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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必改无疑的烂文拉出来营业，我可以烂但我cp必须99，520快乐～

7k+，部分情节根据真实事件改编（？）

“兄弟们在吗，快出来，都听我说！”

深夜两点多，星之队的内部群聊窗口突然冒出了一个红点。熬夜追剧的西施揉着眼打开窗口，发现又是东方曜在哔哔赖赖，一边不停刷着表情包，整个人看上去狂乱不已。

孙膑和鲁班大师估计都睡了，只有蒙犽冒出来敲了个问号：“？”

西施咬着薯片打字：“你最好说的是重要的事。”

“很重要，非常重要。”东方曜回复得飞快，可以想象他在屏幕那头噼噼啪啪快把键盘都敲飞了的样子：“我偶像和我互关了！”

蒙犽：“……”

西施：“就这？”

“就这！就这！这难道！不值得好好庆祝吗！本队长决定了，为了纪念偶像和我互关的这一天，明天出来聚会，我请你们吃饭！”

西施手一顿，删去对话框里的“白浪费我五分钟时间看全剧高潮部分东方曜你给老娘速速滚蛋”，改成“那太好了小队长你和你偶像真是天作之合郎才郎貌情同意合比翼齐飞呀”。

东方曜，id星辰之子，一流捧哏二流写手，常年混迹于某创作交流平台，凭一手出神入化的彩虹屁小有名气。每次tag有更新，星辰之子不请自来，小伙汁年轻力壮手速快，两分钟内就能交上一篇两百字的小论文，歌颂天仙下凡创造神迹，妙笔生花画龙点睛，宛若米开朗基罗再世，达芬奇复生，维纳斯见了老师的作品都自惭形秽，看了此作的自己眼泪都流干了供给全世界人民几十年的缺水危机，卧病在床十年的朋友忽然痊愈健步如飞不知去向至今未归。行内人看到星辰之子的传统艺能点个赞心满离评，一般路过群众只觉得这人嗑成这样也是没谁了，看把孩子饿的，怕不是从哪个组织刚放出来的小神经病吧。

东方曜，老吹牛皮家了。

他不仅吹大神，他还吹自己。身无长技，唯有写文，无奈少年人才疏学浅，文笔稚拙，终究也只能拘于二流。但这一点都不耽误他吹自己，吹到飞起，吹到天荒地老，吹到路人转黑，鸡啄完了米，狗舔完了面，他还在孜孜不倦地装逼，“下次本天才冲榜一你们可要睁大眼睛看清楚咯，出风头这种事我从来不屑去做，但是榜一的宿命也是我无法摆脱的呀！”

其大言不惭的程度，一度为人所不齿，网络小警察连夜出动，要不是有班叔帮忙说话保释，东方曜差点儿在脆弱的花季年华惨遭当代网络十大酷刑之一的818，过早结束冲浪人生，前功尽弃身败名裂。

但无论东方曜再怎么吹，tag榜一的位置永远都在两个人的手里交换：这两人堪称镇圈二神，一个id叫惊鸿之笔，一个id叫青莲剑仙。惊鸿之笔文画双修，堪称全网都不可多得的大佬，但面目神秘，从不主动与他人互动，谣传为人冷酷。而青莲剑仙主修文字，笔法纯熟，布局独到，字里行间隐有飘逸不羁之意，明眼人一看便知这功力非一般业余写手所能及。他就是东方曜的偶像，也是东方曜的热评狙击目标——每次出文必抢前排，每次彩虹屁必写够五百字，每次点完赞必翻来覆去品读多次学习该作精妙之处并做详细笔记赏析。东方曜的文法，一多半都是学青莲剑仙的；不过别的不说也罢，他连偶像的高傲也一并学去了。

青莲拽他也拽，俩人要是凑一起真不是一般的欠揍，那估计可以吸引一个连的火力，黑粉堆起来可以去拼多多拼个幼儿园。

做人呢是该傲，但是给你脸呢你得要。

有的小孩道理说一遍就会，而有的小孩脑子里没有道理可言，坚信偶像最牛就是自己最牛。年仅十八岁的东方曜，为了追随喜欢的太太的脚步，不惜日更万字，只为博得青莲惊鸿一瞥；就连他被顶上第一的热评，下面都有人好心助力：“捞小星星上去，n人血书求青莲看你的头号粉丝一眼”。无奈青莲似乎不怎么读评论区，很多时候大家的请求都石沉海底。东方曜有点愁又有点酸涩，每天打开软件清空一下小红点，一边为青莲的更新激动得眼含热泪在床上扭出秧歌，一边又因为今天依旧没有等到青莲的回复而惨惨戚戚。久而久之，执念化成了梦境，在梦里偶像不仅和他关系亲近无话不谈，甚至已经成为他的绑文，在着手动笔写两人的联动文了！这对一个写手兼粉丝来说，是多么至高无上的荣誉啊！东方曜狂喜，东方曜起飞，东方曜毕生满足，东方曜醒了。

他躺在床上，盯着黑糊糊的天花板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此时大概是凌晨时分了，有点湿冷的空气悄悄地钻进被窝里。少年愣了良久，安静地侧过身去，把侧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种莫名的失落；那样闪光的人，唯一踏下神阶的时候，还只能趁这样私密而大胆的梦境，而醒过来却发现自己依旧睡在黑夜里，像睡在一团灰色的尘埃中。

怎么说呢，有些怅然若失。

这么一折腾困意也消了大半，东方曜也不开灯，在黑暗里划亮屏幕打算随便看看，却眼前一花，看见青莲的头像赫然出现在评论回复的提醒里。

东方曜：“……”

东方曜：“我靠，莫非我还梦着呢？？究竟哪个梦是梦而我又梦到了什么？”

西施一觉起来就看到星之队群聊又被东方曜以一己之力刷出了99+，打开一看，排除没有用的垃圾感叹句，提炼出的中心思想就只有：偶像回我评论了。

东方曜说：“非常刺激，心脏砰砰砰要跳出喉管的样子，呼吸加快，浑身发麻，情绪亢奋，怎么办我是不是病了。”

西施沉默了一下，打字回复：“小队长，你这个大直男以前是不是没谈过恋爱？”

追个写手太太能追成这德行的，东方曜是独一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暗恋人家太太。

后来倒是风平浪静，青莲剑仙回复东方曜的频率越来越高，连带着评论区的其他小粉丝也总能被照顾到；直到东方曜半夜冒出来宣布偶像和他互关之前，西施已经知道青莲剑仙几乎会回复他的每一条评论了。

所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大抵如是，青莲剑仙终于看到了星辰之子日更万字的连载长篇。那是东方曜倾注最多心血的作品，也是最受欢迎的一篇，而青莲在文下发表的评论，句句精炼，字字珠玑，当然也不拘于一般人的眼界。

@青莲剑仙 评论：“我觉得很有意思的一点是，老师你的文笔和本人看起来截然不同，是一种仿佛能从喧闹中品到苍凉的感觉。能把主人公的热烈和忧郁如此细腻的表达出来，简直叫人刮目相看啊。不过情节安排之类的方面还是有不妥之处，希望能够好好斟酌一下，期待下次更新，毕竟来日方长嘛。”

明明一针见血，褒贬分明，东方曜愣是觉得偶像全篇都在夸他，仿佛青莲真人就站在他面前，神色自若，用（他自己脑补出的）温润清朗的嗓音鼓励他说：写得不错，继续加油。而且，而且偶像还叫了自己老师！东方曜脸红红地摸着自己心跳如鼓的胸膛，一会儿觉得不敢当不敢当，一会儿又口是心非地感到非常受用，害，这谁顶得住啊，做梦都得笑醒。

就凭偶像这一声老师，他明天就可以爆更三章！

东方曜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打开文档，默念一遍奋发图强艰苦奋斗进军榜一时不我待，开始每日的渡劫。

为爱发电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节假日，有三天小长假。大家筹划着搞个活动，建了个群，把还在活跃的产粮选手们三三两两都请了进去，东方曜也在受邀之列。小伙子初出茅庐，这还是第一次参加这么大型的文画活动，那叫个激动，整天把这事挂在嘴边。隔壁的西施被他念叨得烦不胜烦，说：“不就是个活动吗，小队长你激动什么？”

“这可是活动！活动啊！有很多人聚在一起创作的那种，说不定我能接近更多高手，同他们切磋比试文笔呢！”

“什么呀，大惊小怪，大佬们搞活动这不是很平常的事吗？”

西施说完，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

“或许……这就是热圈无法理解的痛苦。”东方曜想了想西施常翻的八九万参与数的tag，又想了想自己北风飘零的冷窝，沉痛地说。

东方曜进了群，第一件事是去扒拉群成员列表。大家基本都在线，群里也很热闹，唯一一个头像灰掉的就是惊鸿之笔。她也会来参加吗？东方曜有些惊奇，他距惊鸿这么近好像是第一次。再往前翻，却找了好久都没找到青莲剑仙的名字。他有些怏怏地退出来，发现群里热闹非凡，好像正在迎新。

仔细一看，来的正是偶像，跟在他后面也进群了。

一时间群里流速飞快，有排队形迎新的，也有趁乱摸摸新人小手的，期间夹杂着几声青莲狂热粉丝看见偶像本尊的不可名状的哭泣和鸡叫。

东方曜不屑于打一长串啊啊啊，天才少年总是有要有点包袱的。

看星星咯：“偶像偶像你还记得我吗，一直特别喜欢你，我看了好多遍你的文，做梦都想面对面跟你说话。对了，我就是那个星辰之子，你的粉丝列表里最闪亮的一！颗！星！”

他的话很快被刷上去，但过了一会儿，青莲办完事回来，却准确地在一大堆消息中把这句话找出来回复了。

长安第一剑：“@看星星咯 你就是小星星老师吧？你好啊，我也很喜欢看你的作品。”

“小星星老师”，这样的称呼，还是第一次有人用。东方曜愣了愣，有些反应不过来在叫自己；从青莲的口中说出来，虽然只是没有情感的消息，但却有种调笑的意思，又莫名妥帖得温柔。

东方曜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瞬间全神贯注起来，紧张兮兮抱着手机试探问：“偶像，我可以加你好友吗？”

年仅十八岁的东方曜，觉得自己小小年纪，已经赢得了整个人生。

不仅加到了偶像的qq，他还加到了偶像的微信。青莲说他用后者比较多，主动找东方曜要了账号。自此东方曜的朋友圈好像就被某时尚生活博主进驻了似的，天天打开来，可以看到青莲又更新了今天的动态。

他可以看到偶像那边晴朗明媚的天空，很漂亮的云，黄昏时分光影斑驳的林道；

可以看到偶像家养着一只爱睡午觉的白色家猫，总是趴在布艺沙发上晒着太阳闭眼任摸，和照片一角它的主人露出的一节修长指尖；

可以看到休息日青莲消遣时光惯去的咖啡厅的全貌，在他趁吉光片羽的灵感慢慢聚拢成型时，随意写下的飘逸字迹；

最重要的是，青莲偶尔会发自拍，而且角度找得非常好，一看就是老自拍人了。也不拍全，就拍个不露脸的半身，但衣品总是无可挑剔——今天上街走走穿蓝白夹克内搭修身格子衬衫，明天打球就是舒适帅气的运动装束，活脱脱的衣架子。就算看不到脸，也足以判断这是个帅哥了。这要放到x音上去肯定关注率百分百，东方曜庆幸地想着，还好自己是钢铁直男，要我是女的，早就被偶像勾去了魂儿！

东方曜给偶像加了个特殊关注，天天兢兢业业地在第一时间赶去给偶像更新的朋友圈点赞。

每次点赞时东方曜总是想，要是能摸摸偶像家的猫就好了，要是能在咖啡厅里坐在偶像对面看着他写作，要是能一起逛街，要是能由自己给他拍下像朋友圈里那样的日常穿搭，那就太好了。再说那一不小心露出的栗色的发梢，漂亮清晰的锁骨……想着想着，心都软下来，少年人面子薄，莫名被自己的幻想逗得一阵赧然。

哎呀、怎么这么胡思乱想偶像呢！摸着莫名其妙间好像有点变质的心情，东方曜发现无论如何都很难下笔。本来和偶像同台竞技，已经是一件足以让人极度兴奋的事，然而想好了大纲，一旦动笔，又总是觉得不够完美，不足以拿出来示人。删删减减几十回，文档又回到了空白的原点，一代天才也开始为卡文而发愁了。

青莲很喜欢在群里聊天，而且好像每时每刻都在。晚上大家偶尔会开麦一起摸鱼，青莲也喜欢掺和一脚，在麦上给他们唱歌。他的声音果真是清清亮亮的，很好听。这个时候东方曜通常刚洗完澡出来，毛巾盖在头上发梢还滴着水，拿来一听冰可乐坐在电脑前开始码字，还要一边举着手机贴在耳朵边偷偷听偶像唱歌。但是青莲偏偏不让他潜水，看见小星星头像进了群电话，就蓦地止了歌声，带着笑音问：“小星星老师来了？今天还要继续拖更吗？”

“啊这……”突然被点名，东方曜在屏幕前一下子羞赧起来，甚至有些无地自容。想了想还是开了麦，打算为自己争辩几句：“偶像我真不是故意的，拖更是情有可原啊情有可原，今天摸鱼，不是，忙于学习的时候我已经有好好地反省过自己了！嗯，天才也是需要休息的嘛！”

青莲的声音在那边有些模糊，听上去促狭地笑了笑：“嗳，小天才，是不是心虚了。”

群里跟着他的声音一起刷起了“#星辰之子欺骗粉丝 快点更新”的队形。

东方曜：“不不不不不怎么会呢！别骂了别骂了，我写我写还不行吗！”

说时迟那时快，一直潜水的惊鸿之笔也冒泡了：“青莲你是闲着了？别欺负人家了，看把人吓的。”

东方曜把满眼热泪憋了回去，想，还是惊鸿姐对我好。偶像对不住了，本天才爬墙五秒钟。

人前青莲喜欢调戏他，人后两人的微信记录却以飞快的速度增长。两个执笔的人，能聊的东西总是很多，他们彼此交换过的稍纵即逝的灵感，像茫茫沙漠中两道陡然交叉的车辙；讨论过许多话题，那些终将落于笔下的感念，散在思绪长河中的郁结，关于生命与死亡，飞鸟、罗曼史与诗篇。

青莲告诉东方曜，他的真名叫李白。桃李的李，当浮一大白的白。

李——白，音节好简单，东方曜上下嘴唇一碰就念出来，却忽然觉得有种发自内心的愉悦。于是他独自又悄悄念了好几次：李白，李白，李白。从生涩到熟稔，最后甚至添上了一点缱绻，一点微妙的，好像又不太妙的缱绻。却没被情商迟钝又刚好有些困的东方曜发现，只是遂着越压越低的困倦嗓音躲进了温暖黑暗的被窝里，然后从梦里柔软的云朵钻出来。这名字好像有什么魔力，只要东方曜一念出口，就能被它拴住似的，再也跑不脱了。

紧随着活动的正好是一年一度的全国大型同人展，东方曜刚刚高中毕业，腾出空儿来，对这传说中的空前盛况分外好奇，机票都订好了，打算和星之队其他人一块儿去见见世面。启程前几天他收到李白的消息，问他去不去参展。

东方曜知道李白是打算去的，便回复道：去，当然去。

李白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了一会儿，然后问：那小天才，不如我们见个面？

“啊——…”东方曜咽了口唾沫，敲出字又删掉，这样来来回回了好久，终于说：那，那我可以和你一起吗。

说得模棱两可，像是故意没有说明“什么一起”，但对面的人却好像听懂了似的。

可以啊，李白说，为什么不行。

以至于直到到场前十几分钟的路程上，东方曜都拉着孙膑念念叨叨了好久，主要是为了掩盖心里不能平静的波澜。什么今天要买偶像几本个人志才合适啊，你说我邀偶像一起吃午饭他会答应吗，还有，还有偶像刚刚发来了今天的装束方便他找，还是一贯的半身风格，暖黄色的衬衫和低腰牛仔裤，若有若无地勾勒出一点腰线。东方曜也学着发了自己的照片过去，煞有介事地把鸭舌帽压低盖了大半脸，只露出口罩和身上穿着的棉质卫衣，刚好也是鹅黄色的，乍一看像他俩约好了穿一个色系。能够让人雀跃的实在太多了，东方曜每隔五分钟就摸出手机看一眼，一心想着去找帅哥偶像，一进场就甩掉了所有人直奔着李白的摊位去。

人好多，东方曜不得不连声说着“让一让让一让”，扒拉开许多穿得花枝招展的帅哥美女，书包都差点儿被挤掉了，才总算在转角的过道边，在人群中，远远地看到了装束与照片上相似的人。

李白刚好整理完桌面抬起头来，越过茫茫人海，对上东方曜的视线。

他好像早就知道他来了似的。他们之间隔着好多人，像隔着一条长长的网线，隔着一千条文章评论微信消息和一万场笔下的风花雪月，又确确实实像什么都没有，如离咫尺之间。东方曜眼睁睁地看着李白拉下口罩，勾着嘴角，冲这边笑了，柳叶眉扬起来，笑容明亮。

他的心脏突然很大声地“噗通”跳了一下。

东方曜也写过情和爱，却不知道那切身是什么样的体会。就像他现在脑子一片浆糊，分不清这一颗少年心是为何而动，只是循着本能一样呆呆地朝李白的方向走过去。他走过去，看到了真实的李白。不再是一个名为“青莲剑仙”的模糊的代号，也不再是朋友圈里的几十张半身照片，而是鲜活会动的，很好看的，脸看上去很好摸的李白。

“……东方曜？”脸很好摸的李白抬起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心想这孩子怎么呆着不动，不会是傻了吧。

“……啊，偶像！”东方曜猛地回过神来，一贯在电话上叫熟了的称呼此时却有点生涩。他的音一不小心起高了，顺着感叹号飙上去差点儿破音，吓得李白一激灵，早起的瞌睡又醒了八分。东方曜才反应过来这个走调好像有点尴尬，结合第一次面基的语境更尴尬了，只得稍稍地仰着头——偶像竟然比他高——地瞅着李白，眼里闪亮亮的，还蕴了点来不及散去的欢欣。

而他的偶像，看到小孩这副衰样，忽地凑近来帮东方曜抬了抬鸭舌帽的帽沿。这样一来东方曜显得有点乱的刘海和一双金色的狗狗眼就完全露出来了，直勾勾地看过来，一下子就看进李白心里去。

不过没想到一贯能言善道的星辰之子也有这么不知所措的时候，李白起了逗弄心思，喊他：“百闻不如一见，我们星星老师长得还挺帅嘛。”

“偶像你这么说……虽然我也觉得……你、你也很帅！我们俩世界并列第一帅哥！”东方曜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偶像凑得好近，呼吸都打在自己脸上了，热热的，搞得人不能专注。……他夸自己帅耶。

不知道怎么回事，李白好像看到了面前一米七几的小朋友身旁冒出了旋转的小花。实在是太可爱了，他想，或许有些东西已经是改变不了了。

李白抬起拇指，摁住了东方曜的嘴唇：“那么一起吗？”

东方曜有点发晕，他的大脑cpu大概已经华丽烧毁了。偶像突然覆上来的指腹软软的，贴着唇瓣往下抹了抹；虽然不知道偶像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的嘴唇还是顺着李白的动作微微张开了点，过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偶像你说的是什么，一起做帅哥一起逛展还是一起吃午饭——”

李白摇了摇头，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和他咬耳朵，声音如清冽山泉滑过小粉丝的耳畔：“东方曜，你别装傻。”

“你不是喜欢我么？”

喜……喜欢？！东方曜怔住了。

“是啊，不知道是哪个小朋友，睡觉前不关麦，我还在电话那头呢就听见他犯着困连声喊我名字。叫也不搭理，活像喝醉了似的，橡皮糖一样黏黏糊糊的；后来总算睡着了还打呼噜，说的梦话也都是什么喜欢啊爱的。这不是你？”

“啊这……”东方曜整个人都傻了，才想起知道李白真名的那天好像确实是这样，两人电话打到很晚，他撑不住就先睡了过去，睡之前还在想偶像陪自己到这么晚就像一场梦真的很感动。李白接着说：

“还是说我留了那么多评论，陪你聊了那么多晚上的天，尽可能憋出温柔而不突兀的语气说了那么多句晚安，你这瓜皮小孩还没看出我喜欢你？”

“偶、偶像——”

东方曜一直觉得自己对李白只是单纯的仰慕，钢铁直男的身份不可被撼动，就算西施坚持认为他对李白有点什么他也不以为然。但事到如今东方曜惊慌地发现，当“喜欢”两个字从李白好看的薄唇中吐出来的时候，他的心底甜蜜而酸胀地软塌下去一块。

糟了，是心动啊。

东方曜咀嚼着这份忽然变得不一样了的感情，把它吞进肚子里，认真地消化了一下，然后抬头看进李白碧色的眼睛。那眼睛好漂亮啊，是青莲剑仙的眼睛，里面全是洒然的文采和才情。他下意识地勾住了李白的手指，就这么虚虚地握着，李白还在耐心地等着他开口，也任他勾了，在喧嚣的人潮间他们的手悄然相扣。

周围的人走来走去，就像流动的时间，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也没有人注意到李白弯起的眼尾，和东方曜飞红的耳根。

风打着旋悠悠经过，吹来乐声和不远处棉花糖的甜香。过了很久很久，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东方曜终于开口，问：

“那以后……都可以由我来给你拍照吗？”

#这一首长诗赠给我深爱的，深爱着我的人们。

  特别奉送给冰块老师，感谢您不嫌弃我咕咕（。）

  历经一周零一日（？

于2019.5.26 1:45完成初稿。

那么——这是一个关于回忆，关于相遇，关于羁绊与回归的故事。

  Enjoy.

『一首长诗。』

   他的身影投落至我膝上摊开的书面之上，遮覆住二次函数的图像。

  “你好，请问如何去往他的住所？”传入耳畔的淡漠话语与映入眼帘的斑驳照片，那经跃时光销蚀的片状物虽残破不堪，唯独其中的人面容清晰。这是某位大学教授的相片，他住在……

  “直走到教堂然后左拐，他住在那条路尽头的小屋里。”我给予答复后复又低头思索这对于我来说过于繁琐的步骤。  

  “谢谢。”他的目光扫过我膝上与身旁堆放的书，自语般地问道：“你喜欢这些？”

  父亲在世时不允许我接触理学相关的东西，但是我在他去世后整理他遗物时发现了这些珍贵的书籍，我便悄悄地忤逆了父亲的禁令。

  我给出了一个模糊的答案：“可能吧…？”

  我原认为他仅是一位普通的旅人，因迷失方向而问路的旅人。

  于是我抬眸看他。他眼眸微眯，藏匿于其中的是不知名的灰翳与寒凉。他自然地抽走我手中抓握着的铅笔，在书页中部某一算式下落笔演算着什么。

  完成这一过程后，他以笔身轻扣书面。“这里缺少了一个步骤。对于初学者来说，若缺了这一步，这一整道题的解析过程可能会看不懂。”苍劲的笔锋略微内敛，如浸透时光的长剑。

  他尚未离开，我借助云丝间投下的冷光勉强读懂了步骤。“十分感谢！您一定是位学识渊博的教授吧？”

  被我错认为是教授的青年眼波中流转着我无法明晰的情绪抑或是思考的碎片。他仅是轻摇着头。

  “那…您是来交流的教师？”在我有限的认知中，只有教师或是教授才会手握铅笔书写步骤为学生讲解题目。

  他仍是并未以言语回答。我看到他苍蓝色的双眸渐变为一金一蓝。他微叹了气。随后便是长久的缄默，我继续低头看书。在我因似无人般的沉寂而认为他已离去时，他的声音忽而传来：“……附近有旅店吗？”

  不知何时，他捧起我脚旁的书专注地翻看起来，不时在书页上书写着什么。

  “旅店？在我出生之前似乎有过，但玛孚斯——这个小镇的旅人太少，旅店就倒闭了。”

  “……”笔尖微顿，随即再次流畅起来。

  “如果您不嫌弃的话，可以暂时歇居我家。那儿有空房间。……先生？天色已经不早了。”

  “……抱歉，那就打扰了。”他背负着并不沉重的背包，助我拾起放置于地面的书籍。

  他对于我所居住的空寂的空间似乎并无惊讶，而是洞察一切的淡然。

  我翻找出被牛皮纸包裹的两个面包作为晚餐。坐在饭桌一侧，把另一个面包推至青年面前。

  “为什么您要去找那个教授？您既不是教授也不是教师。”我咬下一口干涩的面包口齿不清地提问。

  他迟疑片刻，最终把牛皮纸连同其中包裹的食物一同放回我面前：“…我在寻找我的「子民」。”

 面包险些哽在喉间，用力将那一团被粗略咀嚼的食物咽下：“？！什么？”

  “他是我的子民之一。”

  “我是『一切』。”他注视着我。我才意识到他是非人的存在。这样他眸中所流动的、我无法读懂的碎片便能够有所解释。

  “您是？”

  他修长的手指点落于书的古旧封皮上。

  “我是『数学』。”

  我有些错愕。暂时性地无法组织语言。与学科化身的相遇未免过于虚无缥缈，如今我竟在与『神』对话。

  他无言了许久。而后再次启唇：“我的人类名字叫做「江霾」，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不必顾虑。”

  我再次将面包推至他面前：“那么江霾先生，请问您无需进食吗？”

  这是个无趣的问题，至少在我眼中，他不会进行认真的答复。

  “不用。”他淡漠地回答。随后便再度翻开他未完成阅读的书籍。我将一杯温水递放至他右前方。

  “你很喜欢看数学相关的书？”毫无征兆的问句幽幽略显可怖，无意识的应激反应似是亦减缓速度：“是…呀？”

  他试图勾起唇角，但这一动作很明显地失败了，不知是否因为他过久未进行这一动作？

  他的金蓝眸不知何时又变为了苍蓝色，闪动着锐利而明艳的光。如阳光下反射光线的河面。

  “啊……请问您可以教我吗？像教授那样？”我勉强组织出言语提问。

  “…你确定？这条路比你想象的要艰辛，每一个方程都是你的绊脚石，每一次导数都是阻碍你前行的荆棘。”他的眼眸仍注视着书页，眉心微蹙。

  “但是浴火亡蝶远比平庸死蝶美丽。”我点燃一支蜡烛以提高房间内的光线的亮度。火焰燃起的赤色跳动至墙面。

  “在「子民」回归之日，我必须离开。时间不多。”他抬眸警示我。眸子中闪烁着冷色烛光。

  “足够了！”我咽下最后一口食物。

  

  第二日我在晨光中醒来，发觉江霾已将自己掩埋于父亲留下的成堆的尘封已久的书籍中。

  “早？”我轻声地问安。下一刻他沉稳之声便入耳：“早。”

  早晨的风微冷，如同他冰色的发丝。

  他简要地讲述他将如何教授我，完成叙述后添补一句：“明白了？”

  “明白了。”我抓起唯二的铅笔。

  于是整个上午，我们都埋头于这些古籍中。我不时会起身走向江霾请教他一些对我来说难以解决的题目，每当这时，他便会暂缓他的阅读，转而细细研读题目后缓缓开口讲解，或是索性拿起铅笔补上一条辅助线抑或方程。

  我明晰这个时候才是他真实的模样——对数学超乎寻常的热爱。无论是他沉浸于演算与几何之美的苍茫中，还是他一丝不苟地对待每一道题目。……或是他眸中潋滟的理智之光。

  他的阅读和汲取知识的速度极快，仅一天他便翻阅完一整个书柜的书。

  黄昏的降临出乎意料，当昏暗流淌至书卷上时，我才惊觉夜幕已然翩至。

  随后便是极其重要的问题——我忘记在面包店关门前去买一两块残余的面包。

  江霾活动着因长时间未运动而僵硬的关节：“怎么了？”

  “我忘记买晚餐了……。”我不会做饭，在父亲去世的这半年中，我几乎都是依靠面包度日。

  他兀自推开门转出，身影消失在晨昏线的交界处。

  

  ……或许是半小时，抑或更久，我在昏昏欲睡中听见年久失修的木门发出的吱呀碎响。

  “江霾先生…?”江霾手中似乎抓握着什么东西，我尚未点燃蜡烛，因此无法看清。

  “课外辅导。”他点燃蜡烛，烛光摇曳出那物什的形状……似乎是一捧野菜？

  他简单地清理了炉灶，并且确认它能够使用。锅炉盛着水，被放置于火堆上。

  不多时水蒸气翻卷奏出乐响，他将处理完毕的植物投放入水中。

  距离我上次目及炉灶被使用是多久之前？过于久远的记忆模糊不清，但是明灭的火光点燃了我，唤起了我对食物的本能渴求。

  江霾示意我去到火堆旁，他把厨具递至我面前。尔后他轻握住我抓着锅铲的手，翻动着锅中盛放之物。

  “……我是否有必要教你做饭？”他略显无奈。我颔首以表赞成。

  翻、搅、铲……以及一系列的动作，他引导着我完成得十分熟稔，致使它们在我脑中留下永不磨灭的刻痕。

  最终他寻找出盘子洗净，装入勉强能够称为蔬菜的团状物。食物的芳香流淌。“好香噢……”下意识地赞美。

  他注视着我试探性地将食物送入口中，然后因其过高的温度而哀嚎。

  烛光微弱，我仅能看见他的面容。他的瞳眸仍是既往的深黯，一如沉寂的洋流。眸光随火光跃动而微动，但其中依然是我无法知晓的密谜。

  星光熠熠映入他眸底，浅海中便盛放出碎星。他兀然启唇：“…我的战友，他们煮的食物远比我做的美味。”

  “但是您的食物对我来说已是佳肴。”我略有不解，或许是对于『战友』这一概念的理解。

  他便微抿了唇，将目光聚焦于窗外。我知晓在风化的流沙与浩瀚的原洋之外，有最纯粹的、由数字与计算构筑而成的世界，那里是他渴慕的圣域。

  

  江霾不仅教我数学。他是一位理科全能的老师——至少对我而言。

  我反复地问他对于他来说稚幼不堪的问题，他翻覆地讲述，加以频繁的演算，直至我全然理解透彻。数学便是他生存的意义，他别无他求。

  据他言，我在五天内学会了高中理学的基础，随后他翻找出一本又一本被时光尘封的鎏金封面的书籍。

  “这些书于你而言不再是天书一样的存在。”他如是说道。

  彼时我借助书页的遮掩，手中捏着一根光亮铁丝。他的话语使我一惊，勉强成型的物件险些扣落至地面。

  “但是比起您来说，我仍是微不足道的。”我收起不起眼的金属制品回答。

  他骨节分明的手搭放于某一道关于圆锥曲线的题目上，抬眸眺望教堂的方向。

  教堂的钟声再一次敲响，现已晚间六点了。我想象修女身着黑色的长袍匆匆步出教堂，唱诗班的孩子们也应回家了。

  回归之日距离此刻还有多久？从未浮现的疑问闪灭。

  

  我将铁丝弯卷，抚平它不光滑的曲折，尝试把它弯成一个平滑的弧度。

  反复调整形状，然后粘合。等待风干的过程过长，我便将它放置在窗台，而后走下阁楼。

  我看到江霾一反常态地背对书堆而立，他推开了窗户，手臂搁置于窗框之上，浮灰涂抹袖口。

  又是一个晴朗明净的黄昏，鎏金阳光如颜料般地铺洒至铺就长廊走道的砖隙间。

  他在凝视何物？既非霞光铺陈的苍穹亦非幻想中的光洋。

  被削去一半的铅笔覆落于他未完成的字迹之上，苍劲的笔锋游走于纸上，划开明暗的分界。雾霭般的终末计算结果停留在其诞生的前一刻。

  我看见尘埃，原子向我扑打而来。它们穿越时光的隧道，在我脑中留下永不磨灭的印痕。

  ——不。我与他早已知晓。

  当明夜的无色之光透映至百叶窗的缝隙中，夜莺哀婉高唱，当清晨教堂华丽的铜钟敲响第一声时。

  『回归』将如约而至。如同无梦之梦的轻纱覆上眼眸。

  他终是冷声启唇：“『回归』。在三日之后。”

  那一日终将到来。

  我等待心率失常，呼吸不畅，血液凝滞。被时间封印于此刻。

  但我毕竟为活物，时光的烙印暂且饶恕了我。

  “我也可以成为您的子民吗？”我凝望远处的黛山。

  我听见他的呼吸声。而后他便如初遇时那般凝视我。他的眸光旋绕着星辉、洋流、圣光、羽黛、冰原、炎寒和理性。他是温存的寒冰。

  我静默地等待一个没有谜底的疑问。这般讽喻的提问本不应存在。计算对它的结果是无意义，即便是最为精确的分析亦无法明晰。

  江霾最终也未作出回答，因为我将笔下的分母与零之间划上等号。

  

  夜间落下极大的雨，雨丝如针般刺穿空气划出声响穿过玻璃。伴雨仍无法入眠。我听见笔尖与粗糙纸面摩擦发出的沙沙柔声，却未看到烛光跳动。寂暗间，耳廊捎入一句低喃：“晚安。”

  雨势渐弱。

  

  次日我醒来时，悬挂于屋檐下的雨水滴落，溅起轻微水波漾开之声。光线透过水的折射映出虹带。

  桌面趴伏着人影。连日不眠不休的演算终迫使他堕入安眠深渊。『神』的眼睫微颤，微长水蓝发丝随风飘漾遮覆脸庞，睫羽投下淡薄阴翳。位于右眼角的是造物主细笔绘下的π，昭示其非凡身份。他游丝般的吐息拂动尘埃。

   

  我再次踏上了阁楼。被时光遗忘的玄灰飘落勾勒出物什轮廓。所幸夜雨并未浸染我拙劣的手工制物，我将它自窗框上拾起，以衣角耐心抹拭直至它显露出本真之色。

  足跟落地叩击木板的声响格外清晰，如同灵魂在时光长流中的挽歌回响。

  阳光如水般拾阶落下，此时我再次听到悠扬的钟声。

  

  江霾不知何时已然醒来，站立于最后一个书柜旁，肩膀轻抵斑驳墙壁擦落青灰。他手中捧着一本关于量子物理的书籍。“我的同伴喜欢看这个。”他曾这般同我说道。

  我寻到上一次半途放下的书，再次在未解题目提供的图中作出辅助线。

  我并未打扰他的阅读，即便我们都已然知晓明日将至。

  

  “江霾先生…!”我终是怯怯开口。他停顿了将书自书柜抽出的动作，接捧我递上的厚重书本与微钝铅笔。

  “这个…?你的辅助线应该……”指腹掠过题目，他的微沉嗓音清晰至刻骨而失真至耗散于空气中弥散尾音。如同讲述故事的旅人般轻声地叙述数学之美，将我接引入他的世界。

  笔尖于纸面上点下象征结束的停顿，他侧颈将铅笔与书复又递回我手中。

  这将是我最后一次请教他题目吗？我能否成为他的子民？

  指尖无意间触及口袋，金属制物特有的被体温浸润的光滑暖意传导至脑中。

  我将那金属制品取出，轻捏于掌心中。这沾染了温度的发卡竟炙热如火山岩浆般灼烫十指。

  他完成所有阅读，将最后一本典籍放入唯一的空缺中，同时轻拂去空隙间积落的尘埃。末时晚霞尚未全然融入寂夜的深色中，他再度步近窗台。

  唤他的声音发颤，如同万物阻塞于发声处掐扼声带。

  “…江霾先生…”我将粗劣的手工制品递至他面前，而后似是被掠夺发声权，无法继续未完的言语。

  他似乎略显惊讶，显然思考占据了行为的主导。“这是……二次函数？”他对图形轮廓果然敏感。千万次动作捋成较光滑的线条，经由多次的调整，最终凝练为二次函数的图像模样。

  “…这是…送给您的…”极力试图说出完整话语，却因未名的慑住心脏的情绪而拆分为零碎。

  讶然自眸中渐逝，被清浅笑意所取覆。他微勾起唇角，完成一个完整的微笑。

  “谢谢。”指尖凉意碰触皮肤，他接过了发卡。

  他随即戴上了它，玄黑一般的蓝同他的发色相衬，更添一丝沉着。

  

  清晨他踏出门槛，尚未破晓的暗与光勾勒出他身影。我在晨风中同他告别。

  “我还能够见到您吗？”我执着于无意义的答案。臂弯中禁锢着他递给我的古籍，指尖内扣测量厚度。

  他微叹了气，伸臂似欲抓握住什物，微蜷指尖悬停于我发顶上空。我抬眸凝视他暂停的动作。他的眼眸清明如深潭，我亦无法明晰那其中装盛何物才能使他成为『神明』，成为我们追慕并为之祷告一生的存在。

  初夏的清风仍微冷，将他的温度缓然剥离。两秒的缄默。我能够听见沙砾与他靴底摩擦的细碎声响钻入风隙被卷挟至远方。此刻韶光涤染光亮所及之处，他的发丝与瞳眸亦晕上一缕暖色。发丝与风共舞。

  那本是赋予我的碰触吗？

  他表情微滞，而后收回了手，以指尖于我额心上方顺时针划下圆圈，指尖散射出冰色的光。冷冽气息落于眉心之上。

  “江霾先生？”我对他这一举动稍有不解。

  “…再见。”他的声音一如往日般

  淡然，将严冬招致凝滞一池秋水。

  我竟有一瞬的失声，声带虽颤动却未成功发声。目送他背负行囊步往教堂方向，没有说多余的话语，因为那将是拖曳他脚步的藤蔓。

  他的身影终渐融于漫长的路径中，我微掂脚尖企图眺望，却听见教堂的钟声哑然响起，如同鸦鸟喑嘶的啼唤。

  

  

  下午，我听到那位教授与世长辞的悲讯。夹杂着关于一位异瞳蓝发男子的议论与其一同而来。

  江霾离开后，我在面包店打工赚取工资，渴盼着某日进入学校获取更多知识。

  我所生活的地方玛孚斯是一座临近国界线的小镇。半年后，边界处爆发了战争，因此小镇中的人们纷纷匆忙逃离此处。

  我不得不随人们一同逃亡，战火将小镇的一切燃烧殆尽，如同永不饱足的兽。我仅携带了部分父亲遗留的书籍。其余的典籍也因战争而被销毁。

  我们逃至千里外一座名为塞恩蒂的城市，所幸那里的学校愿意接收我并支持我读书。我因此考上了大学，也接触到更多知识。

  闲暇时我仍会翻阅带来的书籍，手指碰触微泛黄的书页，与数字相融，与几何相拥。这是灵魂与原洋的交涉，与身份，意识抑或年岁无关。

  ——这是纯粹的世界。

  这是由神明谱写，编册并且翻阅过数万次的书啊。

  数学才是最奇妙的深洋，万物皆因它起，亦由它灭。它衍生出千万子民，俯首甘愿为臣。它的一条直线繁衍出万面，它的一个方程含括千言。

  我们都将回归于数学。凡为其着迷之人，必将成为它的子民。

  我们为它沉溺，我们为它唱响圣歌。

  

  岁月的轮替悄然而忽然。我的意识已被时间侵蚀至即将凋亡之刻。

  『我能够成为您的子民吗？』似是极久远的稚幼话语忽而传入耳畔，我便缓缓地，再一次朝向夕辉重复这一问题。

  我企盼答案，我恐惧答案。

  眼前忽现冰蓝发丝，其上夹覆着亮洁发卡。那是我少时的手工制品。

  我仍记得那藏匿于掌心的发卡如火堆中的炭块，灼热似要将指尖连同血管燃烧。

  我嘴唇微颤。因神明莅临，因我的问题即将拥有答复。

  指数函数的值域不再小于零，那是自远古时代弥留下来的错误。

  “江霾先生。”我竭力唤出他的名字。一如刚知晓他名氏时。

  “回来吧。”他唇角的弧度拥有柔和与温度。

  “崖安。”他冰泉与光海般的瞳眸在轻唤我。

  他朝向我伸出了手，我明晰这是赠予我的碰触。我便同他一般伸出右手，指尖触及他微温掌心。

  “我的『子民』。”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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