼睛都亮亮的。不过他也本来就是个孩子,也没意识到一个Alpha肯在他面前屈膝,露出自己的性腺究竟代表着什么。
Alpha把最脆弱的地方露给他,只为了让他满足好奇心。
章远凑近了些,用了嗅了嗅,喃喃道:“闻不到啊,要多近?”
“贴上来。”
章远张大眼睛,情不自禁地滚动了下喉结,薄薄的脸皮像要烧着了,但是他又被引诱着一般逐渐挨近那白皙的后颈,一点一点,近到贴上了自己的鼻尖。
再近,就要碰到嘴唇了……
章远的心跳如雷,脑子乱作一团,他觉得自己的耳朵热得都要没有知觉了。
“闻到了吗?”
低沉的声音让章远颤了一下,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屏住了呼吸,顿时无地自容,急忙深深吸了口气。
一股极淡的味道钻入鼻腔,如同从雪山的松柏上吹下的一缕白雪,冰冷的,凌冽得吹过海面,却温柔得不曾掀起一丝波澜。
不知怎么的,章远觉得,这个信息素格外的浪漫。
淡到只能捕捉到一丝半缕,却能顺着他的气息钻到胸口,盘踞在心上,堂而皇之地占据一席之地。
57.
章远恢复了正常的上课,又变成之前那样,周末回家。
没多久,章远终于了却了自己一桩心事,他靠着帮同学刷机和接了几个初中学生的家教课程赚了一些外快,把井然的钱还上了。
接过装着现金的信封的时候,井然的表情有些难看,但是他没说什么,沉默地收了起来。
“还有个东西要给你。”
井然回过头,正看到章远把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一个手掌长的绒面盒子,他伸长胳膊,朝井然手里递:“给。”
“什么东西?”井然的表情稍有松动,疑惑地接过来,“啪”地打开盒子。
一个银色的领针嵌在绒布上,井然眨了眨眼,把它拿了出来,一端装饰了一个小巧的银质物件,看上去像是个……松果?
“那是雪松的松果,”章远的脸有些热,有些不好意思,“我去手工店自己磨的,做的没那么好,但是还是想送给你。”
说着他用手背蹭了蹭发烫的脸颊。
章远早就做好了,他不太懂怎么送人礼物,又实在没什么钱,特别去询问了Owen,说是送给一个哥哥的,很帅的人。Owen提了好几个意见,他选了这个。Owen好人做到底,还给他介绍了一间朋友开的手工店,在军训的时候他连续好几个晚上翻墙溜出来,跑到手工店里敲敲打打。
这东西在他兜里藏了好几个星期,到他终于把钱还给井然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捧了出来。
他想让这个礼物站在一个公平的立场上。
他也不知道这种别扭的小心思究竟哪来的,反正就……章远有些紧张地又蹭了蹭鼻子。
反正就是想送给井然一个礼物,他亲手做的,不带任何其他意思的。
就是想送给他。
让他碰,让他带着,他要是能喜欢,那就最好了。
那根领针被井然捏在指尖,迎着光看,一层流光游过纤细的针体,消失在那颗小小的松果上。
能看到手工打磨的痕迹,松果也不精致,作为领针来说,实在是有些粗糙了。
井然有很多价值不菲的领针,但是偏偏都没这个好看。
“你知道带这个……”井然用手在自己T恤的领子上比了一下,“是要那种有领孔的衬衫吗?”
在这个时间过程里,井然根本没有正式的场合,所以在买衣服的时候他直接避开了那种衬衫。
章远眼睛争得大大的,表情有点呆,他根本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这个很适合井然。
井然看着他渐渐露出懊恼的表情,翘着唇,一副委屈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了,他揉了揉章远的头发,笑着说:“等以后我带给你看。”
“那……那你喜欢吗?”
“我很喜欢。”
章远抿了抿唇,脸有些红,不好意思地笑了。
井然最近来学校的时间变得频繁起来,他会在上午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发短信给章远,说在食堂等他,一起吃饭。还在章远晚上不上自习的时候游说他回家住。
章远觉得奇怪,但是听话地答应了。
反正每天都能见到井然,他也觉得开心。
他不知道井然会在很早的时候就等在学校里,在绿化带深处的长椅上一坐就是半天。
不仅仅是在等章远,也是在等待分别。
离别的次数多了,其实井然也应该习惯了。但是,他可以坦然接受,却还是难以割舍。
距离2012年9月30日越来越近,井然察觉到,这个对他来说,如蜜糖又如砒霜的圆要走完了。
井然想着,他要多看一眼章远,能多看一分钟都好……
这次离开,19岁的章远他就再也见不到了。
井然其实觉得庆幸,他该有多幸运,能回到这个时间,以一个年长者,一个监护人的身份陪伴着他的爱人长大,度过最危险的分化期。
可以倾尽所能的对他好,保护他,照顾他。
但是井然知道,他欠章远的,不是这几个月就能还得清的,等跳出这个怪圈,他要花上一辈子去偿还章远。
去爱他。
2012年9月30号,是中秋节。
团圆的日子。
他们一起去逛了超市,节假日的时候人特别多,光结账就排了好久的队。买了新鲜的水产和肉菜,热热闹闹做了一桌子菜。
分明就两个人,却也过出一种团圆的氛围。
晚上出去散步的时候,章远也没忘了在节假日给那个小黑猫加上一餐。那猫已经长大了一圈,逐渐有了后来的风范。
晚上如同往常一样,分别洗了澡,清清爽爽地坐在沙发上聊了会天。井然静静地听章远说学校里的事,专注地望着他,一秒都不曾移开目光。
章远被他看得耳朵发热,闪躲着目光问他看什么。
井然也不在乎别的了,坦然地说:“看你啊,现在多看一会。以后你长大了,我就看不到现在的你了。”
“说什么呢?”章远红着脸笑了,眼睛弯弯的,“莫名其妙的。”
很快章远哈欠连天,被井然催促着去睡觉。
井然又在沙发上坐了很久,一动不动,安静的像一座雕塑。
终于,他深深吸了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井然摸了摸口袋里的绒布盒子,这段时间,这枚领针他都是随身带着。
他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章远虚掩的门前,握上那冰冷的金属把手,攥的紧紧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缓缓地低下头,将额头抵在门上,难以自抑的悲恸让他呼吸都显得有些艰难,半晌,低哑的声音颤抖地从喉间吐出。
“宝贝,我去未来找你,”他呢喃着,像自言自语,又像是对什么人说,“你在未来……等我。”
说着,他用力推开了门——
“吱呀——”一声,章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阵风从窗口灌了进来,半开的门又“啪”地被风关上了。
章远重新闭眼上翻了个身,拽着毯子的一角盖在腰上,又沉沉睡着了。
58.
井然像是走过一条长长,长长的路。
他沿着来时的路,走马观花似的,烙在灵魂里的回忆如同黑白默片,无声地与他擦肩而过。
他19岁的爱人端着托盘穿梭在灯红酒绿中,扭头看向他,顿时笑了。他骑着脚踏车飞驰而过,校服扬起,带走一片夏意。他22岁的爱人跑在前方,在沙滩上留下一串脚印,他大叫着踩进海水里,被冰地跳了起来。他站在雪白的校门口,背着书包,蓬松的发,细瘦的脚腕,一回身,眼睛直直地望过来。他24岁的爱人在沙发上睡着了,他很疲倦,手里还拿着婴儿的口水兜,上面布着奶渍。他撑着伞站在暴雨中,眼里的思念成了型,深沉地压过来。
他……26岁的爱人,冷淡的,又温柔的,他敛下眼睫,把所有的情绪都藏在心里。他站在冰天雪地里,带着满怀的温暖拥了上来。
不过一瞬间,井然却仿佛走了一辈子。
他深深吸了口气。
2019年9月30日。
井然拉开房门,快步朝楼下走去。
陈伯正握着电话对着另一端解释什么,被突然出现的井然吓了一跳:“少爷?”
怎么少爷又换了身衣服?还是他从没见过的样子。
发白的T恤和宽大的裤衩……陈伯瞪着眼睛,有点难以接受,从小在穿着上也讲究严谨的少爷还从没穿得这么随便过。
井然冲他伸出手,他赶紧把电话递了过去。
“小周。”
“井少,”那边传来一个男声,“陈伯没说清楚,您是要去哪里?”
“海市,帮我订最近的航班。”
那些之前在他心里眼里模糊不清的地点,在他开门的一刹间揭开朦胧的帷幕,如同注入养分的枝芽,瞬间长成参天大树。
时间不在作梗,那些讯息便一清二楚。
从自己的城市到章远的城市,全长700多公里,飞行时间不足两小时。
那么近,又那么远。
“最近的机场是在临近的省会城市,航班较少,一天只有一班,”那边顿了一下,“中午12点35分起飞,加上从机场到海市的路程,大约下午3点到。”
井然皱了下眉,说:“帮我安排司机,开车去。”
电话另一端的人犹豫了下,再度开了口:“井少,明天的工作推不掉,您忘了吗?”
井然确实忘了。
他在别的时间林林总总加在一起呆了一年,肯定会忘记。
那边继续说:“证监会约谈您必须出席的,一周前就确定了时间。”
井然皱起眉,周特助的话让他觉得有些陌生,一时间他还无法适应,他仔细想了想,才记起好像有这么一回事,前段时间证监会陆续约谈了地区里较大的企业,事到临头再推掉肯定不可行。
井然握着手机在客厅里踱步,表情阴沉。
陈伯站在一边看他这副样子,也跟着惴惴不安。
井然想立刻见到章远和小斐,又不可能开罪证监会,金融行业牵一发而动全身,谁都不敢拿来当儿戏。
周特助说:“井少,开车时间要十来个小时,也要明天白天才能到,如果您不急于这半天……”
“我知道了。”井然打断了他,说,“那订机票吧。”
怎么能不急?半天,能把他这颗焦躁的心熬化。井然咬了咬牙,脸上的表情有些凶狠。
周特助立刻应下:“井少,需要我陪同吗?”
“不用,你安排好接机的车。”
“好的。”
“还有,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公司的事我明天路上交代给你,有事情就电邮。”
“明白了,井少。”
挂断电话后井然站在原地呆了半晌,他犹犹豫豫地按下章远的手机号码,却一直没按拨通键。
他还没准备好,打通了电话,隔着漫长的电波,他应该对章远说什么?
井然脸上出现一丝迷茫。
2019年,27岁的章远,只比他小一岁。
明明刚刚他才19岁,刚洗过的头发吹的蓬松,四肢雪白幼细,坐在沙发上对着自己笑,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娇憨。
井然无意识地抬手按了按胸口,太想了,太想他了……想的心口发紧,一阵阵地钝痛。
陈伯站在一边,看着挂断电话后突然显得有些失魂落魄的少爷,满肚子的问号。
他欲言又止地上前了好几次,在井然终于把电话放回机座慢吞吞地走上楼梯的时候,连忙追上去问:“少爷,你要出远门吗?”
井然停下脚步,点了点头,他突然想起来似的,对陈伯交代道:“如果父亲问起来,您告诉他,我去找我的Omega。”
陈伯倒抽了一口气,震惊地张开嘴巴:“什……”
少爷什么时候有了个Omega?这可是天大的事,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哦,”井然又说,“对了,还有我儿子。”
“……”
陈伯颤巍巍地回到房间吃了片降压药,正走回客厅,就看到井然换了身衣服从楼上下来,熨帖的衬衫西裤,深色的西装挂在手臂上,手里握着一个纤长的绒布盒子。
“陈伯,我去趟公司,您早些休息吧。”
说着,还不等陈伯应声,井然快步出了门。
秋天的夜晚是真的燥,明明晚风徐徐,却吹得人焦躁不堪。
井然是不想让自己闲着,他也确实不能闲着,一注意时间,就像是把一秒钟分成了无数份,像是过去了一年,分针却只走了一格。
他把自己埋在了工作里,他花了一些时间去重新熟悉现在的工作,然后把堆积到下周处理的文件一份份看完,必要的签字签好,放在办公桌上等秘书来取。
深夜的时候他也困了,合衣在沙发上躺了会,但是一闭上眼就全是章远,他只能重新站起来,站在落地窗前抽烟。
烟蒂堆满了烟灰缸,这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了。
井然洗了把脸,站在镜子前打开了那个绒布盒子,他拿出领针吻了吻,像是捧着珍宝,郑重地穿过领孔。
看,很衬。
上午和证监会负责人会面的时候井然沉稳冷静,一丝不苟的完全没有前一晚着急的样子。事情结束之后,他立刻上了开往机场的车。
西装外套扔在后座上,井然认真地听周特助汇报未来一段时间的计划,之后交代他一些工作上的事。他微微皱着眉,声音依旧低沉。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特助总觉得井少好像变了些,具体变在哪又说不清楚。
要是打个比方的话……大概是他以前是一柄锋利而冰冷的刀,让旁人退避三舍,现在却好像配上了刀鞘。
“好,”井然接过周特助递过来的机票和证件,对他点了点头,“小周,你辛苦了。”
“我应该做的,您太客气了。”周特助连忙说,“井少一路平安。”
井然对他笑了下,说:“谢谢。”
目送井然走进安检,周特助才摸了摸心口长长舒了口气。
——我天,井少竟然笑了。
天知道井大少爷阴晴不定,在公司看他笑一下比登天还难,倒是常有伴着雷霆震怒的冷笑罢了。
59.
85分钟的飞行时间,井然一直望着外面,即使眼睛有些干涩,他还是没让自己睡一分钟。
机翼穿过蓝天白云,盘旋着平稳向下,终于降落了。
周特助办事周到,特别约了可以供人躺平休息的商务车,司机专业而话少,除了问清楚地址便再没开口。
直到砰砰的心跳安静下来,井然才突然反应过来,他忘记让小周帮他买一只新的手机。
阴差阳错的,他又有了通讯上的障碍。
井然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倒也觉得无所谓了。
车驶上环城公路的时候,井然提了个要求,问可不可以从海边公路走。
“可以,”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着井然,“可是先生,这样会慢点,时间要多出半小时,我听说您很着急?”
“没关系,就从海边走吧。”
井然侧靠在车窗处,在逐渐露出一抹蓝的时候降下了车窗,海风灌了进来,依旧是微咸地味道,没多久,他看到那间临时房屋做的小餐馆,那个佛系的老板依旧坐在门口晒太阳,像是他从来都没离开过一样。
那时他驾着车,章远趴在副驾驶的车窗上,偶尔回头冲他笑,阳光洒在那密密匝匝的睫毛上,比任何都要璀璨。
他们朝着和现在相反方向,驶向蜜月一般的路。
后来,他没能和章远一起回去。
井然揉了揉鼻梁,那里一片酸涩,手指向上,又轻轻抹了一把眼睛。
但是没关系了,现在他也走上了回家的这条路。
从进入海市的时候,天空就开始飘雨,秋雨缠绵,雾蒙蒙的细如牛毛,看来之前是下过一场不小的雨,车开过一条条的路,不平的路上积起小小的水洼。
他从那个旧巷下了车,举着伞沿着那条老路往家的方向走。
路过那个公寓,水池的喷泉已经停了,毛毛雨落在水面上,基本激不起什么水花。
井然四周看了看,下雨天都没孩子来玩了,连猫都躲起来了。他叹了口气,转身要走,刚踏出一步,一个黑色的肥猫从绿化带后面钻出来,跑到树下,在一片干的地面上抖着毛,它看了一眼井然,扭头去舔自己的后背。
井然盯着看了良久,渐渐笑了,大步朝小区走去。
这条路他走了很多次,第一次是大雪天,章远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跟着,第二次是暴雨,章远走在他身边,第三次第四次都没有章远。
这一次依旧没有章远,但是这条路,他从来没走得这么踏实过。
到家的时候是下午3点半,家里没人。
其实想也知道,工作日的时间,章远是要上班的。井然下到二楼,忐忑地敲响了吴阿姨家的门,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探出身子,看到井然,愣了半晌,迷茫的神情渐渐变得清明。
“你……你是……”
“我是小远的Alpha。”
“对,对,我好像……好像见过?”老太太有些激动,又突然愤怒起来,指着井然教训,“你这个Alpha,离开的时间也太长了!你怎么忍心的!”
看来打破了时间,别人对他的记忆也出现了些许变化。
井然垂着头,老老实实地被吴阿姨教训了半天,后来他一声不吭悉心受教的样子也让老太太不忍心了,口气也软了下来:“你这个小伙子,得好好对小远,他们父子俩这几年的确不容易。”
“是,”井然诚恳地点点头,“您放心,我会一辈子对他好,不会再离开他们了。”
吴阿姨这才松了口:“前段时间啊,我老伴儿生了场病,小远不愿我们太操劳,就把孩子送去上早教了,偶尔他忙不过来,我们才帮忙带带。”
“早教?”
“是啊,这眼见着也快放学了,不然你进来坐会,等等吧?”
井然没进去,他朝吴阿姨鞠了个躬,郑重道了谢,就转身下了楼。
井然独自站在楼道口,沉郁地盯着雾蒙蒙的远处,深色的衬衫和西裤让他整个人隐在阴影里,他身影挺拔,宛如一座沉默孤寂的雕像。
等待的时间无比的漫长,等的人一直不来,就像是没有尽头一般。
他感知不到别的东西,心脏的血液像是随着拉长的时间也褪去了,只剩下荒芜一片。
他等着章远,就像是等着养分。
那辆熟悉的车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井然动了一下,他向前走了一步,又堪堪停住,半截身子依旧隐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表情。
心脏的血液翻滚起来,仅仅一瞬,就让那荒芜的地方绿意茵茵。
心跳声越来越快,井然抬起手按了按,又深深吸了口气,却有些喘不上来。
他本以为他已经够平静了,却没想到,仅仅是看到章远车,所有的冷静都分崩离析。
车停在距离楼道十米远的花坛旁边,章远从驾驶座踏了下来。
深色的伞撑开,挡住他的半张脸,只看到那秀致的下巴和丰润的唇,唇角边的痣俏生生的。
井然站在暗处,大口大口地呼吸,试图让自己发抖的双手安静下来,他一双眼睛深得像湖水,贪婪地望着章远的方向。
章远撑着伞,整个人走到井然的视线内。
他一如既往的清瘦,白色的衬衫被腰带掐出细窄的腰身,他眉眼修长如峰,不笑的时候显得有些冷淡。
他迈开长腿快速绕到车的后座,拉开车门,下一秒,就冲这里笑了起来,拢着和煦的光,像是瞬间放了晴:“到家了小斐,快,把帽子戴上。”
井然听不见孩子的声音,就见章远半个身子探进去,单手将一个绿色的豆丁抱了出来:“下雨啦!”
“下雨啦下雨啦!”孩子尖叫着,踢着小雨靴嚷着要下来。
章远把他放下来,就见他穿着个绿色的小恐龙雨衣,小小的一只跑得很快,他跑到最近的小水洼上,撒欢似的蹦了起来,溅起的水花细碎,脆生生的笑声停不下来似的。
小斐长大了一些,还是很有活力,跑起来像个小炮弹。
井然的眼睛有些痒,他粗鲁地抹了一把眼角,抬腿走出楼道。
他没有撑伞,毛毛细雨落在发上,融成一片茸茸的水珠。章远又将半截身子探进车里,井然听到他扬声问小斐:“书包你自己背还是爸爸拿?”
孩子正踩水踩地兴起,根本没理他,章远无奈地把那小小的书包勾在小臂上,“砰”的一声关上车门。
章远撑着伞直起身子,余光正瞥到站在距离小斐不远的地方,一双铮亮的皮鞋,笔直的腿。
章远愣了愣,缓缓抬起伞,像慢镜头一般钻入视线的深色西装。
章远张了张口,不由自主地握紧了伞柄。
再往上,入眼的是漂亮的下巴,削薄的唇紧紧抿着,高挺的鼻梁,和那双……夜夜入梦的深沉双眼。
章远的眼神落在那整齐的衬衫领口上,细长的银色领针穿过领针孔,一端缀着小巧的松果。
【等以后我带给你看。】
恍然间像是又回到2012年,这个男人还一如初见的样子。
章远哽了下,眼睛瞬间就红了。
井然想喊他,他开了口,却没发出声音,喉咙像是被封住了,不受控制一般地颤抖。
所有的感知都迟钝了,两个人沉默地看着对方,仿佛是近乡情怯,生怕是假的,生怕希望再次落空。
半晌,章远笑了,丰润的唇不易察觉地发抖,那副表情仿佛随时都会落泪。
井然大步冲章远走来,短短的距离,却像是一场浩劫,他先是无意识地摸了摸章远的脸,被秋雨扫的微凉,用手掌覆住,好一会才能感绝到温软。
井然的指尖都是麻的,他忍不住发抖。
不够,还不够。
井然一把抱住他,箍着他的腰,力道大得井然,将他拥进怀里,恨不得将他揉碎一般。
章远因为冲力向后退了一步,手中的伞倒着落在地上,在水洼处打了个圈,跳的正开心的小恐龙吓了一跳,停下了脚步,呆呆地望向父亲的方向。
井然闭上眼睛,他们离得那么近,胸口隔着薄薄的布料,震动的心跳听得清清楚楚,胀满的心脏张牙舞爪地长出参天大树,郁郁葱葱的迎着风。
“宝贝,宝贝……”井然低低地说,挨着章远的耳垂,“我回来了,不会走了……”
眼眶酸涩得灼痛,滚动的喉咙泄出一丝哽咽,他终于拥有了全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章远缓缓抬起手,反手抱住他,瘦长的五指抓紧了井然的后背,数不清的情绪涌上来,他有那么多委屈,那么多思念,那么多苦楚,那么多话想说给井然听。
但是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了。
时间将他的爱人从远方带来,又残忍地将他一次次带走。
足足七年时间,他们相处的时间只有一年。
但是现在,他的爱人回来了,其他的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他们相遇,相爱,如同浩劫,又如同奇迹,背道而驰走了整整一个圈,思念跨过分别的漫长时间,在生命里烙下不灭的印记,所幸上天眷顾,还给了他们后面大半生慢慢厮磨消化。
所幸时光还长。
章远将脸埋进Alpha的脖颈,轻轻地回答:“嗯。”
60.
至此,章远终于等来了他的爱情。
-全文完
字数13W,正文到此为止啦!
会有番外(如果有建议可以评论里提给我,如果我有想法就会写)。
感谢本文各位金主的打赏,我已经变成奶茶喝下去,长了好几斤肉了,应该会伴随我一生!
特别鸣谢OK给我打广告嘎嘎嘎。
下面真的就是废话啦!
开这篇文的目的我前面说过,就是个很猥/琐的想法,原计划是每更5000字,6更完,总字数3W左右。妹想到计划赶不上我啰嗦,居然超出10w字。
不过自娱自乐能有人陪我一起我真是非常嗨森。
这篇bug很多,但是就按头恋爱嘛,所以请大家多担待,我的水平也只能到这儿了!
虽然有大纲,但是中间一度也写得比较煎熬,能写完多亏了大噶的鼓励。
总之,谢谢啦!
经提醒放了个时间线在评论。
《大梦一场》读后感
这么长的读后感容我转过来自马留念
谢谢谢谢谢谢!
(文末附文章链接)
这两天重看忽而今夏,白宇说那个剧情就是一把小刀子一点一点割肉的虐,我觉得这篇也有这个特点。赵云澜恢复了一点裴文德的记忆,去和沈巍征询的时候,这个伏笔就埋下了。沈巍承认自己受重伤,让赵云澜对沈巍这种打掉牙硬往肚里吞的个性有了新的认识,和之前知道沈巍用心头血做药引喂他是同一种心情,感动,更多是对沈巍自残自损只为了自己的心疼。到了裴文德的故事,对于裴文德来说,沈巍是见过三面、救过他命、熟悉的陌生人,后来又代替裴文德牺牲自己以拯救苍生。我猜从第二次开始,裴文德就对沈巍这个人动了心思(妖血因动情动欲...
这么长的读后感容我转过来自马留念
谢谢谢谢谢谢!
(文末附文章链接)
这两天重看忽而今夏,白宇说那个剧情就是一把小刀子一点一点割肉的虐,我觉得这篇也有这个特点。赵云澜恢复了一点裴文德的记忆,去和沈巍征询的时候,这个伏笔就埋下了。沈巍承认自己受重伤,让赵云澜对沈巍这种打掉牙硬往肚里吞的个性有了新的认识,和之前知道沈巍用心头血做药引喂他是同一种心情,感动,更多是对沈巍自残自损只为了自己的心疼。到了裴文德的故事,对于裴文德来说,沈巍是见过三面、救过他命、熟悉的陌生人,后来又代替裴文德牺牲自己以拯救苍生。我猜从第二次开始,裴文德就对沈巍这个人动了心思(妖血因动情动欲而发作),但是沈巍救他叫的是“昆仑”,他自己也不确定沈巍对他到底有没有情意。后来偷偷看到沈巍抿过他用的酒杯,他更加激动(妖血发作)想和沈巍确认想法,但是家国苍生为先,他要先去拯救万民,结果沈巍替他而死。他后半辈子说是为沈巍而活也不为过,入佛门是为了沈巍,因为沈巍说过自己是鬼王;养魂灯找沈巍,因为沈巍说自己伤可愈断肢可生,不会死。他养着沈巍的神魂,找到沈巍恢复的身体便可将沈巍复活。然而小裴找到小鬼王,以身养鬼耗费精气,对着没有沈巍的记忆却长着沈巍的脸的小鬼王什么也不能说,最后精气耗尽,沈巍恢复,他才终于放心去赴来世,也并不求自己的感情和付出有所回应。
到这里,我们都觉得小裴太惨了,可实际上呢?我必须夸作者,玩儿命夸那种。不觉得养鬼的小裴很熟悉吗?那就是一万年里的沈巍啊!! “沈巍踽踽独行,每一步都走的艰难,他承诺不能与昆仑相见,不可以伴他左右,他只能竭尽所能的多看他一眼,多一次擦肩而过。…有时候等沈巍来时,他已经化作一捧白骨。有时候,还没等沈巍寻到他,他已经踏上奈何桥。“陷入轮回的每一任昆仑转世都毫不知情,甚至只有几面之缘的沈巍都不一定能给他们留下印象,像这种用自己的血肉去保每一世昆仑的安宁,沈巍不知道干了多少遍。即便最后山圣归位,神格恢复,沈巍之前一万年做的一切赵云澜也无从可知。赵云澜最后感觉痛苦,有两点,而且都不是为了裴文德的悲剧而痛苦。他的痛苦在于一,在想起小裴的这段记忆后,他终于能体会到沈巍的感受,然而裴文德一世短短几十年,沈巍一个人熬了一万年,那种等待隐忍想想都觉得难过,可沈巍就这么一个人熬下来了。作者描写小裴最后在奈何桥远远望见沈巍终于解脱,让我想起原著里沈巍最后决定牺牲自己成全赵云澜的情节。裴文德知道沈巍已经恢复,不确定他是不是还有小鬼王的记忆,但是因为沈巍还是沈巍,所以裴文德释然了;而沈巍当时决定抹掉赵云澜的记忆,牺牲自己,还是在不知道神农会有让昆仑神魂归位这么一招的情况下。沈巍只是希望赵云澜可以一直活下去,他可以安心去赴死。可以说这段记忆让赵云澜真正意义上体会到了沈巍一万年来的感受,赵云澜心疼沈巍。第二,沈巍一万年不敢和他的转世有太大交集,怕违反了约定对他不利,于是只能压抑自己,并且在可控范围内尽量增加和他碰面的机会,哪怕已经是死了的转世,也要见上一面。并且每一世发生什么事,见面什么情况,沈巍都当宝贝一样珍藏,记得一清二楚。如果沈巍知道自己曾经和他单独共处五年,同吃同住还有更亲密的接触,但是没有了任何记忆,并且这段相处还是用他的性命为代价换来的,不说崩溃,沈巍也会非常非常非常痛苦。我们在文中读到的体会到的,为小裴流的每一滴眼泪痛的每一次心,其实都只是沈巍漫长的一万年长河中,一个小水滴罢了。这个思路真的绝了。全文走赵云澜和小裴的视角,其实所有他的情感,都更是沈巍的。
从第一篇文开始,就是我很喜欢很关注作者 @少葱 ,每次发就是几万字有肉有剧情的一发完。看文也看了好些年,虽然经常看作者标pwp,但是我觉得pwp之间也是有区别的。pwp顾名思义是porn without plot或者plot what plot,说白了就是没情节上来就干。但是就从葱太一开始的三部曲我就觉得这个作者的pwp有自己非常明显的特点,就是逻辑性很强,剧情非常干货不含水分,而且肉的部分进的很自然。就比如这篇里的,赵云澜全部恢复记忆之后,带着小裴的遗憾和和沈巍共感的心疼,才有了“消失的部分”,很顺畅。总之这篇是我巍澜+巍澜衍生里最喜欢的短篇,没有之一。葱太谦虚说太长,害读者浪费时间,我觉得我看这么好的文,包括后面我有的感触和思考,都不能说是浪费时间。反而我点进去一篇平淡无奇的流水账,那才是真的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