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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蒲郭】在加纳共和国离婚
*蒲熠星x郭文韬,感觉在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时候就已经预想到了这一天。
*总字数9310,就是要把这个字数cue出来我才能爽
你不用对我说什么
我哭不是因为我觉得舍不得
只是觉得努力了那么久
最后却还是败给不适合
在加纳共和国离婚,这是一首歌的名字,当然也只是一首歌的名字。
这首歌无关他们之间的任何故事,只是有人恰巧因此联想到他们的曾经。
他们从没在一起过,也从未对对方抱有过友情以外的想法。
他们的故事由......
*蒲熠星x郭文韬,感觉在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时候就已经预想到了这一天。
*总字数9310,就是要把这个字数cue出来我才能爽
你不用对我说什么
我哭不是因为我觉得舍不得
只是觉得努力了那么久
最后却还是败给不适合
在加纳共和国离婚,这是一首歌的名字,当然也只是一首歌的名字。
这首歌无关他们之间的任何故事,只是有人恰巧因此联想到他们的曾经。
他们从没在一起过,也从未对对方抱有过友情以外的想法。
他们的故事由一张炒作合同开始,而那时的他们早已心有所属,在征询了各自女友的意见后同意了那些看着就让人浮想联翩却只为挑起热度的条件。
其实只是工业糖精而已,两人对着剪辑里那些看似暧昧的镜头想。
蒲熠星看到郭文韬笑着蹭过来以后下意识往郭文韬的反方向倾斜身体的自己,郭文韬看到蹭过去蒲熠星身边有些尴尬地说这台词的自己,彼此在心中又一次坚定了这个想法。
郭文韬不喜欢肢体接触,被人揽上肩膀的时候下意识就想推拒,但听见蒲熠星的声音以后又停了手,他们还要卖腐的,不能把关系搞太僵让人下不来台。
郭文韬在窗台上朝蒲熠星伸出手的时候其实他是想握上去的,但是这样太明显了,又太愚蠢,不太符合他们聪明人的作风,有一股非常明显的工业糖精味,所以伸出了一半的手又迅速撤回,话音带笑地把郭文韬将出口的话压下:“你伸什么手,倒是去开门啊。”
其实关于他们的关系,他们说出口却不被相信的每一句都是实话。
比如“同事而已,不熟。”,这是实话,他们确实不熟,只是工作把他们安排得形影不离,又因为那份合同而看起来关系还算不错。
“这次把文韬校草叫来给蒲熠星提提神,感动吗?”
“感动,非常感动。”这句当然不是实话,两人都心知肚明,郭文韬听了也只是笑笑没有应答。
“你抱我一下你就知道了。”其实原来没有人cue最轻的郭文韬被蒲熠星抱,但郭文韬主动凑了过去求抱,蒲熠星当然会按照人设满足他,让他求抱得抱,反正都是为了红而已,蒲熠星不介意再为话题度添一把火。
看似两人双向奔赴促成的公主抱其实只是漫长卖腐计划的一环,两人都不是什么太在意名义上贞洁的人,既然说好了要卖腐就要卖得彻底,做出各种暧昧的互动。
都是在镜头上表现出来的关系好,就连一起去日料店吃饭都要被人拍进vlog,郭文韬看着蒲熠星眼睛笑嘻嘻地说的那句“不太一样的开心”看似是临场发挥其实也是被人精心设计过的产物。
他们之间,没有真情,只有假意。
“今天玩游戏我是凶手,所有人都投了我,只有一个人没投我,我想我们应该是真朋友吧。”
“那肯定是真朋友呀。”
其实郭文韬早就知道蒲熠星是凶手了,毕竟他们是要找机会卖腐的,比别人提前知道些剧本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所以只有他一个人不投蒲熠星也没什么奇怪的,对吧?
石凯话里的心意他都明白,但是郭文韬真不能站在他身后,他身后有那么多人,但蒲熠星身后什么人都没有,这正是一个卖腐的好机会啊,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像一首歌的歌词里说的那样“我身边只他一个,却敢去没天光的疯狂梦境”,他就是为了营造出那样的效果。
渐渐的,身边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他们更加形影不离,联系更加紧密,也更多人参与塑造他们在大众面前的形象。
蒲熠星给他俩各自写了一段三押,且只给他俩写了,不为了别的就为了卖腐,要是每个人都写那郭文韬岂不是就不能算特殊的了?不仅如此他还要刻意地强调三押的难度,故意表达出他对这段关系有多上心,其实都是假话,郭文韬心知肚明,又配合着他把三押call back了一遍,不让他唱独角戏。
毕竟卖腐是两个人的事。
“这个人永远不信我。”“我现在都可信他了。”“九号天生多一票。”三句话里凑不出一句真话。
不过随着不断把他俩捆绑在一起的工作他俩建立了还算不错的友谊成为了挺好的朋友这句不是假话,蒲熠星笑着在领奖台上说话的时候瞟了眼郭文韬,郭文韬就心领神会地笑着为他鼓掌。
朋友之间鼓个掌多正常啊,就算是生产队的驴也不能这么造啊,要是真时时刻刻都惦记着卖腐的话他俩不熟的本质才完全会被人一眼看透吧,而且……几乎无缝衔接的工作里他们有想要中场休息的时候也很正常吧。
反正郭文韬是这么认为的,至于蒲熠星怎么能那么敬业地把这种工作状态保持到他俩一起打游戏的时候,他其实也是蛮佩服的。
郭文韬有些弱智游戏操作自己都觉得好笑,放到其他人那里大概早就被骂了八百个来回,蒲熠星却没一句责怪,还跟个没事人一样说:“韬韬,你这就不懂了,我们跟你一起玩是为了你的游戏技术吗?不是的,其实能够跟你一起玩我们就已经很开心了。”
这绝对是假话,郭文韬不相信有人能真的对一直犯蠢的队友保持耐心,就算是郭文韬这样自认已经算是有耐心的人都不敢说这种话。
但蒲熠星这人设确实做得成功,也挺有热度,很长一段时间都被人叫做什么攻控天堂,郭文韬不理解,并且表情复杂地看着蒲熠星那没什么肌肉的单薄身躯,不懂就问:“就你这么瘦一条也能当攻?”
蒲熠星斜他一眼:“韬韬,你别忘了你比我轻。”
“我180欸!”郭文韬不太乐意,故意强调了一下自己和蒲熠星不太明显的身高差。
蒲熠星的后槽牙看起来要被人咬碎了,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吐槽:“你是不是对你自己的样貌声音或者性格有什么错误认知?”
“就你那语气里的波浪号,过分精致的脸,比我高却还是只有那么点的体重也能当攻?”
“但我能一拳500欸!你能吗?”郭文韬不服。
而蒲熠星只是淡定地推了推眼镜,跟他解释:“或许你不太清楚,攻是一种气质,不是单纯地靠强弱就能对比出来的。”
“不管,我就要当攻。”
蒲熠星耸肩:“你可以试试,不过网友买不买账我就不知道了。”
“试试就试试!”很显然,在郭文韬的各种秀武力值的努力下,也确实有了那么一些些攻粉,不过还是没有站蒲熠星攻的人多,毕竟此前被塑造出来的妹妹形象太过深入人心,哪怕他一拳500也很难打破。
后来他们渐渐走到了荧幕中间,被更多人看到,但繁忙的工作下郭文韬和女友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几乎每次联系时郭文韬不是和蒲熠星在一起就是在和蒲熠星远距离连麦玩游戏,这种状态让她觉得不太安心,于是主动和郭文韬提出了想结婚的事情。
郭文韬当然不会拒绝,毕竟他从他们俩在一起的第二年就求过一次婚,说过想把她娶回家,现如今也只是兑现承诺罢了。
但既然要结婚,那腐就不能继续卖了,得找个由头解除合约,郭文韬寻了好久话头也不知道怎么和蒲熠星说起,蒲熠星仍然勤勤恳恳地维持着他的人设。
于是一天拖一天,直到女友再也忍不住,质问他之前说的他来安排要到什么时候,郭文韬见拖不下去把自己早已准备好的戒指为女友戴上,改天和女友领了结婚证拍了结婚照官宣。
只是有点对不起蒲熠星,郭文韬想,看着自己那条官宣的微博,蒲熠星没有出现,属于他的对话框里也没有消息,郭文韬不知道自己守在屏幕面前在干什么,只是一句一句回复着其他朋友的祝福,女友……哦不现在已经算是妻子了,大概他心不在焉得太过明显,妻子看着他的样子有些生气地捏住他脸颊:“怎么脸拉这么老长,这么个大喜日子难道你不高兴吗?还是说你其实不想和我结婚?”
郭文韬就露出一个笑来,凑过去亲了亲妻子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怎么会,我想这一天很久了,只是这一天太美好了,美好得有点不真实了,我需要适应一下。”郭文韬觉得这是真话,而妻子听了这句话就露出一个笑来,没计较他的心不在焉:“这还差不多,我去买肉,晚上吃饺子。”
“好。”
下午五点四十四分,郭文韬的微博终于收到那个人的评论,大概是这个点刚忙完工作上线收到通知后第一时间就来评论他。
“恭喜!❤️”“[哈哈][哈哈]”
心口一块大石落下,知道蒲熠星没生气的他安心下来,去厨房给妻子打下手一起做饭。
后来的蒲熠星就很自觉地退回了普通朋友的边界,不再因为那份合约故意做出那些引人误会的动作,也不再说出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很安静地藏进了人群。
蒲熠星本来就是那样的人,所以倒也不显得突兀,只是郭文韬还没来得及及时调整好距离,身体有时会先头脑一步向蒲熠星靠近。
蒲熠星于是躲得更远了,只偶尔在他无措时不带任何模糊意味的作为朋友帮腔一嘴,郭文韬有些感激地望过去时蒲熠星却早已先他一步轻描淡写地移开视线。
蒲熠星不喜欢郭文韬,所以不会真的对郭文韬的隐瞒生气,毕竟朋友有自己的隐私是很正常的事,他也有希望自己独处的时候,也有自己的隐私,所以这很正常,没什么好生气的,他只是……有些惊讶,仅此而已。
毕竟要结婚所以要结束合约这件事情郭文韬其实完全可以直说,至少这样他能有个心理准备,而不至于在毫不设防的情况从别人的口中听到那句“你知道吗郭文韬结婚了。”以至于露出有些空白的表情。
如果郭文韬提前和他说的话,他就可以处理得更加妥当,再不济他也可以更加真情实意地送出那句祝福,而不是在思考了无数个来回后最终只敲下那么简短的语句。
毕竟蒲熠星和他还是有那么长一段同甘共苦的卖腐情意,他总不至于最后那么一点体面都不愿意给郭文韬。
很多人都知道郭文韬慢热,却很少有人提起蒲熠星也不是什么热络的性子,只有实在相熟的朋友会对他俩莫名其妙极速升温的关系表示疑问。
然后蒲熠星就会老神在在地告诉他们:“其实我们关系没有那么好,我们只是普通同事,不熟。”不过这句话说出来也没什么人信。
蒲熠星也不解释,只是笑笑就在一旁出神。
蒲熠星从来都不喜欢主动,就连女友也是自己闯进他世界,怀着一腔热血往他怀里扎好像不撞南墙就不回头的样子让蒲熠星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这份坚韧打动了他,于是他们在一起了。
其实他也没有多喜欢女友,但女友好像很喜欢他,女孩嘛,就是要被宠着惯着的,蒲熠星因着莫名其妙的愧疚感也不介意多让着她一点。
她不想结婚,蒲熠星顺着,怕她没办法照顾好自己就给她买了很多东西;如果她想结婚,蒲熠星也愿意陪,毕竟这么多年,就算是养了条狗也是有感情的。
好吧,这个类比放在这里或许不太合适,但毕竟是个彼此陪伴这么久一起度过那么多艰难曲折的人,哪能没有点感情呢?一日夫妻百日恩的道理蒲熠星还是懂的。
女友的不安全感他也理解,毕竟和郭文韬一起工作地时间总是很长,相处的时间甚至一度超过了和女友在一起的时间,录制时又要收取电子设备没办法联系,她会觉得不舒服是很正常的,但蒲熠星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安慰她,他总不能没话找话地说一句:“我不喜欢男人吧。”太像欲盖弥彰了,他和郭文韬本来就是八竿子打不着一撇的类型,两人都不会主动接近别人,也不可能主动表白,从开头就杜绝了这个可能性好嘛?更别提他们都不喜欢男人。
要知道,蒲熠星在两性方面的启蒙完全来源于苍老师,两个男人对他来说完全是天方夜谭,只是后来因为工作而不得不了解而已。
郭文韬对朋友的理解大概跟蒲熠星不太一样,朋友的肢体接触对郭文韬来说像呼吸一样自然,而蒲熠星哪怕做足了心理准备也会有那么一瞬间的身体僵硬。
他不喜欢太过近距离的接触,此前的靠近不过是为了营造人设而已,现在都结束合约了自然也没有再继续维持人设的必要,蒲熠星于是遵从自己内心的意愿下意识往后缩了缩避开郭文韬,结果转头对上了郭文韬讶异的视线。
蒲熠星嘴巴张了张,下意识想解释,但想到这是在镜头前又闭上了嘴,只是有些尴尬地笑了下。
郭文韬似乎有些失落,也有些心不在焉,但蒲熠星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毕竟他一直都是不太会安慰人的那个,只好对人有些安抚的笑笑。
郭文韬勉强朝他露出一个笑来就默默低头算题,结果一不小心还算错了,他笑着打趣一句也没有任何反驳,大概是真的心不在焉。
蒲熠星以前是特别喜欢看他俩的剪辑视频的,毕竟那属于是卖腐的即时反馈,也好根据效果做各种计划调整,但在郭文韬结婚以后就不再刷了,这也很好理解,因为没有什么计划要调整了,不再属于工作的蒲熠星只要负责做自己就好了。
说来好笑,当郭文韬结婚后才真正有机会认识真实的蒲熠星。
默不作声的、充满傲气的、游刃有余的、在自己的领域闪闪发光的、不再一直拥有好脾气的蒲熠星。
郭文韬慢慢发现,蒲熠星和自己想象得好像不太一样。
但是真实的蒲熠星很好,比自己所能想象到的最好还要好,郭文韬想,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看蒲熠星,没注意什么时候笑容爬上脸颊,眼神一如既往地亮晶晶。
其实身边不止一个人问过蒲熠星和郭文韬他们真的没在一起吗?郭文韬不知道他们怎么会问这个,只是很实在地说没有,然后过了很久才状似不经意地反问:“不过你们怎么会突然问我这个?我们很像真的吗?”其实这也算是对他们业务能力的一种夸奖吧,他想。
对方的回复是甩了好几个他盯着蒲熠星莫名其妙笑出来的视频。
“你觉得呢?他长得很好笑吗?”
郭文韬眨眨眼,还是很老实地说:“不啊,他长得不好笑。”
对面问:“那你为什么看着他笑呢?”
“因为我笑点178?”郭文韬想了想说。
“这话骗骗别人就得了,别把自己都骗过了。”对面毫不留情地吐槽道。
“那我还能说什么呢?说你想多了其实我没有那么喜欢他吗?”郭文韬说。
“我没有那么喜欢他,他也没有那么喜欢我,这点肤浅的喜欢不值得我们为此改变自己早早规划好的康庄大道。”
“小齐,我没那么喜欢他。”郭文韬弯了弯嘴角,发的语音声音轻轻的。
齐思钧只是反问:“是吗?”
郭文韬睫毛颤了颤,没有回复,都到这个时候了,是真话假话还有那么重要吗?
你懂我的吧 你懂我的啊
你懂我会不争气想回到你身旁
你不用对我说什么
我哭就是因为我觉得舍不得
蒲熠星也没那么喜欢郭文韬,天地可鉴,他最多只会在郭文韬的生日悄悄用隐晦的手势比出一个又一个心,却从没有在哪一个瞬间认认真真地对郭文韬说过喜欢。
其实说了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吧,毕竟一开始的相处就出自于双方的目的不纯,谁会相信淤泥里也能开出花,谁会相信目标明确的炒作能炒出真情,谁会相信在那样多的虚情假意里也曾混杂过一点利益至上者可贵的真心。
蒲熠星不爱哭,但为郭文韬流过眼泪,在郭文韬官宣结婚的那天,这是一个秘密,一个除郭文韬以外众人皆知的秘密,他们都很默契地没有把这个秘密告诉郭文韬。
那天蒲熠星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所有人都在关心他的状态,唯独郭文韬没有任何讯息。
蒲熠星已经快要不记得那天自己是怎么接通又挂断一个个电话的了,只记得那天的天气雾蒙蒙阴沉沉的,好像也在替他默哀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
其实没什么好可惜的吧,他也没有多当真,没有特别喜欢郭文韬,他想,眼泪却不听使唤地从眼睛里争先恐后地往外冒,怎么也止不住。
他试图用手擦自己的眼泪,但眼泪流得太快了,沾湿了他的手,于是他用上了袖子,很快,袖子也湿了,于是他躺到了床上,想着仰着头眼泪就不会掉出来了吧。
于是眼泪就往眼睛旁边流了,蒲熠星被自己蠢笑了干脆去浴室拿了条毛巾洗脸,然后把毛巾捂在自己眼睛上,又躺回床上,迷迷糊糊的竟然就那么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快晚上了,蒲熠星想了想,干脆卡了个点等那条微博发布的第270分钟评论。
别误会,不是因为什么在纪念他彻底和郭文韬没有可能的27岁,而是因为郭文韬今年27岁,蒲熠星希望27岁的郭文韬以后都能够顺遂。
仅此而已。
这甚至跟蒲熠星本人没有任何关系……本来也没什么关系,又不是他们俩在一起,跟他能有什么关系。
真是的……蒲熠星撇撇嘴,心想郭文韬怎么这么小气,收到了他的祝福却不说句谢谢,只是一笑了之。
也许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但我无法看着你离开
你还爱我吗 你还爱我吗
我没办法看着你双眼说那句话
蒲熠星三十岁这年,他写了很多首歌,这里面绝大多数都是甜歌,但有一首是例外。
用词也直白得不像他的风格,像是在讲故事,把一个本该永远是个秘密的故事摊开铺平了展现在别人面前。
一个有点悲伤有点遗憾的故事随着他的声音在那么多人面前徐徐展开。
给阿姨发了拜年短信
怕听到什么婚礼来宾
欢迎光临
还好也只是聊聊最近
寒暄代替叙旧
话到嘴边的曾经
叹一句缘分已尽
却故作无心
郭文韬在舞台后台刷到这个视频的时候睫毛颤了颤,身体先头脑一步点了进去,就看见独眼造型的蒲熠星。
看见他平静地唱着这首未公开的歌。
我已经忘记你了
朋友不再避开你的名字
我也离开了你的城市
就像松开氢气球
放生了回忆
我好像已经忘记你了
……忘记谁?郭文韬沉默了几秒,又往回拉了一下进度条。
置顶的聊天是有你的群
天桥下川流不息的车轮
碾过的
不止是回忆还是青春
其实群聊里的人很多,但这么些年结婚的只有郭文韬,而且蒲熠星的青春……是郭文韬玩辅助不出学识宝石。
这人来人往的城市啊
走散的不止我和你
如果再选一次
或许爱意能胜过傲气
……你说谎了,蒲熠星,其实我给过你很多很多机会,只是你都没有抓住。
现在说这些干什么呢?无异于在把自己的感情扒光了放在台面上供人观赏,郭文韬不喜欢这样。
郭文韬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不用想都知道这首歌要被解读成什么样。
视频自动连播到另一个视频,郭文韬愣了一下,发现这个视频比那首歌的视频还多了一个talk环节,他下意识拉动进度条到舞台结束。
然后就听见蒲熠星笑着说的那段话:
“你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当你想要去忘记一个人,也许会发现他在你生命里留下很多的印记,你处在一个特别矛盾的状态,这就是这首歌想要表达的了。”
你疯了吧蒲熠星,这和当众出柜有什么区别?你和你女朋友不是好好的吗?你从哪里搬走的又搬去哪里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吧。
蒲熠星来了,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笑着靠近他,主动开口跟他讨论晚上活动的细节,郭文韬于是就只好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地跟他聊,毕竟提起那个视频对郭文韬也没有什么好处。
但蒲熠星跟他聊了一会儿,就停了话头,看着他,视线直勾勾的,声音很轻很轻地问他:“郭文韬,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
郭文韬愣了愣,就想起自己看到的那个视频,嘴巴张了下,一时没说出话来。
看他不答,蒲熠星就自嘲地笑了笑,往后退了一步:“算了,当我没说吧。”
郭文韬被他的笑容刺痛了双眼,下意识伸出手攥住了他的手腕,蒲熠星想挣开,郭文韬紧紧握着,语气难得有些着急:“等一下。”
蒲熠星难得听他这么着急说话,不由得也愣了一下,忘了动作,郭文韬就在这个空隙里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问他:“你是想问我对你那首新歌的看法吗?”
“……你刷到了啊,其实那还不是最终版。”蒲熠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你不是想问这个吗?”郭文韬问,蒲熠星就有些失笑地摇了摇头,“不是,我是想问你为什么宁愿跟小齐承认你喜欢我也不愿意跟我承认这件事。”
“你不也没承认吗?”奇怪,听到这话的第一感想居然不是指责齐思钧出卖了自己,而是一种微妙的被人倒打一耙的感觉。
“我承认了啊,你不是也听到了吗?”蒲熠星在指那首歌,郭文韬却觉得好笑:“可是已经太晚了啊,我都结婚了,你现在承认有什么用?”
“晚了吗?”蒲熠星问。
郭文韬不明所以:“不晚吗?”
“真的晚了吗?”蒲熠星又问了一次,弄得本来很确信的郭文韬都有些不自信起来,有些迟疑。
“……晚了吧。”
蒲熠星就笑了,视线下移:“那就当我晚了吧,所以这位说我晚来一步的先生什么时候才能把我放开呢?”
郭文韬顺着视线看过去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一直没有把手放开,被蒲熠星一看就下意识松开了手,蒲熠星就恢复面无表情地揉了揉手腕,走去找齐思钧说话。
他在别扭什么呢?郭文韬自己都觉得好笑,明明之前巴不得对方承认喜欢自己,对方这次当真承认了他却又不满意,还要倒打一耙地指责对方来得太迟他已经许了别人。
他眨了眨眼睛,低下头看信息的时候却看见来自妻子的微信,是一张图片,他点开,看见两份已经签好了字的离婚协议书。
“我们离婚吧,我爱上别人了。”
……其实郭文韬知道,这是妻子为了不丢面子说的假话,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打了个“好”字。
“对不起。”他又说。
“我那时真的以为我没有那么喜欢他。”
“我知道的,我没有怪你,”对方的语气依然温柔,是他记忆里的样子,“你们俩已经磋磨够久了,不要再错过下去了。”
“谢谢。”
“我们俩的关系还用得上说谢?”
“……你知道我意思的。”
“好吧,好吧,那我就只好勉强接受你的这句谢谢了。”
“祝你幸福。”
“会的。”
一番交涉完,郭文韬顿时一身轻松,松出一口气转身的同时就对上蒲熠星探寻的视线,也不知道是默默观察了他多久。
郭文韬没说话,蒲熠星也没开口,见他还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有些别扭地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哼声:“干嘛这么看着我?”
郭文韬就老老实实地说:“看你好看。”原来刚才蒲熠星是去换衣服去了,一套明亮元气的明黄色装扮,搭配了一副有色眼镜,很漂亮。
嘴唇也亮晶晶的,想亲。
蒲熠星耳根有点红,像是想起了什么死去的记忆,撇了撇嘴:“你该去换衣服了。”
于是郭文韬就去换了一套橙色的衣服,嗯,橙黄配,很不错,很养眼,郭文韬十分满意,在化妆的过程中总是偷偷瞟蒲熠星,蒲熠星好似有所察觉一般,头也不抬地来了句:“专心点,有什么话等演出结束再说。”
……哦,知道了,别扭精,傲娇鬼,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家伙,郭文韬在心里愤愤不平。
他愤愤地闭上眼,在心里吐槽蒲熠星的别扭,也因此错过了蒲熠星看到他忍气吞声的表情时轻微勾起的唇角。
蒲熠星当然不是凭着一腔热血表的白,他没那么喜欢郭文韬,他是在扫平了一切障碍以后才选择在这个时间点表白的。
这个障碍包括他的女朋友,他的父母,还有……郭文韬的现任妻子。
不要误会,他没有那么喜欢郭文韬,也不是非他不可,不会做那种拆人一桩婚的缺德事情,是郭文韬的妻子先找上他,说自己知道郭文韬喜欢他,但郭文韬的责任感太重绝对不会提出离婚,让他帮自己一个忙,在这之后她愿意负责帮他说服他的女友和他的家里人。
蒲熠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毕竟无论怎么算,他们的关系都该算是个情敌:“你就这么找上我,不怕郭文韬知道了生气吗?”
“他不会知道的,”女孩认真说,“他一门心思都挂在你身上,怎么会在意我去了哪做了什么呢?”
“他不记得他什么时候送过我花,却记得你送他耳机陪他直播的日期。”
“他其实早就没那么想娶我了,只是碍于我的逼迫不得不同意。”
“我催过他两次,第一次的时候他答应了却毫无动作,第二次才是你所见到的那次。”
“他喜欢你,早在他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从来不承认他有那么喜欢你,我也自欺欺人地以为我们会就这么纠缠下去。”
“但你知道吗?去年我们结婚纪念日的时候,我的丈夫喝醉了嘴里叫的却是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而且那还是一个男人的名字,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能打击人的了。”
蒲熠星默了默,反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喜欢他?”
“其实你们骨子里都是一样的人,我看得出来,在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你们都不会承认自己有那么喜欢对方。”
“你们好像普遍认为在感情中先承认爱对方的人会是输家,所以惧怕去表达爱。”
“你们不想输,却正因为不想输而满盘皆输。”
“我猜你挺喜欢塞林格的《破碎故事之心》,因为里面说过,爱是想触碰又收回的手。”
“但爱情不是游戏,两个相爱的人之间是没有输赢的,只有不被爱的人才是输家。”
蒲熠星看着女孩温柔又难过的表情,没有再踢皮球下去,而是真诚地道了句谢:“谢谢,你很好,你值得很好的人,让你难过是我们的错。”蒲熠星实在说不出来“你值得更好的”这种话,毕竟在他眼里郭文韬就已经是最好的了,如果把他作为最低标准,更好的人能被邂逅到的概率就太小了。
女孩笑了笑,也说了句:“谢谢,承你吉言。”
蒲熠星在自己的生日当晚写下这首歌,在又一次要见到郭文韬的这个时间点选择唱给世界听,不想给自己一点后悔的机会。
因为只有把自己所有的后路断掉,他才能积攒出一点稀薄的勇气,很认真地看着郭文韬的眼睛说出那句喜欢。
“郭文韬,我喜欢你,不是只有一点点的喜欢,是……哪怕痛苦失落也没有后悔过的喜欢。”蒲熠星表白时会说这样的话,而郭文韬只是愣了下就用一个热烈的吻算作回答。
果然一拳五百三老师诚不欺我,蒲熠星一边承受着人狂风骤雨般的吻一边不着边际地想。
End.
蒲熠星:我才没那么喜欢郭文韬。
郭文韬:我才没那么喜欢蒲熠星。
身边朋友:不是他们真的超爱啊。
加粗斜体来源于标题同名歌曲和蒲熠星未发表的新歌《我已经忘记你了》。
【红杏开时 | 醒远】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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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永远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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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醒关于未来的规划,就算张远不是主角,但是确都少不了张远。
就像他说过的,当他老了,会在海边的躺椅读以前歌迷写给他的信,而那个时候,他的身边应该会有张远。
毕竟,他们是比亲兄弟还要亲的存在。
或许他们会短暂分别,但总不会真正的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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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永远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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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醒关于未来的规划,就算张远不是主角,但是确都少不了张远。
就像他说过的,当他老了,会在海边的躺椅读以前歌迷写给他的信,而那个时候,他的身边应该会有张远。
毕竟,他们是比亲兄弟还要亲的存在。
或许他们会短暂分别,但总不会真正的分开。
苏醒的生活里总有张远在,张远的生活里也逃不开名叫苏醒的男人。
所以对于现在张远对他提出的请求,苏醒没多想便拒绝了。
"Bird,你这说走就走,有没有想过叔叔阿姨和我?"苏醒有些生气的看着坐在沙发上讪笑的张远。
"Allen,我也是不想的嘛。"张远摸了摸鼻子,"你就说你答不答应。"
"你要我怎答应你!"苏醒低吼了声,又赶紧的叫自己冷静下来,"远远,你明白这对我和叔叔阿姨来说,都是件很难做的事吧?"
"我当然明白,Allen。"张远脸上的笑容带上了些苦涩,"但这次好不容易那边说我符合移居资格,就差份证明了,求你了,帮我吧。"
苏醒总是很易心软,苏醒总是对张远很易心软,但这刻他却不想心软。
"那又不是我能帮得上的。"苏醒转开脸,不想看向张远那双容易让他软下心肠的圆眼睛。
苏醒很喜欢张远,很多人都知他07年时就特别欣赏陈楚生和喜欢王栎鑫,因为他对他们的情感肉眼可见,但是却鲜少人知道,他在07年起就也很喜欢张远。
张远很真挚温柔,同样都是纯粹,又与王栎鑫的炽热不同,在苏醒察觉到前,他便总是忍不住对张远心软。
他会想到要给张远买双鞋子,张远也会在选择时选了他,这些最初可能不是出于情感的偏好,却更让人他日回想时心更偏向。
他们之后的相处让他们之间更是特别。
如果说,苏醒是想要陈楚生这样的朋友或大哥,王栎鑫这样的弟弟,那张远就是他想要的"家人"。
张远做了朋友、兄弟会做的,也做了只有"家人"才会做的。
张远是他想留在身边的人。
......
......
"......"
"......"苏醒看了眼还在巴巴望着他希望他能答应的张远,又撇回视线,"总之我不会帮忙的,也帮不到。"
"醒哥~"张远是惯会拿捏苏醒的,"你这么聪明口才好,我知你能帮忙说服的我爸妈的。"
"......"张远确是很会撒娇,明明是一米八多的男人。
不过苏醒最后都是没答应,只是叫了顿外卖让张远吃的饱饱后便送了人出门。
他其实是想留下张远过夜的,但是张远怎说也要走,说他没时间留下过夜。
"我会再来的,Allen。"临走时,张远笑着这样说,那笑苏醒觉得一点也不好看。
苏醒在头碰上枕头时,才想起,他忘了问远远他什么时候会再来,他这几年过的怎么样,他一个人在那边有好好的吗......
在苏醒想出一整个要问张远的问题的列表前,他的意识已经先他身体一步飘远了。
在那丝丝记挂中,苏醒梦到了从前。
那是不知不觉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的他们还年少轻狂。
苏醒总是十分放恣,而张远,苏醒知道张远有时都会不忿,但他就总是对苏醒很忍耐,虽然他对其他人也总是很忍耐。
苏醒不喜欢总是在忍耐的人,但张远那从没真的记恨过別人的眼神让他总忍不住亲近。
那个时候他们爱的放恣,却还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就是爱。
或许也不是爱吧,因为世俗的爱定义不了他们。
那时张远被他笑称是他的苏太,他想说点什么又忍了下来,笑的很是羞涩。
至那之后,苏醒的朋友圈──之后也是张远的朋友圈,都喜欢喊张远作苏太。
他两从不怕其他人说什么,因为他们觉得他们的情感是纯粹的。
确是纯粹,可遗憾其他人不这样想,所以张远的苏太之名在2022年后就很少再出现了。
如果,这名号能一直被叫下来就好了。
苏醒以前还试过对着张远喊道老婆回家呢。
那时的他,多恣意啊。
苏醒是笑着醒来的,可笑着笑着,随着意识的回笼他便也笑不出来,他嘴角不觉抿起。
曾经一段时间,小孩们都不太喜欢苏醒,而与其说是不喜欢,不如说是有点被吓着,因为苏醒年轻时五官是看着有点兇的,而现在的苏醒纵使眉眼与那时比柔和了不少,但相信这时候要是有个小孩在,也会被吓哭吧。
不止是因为没在笑,也是因为苏醒的眼神实在太过于阴沉。
"远远啊远远......"苏醒自个唸唸起来,"你要让我怎么办才好......"
"真想把你留在只有我能见得着的地方......"
"为什么一定要走呢..."
"留下不好吗?"
"有些事只发生一次不好吗?"
"......"
门铃在这时响起。
"......"
苏醒慢条斯理的穿上了衣服,门铃在第三次响起时他才开的门。
来人是陆虎还有王栎鑫。
张远去了那边后,他比较固定的饭搭子便变成了他两。
他们是拿着外卖过来的。
苏醒也没和他们多说废话,就只是示意他们快些进门,自己转头便进了洗浴间洗漱。
苏醒打开镜柜,在两个牙杯中拿了蓝色的那个,只留绿色的那个在柜子里。
"......"
镜子里的人真不好看。
洗浴间外面吵吵嚷嚷的,苏醒也没管,自顾自的刷起牙来。
哗啦哗啦的一声后,洗手盘里的是红混白而成的粉红泡沫。
苏醒很清醒,他不会去伤害自己。
出面的还在嚷嚷着什么。
......
......
真想所有事都静下来,平静下来。
"......拾收拾。"
为什么还在嚷嚷。
......
......
......
"这是Allen你昨晚点的外卖?"王栎鑫把外卖放好在茶几上,皱起了眉朝洗浴间喊道,"咋不收拾收拾?"
王栎鑫动手能力一直很强,把昨晚苏醒点来给张远的外卖都一一盖好,想一会拿进厨房处理。
陆虎则挤在了王栎鑫的旁边把他们带来外卖袋子打开,想着把东西放好打开。
他收拾收拾的期间,视线却忍不住的看向了王栎鑫在收拾的东西,"Allen昨天点了毛豆炒肉丝?"
王栎鑫这才一副反应过来的样子,他顿了一下,问陆虎道:"......我记得毛豆炒肉丝是不是远远喜欢吃来着?"
"......嗯。"
"......"王栎鑫没再说什么,但本就白的脸色又再白了半度,"虎子,你说......"
"在哪囉哩囉唆些什么你们两。"洗漱完的苏醒打断了他们。
王栎鑫张口想说什么,陆虎在背后扯了扯他衣角,"我们说Allen你这卫生意识不行,居然没把吃剩的放冰箱,明明吃剩这么多,现在都放馊了有蚊子了。"
"又不是我吃的......"苏醒小声喃喃。
"什么?"王栎鑫有着空耳的外号,苏醒的小声喃喃他听不清。
"没事!吃饭吃饭!"苏醒拿起筷子,一下就朝硬菜而去,"吃完哥请你们唱K!"
陆虎和王栎鑫没再围着他们之前的话题,从来很多人只看到他们和兄弟一起时的放松一面,但他们又怎会真的没脑子,要真没脑子,他们早早便该收山了,一点活头也没。
不该说的,不好说的,就不要说。
三双筷子在桌上开始了好一翻争斗。
争斗结束后他们便真的去了K房唱K,苏醒请的客,大家都落力的唱,唱的都是那叫一个真情实感,不用技巧。
至于有没有真的唱的尽兴就只有唱的人知道了。
就这样,晚上随便对付了一下,一天就又过去了。
苏醒和陆虎他们分别后便回了家,他刚把门带上,便瞥见了厅里的人。
是张远。
他果真如他所说的,再来了。
张远看着比昨天疲惫了些。
"要吃吗?Dude。"苏醒举了举手中打包回来的东西,向厅里的人示意,"是你爱吃的吮指原味鸡。"
这是苏醒刚刚特意绕去别处买回来的,张远是说过会再来,但没说过什么时候会再来,但苏醒还是去买了张远爱吃的。
张远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离乡背井的实在吃不好,看着都比几年前要消瘦了,这让苏醒心中升起了一股强大的对张远的投餵欲。
听到苏醒说的,张远的脸上才漾开了点真心笑意,他忙起身迎接起苏醒──他手中的美食。
"真是的醒哥,特意买这干什么,肯爷爷家距离咱家可远了。"张远一边带着娇气的嗔怪道,一边打开外卖盒子打开的可欢了。
一打开盒子张远便先深深的闻了一口,他可馋这一口了。
深深闻过这口久别的好吃的,张远肉眼可见的看着精神了点,好吃的东西是真的能让谁都为之精神一振。
苏醒也就笑笑不说话。
他们又再次厅里坐在了两人专属的大椅背沙发上,说来,这两沙发还是他们两特意去买的。
摆法和老友记里的一样。
"Allen,我之前说的,你考虑的怎样了?"没让苏醒的心安逸多几分钟,张远就又问起那令苏醒心烦意乱的问题。
‘砰!’的一声让张远一个激灵,是苏醒起身一拳头打在了茶几上。
该庆幸他两当初选茶几时,没选玻璃和钢的,不然这会苏醒的手该流血了。
"我说......!"苏醒的眼睛本身就大,在他直勾勾不眨眼收下笑容时,是很能让其他人不敢与他对视的,"远远,所以到底你为什么会觉得才刚拒绝过你的人,过了没多久便会改变主意?"
张远脸色泛白,却没避开苏醒的双眼,先避开眼神接触的却是苏醒。
张远俯身伸手抚上了苏醒红起来的手,冰凉的触感让苏醒的手舒服了点,但苏醒的心不舒服。
从以前起,张远的手便很难捂暖,不然也不会有那句经典的:我体寒,今晚需要人疼。
以往都是苏醒暖的张远的,那时他们会盖着毯子──主要是张远需要──窝在一起,脚挨得很近,一起看的球赛。
而现在,张远远离了所有人,苏醒不在他的身旁,他更是执意地想走,这不,他的手比以往更冷冰冰了。
苏醒有一瞬间,感到脏腑被炙着一般。
"Allen,别这样。"张远一根一根手指的擘开苏醒的拳头,与苏醒握在了一起,"我只能找你,没多少时间了。"
张远总是能拿捏住他。
张远看着情绪外放,但事实他情绪稳定到可怕,这曾是苏醒为此感到欣赏的地方,而现在张远平静的样子却让他讨厌,他嘴里说的话也让他不喜欢。
"咋只能找我呢?"苏醒的唇角嘲讽地勾起,"我说你是因为不想出面让叔叔阿姨伤心,这么多兄弟又我和叔叔阿姨比较熟,才找的我。"
"有本事找的陆虎,栎鑫,生哥亮哥,管他谁谁谁!"
"......"屋里他自己过于明显的粗喘声让苏醒感到一阵郁闷。
"......"
"可我选了你啊。"张远笑着咧出了一口白牙。
"......Dude,你这次上来前其实是早知道我不会答应你的,是吧?"苏醒延立的腰背还是弯了下来。
"因为就像Allen你说的嘛~"
"......"苏醒不禁抚额,"我不会答应的,这次。"
张远只是笑着不说话,手还和苏醒的握着。
"......要看球吗?"苏醒知道说留宿的话张远是不会答应的。
"好啊!都好几年没看了,看球还是该和人一起看的!"张远笑得毫无阴霾。
......
......
......
他们在张远答应和苏醒看球后,苏醒便找出这几年录下来的球赛和张远看了起来。
虽说是录起来的旧球赛了,但这不阻苏醒的情绪高扬,和以前一样,看得兴奋苏醒便紧抱着他的Bird转圈,又或碰杯,甚或碰拳,而看到激动时,他便拉着远远一起骂的人。
骂的人包含但不止裁判,对面球队,喜欢的球队里扯后腿的。
他们聊了好久好久,像是回到从前。
连苏醒都有一瞬,觉得远远的手都不再冰了。
苏醒意识回复清醒的时候,张远已经离开了,只留几上一堆吃剩喝剩的东西,连余温都没留下。
苏醒看着几上的东西,知道张远回来不是他在做梦,他刚刚在做的梦,才是梦。
梦里的张远很孤单,身边没有长辈没有朋友,吃的东西都不合胃口。
明明大大的一只小鸟,却生生让人有了种他是小可怜的感觉。
面对这样的小可怜小雀,梦里的苏醒却想碰都碰不到。
说是梦,又很真实。
昨天看球看得兴起时,苏醒一抱抱起了张远,都忘了自己已经不年轻了、腰不太好这事,这一抱,苏醒便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你咋轻飘飘的呢?
现在想来,远远他这几年自己一个在他方,是真的没吃好。
"......"
苏醒看着电视机上映出来的自己的倒影,很丑。
不像远远,保持的那么好,没老过般。
"远远,为什么不留下呢?"
"远远,远远......一起看球不是很好吗?"
"为什么要走......"
苏醒拿起几上那没被人啃过的鸡块咬了一口,没坏,只是,没味道。
"让人幻想下去,多好呢......"
多好呢......远远......
这天上来苏醒家的,是王铮亮,王铮亮帮苏醒收拾好茶几和家里后,便拎着苏醒去录节目了。
有个节目是他和苏醒一起上的。
苏醒不止一次的想,幸好自己有这样的一班好兄弟。
他们让他在最好的兄弟不在身边时,也不至于太过颓丧。
路边的树,枝桠开始抽长,不觉间,又是一年春天了,春分已过。
秋风带走了落叶
"这天气,差不多清明,春分没多久就是清明。"坐在副驾驶的王铮亮从倒后镜里跟着苏醒的视线看到外新发的枝桠,忍不住莫名感叹了一句。
"嗯。"苏醒随意的应搭着,他知道王铮亮不会介意。
迎来下一个季节
车里一时没人再说话,只有王铮亮继续划着手机的声响和引擎声。
桂花已经全凋谢
"亮哥清明要去拜拜吗?"苏醒问道。
"会的,但是会是过了清明之后,正日那天有活。"王铮亮接着说起了他接的活。
失去往日的芳香*
只是苏醒没再去细听。
"对啊,清明快到了......"
"什么?"苏醒的声音太小,王铮亮透过倒后镜看到苏醒的嘴动了动知道他是在说话,却没能听清。
"没什么......"
再次见到张远,又是在一个夜里,苏醒对回到家里时,家里有个张远这事十分适应良好。
"Allen,上次谢谢你!"小鸟的声音吱吱喳喳的又好听,"我很久没吃的这么开心了!"
"Bird,你开心就行。"苏醒看着张远的笑容,终于也跟着笑了。
苏醒一直很喜欢很喜欢张远的笑容,到底为什么呢,一个五官不算柔和的人,为什么一笑,却这样的软乎明媚。
真让人羨慕,真让人喜欢。
"远远。"苏醒走向沙发,把一米八一的小鸟轻轻拥在了怀中,"你真的要走吗?就不能留下吗?"
"Allen,我都想留啊,但在这边的所有都注销了。"张远说的轻淡,语气里却藏不着那丝哽咽,"我不离开也不行了。"
"但是,那证明就有这么必要吗?"
"如果想过得好点,是我必须要得到那证明的。"张远紧了紧手,还是回抱了苏醒,轻轻的,头埋在了苏醒的颈窝里,"等以后,你们来找我时──当然别太快──先让我在那边筹备好东西──我们会再一起。"
"......"苏醒讨厌哭泣,"如果没那证明,会怎样?"
"有那证明比较好。"张远没直接回应,但这已让苏醒知道答案了。
张远就是这样的。
张远拜访了苏醒三次,就像三顾茅庐一样,苏醒在这次答应了张远。
他这次,也留了张远很久很久,久到张远终于答应和他睡在了同一张床上,久到苏醒清楚的感受到张远的手脚,怎捂也不会再回暖。
久到,苏醒觉得,如果没有睡下,就好了。
这样,一切便是永远,而非短暂。
醒来后,苏醒去了一趟张远的老家。
安徽。
他和张远,是朋友,是兄弟,是soulmate,是爱人──
──却从来在法律上不是至亲。
苏醒忘了自己是怎样去和张远的父母去说的了,也忘了,泪水是在他的眼框里打转,还是已溢出。
最终,张远的母亲答应了,而张远的父亲便也答应了。
清明时节雨纷纷
苏醒望着天,蓝蓝的,有小鸟在飞。
下雨了吧?
不然他为什么感到脸上湿湿的。
路上行人欲断魂
他很挂念他的小鸟,很挂念很挂念,那他的小鸟会在另一方也挂念他吗?
借问酒家何处有?
从前,喝酒是开心的事。
牧童遥指杏花村
他的小鸟到底在何地?
苏醒和张远的父母没想过隐瞒。
在一个星期后,#张远父母申请张远死亡证明#这个热搜足足在网上挂了很久很久......
久到,苏醒觉得,或许他的一生,已经过完了。
"嘻,Allen,你知道吗?人会经历三次死亡,第一次是身死,第二次是被埋葬入土时,也就是社会性的死亡,第三次则是,被人们遗忘的时候。"张远曾这样和苏醒说过,"你说,到我死了后,会不会很快就死第三次了,因为太糊哈哈哈哈哈......"
"Bird,咋了,难道你觉你会先死过我吗?我可不会忘了你......"
苏醒,苏醒忘记之后他们说过什么了。
但是,那时,如此地美好,他们尚且觉自己能活到在海边读信的时候......
一切尚且美好,今后,亦如是。
END
"秋风带走了落叶,迎来下一个季节,桂花已经全凋谢。失去往日的芳香"
出至《天堂里是否也下着雪》,是首清明祭歌
张远说过,吃喝玩乐后醒会自己收拾,供奉的食物,要真的被先人收到,听闻会变得味道差起来,或没味道,也更易腐坏,所以我文中便有了这样的描写去暗示
文标题《三次》,可理解为苏醒见到张远的三次,也可理解为,第三次死亡,而永远有人记得张远,第三次便不会到来,所以,有些人永远不死。
张远是否真的来过,除了苏醒,没人知道
故事大意大约是:
所谓的有证明过得更好,其实是死亡证,为了不影响文中美感没揭示,但事实文中设定,张远在数年前失踪,可能又是一场热气球事故,这次结局却不同
而苏醒和张远父母不想相信至爱可能已死的事,迟迟没办理张远的死亡证明,一直张远的状态都是失踪的,而非死亡,可惜,张远在文中是真的死了的,所以没死亡证明没入土的他,没有得到祭奠,都在另一方过得不好
而另一方世界,也有另一方的生活,张远生前品行良好,能进另一方的城镇过日子,但进城需死亡证,张远很是苦恼,最终上头许诺他三次上人间让他处理,让他选好帮他的人
如果他选的人不帮他,帮不上他,张远就没机会了,很多得到这机会的人都会选至亲或父母帮忙
但张远选了苏醒,因为,他选好的人能看得到他,即使在法律上,苏醒帮不了他
可他想和苏醒再聚
即使只有最多三次的机会
【南北/现背】夜长梦还多
*第二人称,“你”是郭文韬,“他”是蒲熠星
*我造谣的,别当真
“夜长梦还多,你就不要想起我”
你正在收拾餐盘,你的未婚妻站在日历旁转头笑着跟你说:“明天是个重要的日子,你紧不紧张啊?”
你才恍然想起,明天是你们要去领结婚证的日子。今天是你们在一起的第1314天,原本你们商议的婚期,但是你的未婚妻查了黄历,说今天不宜领证,要不然夫妻二人容易离心。你向来不太信这些,你的前半生也算过不少命数,在佛前求过不少心愿,但皆求而不得,你走的这一路好像一直不太幸运,只能紧抓着手中仅有的东西。但你没反驳,说好,那就十一月六号领证吧。
...
*第二人称,“你”是郭文韬,“他”是蒲熠星
*我造谣的,别当真
“夜长梦还多,你就不要想起我”
你正在收拾餐盘,你的未婚妻站在日历旁转头笑着跟你说:“明天是个重要的日子,你紧不紧张啊?”
你才恍然想起,明天是你们要去领结婚证的日子。今天是你们在一起的第1314天,原本你们商议的婚期,但是你的未婚妻查了黄历,说今天不宜领证,要不然夫妻二人容易离心。你向来不太信这些,你的前半生也算过不少命数,在佛前求过不少心愿,但皆求而不得,你走的这一路好像一直不太幸运,只能紧抓着手中仅有的东西。但你没反驳,说好,那就十一月六号领证吧。
事实上,你对于明天就要结婚这件事没有什么真正的实感。你已经给自己的人生画好了一张地图,这个路口左转,下个路口右转,都是你深思熟虑后定下的人生路线。你很难用单纯的开心或难过、期待或厌烦来描述你人生的每个选择,因为这是你想过千百遍的计划,这不一定是你最喜欢、最想要的,却是最好的。
你边洗碗边回答,紧张啊。人生总归不可能会按部就班的按照你的设想走下去,你的人生里最不缺的就是意外。你想到意外,就想到了他,他可能是你前半生所遇到的最能代表不安定因素的人。
你的妻子断断续续对明天的叮嘱打断了你的思绪,你按部就班的干着平时干过千百遍的事情。你洗漱完上床,做了个梦。
很奇怪,你大概率能感知这不是真实的场景,但你发现所有的一切都很熟悉。
你坐在电脑桌前,维持着刚下播的姿势,按亮了手机,显示的是夜晚十一点五十,具体的日期好像被模糊掉了,只剩下2024年。你诡异的恍然大悟,这也许是在做梦,梦到了三年之后的事情。
你尝试着用人脸解锁了手机,打开之后,发现手机页面停留在没关的微信上。
置顶的是你的家庭群和妻子,你点开与妻子的聊天记录,都是些日常:几点的飞机、晚上在哪个餐厅吃、几点下班来接你、快递记得签收……你想,这要是真实的未来,那还不错,是你所期许的平淡、温馨、没有差错的婚姻生活。
新发来的几条消息是来自你们联机群,应该是刚刚下播后在复盘,你点进去看才发现玩的游戏是动物派对。你自我怀疑,真的有那么喜欢玩这个游戏吗,怎么做梦还能梦到它终于在几年后上架继续联机玩。你对游戏大多都感觉一般,谈不上喜欢更不会上瘾,只视为直播时候的内容所需。但你突然想起和他玩过很多场动物派对,你们成为过对手,互相坑害,也成为过队友,并肩作战。你记得他玩这个游戏很厉害,捡到武器打遍全场,把你推下飞机,笑得张狂跋扈,但挺可爱。联机群里人的头像看不太清,你想,要是这个游戏在几年后会上架,这个人肯定会拉着你,誓要报当年之仇。
退出群聊,再往下是和助理交接工作。你觉得这个梦很有意思,好像是在第三视角玩解谜游戏,探索梦中未来自己的蛛丝马迹。
你接着往下看,突然看到了他的头像,很清晰,像是密室里线索旁架着的摄像头,告诉你这是关键信息。
他的头像没有变,你给的备注是他的名字,和上海。为什么会是上海?他搬家了吗?为什么会搬家?你们俩住的并不远,每次出去聚餐时候他都会发你微信可怜兮兮的叫你大哥让你顺路捎上他。你们偶尔周末晚上会出来喝点酒,听他喝醉后稀奇古怪的胡言乱语;他生活能力基本为零,硬生生把生活变成了末日求生,一个人在家生病时找到的药是过期了三个月,发微信跟你吐槽,你买好药去他家监督他喝下顺便带碗清淡的粥。他喜欢北京吗,你想。你确实听过他不少对北京的抱怨,他来自南方,受不了北京气候的干燥,冬天的每个月咽炎和鼻炎反复来骚扰;北京的交通车水马龙,抬眼是摩天大楼,他说他不喜欢,他喜欢平房小院,出门可以看见花花草草。他有那么多的不适应、不喜欢,但他从来没有说过他会离开北京,你也从没想过,你理所当然的认为:都已经在这里生活好几年了,他的朋友都在北京、你也在北京,那他为什么会走?
你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于是你把这当作是梦里的错误,对未来的谬论。
你们的聊天记录停留在2022年的8月,他向你发了个房间号,说晚上联机进这个房间。再往上一条,是2021年的11月6日,他说:“新婚快乐,恭喜!”然后直到2024年,都不再有联系。
你愣愣的看着你们之间的聊天记录,这本该是荒谬的噩梦却让你品出了一点的真实。如果你结婚了,那你们还会像之前这样相处吗?你好像刻意忽略了这个问题,你自以为是的回答,为什么不呢。
那他呢,他会改变吗?
你知道答案的。
你想起了你们很早很早之前,在一站到底的时候他过来找你搭话。事实上,你其实已经忘记了当时他说的是什么,你回应的是什么。只是在后来你看到他的直播,听到他一遍又一遍重复当年那个失败的搭讪计划,你觉得好可惜。
你想起了当时玩剧本杀,他是你的“女朋友”甄高调。你说他的头像P上去真搞笑,但你觉得其实挺可爱的。你一直觉得他有些举动和喜好很像个小女生,喜欢喝奶茶、喜欢吃甜品,偶尔抬头看你的一瞬间突然让你心软了一角。你在直播的时候说不要学习韬出息,爱的太深是没有好下场的,没有说在录制中看到甄高调去世的线索时你也突然红了眼睛。那天录制结束后你发微信没话找话的问他订了什么时候来长沙的票,他问你怎么了,说他可不会干录节目还骗人说出差的事情,说你欠他的那一千个图钉什么时候吞啊。你刚刚被揉成一团的心突然被他的三两句话抚平了,你说什么图钉我不记得有这事了,路上注意安全,过马路别低头玩手机。他过了五分钟回了你一个小猫抱心的表情包,又很快撤回了。
你想起你三票挂他的那天,回化妆间的路上你追上他,他故意扭头不看你说谁啊我不认识你。你哄了他好久,想不明白一个男生怎么这么容易生气,但是一看到他的眼睛,你心又软了。你们那天聊了好多,天南海北,天上人间,你突然发现你们原来竟然可以把本来不多的共同话题拓展到那么多的领域。他的想法、思考都很有趣,他不像你之前有过的所有朋友、恋人,他像一只试图挣脱线的风筝,你是作茧自缚的只想去往那唯一一个目的地的燕子。那天你们告别的时候,你突然不经脑子跟他说:“你知道吗,我哄我女朋友都没有这么耐心过哦。”他的眼睛被房间里的灯照的很亮,看着你,你看到他的脸红了,你也感觉到你的耳朵在发热。后来你看到他好多次在直播中说,那天是你们友谊的转折点,你想好可惜,要是再早一点就好了。
你想起你们一起去参加密室逃脱,你被突如其来的jump scare吓的心猛烈一跳。你自认为你在密室里确实做不到沉浸,可以称得上是坦,但也避免不了偶尔的害怕。他悄悄从后面站到你的身前,碰了碰你的胳膊。他的手冰凉,也害怕,他回头看你,说着搞怪的话。你借着微弱的光,发现他眼睛亮晶晶的,让你觉得这个密室好像也没那么黑了。好像跟他一起走密室,你被赋予了可以害怕的权力。你被允许成为为他挡雨的参天大树,也被允许成为依附他生长的爬山虎。
你想起你们一起录制名学的寻宝记,在节目开始之前上交手机,然后迈入这个乌托邦。在这段时间里,你不会被任何外面的人打扰,你只需要做你最擅长的事情——解题,然后和你最熟悉的人聊天、吵闹。你可以和他朝夕相处,你们一起组队做任务,看他打排球的时候各种耍宝,你的对手嘲笑你有如此不靠谱的队友,你想没关系,他输的分你都可以成倍赢回来;他一天可以吃四根雪糕,你想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爱吃甜食的人,也不怕把胃搞坏,你去制止他,他乖乖关上冰箱门,用可怜巴巴的眼睛看着你;他抽到了做饭任务,做的吱呜啦乱叫,鸡飞狗跳,最后只炒出来盘青菜,他问你好吃吗,你说这是你吃过这辈子最牛的青菜,其实菜的味道只能用熟了来形容,但他的眼睛很亮;他睡觉很乖,睡在你的旁边,不打呼噜也不乱动,你终于放弃内卷,手机最后一点光照到他的脸上,你想,希望他每天晚上都做个好梦吧;你把他骗去抓鸡,结果让他手受伤了,那天晚上你抓着他的手翻来覆去上了好几次碘酒,问导演这个需不需要去打破伤风,第二天在投票桌上他问你不问心有愧吗,你突然哑言,直到今日你才琢磨出问心有愧的滋味。
你想起了好多你们的曾经,他拎着笔记本和新买给你的耳机冲到你家,教你下载steam打游戏,说实话,你不觉得游戏有什么好玩的,但他兴奋的看着你的时候很可爱;你们一起联机打过很多款游戏,他“韬韬”“韬韬”喊你,好像十分珍惜这难得的可以把你的昵称光明正大宣之于口的机会;你们被人调侃,说些不合时宜的话,但好像一切都可以用直播效果来遮掩。但是好可惜,可惜他送你的耳机没过多久就坏了,可惜他不再用“火羽白日生”这个名字了,可惜你晕3D,可惜你的游戏水平确实不够好,可惜联机的人太多有好多话也说不出口......
你想起前几年朋友在直播时候开玩笑的问你,是和妻子先认识还是和他先认识。你想了很久,数学系的高材生翻来覆去算了好多遍,然后才恍然发现,原来相差的时间真的也就几十天啊。
可惜你们相遇的总是差一点,可惜你真是倒霉,可惜你的地图在太早之前就已经画好。
爱是什么呢,是两个人的共同话题那么少,却还是不舍得停止聊天,把话翻来覆去的说,也不想道别;是人生早已画好的路线图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笔就画开了岔路;是平淡人生总会出现的意外;是最会算数的人算不清得失是非;是看到他亮晶晶的眼睛就心软;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也想为他撑伞;是不信神佛却祈祷保佑他平安好梦;是即使两年没再私聊却反复点开的对话框;是问心有愧,是难免辜负,是常觉亏欠,是有太多的可惜难以言表。
他是什么呢,他是自愿落在你手中的风筝,你却再将他放走;是你安稳人生中最不稳定的因子;是你弹奏《安和桥》的弦外之音;是你未见过的风、难碰及的月、未尝过的自由;是你深夜的叹息,是你的缄口不言。
那假如,这一切都不是梦,是真实发生的未来,如果你已经预见你们之间的结局会是这样,你还会按照旧路走下去吗?
你会。
梦醒了,你的妻子坐在梳妆椅上回头笑盈盈的看着你,催促你快点洗漱要不然赶不及预约的时间了
你人生里的幸福二选一总是选错,运气属实是不好。你悄悄的在心底祈祷天上从来没应过你的各路神仙,假如这次选择的结果依旧是不幸的话,那么根据运气守恒定律,就请把这部分的好运气分给他吧。你希望他永远自由、真正自由,你可以永远的走地图上画好的路线,每一步战战兢兢,瞻前顾后,但希望他的人生是一张白纸,可以在上面画彩色的童真、黑白的肆意,他有开心大笑的自由,也有痛苦落泪的自由,有前进奔跑的自由,有害怕退回的自由。
你到现在坐在驾驶座里,在开往去民政局的路上,都还没太想明白婚姻与爱到底意味着什么。或许你想明白了,但承认自己是个胆小鬼,没有在命运桌上拿手里所有的筹码向天赌那个赚得满盆钵体的结局的勇气,所以缄口不言。你不再强求把他划入你的结局,向他归还了属于他的更多可能,这是自私的你仅能给他的,是你机关算尽最终得出最好的答案,是就算重来一百遍你也会转弯的路口。
坐在副驾驶上的未婚妻,半个小时后即将成为你的妻子,举着相机转头问你:“昨天睡得怎么样?”
你说:“不太好,做了个噩梦。”
但是没关系,你要到民政局了。
【南北/蒲郭】纸上魅影/Phantom in the Script
#轻悬疑文艺片,全文1.5w,是之前的稿子解禁
‘The lunatic, the lover and the poet are of imagination all compact.’
1
金色的记号笔在光滑的纸页上签下流畅的笔迹,快门声不绝于耳,安保人员得竭尽全力才能够拦住激动的粉丝,鼎沸的人声当中还穿插着几声高昂的“拍照不要用闪光灯”。蒲熠星向面前激动得满脸通红的粉丝微笑点头,示意工作人员允许下一位幸运观众拿着摊开的书上前。
媒体的闪光灯几乎要怼到这位成功的青年小说家眼前,蒲熠星在扉页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从容地同这位粉丝合影留念。
他的笑容很标致,专门......
#轻悬疑文艺片,全文1.5w,是之前的稿子解禁
‘The lunatic, the lover and the poet are of imagination all compact.’
1
金色的记号笔在光滑的纸页上签下流畅的笔迹,快门声不绝于耳,安保人员得竭尽全力才能够拦住激动的粉丝,鼎沸的人声当中还穿插着几声高昂的“拍照不要用闪光灯”。蒲熠星向面前激动得满脸通红的粉丝微笑点头,示意工作人员允许下一位幸运观众拿着摊开的书上前。
媒体的闪光灯几乎要怼到这位成功的青年小说家眼前,蒲熠星在扉页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从容地同这位粉丝合影留念。
他的笑容很标致,专门在家对着镜子练过,大家都夸奖他这个角度对着镜头显得帅气。粉丝如获至宝地捧着签名书和手机离开,工作人员正要将下一位幸运观众带到指定地点,人群当中却忽然冲出来一个手持录音笔的怪人。
安保人员也没有拦住他,让他轻而易举地就跨越过了围栏,举着手里的录音笔冲到了蒲熠星的跟前。
他戴着口罩与鸭舌帽,眼中却闪烁过一瞬诡异狂热的色彩。
“您在几乎所有的小说扉页上都印下了‘献给Stefan’的文字,我想请问您,这位‘Stefan’对您来说有着怎样重要的意义呢?”
记者的问话因为激动而破音,他也没有想到今天的计划竟然能够如此顺利。
几年前凭借“神探Stefan”系列小说空降畅销书榜单的知名悬疑小说家蒲熠星,在每一本书的扉页上都会留下“献给Stefan”的印签。有人说这是蒲熠星对自己创作出的角色的仪式感,却有更多的人相信Stefan的原型在蒲熠星的生活当中真实地存在。甚至有人猜测这是蒲熠星从未出现于人前的伴侣,只是碍于同性身份不方便公开。
这名记者抓住了今天签售会安保的漏洞才能够混到台前,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心脏都怦怦地跳,但若是能赚到这一笔流量就够他未来几个月都不愁吃穿。然而安保人员来得实在太快,他还没来得及听见蒲熠星的回答就要被赶离会场,心中一阵不甘。
就在这个时候,蒲熠星抬起手,制止了要把这位记者拖下去的保安。
他看向这个因为自己即将一战成名而满脸狂热的记者,认真地回答:“他是星星。”
记者眼睛一亮,还想继续追问,却被安保人员钳制住了手臂,强硬地带出了会场。
短暂的骚乱很快就平息,无人在意这个看上去并不重要的插曲,签售现场的氛围依旧如火如荼。
蒲熠星向粉丝队伍的另一边看去,不出所料地,又看到那个青年站在围栏边。他今天穿了件宽大的白色衬衣,黑发没有烫染,既没有按照安保人员的指挥排进队伍里面,也没有像参与签售的其他粉丝一样抱着蒲熠星的著作露出狂热的神情,好像个散步偶然路过的普通学生,曲起的臂弯里还搭了只油光水滑的猫。
但奇怪的是,所有人都对这个青年视而不见,他站在那里,翘起唇角,冲蒲熠星微微笑了一下。
“韬韬。”蒲熠星喊了一声青年的名字,意料之内的,没有听见任何回答。
再往那个方向看去的时候,穿着白衬衣的青年已经不见了。工作人员恭恭敬敬地喊他“蒲老师”,问签售会还要不要继续。蒲熠星闭上眼睛,感到一瞬间的头晕目眩。
他没有对刚刚那名记者撒谎,郭文韬对他而言确实是星星。
遥远的、闪烁的,并且一不留神就丢在银河里不见了踪影。蒲熠星并不能够知晓星星对他的感情,只能够遥远眺望着那冰凉的光影。
签售会照常举行,下一位幸运读者递上摊开的书,小心翼翼地询问蒲老师能不能画一个爱心。蒲熠星刚在扉页签上自己的名字,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手一顿,流畅地在英文签名后缀了一颗小小的心。扉页上原本除了那句“献给Stefan”以外就别无他物,蒲熠星签上名字以后,就变成了“Eazin、爱心、献给Stefan”。
蒲熠星的手指在那行印签上面摩挲过,好像光抚摸这一个名字也能够感觉到一些温度。
2
蒲熠星第一次见到郭文韬是在一个暴雨天。
窗外的雨噼里啪啦地下,桌面上堆满了废稿的大纲。瓜蛋跳到纸堆上,居高临下地觑着瘫在扶手椅上一动没动的铲屎官,过了会儿,敏捷地从桌上跳下。爪子底下的纸片因着它的动作飞起来,雪一样,哗啦啦落在地上。
蒲熠星脸上盖着本书,明知道瓜蛋在胡作非为也没力气爬起来,他熬了两个大夜也没写出自己新书的开头,正恨不得冲进雨里把自己淋个湿透顺便洗个头,毕竟众所周知,灵感偶尔会在洗澡的时候光顾一个小说家的脑子。
纵然这位小说家此时并没有写出什么成绩,扔到人群里喊一声他的名字也不会有人回头,缪斯女神也总是平等地青睐每一个提起笔的人,说不定在下一个拐角就能撞个大运一炮而红。
耳边传来唰啦唰啦的声响,一下一下,应该是瓜蛋在拿他的书稿磨爪子,蒲熠星伴着这规律的节拍昏昏欲睡。在养孩子这件事上蒲熠星自诩是个慈父,只要瓜蛋不拿他的样刊开刀他保证不会动瓜蛋一根猫毛——想到这里他忽然僵硬住,想起自己把出版社刚寄来的样刊垫在了那一打印着废稿的纸底下。
他一下子就坐起来,盖在脸上的书“啪嗒”一声掉在地板上。蒲熠星歪着身子拎着瓜蛋的后颈皮把这小惹祸精揪起来,好险从它爪子底下抢救出了自己差点就四分五裂的样刊。
还没来得及教训瓜蛋“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吃”,蒲熠星就听见玄关处的门铃响了一下。
他一愣,动作一顿,瓜蛋趁机从他手底下逃跑。蒲熠星狐疑着趿着拖鞋走到门口,想不太明白是什么人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依旧登门拜访,就听见那门铃很有耐心地又响了一声。
撞鬼?还是邻居的恶作剧?总不能是这个天气还有工作人员勤勤恳恳查水表。窗外雨下得更大,一阵电闪雷鸣,蒲熠星脑海里闪过近日里看过的恐怖片集锦,还是决定不要自己吓自己。
他开了门,看见一个黑发青年站在门口,臂弯里还抱着只一看就沉甸甸的猫。
蒲熠星一愣,疑心自己是不是两夜没睡,才终于在今日见了鬼。
面前的青年浑身上下都湿透了,雨水顺着发尾和肩颈往下淌,白衬衣黏糊在皮肤上隐隐透出底下一点肉色。蒲熠星的目光从他的猫上一路逡巡到他那张过于出挑的脸上,才带着些警惕地开口:“你……有什么事吗?”
青年缓缓地问:“我可以到你家躲一躲雨吗?”
神使鬼差地,蒲熠星点了下头。
后来蒲熠星也没想明白自己当初怎么会让一个明显可疑的人进了家门。外面暴雨是大,但蒲熠星的家可是在居民楼的十几层。电梯厅和安全通道都可以避雨,他却偏偏在那一天按响了蒲熠星家的门铃。
青年在沙发上坐下,蒲熠星给他倒了一杯热水。那只猫灵巧地从他臂弯里跳下来,毫不见外地把满身的雨水抖落在蒲熠星刚刚洗过的地毯上,一片狼藉。青年轻声呵斥了一句:“汤汤!”那猫却丝毫不卖他面子,在地毯上打了个滚,把尾巴朝向他的主人。
青年有些抱歉地朝蒲熠星笑了一下:“汤汤它……听不懂人话。”
“……没事。”猫听得懂人话那才是怪事。蒲熠星在青年对面的扶手椅上坐下,一时间没有人再开口,只听闻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那瞬间蒲熠星有种奇怪的错觉,窗外的光落在青年的衣摆上,那半截布料都是透明的,好像下一刻就要消散掉。
“……怎么称呼?”终究还是他先打破了沉默。
青年的目光终于落到蒲熠星脸上,他同蒲熠星对视片刻,道:“我叫郭文韬。”
“你也可以叫我Stefan。”
“郭文韬。”蒲熠星默默在心里咀嚼了一遍这个名字,刚想要开口问些什么,却又被青年接下来的话打断。
“您遇见什么困难了吗?”
蒲熠星一瞬间睁大眼睛:“什么?”
郭文韬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是从横线本上随便撕下来的一张纸,上面用被水渍晕开了的笔迹写着蒲熠星家的地址。
“我是一名职业侦探……今天早晨我在桌上看到了这张纸条,就决定来看一看。”他的神情真诚,不似作伪。
听到这句话时蒲熠星的第一反应是荒谬,第二反应是眼前这人要么是个神经病要么是个诈骗犯。这年头警察局都两步一个了,哪里轮得到私家侦探这样古老的职业来混口饭吃。但骨子里的修养和对他面前坐着的这个人莫名其妙的信任让他没有当场就把这个神神叨叨的青年给轰出家门,而是开口问了一句:“那你们公司……不是,我是说你们侦探社,给你们交社保吗?”
郭文韬有些困惑地看向他,像是不明白他问了一个什么样的蠢问题。他有双漆黑的眼睛,盯着人看的时候很容易就把人哄骗到。蒲熠星就是在这样的目光里晕头转向了个彻底,他没有再追究郭文韬的职业到底有多胡扯,反而老老实实地回答了郭文韬刚刚的问题。
“我没有遇见什么困难——如果非要找出点困扰的话,或许只能是我对我的新书没有一点灵感。”
郭文韬睁圆了眼睛,露出有些惊叹的神情:“您是一名小说家。”
蒲熠星写书没写出什么名堂,时常以天上掉下一块广告牌都能砸死十个的自媒体人自居。因而纵使被这样的目光盯得脸红,嘴角却还是不由自主地上扬。被恭维从来都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更何况眼前之人的身份显然并不普通。
蒲熠星不知道郭文韬从哪里来,又为什么会浑身湿透地出现在他家门口。他只知道在这个无聊的雨天里自己遇见了一位有趣的朋友,并且连这位朋友带来的猫都能和瓜蛋亲亲热热打成一片。
“你是一名侦探,那你是不是见过很多故事?”好奇心促使他这样问。蒲熠星乐于探索一切未知,哪怕此时眼前这个青年来历不明。
郭文韬笑了一下,说:“我的故事或许并不比你更有趣。”
蒲熠星坐直了些,眼神期盼,似是在期待下文。他期待从郭文韬的故事里窥见些未知的东西,无论是出于写作的目的,还是出于那一点想离眼前的人更近一些的私心。
于是郭文韬坐在那里,向蒲熠星讲述了他的第一个故事,有关一个雨天、一桩谋杀案、和一把折断在锁孔里的钥匙。
在聊起天的时候蒲熠星才得以确认郭文韬确实是个侦探,他提起凶杀现场的神情太生动,讲述案情时条分缕析又抽丝剥茧,顺着一条条线索很快便能摸索向正确的答案。偶尔讲到一半的时候他会停下来,看一眼蒲熠星,那一刻两个人脑海中的思绪重合在一起,目光重叠,几乎同时笑出了声。
“我猜你已经猜到了凶手。”郭文韬抱着胳膊,神情笃定。
蒲熠星有意要逗他,问韬韬你怎么知道?说不定我猜错了呢?他称呼郭文韬也亲昵,只半个下午的交情却好像对待知己。郭文韬红了耳廓,别开视线,小声说了一句什么,蒲熠星没有听清。
蒲熠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等他再醒过来时,窗外的雨已经停了。瓜蛋趴在客厅的地板上懒洋洋地晒太阳,蒲熠星掀开盖在身上的衣服坐起来,发觉茶几上只有一个他用过的水杯。
地板和地毯都干干净净,好像在他睡着的时候,并没有不速之客光临过。蒲熠星怔愣在原地,看着阳光攀进他的窗户,那一块斑斓摇晃的光灼伤他的眼睛,
下一刻,他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冲到电脑前,打开了一个崭新的文档。
在文档第一行他敲下:“献给Stefan。”
从那天起,郭文韬时常会来拜访他。门铃被按响的时刻大部分在傍晚,斜阳落进家门,或者蒲熠星对着键盘和电脑屏幕再也写不出一个字的时候,郭文韬会带着他那只叫汤汤的胖猫出现在蒲熠星的家门口,从容地跟他打招呼,说我想你又遇见了难题。
郭文韬说这话时眼睛笑得眯起来,显得很狡黠。他的长相是一般理性人都能认可的漂亮,因此即便是埋汰人的语气也能轻易得到蒲熠星的原谅。蒲熠星倚着门看着他笑,说:“那么,这次你也是来讲故事的吗?”
郭文韬冲他眨眼睛,说:“不,我来找你放松心情。”
再后来,郭文韬出现的时候总是瓜蛋先作出反应。它会兴奋地一路滚到门口,用爪子不断抓挠着门板,不知道是闻见了汤汤还是汤汤主人身上的味道。
蒲熠星一边喊着瓜蛋别跳了一边去开门,瓜蛋在门打开的一瞬间便蹿出去扒拉郭文韬的裤脚,郭文韬只好无奈地把它也抱起来,一个人被迫承受着两只猫咪的重量。
这个时候蒲熠星往往会叉着手在一边看戏,直到郭文韬喊他还不快点来分担分担。蒲熠星伸手去把瓜蛋捞回来的时候触碰到郭文韬的手腕,顿了顿,才继续动作。
郭文韬好像没有察觉一样抱着汤汤走进来,直到注意到蒲熠星一直盯着他看才转头冲他笑了一下,问:“怎么了?”
蒲熠星摇摇头,也笑了一下,说:“没什么。”
他应该注意到郭文韬身上的异常,比如从未提起过自己的家庭和住所,在这个设了门禁的小区里他好像一个普通业主一样来去自如。但蒲熠星选择性地忽略了这些疑点,只对郭文韬说:“来看一下我新写的这一段吧。”
郭文韬拉了一张椅子坐到蒲熠星身边,那一瞬间蒲熠星闻到郭文韬身上很淡的草木香,不知道怎么就红了耳廓。很近的气息,好像他们原本就应该这样亲昵。
蒲熠星想原来爱情确实是这样神奇的东西,好像走在路上路过一个人然后瞬间就被他吸引。并不需要其他理由,哪怕他并不知道眼前的人来自天外的哪一颗星星。
新书成功发布的那一天蒲熠星邀请郭文韬作为他签售会的嘉宾出席,那时郭文韬盘腿在沙发上坐着,瓜蛋和汤汤一左一右亲昵地蹭着他的衣摆。听见蒲熠星的话时郭文韬略显讶异,但最终还是点头答应。
蒲熠星看出了郭文韬有一瞬间的犹豫,但他不愿意多询问。
那天早上蒲熠星很早就出门,编辑来接他,话里话外说他这一本书的反响如何热烈,再努力炒作一把,登上畅销书榜单都是指日可待的事。蒲熠星坐在编辑身边,心不在焉地听,那一刻他想的不是自己前途会有多光明,而是郭文韬会不会来参加他的新书发布会。
蒲熠星是第一次举办这样大型的新书发布会,他坐在台上,看着下面举起的摄像机和一片片模糊陌生的面孔,哪怕流程早已在心中预演过几百遍,也依旧感到一瞬的手足无措。他的目光转向给郭文韬预留的座位,直到看见那个青年坐在那里朝他微笑,才彻底平复了心跳。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哪怕在这样的场合,郭文韬依旧抱着他的猫。
蒲熠星挪开了视线,按照已经写好了的讲稿发言。主持人语气活泼地cue流程,一切都像彩排过的那样顺利。编辑早已经嘱咐过他怎样回答问题会博得更大的流量,蒲熠星在学习方面颇有天赋,因此稍加练习便得心应手。
到新书发布会的最后,主持人例行问了一句阿蒲还有没有话要对我们的读者朋友们说?蒲熠星犹豫了一下,拿起话筒,说:“今天我坐在这里,还要感谢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镜头扫到他目光所向的位置上,蒲熠星的笑容却忽然凝固在脸上。
那个位置上空空荡荡,并没有人坐过的痕迹。
3
回家的路上,蒲熠星多少有些魂不守舍。
编辑以为他是因为朋友没来而难过,便宽慰他:“每个人都有不方便的时候,说不定是有什么急事呢?”
蒲熠星却在心里否定他。他想起郭文韬每一次离开后茶几上满满当当的水杯,沙发上没有人坐过的痕迹,以及地毯上找不到另一只猫咪的毛发,心中浮现一个可怕的猜想,却立刻就被他压下。
怎么可能呢。他想,众所周知一件东西如果看起来是真的,听起来是真的,闻起来也是真的,那么它就没有被认定为假象的理由。或许郭文韬真的是因为有什么急事,才不得不提前离场。
回到家中之后就算是向来没心没肺的瓜蛋也看出了他情绪的低落,慢慢吞吞地踱步到他身边,团着身子窝在他身侧。蒲熠星在沙发上坐着,直到窗外斜阳西沉,华灯初上。
窗外的光落在他的肩膀,地板上孤零零的一片影子。
蒲熠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再也没有见到过郭文韬。
他太忙碌。新书上市的反响太好,出版社在不同的城市给他安排了许多场签售会,蒲熠星不得不花很长一段时间在飞机与城市高架上。独处的时候他也不胡思乱想,打开电脑修改已经写好了的一部分文档,文档里却满满当当都是郭文韬的名字、郭文韬的生活。再逃避蒲熠星也会想起来郭文韬第一次坐在他家客厅沙发上的样子,内敛却并不局促,被雨淋湿的短发带着潮湿朦胧的水雾。
蒲熠星合上电脑,眼前却反反复复浮现最后见到郭文韬的那一幕。青年抱着猫坐在给他预留好的位置上,身前身后的人都神情狂热,倒显得他好像与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
走下飞机的时候蒲熠星一个晃神看见前面人群中一道白色的背影,高高瘦瘦,漆黑的发顶。他下意识地往前跑了几步想要追上去,那人却一转眼就淹没在挤挤挨挨的旅客当中,不见了踪影。同行的编辑跟在蒲熠星身边追得上气不接下气,问他跑那么快干什么?蒲熠星怅然若失地站在原地,说,没什么,我刚看见前面有个人跟我朋友很像,以为是他来了。
签售会上有读者抱着他从前写的、没卖出去几本的旧东西来请他签名,红着眼眶说阿蒲我真的喜欢你很久。蒲熠星翻开扉页签名的手一顿,抬起头,眼神复杂地刚想要再说些什么,那名读者却被站在一边的工作人员催促快走。
那场签售结束之后编辑又在蒲熠星耳畔喋喋不休地夸赞他们这一次营销有多成功。流量时代就是一个“炒”字,名校出身的青年作家身份已自动给蒲熠星镀上一层光环,更别提还有悬疑小说这个热门buff在。签售会的热度一场比一场更高,甚至都已经有黄牛开始倒卖门票。如今蒲熠星走到哪里都高低能被人尊称一声“蒲老师”,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即便是说一句“太阳从东边升起”,也会立马就有人鼓掌叫好。
成功来得太快,倒像是踩在云端上。签售会上那个旧书友的一句话,带给蒲熠星的却是漫长而刻薄的自省。
蒲熠星不吝于向内审视自我,甚至有好友点评他因为对己苛求而内耗严重。只有蒲熠星知道他如今也未找到梦想与现实之间的平衡点,银行卡上的数字上涨,他却觉得自己仿佛在向下坠落。
“嗐,哪有那么严重,”好友亲昵地勾搭住蒲熠星的肩膀,伸出手指替他数,“你看你现在钱也有了,粉丝也有了,这不纯纯的人生赢家啊?”
蒲熠星别过脸,想,可是郭文韬没有再出现过。
只是相识几个月而已,失去了郭文韬,他却像是风浪里寻找不到锚点的船。
蒲熠星心中隐隐约约触碰到一些东西,有关郭文韬出现在那个雨天里的原因。怎么会有人在他触碰到瓶颈的时候及时出现,好像夏日午后的一场雨,又在镜头下不带一丝留恋地匆匆离去,唯一的理由是连郭文韬其人都是镜花水月,蒲熠星经历过的一切交谈与相处,都不过是黄粱一梦。
他好像爱上了一个从来没有存在过的人。
蒲熠星拉起边上喝得醉醺醺的好友,犹豫着问:“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女朋友是假的怎么办?”
好友一愣,问:“我女朋友还能是假的啊?”
蒲熠星手一挥:“假如,我是说假如。”
“那肯定是我自己有病啊!我闲得没事儿给自己搞个假的女朋友出来?”好友一拍脑袋,嘟嘟囔囔,“不行,应该是喝晕了,怎么的,你撞鬼了,还带人鬼情未了的?”
蒲熠星犹豫片刻:“……也不能说是鬼。”
“那有啥,看过恐怖片没有?拿个摄像机搁家里,拍一个晚上,保管是人是鬼都给你照个一清二楚。”
蒲熠星笑了下,想这个方法应当对他不适用。他当然不会在自己家放上摄像机,因为他不能接受最终的答案。
跟好友告别后蒲熠星走路回家,一路上借着晚风散散酒劲儿。走到一半的时候蒲熠星在前面看见道熟悉的影子,隆冬天气,他围着一条深蓝色的围巾,雪洋洋洒洒落在他的肩膀上。
蒲熠星看着郭文韬,轻声问:“是我喝醉了吗?”
郭文韬偏过头看他,又露出那种了然的笑容:“是你想见我。”
“所以我就来了。”
“我可能是在做梦。”走在路上,蒲熠星连轻声讲话都不敢。他太久没见郭文韬,目光贪婪地落在青年的侧脸上。
“你不做梦也看不见我。”郭文韬似是说了句戏谑的话,蒲熠星却脸色一变。他一把抓住郭文韬的手,问:“你刚刚说什么?”
郭文韬没有再回答他。
冬天里的晚风冻得人骨头疼,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马路边的人行道上,雪地里一步一个脚印。郭文韬走在前面,影子摇摇晃晃地落在蒲熠星的脚下,蒲熠星想自己可能真的醉得厉害,不然眼前的一切怎么会真实成这样。
“郭文韬,”他叫了一声,犹觉得不够,又跟了一句,“Stefan。”
郭文韬转过头,注视着他,问:“什么事?”
蒲熠星开口,想问些什么,却终究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前半辈子都没怂过什么人什么事的蒲熠星第一次当逃兵,因为他害怕听见那一个预料中的回答。
他想起前两天参加节目,主持人问如果拥有超能力的话想要什么,蒲熠星当时回答,希望是读心术。他迫切地想要知道郭文韬此时在思考什么,是否如他一般也被困于焦灼的思念。还是说他会看不清郭文韬的思绪,因为眼前的人根本就没有一颗真正跳动的心。
郭文韬好像读懂了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往前走了一步,两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
他们站在路灯下接吻,郭文韬的嘴唇却是冰凉的。黑发的青年垂下眼,神情专注,水一样的瞳孔里像是只装得下一个人。
他说:“阿蒲,往前走。”
路灯昏黄的光落在他的眼睫上,他仰起脸,便显出一种很虔诚的姿态。
“如果你需要我,”郭文韬说,“我永远为你而来。”
4
“我处理事情可能要一会儿,你如果觉得无聊的话可以先去楼下的咖啡厅里坐坐。”蒲熠星无比自然地转过头跟郭文韬说了一句。站在他身边的工作人员一愣,有些疑惑地问蒲熠星:“蒲老师,你在跟谁讲话?”
蒲熠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掩住唇轻咳了一声,指了指自己的蓝牙耳机,假意装作在跟人打电话。
但郭文韬确实正在他眼前站着没错,见蒲熠星慌张掩饰的样子甚至还清清楚楚地笑了一声。蒲熠星按捺住慌乱的心跳,趁工作人员转过身去的时候,瞪了郭文韬一眼。
郭文韬只好举起双手作出一副投降的样子,说:“好吧,我去楼下等你。”
在跟别人交谈时蒲熠星会有意地控制住自己飘向郭文韬的眼神,直到外人离开之后才冲上去质问:“韬韬,你刚刚在笑什么?”郭文韬一边摆着手一边说我只是在看你呀,语气极其无辜,要不是蒲熠星了解他,真的要信了他的邪。
郭文韬凑上来说我真的只是在看你,你信我一下。笑容真切,令蒲熠星的心重重跳了一下。
蒲熠星知道,自己正在走上一条迷雾丛生的道路。
年轻的畅销书作家可以有一个不存在的爱人吗?蒲熠星只是一个悬疑小说写手,并不代表他愿意将自己的生活过成悬疑小说。
可是。他握住郭文韬的手,圈住那一截手腕,心想,郭文韬又是那么真实。如果他真的有读心术就好,他会知道在漂亮的幻象下真正的郭文韬在想些什么,而不是独自陷入焦灼的猜忌。有正在恋爱中的好友说如果你爱上什么人就很难决定自己想法的归属权,蒲熠星当时不理解,此刻却无师自通。
成年人习惯权衡利弊,但在看见郭文韬的时候蒲熠星总是想,能不能再等一等。他打开医院的挂号网站又关掉,把朋友推荐的心理医生名片塞进抽屉的最深处,好像这样就能假装自己和走在路上的千千万万个普通人没什么不同。蒲熠星只在无人时候牵住郭文韬的手,在夜深的时候亲吻他的嘴唇,理智就是这样永远不敌世俗的快乐。蒲熠星愿意做个清醒的疯子,面对房间里的大象唱歌。
蒲熠星写下许多本和郭文韬有关的书,书中的年轻侦探有一副英俊潇洒的面孔,面对外人时内敛又沉稳,却在好友们面前棱角柔软。他用尽笔力去刻画郭文韬的生活,好像这样就能让郭文韬离真实再近一些。
有个之前合作过的杂志找蒲熠星拍摄,蒲熠星原本想要推掉,说自己不是明星又不靠脸吃饭,杂志拍摄对他来说意义不大。倒是编辑跑到他家里来苦口婆心劝他:“就当是给自己做做宣传,你不是也想让自己的书被更多的人看到么?”
蒲熠星看了一眼坐在客厅另一端摸着汤汤自娱自乐的郭文韬,终究还是点了下头。
拍摄的是内页,流程倒是并不复杂。工作人员把采访的问题交给他,说蒲老师您看一下这些,回去之后把回答邮件发给我们,今天就可以收工了。蒲熠星点头说好,末了还没忘补上一句:“辛苦了。”
他并不要人送,独自一人从杂志社大楼离开,走过拐角时却忽然听见前面有人问了一句:“你今天见到蒲老师了吧?觉得他怎么样?“
“蒲老师很好打交道啊,长得帅人又好,你不会是喜欢他吧?”清脆的女声,是打趣的语气。
蒲熠星并没有偷听别人谈话的习惯,他转过身刚想离开,却在听见下一句话时紧急停住了脚步。
“不是!”另一个声音有点着急了,放轻了道,“之前听人说蒲老师很奇怪,有些时候会看到点……我们看不到的东西。”
听到这句话时蒲熠星心里重重一跳,紧接着就听见那姑娘叫起来:“真的假的?”
“嘘,你小声点!”
“对啊,我那天还看见蒲老师在对着空气说话,真的好奇怪……”一个工作人员掩着嘴小声说。
“蒲老师有时候还会看着没人的地方突然笑起来,问他又说没事只是走神了,不会真的是……”另一个工作人员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语气隐晦,“这里有点问题吧?”
蒲熠星没有再听下去,脚步慌乱地转身离开。
他没有直接回家,选择在小区楼下的奶茶店里坐了许久。傍晚时分刚好是大人下班小孩放学的时候,许多张陌生面孔从光可鉴人的玻璃墙面外走过。一对情侣挽着手在夕阳下打闹,女生踮起脚凑到青年身边说了一句什么,笑得眉眼弯弯。等到桌上的奶茶彻底放凉之后蒲熠星才站起身,心中依旧想着在杂志社里听见的话。
他不是不知道,在他人眼中郭文韬并不存在,而他的一切举动都是面对石壁独白,企图得到一声回响。
蒲熠星反复放任自己步入花团锦簇的美梦里,却依旧害怕从别人的嘴里听见惨白的真相。在这一刻蒲熠星在意的不是自己会被人认作疯子,他只是意识到一个要命的命题——如果爱人是假象,那么爱是否也是假象?
蒲熠星想,他还没有能够认清现实的勇气。
蒲熠星推开家门,却并没有见到郭文韬的影子,先是松了口气,却又不自觉地提起心,生怕他又一次不告而别。每个房间都空荡荡地没有一点人气,瓜蛋团在自己的窝里睡得正香。蒲熠星倒了一满杯水在沙发上坐下,不知什么时候倚进靠枕里睡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没有人敲响他的家门,而他靠着一本旧杂志消磨过了那个雨天的下午,电脑上的文档依旧一字未动。后来他依靠着一部悬疑小说偶然走红,在新书发布会上他给一个朋友留了位置,在向媒体介绍的时候,却忽然卡壳。
他想不起那个位置上原本应该坐着怎样重要的人,与之相关的记忆,如同他所有小说的扉页一样空白。
蒲熠星最后是被尖锐的铃声吵醒的。太阳穴一阵一阵地疼,他翻了个身,却险些从沙发上摔下去。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熄灭又亮起,蒲熠星看了一眼来电提醒,是编辑的电话:“你跑到哪里去了?不是说下午要来出版社的么?打你电话也没接,怎么回事?”
蒲熠星站起身,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让窗外的光透进来。天已经彻底黑透,五彩斑斓的是城市的霓虹。他转过身走回沙发边,目光向下一瞟,却发现倒在茶几上的水只剩下半杯。
可他不记得自己有喝过。
耳边好像一下子就安静了。蒲熠星忽视了编辑不耐烦的催促。他跪在沙发边上拿起那个水杯,反复回忆在自己睡着之前这个杯子是不是满的,却还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他近乎狂喜地站起来,从客厅一路大步走到卧室,却又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顿住脚步冷静下来,跑到书房去翻箱倒柜。
他最终还是从抽屉深处抽出了那张心理医生的名片。
“你在看什么?”郭文韬的声音猝不及防从他身后响起。蒲熠星一下子转过身,见郭文韬有些疑惑地盯住他手里的名片,像只充满了好奇心的猫。
蒲熠星随手把名片揣进口袋里,往前走了两步揽住郭文韬的肩膀,把郭文韬一整个搂进怀里。他们两个差不多高,蒲熠星作出这样的动作却自然无比,一点都不勉强。
蒲熠星跟郭文韬凑得很近,他直视着郭文韬的眼睛,好像要反复确认些什么东西。
“你是真实存在的,是不是?”
“你不会离开,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郭文韬看着蒲熠星,开口想要说些什么,门铃却在这个时候响了。
蒲熠星跟郭文韬对视,得到的是长久的沉默。于是他终于败下阵来,松开郭文韬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是出版社的实习生,有点面熟。
但再面熟也架不住蒲熠星此时被人打断了跟郭文韬的对话心情不好,因此他拉开门就是语气冷硬地问了一句什么事。唐九洲被蒲熠星的语气吓到,结结巴巴地说蒲哥晚上好部里让我来给你送点东西。
蒲熠星转过头问郭文韬:“是编辑部新来的小孩,方便让他进来么?”
唐九洲却一瞬间顿住了脚步,一脸见了鬼的表情:“蒲哥你……在跟谁讲话?”
5
“所以,你还是觉得觉得你见到的是鬼?”周峻纬十指交叉,抬眼望向坐在桌对面的男人。这是他朋友推荐来的客人,周峻纬认识他,近两年来炙手可热的文学新星。
可眼前的文学新星却没有一点未来之星的样子。蒲熠星戴了顶鸭舌帽,口罩拉到下巴,露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眼圈青黑,嘴唇干裂。他几夜没有睡好觉,自在家打翻那一个满当当的水杯起。一闭上眼,面前就浮现唐九洲那不可思议的神情。
“可是蒲哥,那里没有人啊。”
“不可能!”蒲熠星慌乱地抓住他袖口,好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你再看一眼,他就在那里。”
郭文韬却一动未动,看着他和唐九洲对话,好像在看一场闹剧。蒲熠星不懂他为什么能那么平静,想伸手把他拽过来,手指却一下子从青年瘦削的腕间穿过。他愣在原地,郭文韬轻轻地挥开蒲熠星的手,说:“我先走了。”
蒲熠星下意识松开唐九洲的手,往前走了一步:“你不要走。”
郭文韬转头看向蒲熠星,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别把人给吓到了。”
蒲熠星死死地盯住他,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其实你早就有过猜测,不是么?”郭文韬说,“你早就知道,我不可能永远跟你在一起。”
“可是我有想过永远跟他在一起,”蒲熠星的声音嘶哑,他明明是在跟周峻纬说话,却又像是在跟自己剖白,“我没有想过……要跟他分开的。”
“你爱他吗?”周峻纬的问题尖锐,好像一把锋利冰凉的刀。
蒲熠星嗫嚅着,犹豫了许久,才斟酌道:“我想,我离不开他。”
“人的大脑是很有意思的东西。”短暂的沉默后,周峻纬用食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如果你很迫切地想要见到什么,它就会出现在你眼前。”
蒲熠星听懂了周峻纬的言外之意:“你也觉得我是在做梦?”
“可是我确实没有喝那杯水。”
“重复性的强调也许会让人多出一些不存在的记忆。”
蒲熠星的心往下沉了一寸。
周峻纬说:“你不应该问我,你应该问一问自己。我不能帮助你,除非你自己想要从水中走上岸。”
“你希望他真实存在吗?”他问,“还是希望他永远做个幻象。”
蒲熠星想,如果他能回答这个问题,此时此刻就不会坐在周峻纬的跟前。
漂亮的幻影和残忍的现实,你会选择哪一个?蒲熠星抿住嘴唇,他做不出抉择。他能够接受这样的答案吗,他的爱人是见不得太阳的冰雪雕像,而爱的消失就像雪融化掉一样轻易。
回到家之后推开门,这一次郭文韬坐在沙发上等他,青年的侧影如标致的塑像。蒲熠星站在门口许久,才说了一句:“你怎么回来了?”
“我并不想见到你。”
蒲熠星当然是口是心非,他的心像是被荆棘束缚住了一样喘不过气地痛。他想起有一回散步时他在楼下的花店买了一把多头玫瑰,回到家后随手递给了郭文韬,第二天却发现那把玫瑰好端端地躺在玄关处的鞋柜上,花瓣的边缘因为缺水泛出干枯腐烂的颜色。他后来没有询问郭文韬为什么没有把玫瑰带走,因为他知道自己永远也得不到答案,他的爱如同那个被抛弃在雪夜里的问题,无声无息地石沉大海。
那天晚上的意外过后郭文韬又一次失踪了。他消失得很彻底,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如果不是蒲熠星翻开自己写过的旧书看见扉页上印着显眼的“献给Stefan”,他甚至会怀疑郭文韬的出现就是自己彻头彻尾的一个梦。
但哪怕是这样,再见到郭文韬的那一刻,蒲熠星第一瞬的情绪却依旧是思念。他不想再询问郭文韬到底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又会不会离他而去。这一刻如果他有特异功能的话蒲熠星希望是时间暂停,让他跟郭文韬永远停留在同一个时空里,哪怕像是被封进树脂的一对昆虫,凝成千万年不褪色的琥珀。
“你再等一下好吗?”蒲熠星直觉郭文韬是要跟他说什么,但他不愿意听。他放轻了语气,几乎称得上是哄劝:“我要先看一下带回来的材料。”
郭文韬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静静地看着蒲熠星,行为举止不似平时,透露出一点点怪异。蒲熠星说不出他身上的那点违和感到底是来自哪里,只觉得此时郭文韬看上去倒像是多了点“活”气。
很奇怪的形容。但蒲熠星之前确实觉得郭文韬是不会落地的孤影,像有无形的屏障将他分割在平常人都触及不到的另一个世界里。但此时那屏障倒像是被人用力击破碎了一地,于是封闭在当中的塑像走下来,蒲熠星得以触碰到他的心跳。
客厅里没有人说话,只能听见蒲熠星一页一页翻开纸的声音。实际上他的思绪也完全不在自己带回来的材料上,他在想该如何将郭文韬放进他未来的生活里,如果爱人是一道幻影的话,他做个疯子也很好。
“蒲熠星,爱是一种幻想。”郭文韬静静地坐着,忽然开口道。
蒲熠星捏着纸页的手一抖,纸张被揉出明显的褶皱。他听清了郭文韬说的话,却还是又问了一遍:“爱是什么?”
郭文韬转过头,面向他,笑了一下:“爱是一种幻想。”
“我从你的幻想当中出现,作为你的Soulmate。然后很合理地,你爱上了我。”
蒲熠星想说不是的,他爱上的并不是由自己创造出的一个个标签所捏造出的人物,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因为郭文韬确实为他而来。他解释不清这个人的存在和自身欲望的关联,因而害怕郭文韬只是大脑与他开的一个玩笑。
但蒲熠星想,他不再在乎。
但郭文韬却看着他,继续说:“而现在我觉得,我应该要向你道别。”
蒲熠星问:“你要去哪里?”
郭文韬指了指蒲熠星的心口,说:“回到那里去。”
蒲熠星觉得此时此刻自己不应该再听下去,但是实情是郭文韬不愿再说。他站起来,又留给蒲熠星一个背影,像他来时那样通过同一道门回到他该要去向的地方。蒲熠星不知道该不该冲上去拉住他的手,问一句你能不能不要走——哪怕最终攥在手心里的是一片空气。
最后他只无力地说了一句:“你说过你永远会为我而来。”
郭文韬的脚步停住,他倚靠在门边,半边身子融进黑暗里。他偏过头看向蒲熠星,那双眼睛依旧闪闪发亮,他的神情笃定:“是的,但是我也有选择离开的自由。”
“我原本就是为了你而存在的,现在你的现实生活因为我变得一团糟,我就应该要离开。”
蒲熠星直觉哪里有些古怪,电光火石间他想起放在茶几上的半杯水,忽然意识到事情已经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他追上去抓住郭文韬的手,问:“你是不是……”
你是不是已经变成了真实的存在。
是因为得到了真实,所以想要离开。
蒲熠星想说你怎么可以离开我,最终只用力攥住郭文韬的手腕不肯松开。郭文韬又露出那种有些复杂的神色,他轻轻拨开蒲熠星的手,终于允诺:“我再留一晚。”
他们没有就这个话题再做多余的争论。蒲熠星问郭文韬要不要看电影,郭文韬没有回答,蒲熠星就当作他默许。
投影仪的光影摇晃,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氛围灯,蒲熠星恍惚间产生一种“家”的安稳错觉。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嘲笑自己总是不经意间动摇的心。
视频软件的进度条还在上次看到的地方,顺着放完后自动连播到下一部电影,是蒲熠星反反复复早已经看烂了的《楚门的世界》。蒲熠星看着身旁郭文韬的侧脸,很明显地在走神,郭文韬却看得很认真。在故事的最后楚门离开了安逸的生活去探寻新世界,所有人都为他鼓掌欢呼,蒲熠星却在想,原来直面世界的真相是这样需要勇气。
他从观众变成了楚门·伯班克,面对的是属于自己的海市蜃楼。
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蒲熠星从困得睁不开眼到瞬间清醒只需要意识到已经天亮了的一瞬。他有些慌乱地爬起来,做好了一个不慎从沙发上滚到地毯上的准备,却发觉自己睡在卧室的床上,被子上还压了一只刚刚睡醒的猫。
被蒲熠星吓一跳的瓜蛋嗲着嗓子从床这边蹿到床那边,没挠蒲熠星一爪子是它最后的温柔。
而蒲熠星却没功夫管他,光着脚冲到客厅,直至看见坐在餐桌前的郭文韬时,才平复下慌乱的心跳。
“你没有走。”蒲熠星在心中窃喜。
“原本是应该要离开的,但想想还是应该跟你告个别再走。”郭文韬说。
蒲熠星哑然,想问能不能不走?你不是已经拥有了实体,那能不能为了我留下?还是说你作为为了我而生的幻影,其实根本就不爱我。
想到这里,蒲熠星觉得自己好像触碰到了一整个问题最终的答案。他被一道影子欺骗,而现在骗走了他心的影子决定离开。
他怎么能就这样离开?
神使鬼差地,蒲熠星拿起了放在餐边柜上的水果刀。一个晃神,锋利的刀尖却将食指割破。蒲熠星没有在意指尖上流淌下的血痕,他看着郭文韬的背影,神情有一瞬间的不舍。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将郭文韬留住。
“杀了他,他就永远不会离开你。”那声音附在蒲熠星的耳侧,鬼魅一样缠绕着他。蒲熠星站在原地,两条腿好像陷入沼泽,移动不得。
没有实体的幻影,即便一刀捅穿他的心脏也不用对人世间的法律负责。让他回到你的身体里,就好像一条河终究向着海洋流去。
郭文韬站在窗边,瘦得好像一阵风来就能吹走,阳光落在他肩膀上,分明是有温度的。像是察觉到身后人的视线,他转过身,问蒲熠星怎么了。
蒲熠星开口,声音嘶哑:“都要走了,那最后再来抱一下吧。”
郭文韬没有一点犹豫地往前走了两步,拥住了蒲熠星的肩膀。
他们很少拥抱,以如此亲昵依偎的姿态,哪怕关系再亲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也总是若即若离。蒲熠星好像感觉到什么,一瞬间像是触了电一样倒退两步,神色震惊地看向郭文韬。
郭文韬握住蒲熠星的手,把那一截刀尖缓缓推入自己的心脏。
直到这一刻他依旧在微笑,像他每一次同蒲熠星见面时那样。他说我知道你会心软,但你总要回到河的那一岸。
人是不能光依靠一个幻影活着的,爱和梦想都不能当饭吃。这是很简单的道理,郭文韬却比蒲熠星更明白。他并不无私到愿意牺牲自己成全蒲熠星的正常生活,恰恰相反,他希望蒲熠星永远都不要忘记他。
只存活在想象中的幻影永远不能够拥有真实世界的躯壳,哪怕他凭借蒲熠星的愿望获得了短暂的血肉。郭文韬是否真正存在过并不重要,作为一片影子,只要蒲熠星记得,就代表他曾经活过。
没有血流出来,蒲熠星的手却颤抖到握不住刀。那柄水果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被他慌乱地踢开。郭文韬却比他镇定,说:“这么着急干什么。”
他伸手按在蒲熠星的胸口,微笑:“我会回到这里,永远跟你一起活着。”
直到这一刻蒲熠星才愿意承认他并不想要郭文韬消失,无论郭文韬是否离开他,无论他们之间的情感以一种怎样的定义存在。
他愿意接受郭文韬在离他远去之后作为一个普通人真实地活着,也不愿意让郭文韬的灵魂回归他的躯壳,从此成为海洋中再也区分不出的一滴水。
郭文韬送给他人生当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却也在某种程度上将蒲熠星毁了个彻底。他从此再也不能回到正常生活的轨道里,哪怕郭文韬决心头也不回地离他而去。
“In case I don't see you…”郭文韬冲蒲熠星眨了眨眼睛,重复着他昨晚刚刚学会的电影台词,“Good afternoon,good evening and good night.”
如果再也不能见到你,祝你早、午、晚都安。
这一刻,蒲熠星意识到郭文韬才是真正的楚门·伯班克,他永远清醒而抽离地俯瞰蒲熠星的生活,短暂地爱过,却从未沉湎其中。
太阳西沉,黄昏陨落,钢铁森林沉默地俯瞰这一座城市。蒲熠星靠着沙发缓缓坐下,终于淌下一滴眼泪。
6
蒲熠星再也没有等到过会在雨天敲响他家门的人。
他后来成为了很成功的畅销书作家,不再只写一个系列的侦探故事。有读者抱着旧书来签售会上请他签名,说蒲老师您还记得我吗,我最喜欢您的“神探Stefan”系列,您还会写续集吗?蒲熠星一愣,在空白的扉页上签下名字,笑着说,这得看灵感愿不愿意再次眷顾我。
蒲熠星依旧定期去做心理咨询,渐渐地想不起来那个曾出现在他生命中青年的面容,也不再对半杯水过敏。他开始逐渐适应一个人的生活,又养了几只猫。有朋友开玩笑说难不成你真要活成黄金单身汉?蒲熠星想他心口中央的拼图早已经被人拿走完整的一块。
许多年过去后的一个晴天,蒲熠星收拾书架,到阳台上去晒书。旧书堆里掉出一本出版社寄来的样刊,他翻开早已经泛黄的纸张,看见扉页上熟悉的印签:“献给Stefan。”
蒲熠星拎起书脊,书页当中却掉落出一张字迹模糊的纸,那张纸上写着他家的地址,还沾着干透了的水痕。蒲熠星捏住那张纸,长久地愣住了。
蒲熠星把纸张翻过来,看见抄录在上面潦草的一句:“Good night.”
瓜蛋不知道什么时候攀到了他身后的柜子上,在看见这张纸时也可能是闻见了什么熟悉的味道,有些焦躁地扑到蒲熠星的身上。蒲熠星猝不及防地松开手,那张纸就在大风里面飘远,像任何一张被随意丢弃的传单。
他的爱人是白色的鸽子,飞走了,并且再也不回来。
FIN.
【南北/蒲郭】观音不见灯下黑
*现背/一发完
蒲熠星搬家以后做的的第一件事是买竹炭包,为了放在衣柜里守着他那堆布料家当。堂堂一个南方人做起这件事来居然有种陌生的感觉,他翻看了落灰的购物记录,上一次买的时候竟然还是为了邮到老家。
可能是在北方过惯了的缘故,他想。北京一年四季都不用担心晾不干衣服,即使是晚上临时洗过的,也可以在隔天干掉,至少能穿在身上让他体面地出门。
他第一次到郭文韬家去就是这样的。十分简单的暖房聚会,结束后主人很体面地留了他们住宿,他的里衣在举杯时沾了从下巴淌下来的酒渍,其实只是湿了一块儿,等干了就一点儿都看不出了。但郭文韬还是把他叫到洗手间里...
*现背/一发完
蒲熠星搬家以后做的的第一件事是买竹炭包,为了放在衣柜里守着他那堆布料家当。堂堂一个南方人做起这件事来居然有种陌生的感觉,他翻看了落灰的购物记录,上一次买的时候竟然还是为了邮到老家。
可能是在北方过惯了的缘故,他想。北京一年四季都不用担心晾不干衣服,即使是晚上临时洗过的,也可以在隔天干掉,至少能穿在身上让他体面地出门。
他第一次到郭文韬家去就是这样的。十分简单的暖房聚会,结束后主人很体面地留了他们住宿,他的里衣在举杯时沾了从下巴淌下来的酒渍,其实只是湿了一块儿,等干了就一点儿都看不出了。但郭文韬还是把他叫到洗手间里,说脏了就洗一下吧,一晚上就干了。
然后他看到那件单薄的里衣混着郭文韬的一件卫衣一起进了洗衣机,被水流推到一起,转起来时抱得密不可分。
蒲熠星眨了两下眼睛就出去了,走前套上了挂在架子上的睡衣,是给他准备的。尺码很贴他的身,郭文韬在这件事上很体贴,每个人的睡衣都是按码单买的。
不过他想起之前有天给郭文韬发消息,随口问了毛孩子们的近况,那人很直接地喊了猫来拍了个视频给他看,顺着猫毛的时候缎面睡衣突然从胳膊上滑下来,很碍事儿地盖住了他的手背。
于是蒲熠星伸手把袖口挽了上去,露出一小截手臂。
他想郭文韬到底是不够体面,居然连套新睡衣的钱都舍不得给他花,想到这儿蒲熠星不觉在心底里斥他两句:
算什么朋友。
两个人一前一后回了客厅,牌刚洗好,蒲熠星捡着齐思钧旁边的空位坐下,从地毯上捡起属于他的那摞牌。
郭文韬就坐在他对面。
其实他拿了一手好牌,奈何技术不好,打得稀烂,最后让郭文韬拿了赢家,罚在场的老板们各掏腰包请顿饭吃。
邵明明手指头一摆说哪有人能比韬腰包更会掏腰包啊,嘴快起来说得跟绕口令一样,稀里糊涂一串音儿就从嘴里出来了。只有齐思钧脑袋灵光,跟着就反应过来一块推塞,说那当然不能抢了韬腰包老板的风头,这事儿还得是您来。
俩人你一唱我一和,跟说相声似的,就差把“不想买单”四个大字印脑门儿上了。
唯独他蒲熠星实诚,也可能纯粹是脑子慢得跟不上调儿,点头就应了说没问题。捧逗哏听完直夸他“老板大气”,转头就要把自个儿背上的债务也转给他:
“蒲老板替我们也请了吧。”
他巴不得能多请郭文韬吃几顿饭,蒲熠星当时真这么想。
但他还是接了话头,摆手说地主家都没余粮了,多请两顿怕是后半个月连泡面都没得吃哦。
蒲老板好大气,也实在信守承诺,没过两天就给郭文韬发去消息,问“一块吃晚饭吗”,他刚想说地方你挑就行,对方就先回了消息。
这么快,蒲熠星想。几乎是秒回。
[晚上有事,改天吧。]郭文韬的说法很干脆,却有种淡漠的疏离。就这么一句再简单不过的回应,个中缘由没有解释,尽管本身也没有向他剖开胸腹、连脉络都悉数开来的必要,却又许给他一次没有期限的等待。
别太敏感了,蒲熠星宽慰自己。
到晚上他在朋友圈浏览到郭文韬的动态,准确来说是他出现在妻子拍下的相片里。看上去十分简单的一场约会,桌上只有两盘意面和一份浓汤,甚至连约会都算不上,可能只是一顿再平常不过的晚餐。
他甚至想到两个人牵手出门散步,偶然走到一家意面店前,对视时突然觉得肚子一样空空的神情,然后很有默契地一起扶到门把手,连推门都各自省了一半的力气。
好丰富的行动画面,原来他这么适合当作家,几句话就能把幸福写得一清二楚,只有审阅这段文字的自己是痛苦的。写作就是一种痛苦。
醒里梦里都是故事情节,每个段落都要攒词造句很久,有时半夜蹬被子醒来,他还要趁着被冻出来的一点灵感没消灭之前记到备忘录里,锁了屏发现强光刺激后睡意全无,于是又重新披了外套起来写。
好痛苦的日子,可是他为此感到好满足,像想起郭文韬时一样满足着。
蒲熠星回神看见桌上已经见矮的一摞手签书,一多半都已经按照名单寄了出去,还剩下几本要赠给将会面的朋友。
而郭文韬既在他划掉的名单上,也在他预期的会面计划之中,人生过去短短三十来年,他从不缺乏孤注一掷的勇气,却不得不在此刻承认胆小鬼的身份。
“最近在北京吗”这句话发出来以后他才想起两个人早已经隔了一张机票的距离,奈何他打不破郭文韬那碰到消息就要及时回应的好习惯。
[很快需要去上海一趟。]
他的一颗心本来没悬着,但还是觉得被放了下来,有着很明显的坠落感,蒲熠星跟着吐气。然后他回复:[到哪个区?抽个空我请你吃饭。]
应该是带了一点命令的语气,蒲熠星自己看了也觉得不舒服,他并不喜欢左右别人的安排,但此刻却有种非如此不可的诉求感,似乎已经预料到如果不抓住这次机会、就又要遥遥再等一期。一期有一万年。
只是想说太长而已。
确实太久没见面,上一次见还是他看郭文韬在直播间里笑意盈盈的脸,就在昨晚。
很恍惚的感觉,没有在他面前时笑得那么真切。
尽管只是淡淡的,郭文韬和他单独吃饭时就不怎么说话,他们没有太多的话要聊,更多的时候是安心填补当下作祟的饱腹欲,所以蒲熠星充当演讲者身份,演一场不收费但烂梗倍出的私人讲坛。
郭文韬认真听他讲话时眼睛就会瞪得圆起来,尽管牙齿还在忙着咀嚼食物但一样要笑,不是附和的意思,蒲熠星觉得那是一种真诚的喜悦。
他看着郭文韬笑,自己也跟着笑,连语调都禁不住上扬。
幸好是演讲者,不是演员。蒲熠星想,他的情绪真是一丁点也没法儿收敛。
见面的时候天又冷了,蒲熠星出门时添了件打底的里衣,是上次在郭文韬家洗过的那件。后来他轮穿换洗过很多次,唯一能够作为印证的香味也不复存在。
搬来数月他已经全然回归了南方潮湿的常态里,不再因为晾不干衣服而发怵,更多地学会提前依着天气做规划。
这件衣服他两周前就趁天气明媚给晒好,这会儿才拿出来穿。
小说里总写到出门精心修饰细节的桥段,连穿什么衣服能唤起什么回忆都有定数,蒲熠星不信,毕竟像他们这样神经大条的男人连昨天穿哪件外套都未必记得清。
不过他是作家,因此允许自己充当主角,并陷入自我慰藉之中。
但郭文韬见到他时什么反应也没有,甚至并不关心他的近况,碰面后第一句只是问他说“你点好菜了吗”。
蒲熠星点点头:“一会儿上来了你看看,有想吃的再点。”
郭文韬的航班因为天气延误,因此留给晚餐的时间多出很多富余,到后来他们不紧不慢地吃一会儿就放下筷子聊一会儿,其实两个人都已经饱得不行,但谁也没有打算先起身。
上海的春秋总是连绵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见晴的趋势,起飞一延再延之后蒲熠星带郭文韬坐地铁穿回了自己家,他拎着窄小的行李箱走在一侧,郭文韬一边追他的脚步一边做着改签。
伞面太小,谁也不能走远半步。
蒲熠星从柜子里找拖鞋的时候看见郭文韬蹚湿的裤脚,然后把拖鞋放到他脚边,直起腰来给他指方向:“湿了就洗洗吧,一进门左手边就是洗衣机。”
“哦。”郭文韬很浅地应了一声,很快踱进了卫生间,蒲熠星转身去卧室里给他找睡衣穿。
他新穿上的里衣又一次挂在了阳台上,蒲熠星听着窗户上稀稀拉拉的雨珠声,心想怕是十天半个月也晾不干。
天彻底黑下来,郭文韬把客厅的顶灯关了,只留阳台上的一盏小吊灯模模糊糊。
他慢悠悠地踱到阳台上,从蒲熠星手中夺走晾衣杆,换成自己的手、牵上去。
蒲熠星什么也没说,只是攥紧了。视线落在窗外讨厌的天气上。
其实那时候北京还没开始供暖,天气要死不活的冷,一晚上是晾不干一件衣服的。
所以蒲熠星记起郭文韬用吹风机替他吹衣服时的样子依然犹新。
那天郭文韬也站在他旁边,半夜摸黑在洗手间里“呜呜”开着吹风机,挡住和蒲熠星接吻时发出的恶劣的声音。他们不敢开灯,一旦开了外头就能看见里面人的影子,所有在欺瞒上的付出将要功亏一篑。
他们吻得忘情,坚信谁也不见灯下黑。
吹风机好热,他单薄的衣服很快就干掉,像郭文韬从不挽留他的态度一样,干得很决绝。
推着郭文韬倒在沙发上时蒲熠星才发觉,他原来这么自私,而且愚蠢。他说家里没有吹风机。
可郭文韬并不在意那一条换洗的裤子,他更像有备而来,拎了一只鼓囊的行李箱。
因此蒲熠星留不住他。
不过幸好他是个专心的人,眼下只做该做的事,他捧着蒲熠星的脸胡乱地亲,哪一处都用嘴唇密密吸吮过,连话也不说一句。
蒲熠星没他胆大,心乱如麻。舔舐郭文韬的牙齿时他满脑子都是赎罪论,暗道自己写稿时那样爱发散的坏毛病又来了,果然坏人总是心亏。
他心亏不敢见观音。
可他却又相信,观音不见灯下黑。
他想郭文韬也是一样。
/
对月成双【蒲郭】
🔹现实向
🔹破镜重圆+暗恋拉扯文学
🔹文韬视角
🔹复健产物
🔹1.3w+
————“你我是理性的酒鬼和清醒的诗人”
🌟阅读愉快🌟
1.
郭文韬第一次见蒲熠星是秋天。
北京的秋天很冷,风不要钱地刮,郭文韬想着既然见甲方必须做个完美的发型,但风不如人意,最后刮出了野性的美感。
郭文韬顶着一头艺术狂草,气喘吁吁:“抱歉,来晚了,我是郭文韬,这个项目的负责人。”
对面的人做了发型,但没被吹乱。
家住附近吧,这可是五环以里。郭文韬带有一些嫉妒地想。
“我是蒲熠星。”家住附近的人递出了一张名片。名片上的证件照很土,蒲熠星三个字明明......
🔹现实向
🔹破镜重圆+暗恋拉扯文学
🔹文韬视角
🔹复健产物
🔹1.3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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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郭文韬第一次见蒲熠星是秋天。
北京的秋天很冷,风不要钱地刮,郭文韬想着既然见甲方必须做个完美的发型,但风不如人意,最后刮出了野性的美感。
郭文韬顶着一头艺术狂草,气喘吁吁:“抱歉,来晚了,我是郭文韬,这个项目的负责人。”
对面的人做了发型,但没被吹乱。
家住附近吧,这可是五环以里。郭文韬带有一些嫉妒地想。
“我是蒲熠星。”家住附近的人递出了一张名片。名片上的证件照很土,蒲熠星三个字明明黑底但好像发着光,可能是他名字本身耀眼。
郭文韬那会儿想。
但郭文韬此时回忆起来,却想,那个人本来就是闪闪发光的。
是打着发胶烫着微卷的头发,是熨得一丝不苟的衬衫领口,是擦得锃亮的皮鞋尖头。
一切闪亮完美,除了略显晃荡的西装外套。
郭文韬当时看他的西装似乎总是不太合身,谈完工作之余,回过头叫住蒲熠星,小心提醒:
“西装外套要买小一码。”
“这款oversize。”蒲熠星像是不理解老年人一样看了他一眼。
闪耀的少年话语间都带着锋芒吗?
郭文韬自感老套,后来从齐思钧那了解到这个“少年”只比他小十天,他先是有些惊讶,后来又笑了下。
齐思钧看了他一眼:“你俩认识?”
“谈过生意。”
齐思钧来了兴趣:“我觉得你俩某些方面挺像的,你评价一下他。”
郭文韬摇头:
“不像。”
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像是卓别林的黑色喜剧,荒谬而哑然,是风吹过北海千千万万次其中一次起伏的涟漪,从湖心荡到岸边,却只道寻常事了。
郭文韬整理相册,偶然间看见了二人初见的那张名片,失笑。
这张名片是他们第二次见面之后,郭文韬放进相册里的。郭文韬的相册厚厚一摞,他一直有拍照的习惯,在青海的时候高中管的严,不让带相机。他几乎从不冒险,但相机一天没落下带过。
相机不知道被自己扔哪了,但相册却好好地躺在抽屉里。
高中的照片被保存得很好,边边角角崭新如初,仿佛还带着刚刚被洗出来时郭文韬的期待和兴奋。
从那张名片之后,单人照就变成了两人照,或者另一个人的单人照。
明明蒲熠星的那些照片是后来照的,但好像泛了黄,比高中照片还旧。
回忆是个烂俗的东西,明明已经远离了,看着却近,当你犯贱想靠近看看,却发现全他妈千疮百孔,肝肠寸断。
二人的第二次见面,是第二年秋天。
郭文韬的工作室招人,贴在招聘网上说紧急寻求新伙伴,来面试的那位新伙伴吊儿郎当,穿着卫衣,头发没发胶,脚上没皮鞋,只有微卷的头发告诉你这个size我曾见过。
“蒲熠星?”郭文韬从脑子里搜索,找到了关键词。
“你怎么认识我。”蒲熠星很惊讶,他看起来确实对郭文韬毫无印象。
“去年这个时候,我们谈过生意。”郭文韬面无表情,不是很想和比自己小十天的屁孩纠结见没见过这个问题。
“哦哦,你是那天那个狂野发型男孩。”
郭文韬不知道他从哪找出这么一个又难听又刻薄的词汇贴在他身上的。“你倒是依旧烫了卷。”他微笑着说。
“自来卷。”蒲熠星看他,用去年那种眼神。
郭文韬放弃了这个话题,直接开始面试。
他算是这个小工作室的合伙人,虽然主要出钱的是齐思钧。他不知道蒲熠星为什么要从一个大公司跳槽到他们这个如同草台班子一样没有前景的小工作室,但他们确实缺人,蒲熠星的简历也足够优秀,不费什么功夫,郭文韬就在内心里通过了他。
最后一个固定环节,郭文韬旁边的女执行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问出了那个如同春晚的《难忘今宵》一样的问题:
“为什么选择我们?”
郭文韬坐在这里整整一下午,太阳刚刚落山,北京城还笼罩在橙色的余晖下。他听了十遍这个问题,答案很多,有务实的,有画饼的,有纯纯拍马屁的,他猜蒲熠星会说梦想改变世界这种小屁孩中二话,说实在的,蒲熠星蛮好摸透的。
但蒲熠星说:“因为你们c位的发型很好看,想学。”
郭文韬觉得他有病,确实有病:“请尊重每一个问题。” 也请尊重一下面试官。
“啊。”蒲熠星发出来一个无意义的语气词,像是叹惋,像是憋了好久的猴子大招放空了,没有意义地给小兵一个暴击。“那我换个答复。”
“因为我的梦想是改变世界。”
“改变世界和我们工作室没什么关系。”郭文韬说,“这里天地不够你发挥。”
“谁说搞代码不能改变世界。”蒲熠星笑了,“谁说我们不能改变世界。”
郭文韬看向他,北京的余晖没有了,白炽灯亮得人眼睛生疼。
傻逼中二好懂小屁孩,郭文韬下定义。
“你被录用了。”
郭文韬偶尔走过蒲熠星的工位,好像那不是工位,是蒲熠星的第二故乡。
蒲熠星来上工的第一天,搬着个巨大的箱子,郭文韬原本不感兴趣员工打扮自己的小工位的,感觉那就像中国人对装修的执念,从DNA就开始梦想改造家。
但直到蒲熠星从箱子里掏出第三个钢铁侠二十五厘米高级限定手办时,他终于站定在一边:
“还有几个?”
“我就买了五个。”
“如果你还要摆电脑的话,这里摆不下第五个了。”郭文韬善意提醒。
“没关系,第五个我没带,因为老五是等身手办,要镇宅的。”蒲熠星微笑面对。
“你很喜欢钢铁侠?”
“我还喜欢格温。”
郭文韬意识到和这厮聊不下去,扭头就走。
“郭文韬!”
郭文韬被小郭总小郭总叫惯了,偶然间听到这么一声胆大包天的动静还挺惊讶,回过头看见蒲熠星站在大箱子后,刚被搬出来的钢铁侠和他都有些局促,他笑了笑,问:
“咱公司,包饭吗?”
“……”
工作室是租的一栋写字楼其中的一间公寓,小,但就胜在写字楼底有不少饭馆,其中一家李婶家常菜颇得郭文韬青睐。
郭文韬点了一盘青椒炒肉,一盘西红柿炒鸡蛋,两碗米饭。
蒲熠星把肉夹了一个在郭文韬碗里。郭文韬皱了皱眉,说:“我不喜欢吃这种肉。”
蒲熠星一拍手:“那咱俩绝配,我刚好不喜欢吃青椒,咱俩天造地设的饭搭子……”
“停停停,想蹭饭就说。”郭文韬制止了他,继续问,“所以违约金多少?”
“不多,也就五万。”蒲熠星说道,“只是我刚好这两天没钱,房租也卡着。”
郭文韬也才知道,蒲熠星是在他们公司项目开发中途辞职的。原本没什么事,但坏就坏在项目开发前签的那个保密协议,是不允许中途离职的。
郭文韬此时不知道该笑他莽撞还是哭他倒霉了,作为跳槽公司负责人,听蒲熠星吐槽前公司,氛围有种出奇的尴尬与默契。
“你房租到期了?”
蒲熠星正吐槽他前老板骂人不刷牙,放狗屁嘴巴臭,被郭文韬来这么一下子属实有点懵,他点点头,“是啊。”
“我和齐思钧两个人租了工作室上两层的公寓,他这两天回老家处理事,没半年可能回不来,你可以先住我那。”
郭文韬说着,挑走了西红柿炒鸡蛋盘里最后一块鸡蛋,擦了擦嘴站起身,趁着蒲熠星发愣的空档,继续道,“水电对半,房租我从你工资里扣,你也可以先欠着,等十五号发工资结清。”
“那咱俩是朋友了?”蒲熠星顿了半天,郭文韬指望他能问句靠谱点的话。却问了一句没有营养无厘头的话,把郭文韬逗笑了。
“不是。”郭文韬弯着眼睛,“临时室友。”
当郭文韬打电话通知正牌室友齐思钧时,他感觉隔着屏幕都能接到齐思钧的下巴。
“你背着我!”
“注意措辞。”郭文韬把手机放在桌子上,随手拿了一个橘子,冬天到了,这东西再不吃过季了就高攀不起了。
“你怎么回事,不是不和人合租吗?”齐思钧在对面喊,郭文韬疯狂按音量键。
“蒲熠星那人,还挺有意思的。”郭文韬其实也想不出什么理由和他合租,毫无逻辑,不计后果的决定,按照风险评估绝对s级。
“我记得你不喜欢幼稚那挂的。”
齐思钧说。
“什么都能和这扯上。”郭文韬呸了一声,把橘子籽吐了出来,“他适合当朋友。”
适合当一个,改变自己生活轨迹的朋友。
郭文韬不是不喜欢冒险,他不喜欢事情脱离自己掌控。如果命运必须是一场豪赌,他喜欢成为发牌的老千,而不是豪掷千金的赌徒。
齐思钧和他提议工作室时,他觉得太过激进,不是很想参与,因此其实真正法人只有齐思钧一个,郭文韬一开始只是抱着帮忙,挣钱的想法去的。
他尝试去算很多概率,他算牌赢牌输的概率,算公交人多人少的概率,甚至是公司成功与否的概率。
百分之三十五,郭文韬想,公司存活概率只有百分之三十五,但他还是待到了现在。
他不喜欢冒险,但大多时候还是选择放手一搏。
蒲熠星是个与众不同的人,自由派的吟游诗人是不需要考虑后果的,他只需要唱歌,和往前走。
2.
郭文韬抱着箱子离开了公寓,兜兜转转,他想拿的其实只有这么一箱子东西。楼下两层开了新的办公室,但是没有熟悉的绿萝和风景了。这栋写字楼依旧繁忙,像是无边的宴桌,人来人往,桌子上的菜换了一盘又一盘,散或聚,推杯换盏,灯火狼藉。
恍惚间感觉这几年像是没过一样,不过就是一挥就,饭桌上似乎还摆着两素一荤。
蒲熠星刚搬过来,事儿精的本质就凸显出来。嫌弃茶几吃饭憋屈,非要花点钱弄个小餐桌。
郭文韬翻个白眼:“吃不惯去工作室吃。”
“家里的饭就是要在家里吃。”
“在茶几上吃和在餐桌上吃的饭有什么本质不同吗?”
“氛围感。”蒲熠星知道自己说服不了一个理性的人,他打算用玄学。
“这样,”他从兜里掏出个骰子,“奇数买,偶数不买。”
自从同居后,蒲熠星就养成了随身带骰子的好习惯,因为这招确实好用,郭文韬好像命里克骰子。
“不用掷了,买吧。”最后的结果一般都是蒲熠星获胜。
一张铁桌子,被蒲熠星铺了一张素净的布,可乐瓶里塞了一捆公司门口的绿萝,也算是颇具风味。
有的时候桌子上摆着两碗三盘,大多数时候摆的是餐盒外卖。乱七八糟的纸饭盒堆在文艺的小桌子上,蒲熠星说这是怪诞现实主义,郭文韬说今天轮到你收拾饭盒。
蒲熠星又要掷骰子,郭文韬转身就走。
两人的同居日常稀松平常,是一首单调英文歌的间奏。
北京下了雪,不大,郭文韬不想玩,他觉得不是很干净。
蒲熠星对着郭文韬眨眼睛,说:“我是南方人。”
“大哥你都北上多少年了。”
“骨子里有爱雪的基因晓得撒?”蒲熠星说。
“那你自个儿去吧。”郭文韬拿起手机,“反正我不去。”
蒲熠星好像没有听懂郭文韬满身的抗拒,他开始往身上套棉袄:“戴手套吗?我想堆雪人。”
“这点小雪没法堆。而且我不下去。”
蒲熠星还是悄悄带上了手套,像是一个被明令禁止吃糖的小孩固执地藏了糖果。
“我觉得咱们得带壶热水。”
“用不着。”
郭文韬下意识回答,但顿了顿,又补充:“我不下去。”
“不是保暖,我想试试那个……泼水成冰。”
“北京的天气你还想泼水成冰。”
郭文韬被他气笑了,再抬眼一看,蒲熠星正站在门口,全副武装,盯着他。
二人陷入了僵持,蒲熠星也不说话,就是看着他,如同换牙期小孩要吃糖的决绝与坚定。
郭文韬站起身:“命里犯冲。”他说着,然后套上了棉袄,“要是玩不够半个小时你这辈子都别想上来了。
北京不缺公园,从南到北从东到西,称得上小区的房子方圆百里必有一片绿洲,在这钢筋混凝土的沙漠里,突兀的生机勃勃。
倒是快过年了,物业很好心地挂了灯笼,没什么必要因为没几个人会呆在这儿,但也算是一种参与感。
雪确实不大,星星点点,看不太清但足矣染白头发。
下雪的时候没有风,不算很冷,但郭文韬手还是发冰,一如既往。
郭文韬并不体虚,但天冷天热手脚还是会发凉,胃偏寒,算是他的老毛病了。他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小小地打了个冷颤,在心里骂蒲熠星,狗屎的浪漫主义。
蒲熠星在前边拿着相机拍照,相机是郭文韬的。
自从上次郭文韬偶然间提起他在高中时候有拍照的喜好,就被蒲熠星勒令着重拾旧爱,被迫翻箱倒柜找到了那个稍显苍老的照相机。
最后拾起爱好的是蒲熠星,这个老年相机也常常在蒲熠星的手里施展手脚。
拍得乱七八糟,也算有氛围感。
又是氛围感。郭文韬在心里骂道,狗屎的浪漫主义。
浪漫主义摄影师跑过来的时候,郭文韬正发呆,雪好像带走了时空,定格了时间,天总是灰的,雪总是脏的,灯笼总是暗的。
“看什么呢?”
蒲熠星突然冒出来吓了郭文韬一跳。
“怎么了?”
“看你呆住了,怕你被外星人抓走。”蒲熠星笑着说。
蒲熠星的眼睛总是亮的,蒲熠星的头发总是翘的。
“哪跟哪啊。”郭文韬被他逗笑了,伸出手弹了一下落在蒲熠星翘头发上的雪。
扑簌簌的。
蒲熠星皱了下眉头,把郭文韬还没来得及缩回去的手抓住了:“这么冰,你是不被冰魔夺舍了。”
蒲熠星的手总是暖的。
郭文韬觉得自己好像又呆住了,不知道作何反应时蒲熠星已经抢先一步了,他拿出那杯热水,弯了眼睛:“你猜我为什么要带热水啊?”
“泼水成冰。”
“傻子,先化了你这个冰雕再说吧。”
水冒着热气,是在冰天雪地里翻滚的不合时宜的东西。
“郭文韬!看镜头!”
郭文韬捧着水杯,扭过头,黑洞洞的镜头拍下了他有些惊慌,有些迷惘的眼神,像是告诉他,你的心动也不合时宜。
后来郭文韬看相册的时候,这张照片放在了第一张,是标志故事的开始?是记录无疾而终的兵荒马乱?
也许都不是,只是简单地记录灰白的雪和悄红的脸。
郭文韬没有暗恋过一个人,暗恋是什么滋味他没有尝过,高中循规蹈矩,女生粉红色冒着香气的信封他都是恭恭敬敬还回去,并劝慰以学习为重。
这本应在青春里尝到的苦果硬是放了几年才堪堪细品,酸中带苦,苦中带甜。
不好吃。
郭文韬锐评,带反味的,几年都除不干净了。
郭文韬意识到了自己喜欢蒲熠星。
他已经过了死鸭子嘴硬的怀春期了,不是十几岁不需要思考和脑袋谈恋爱的年纪,他需要为后果负责。
和同性新同事处了三个月,突然喜欢上人家了。这事既不符合传统儒学,也不符合核心价值观,更不符合公司规定。
人家本来不是弯的,要是被他搞成弯的,郭文韬会直接把自己从十三楼扔下去,或者被村口大娘绕着脖子骂三圈。
好兄弟,只能是好兄弟,只能说好兄弟。
他想,一辈子,在心中。
蒲熠星有过女朋友,他见过照片,蒲熠星只是平淡地说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分了,郭文韬也不再多问。
郭文韬给蒲熠星估测的概率,是百分之四十的独身主义者,是百分之六十的遇到挚爱,结婚生子。
他没有必要去经历那些不公白眼与偏见。郭文韬想,他不能,他不想让他被世人指点。
他妈的。
郭文韬觉得自己伟大得要死。
于是暗恋的苦果,郭文韬吞了三年。
齐思钧开春才从老家回来。
与其说是春,不如说是鬼迷日眼的风和稀里哗啦的冷一起混沌的日子。
齐思钧从确定回北京的前三个星期就吵吵着郭文韬前去接驾,郭文韬开着视频,放着免提,齐思钧那破锣嗓大声敲着:
“你的正牌室友要回归了!赶紧收拾屋子去!”
郭文韬抬头看见站在门口的蒲熠星,尴尬一笑,话都融在眼神里。
“我找好房了。”蒲熠星踌躇着开口,末了补了一句,“离得不远,上班不会迟到。”
郭文韬在心里吐槽,感情你还记得我是你上司呢。
“好。”
齐思钧听见蒲熠星的动静,像是老鼠被踩了尾巴,立马收敛起来:“他怎么在?”
“我们合租啊,他当然在。”
“那我刚刚那句也让听见了?”
“嘶,这房子隔音不好,楼上应该也听见了。”
“你怎么不早说!”齐思钧尴尬得面色扭曲。
其实郭文韬也有自己的考量。
喝酒是不能贪杯的,这个道理作为北方人他从小就懂。处关系也一样。
既然没有结果,就及时止损。
蒲熠星没带多少东西,他来的时候也没带多少东西。
“就这些了?”
“嗯。”
蒲熠星沉默着,也不动,就站着。
“有什么忘的吗?”
“……”蒲熠星依旧不说话。
郭文韬能感觉到蒲熠星不太开心,他觉得很正常,猫猫被抢了地盘也会不开心,即使这个小地盘本来就是人家的。
“波斯菊,不要勤浇水。”蒲熠星终于憋出一句话,满字悲切,“我的小桌子,你给我留着。”
郭文韬说:
“明天还上班,我还见得到你。”
齐思钧一落地,带着满身尘土味,先给了郭文韬一个大大的拥抱。
“啧。”郭文韬虽然带着一丝嫌弃,但还是伸手回抱了他。
“太难了。”齐思钧把老家的一堆事情简化:“感觉自己快没了。”
郭文韬说:“都过去了。你的房间给你收拾好了。”
“你的那个小男友呢?”齐思钧往他身后看,被郭文韬拍了一脑袋。
“注意措辞,男性,朋友。”
“哦哦,所以你的男友呢?”
郭文韬终于懒得理他了,随口应付:“不知道。”
“哎。”齐思钧用胳膊肘怼了怼郭文韬,一边走一边说,“你就敢说,你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说谎的人要吞四千根针。
你就敢说?你真敢说?
郭文韬心里问自己,他当然不敢说没有,但更不敢说明白。
齐思钧心思是敏锐,那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世上没有非黑即白,多数都是灰色地带。
机场里行李箱轮子的声音很大,咕噜咕噜噪人耳朵。
“不敢。”郭文韬小声说。
“什么?”齐思钧大声说。
“没什么,快走吧,话那么多。”
郭文韬是个喜欢整洁的人,倒也不是洁癖,就是觉得干净舒心一点,而且每件东西都在自己的规整下摆好,正如在掌控之中。
钥匙把门拧开的一瞬间,郭文韬觉得有些事情脱离了自己掌控。
“你好。”蒲熠星礼貌微笑。
“你好?”齐思钧疑惑回礼。
“好屁好!”郭文韬瞪大眼睛,“你怎么还在?”
蒲熠星眨巴眼睛:“因为没死。”
“别放屁。”
“我觉得三个人住很划算。”
“那你租的房子呢?”郭文韬站在玄关处,颇有你今天没有合理的解释我让你去体验一下首都的流浪汉收容所服务的架势。
“房东儿子结婚,当婚房了。”
“那你怎么不再找?”
“太麻烦了,又贵,我还要上班。”
“别拿上班说事!”
齐思钧站在门口:“哈喽?二位,我也没死呢。”
三人站在客厅,气氛一度诡异。郭文韬已经被气到了,不说话。蒲熠星一旁委屈着,也不说话。齐思钧觉得自己不该待在这里,更不说话。
“你走。”郭文韬割裂开这个氛围。
“我走。”齐思钧转身,被郭文韬拉了回来。
“我不走。”蒲熠星说,“为什么是我走哦?怎么有些人利用完就扔的。”
“本来一开始就说是临时。”郭文韬说。
“这个家建设没我的一份吗?我花了汗水和金钱,为什么你说让我走就走。”
气氛慢慢剑拔弩张,齐思钧大气不敢出。
“因为房东的合同上只写了我和齐思钧。”
“那就重写,写我们仨。”
“房子住不下。”
“搬张床。”
“你宁可这样,也不愿意换个地方。”郭文韬声音很大,“你宁可忍着睡不好,也要住在这儿?”
“因为舍不得!”蒲熠星终于也拔高了声调,吼着,说道。
郭文韬沉默了,看着他。
“舍不得这个唯一看起来像家的地方,舍不得我的波斯菊,更舍不得我在北京唯一的朋友!”
许久,许久的沉默。
朋友。郭文韬想,是朋友,朋友多沉啊,两个字好像能拴住一个人,把他的活动范围自愿与另一个人重合。朋友又多轻啊,终将是浅尝辄止,也算一种善终。
“其实…”齐思钧适时地打破了沉默,“我其实可以去和我对象住,我们两老早就有这打算了。”
“你不早说!”“你不早说!”
最后那张租房合同重签了,蒲熠星郭文韬两人的名字并排放在一起,有效期早过了,被郭文韬放在抽屉里落了灰。
郭文韬收拾东西,拿着这份合同犹豫了很久,还是放在了箱子里。他把箱子放在了车里。
这次回来主要就是整理下东西,房东一直没收拾,最近他刚刚找好新的续租人,因此提醒郭文韬过来拿走那些用得到的东西。
有些东西没必要拿。郭文韬明白。
回不去,放不下,割不掉,解不开。
那会儿在工作室里,大家总在闲暇时调笑二人,说他们俩是双星系统,相似又互补。双双运作,谁也离不了谁。
蒲熠星此时会笑着,也不说什么。
郭文韬出现,会煞风景地说怎么还不去工作。,他一转头,发现蒲熠星正看自己。
眼神交汇的那一刻却是慌张地分离。
郭文韬像是酒鬼,一边提醒自己不能贪杯,不能沉溺,一边又不可自拔地一醉再醉。
暗恋是这样吗?他有的时候会好奇,去网上搜,网上说暗恋是微醺的晚风。
郭文韬说放屁他这杯都是老白干级别的了。
北京停暖早,天气仍是乍暖还寒时候,好在郭文韬房间是阳面,还装了电热毯。
郭文韬是怕冷的。
冷风就像是冰水,会融进血液里,把寒意传遍四面八方。
郭文韬被冻醒了。按理说不应该的。
在他感受到那股子寒意时,就察觉出不对劲了,头一偏碰到一片毛茸茸,想起蒲熠星养了只猫,便安下心。手过去一摸却发现是oversize,脑子还没反应,脚先把那只巨猫踹下了床。
“我靠!”
灯亮了,照醒了一片混乱困顿。
“你他妈大半夜不睡觉干嘛?”
“很冷啊。”蒲熠星眯着眼控诉,“你知道阴面有多冷吗?你知道我有多难熬吗?你知道北京的夜晚多悲怆吗?”
三分委屈七分激愤。
“但你那屋也有电热毯啊。”郭文韬气势弱了,确实很冷,这一点他不可否认。
“坏了。不如你这屋的暖和。”蒲熠星说。他手里还抱着恐龙抱枕,眼看着连眼睛也睁不开了,便直接躺在了郭文韬的床上,嫌灯光刺眼甚至蒙上了杯子,只留下郭文韬一人站在床前凌乱。
怎么办,他要去蒲熠星那屋睡吗?
可是那屋确实很冷,会冷得他手发疼。
可是,及时止损,他得和蒲熠星保持一些距离了……
“纠结什么呢?”蒲熠星突然皱着眉头,冒出来,“明天还上班呢。”
郭文韬叹了一口气,终于是关上了灯,倘若赴死一般上了床,缩在角落里。
二人都是不打呼噜的人,郭文韬背对着蒲熠星,不知道他是否睡着。他僵硬地躺着,床上暖和的地方不多,他蜷缩在边上,与暖和的地方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甚至能感觉到凉意就像涟漪,慢慢荡到了指尖。
郭文韬已经打算就这样挨过一晚了,蒲熠星就像一个火炉,突然凑了过来。
“你不冷吗韬韬。”
蒲熠星身上是热的,贴过来的时候,胳膊也搭到了郭文韬身上。
郭文韬像是入喉了一口烈酒,一丝热烈从心口荡开,沸腾着滚烫的爱意。
酒鬼。郭文韬笑话自己。
那就一醉方休。
那便一醉方休。
4.
小公寓有个小阳台,这个阳台,是当初齐思钧和郭文韬租这个公寓的直接原因。
阳台一开始没有封窗,后来蒲熠星养了只猫猫,就给封上了。
阳台很大,光照很足,能直接看到外边
郭文韬和齐思钧的原定计划是烧烤阳光大花园,最后结局却是是灰尘杂物晾衣间。
连带着小阳台,也是badending
“喝酒吗?”
公司这几天干好一个大单子,齐思钧很开心,请大家去吃火锅。郭文韬对火锅不太感兴趣,于是找了个借口推辞了,一回家却发现蒲熠星也在。
“你怎么没去?”
“你不是也没去。”
“我不喜欢吃火锅。”
“我也不喜欢吃火锅。”蒲熠星说,“你喝酒吗?”
郭文韬愣了愣,毕业那会儿很喜欢喝,后来跟着齐思钧创业在各种叮呤咣啷的酒局上也喝了不少,但现在:“戒了。”
蒲熠星撇了撇嘴:“那你陪我喝。”
“有什么烦心事吗?非要喝酒。”
“没有烦心事不能喝酒啊。”
郭文韬笑了:“能。”
天没有黑,傍晚的天混着绯色与蓝色,像是酒吧里女孩子经常会点的鸡尾酒,入口不辣,后调很足。
蒲熠星举着杯子,金黄色的啤酒被倒在透亮的玻璃杯里,没有了简易的易拉罐看起来确实多了浪漫,少了现实。
郭文韬懒得把牛奶倒进杯里,拿着牛奶盒将就喝。
蒲熠星扭头看见郭文韬的某仑苏牛奶盒,绷不住笑了一声,被郭文韬打了。
“真是不够罗曼蒂克。”蒲熠星说。
“养胃。”郭文韬说,“我都戒酒了,陪你来这儿喝酒你应该谢谢我。”
“好好好。”蒲熠星也笑了,他仰头喝了半杯,突然站起来,伸着手中冒着气泡的透亮啤酒,
“韬,谢谢你。”
郭文韬有些懵,谢什么呢。蒲熠星真的在感谢自己陪他喝酒啊。
“那你少谢了很多次啊。”郭文韬掰着手指,“还有陪你出去玩雪,陪你出去看电影,陪你出去骑自行车……”
蒲熠星好像喝醉了,脸本来就白,如今泛着红色,跟远处的云似的。
“都已经走这么远了啊。”他喃喃着。
郭文韬没听清:“啊?”
“没什么。”蒲熠星摇摇头,“谢谢你,遇见我。”
天色变暗,蒲熠星的轮廓混杂在浅紫的夜幕里。
啤酒味的梦想和牛奶味的妥协混在一起,是会拉肚子的。
地上多了很多兵兵乓乓的啤酒罐,其中有一罐是郭文韬喝的。
郭文韬把睡死的蒲熠星背回他房间里,瓜蛋喵了好几声,不知道人类在干什么。
蒲熠星睡得很死,脸色的红不太正常。
是有点喝多了。郭文韬想,小心地拨开他汗湿的刘海。
那会喝到正尽兴,蒲熠星突然提出要录像。
郭文韬的小相机内存卡不够,蒲熠星不知从哪刨出来一个新的内存卡,郭文韬大致看了一下,有8G。
“我们录什么呢?”
蒲熠星说,“那个时空邮件,我一直想录。”
“我不录了,你录吧。”郭文韬举着相机。看着喝多的蒲熠星,有些踉跄地站在镜头前。
“蒲熠星!”
蒲熠星中气十足地喊,倒是把郭文韬吓了一跳。
“你有自己的房子了吗?”
“你拥有那个钢特侠手办了吗?”
“你还喜欢周星驰吗?”
“你养上金毛了吗?”
“你还……”蒲熠星突然卡壳了,又继续说:“你还和郭文韬住在一起吗?”
郭文韬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有点恍然。
“你……告诉他了吗?”
心比天高的少年为什么谈及他时犹豫摇摆。他不知道。郭文韬想知道告诉自己什么,却又适时地保持距离,他不想为难一个喝多的人。
郭文韬把蒲熠星的脑袋摆正,也就这时候最乖,像个酣睡的猫,任由摆布。
郭文韬的时空邮件,是自己一个人录的。
他站在阳台,相机摆在桌上。
“你成家了吗?”
“你养狗了吗?”
“齐思钧的公司,还运作着吗?”
“你的暗恋,有结果了吗?”
他没有很多问题,他对于自己的未来没有定式的安排。
记得蒲熠星说,把内存卡放在阳台废弃的花盆底,等到三年后,再取出来。
郭文韬放好,像是小孩在埋他珍贵的彩色玻璃珠。
他回卧室前,又去看了一眼蒲熠星。蒲熠星依旧睡着,脸色的红好像变浅了。
郭文韬看着他,轻轻地笑:
“不用谢。”
5.
郭文韬看着一箱东西,总感觉忘了什么,车都开出车库了,才想起原来没去阳台。
他得去一趟,他想,不止内存卡在那。
第一次去阳台,踌躇满志,气壮河山,齐思钧说迟早要买北京五环以内的房。
最后一次去阳台,齐思钧在电话里说:“算了。”
齐思钧和郭文韬刚毕业的时候,没有钱,齐思钧提出要创业。郭文韬起初不支持,但后来还是不计后果地一起干了。
那会儿好像有梦,就能实现一切。
“所以呢。”
郭文韬手是颤抖的,他没有想到是这番结果。
“被骗了。”
电话对面很冷静,像是一块冰,快要把郭文韬冻伤了。齐思钧只是陈述,说:“公司没有了。”
“放屁”。”郭文韬憋了很久,很久,才憋出一滴泪。
他的对象是个骗子。空手套白狼。
对面不说话,突然就笑了,说:“看来,蒲熠星是对的。”
郭文韬也笑了,带着鼻音:“蒲熠星…”
蒲熠星也他妈的骗子。
明明你是那个理想主义啊,明明你是不该离开的啊。
不是要改变世界吗,不是舍不得吗,不是狗屎浪漫主义吗?
他在公司百分之三十五的存活概率下坚持了三年,最后倒在蒲熠星那一句:“我得走了。”
那会儿资金已经轮空了。大家大多都坚持不下去了。
郭文韬疲惫地回家,把钥匙扔在餐桌上。
又是一年冬至,应该吃饺子,可惜忘买速冻水饺了。郭文韬朝着屋里喊了一声,没听见蒲熠星的动静。
蒲熠星今天请了假,虽然来也不来也一样,已经没什么工作可做了。
郭文韬正要把衣服挂在挂钩上,天黑得早,屋里很昏暗,看不清什么。
他突然间好像看到亮光,眯了眯眼睛,居然发现蒲熠星倚在沙发上,睡着。
郭文韬轻轻笑了,小心地打开灯,走上前,把衣服盖在了蒲熠星身上,不可避免地瞥了一眼手机屏幕。
这一眼,让他整个人僵住了。
那是一个招聘网站。
蒲熠星打算走了,在所有人还强撑着时。
郭文韬知道,郭文韬理解,但郭文韬没想到蒲熠星会是第一个,也许不是第一个,但确实是其中一员。
他没办法责怪,当初蒲熠星就是跳槽到自己公司的。
他没办法挽留,他没有这个立场,他们只是关系好的朋友,同居关系,仅此而已。
蒲熠星悠悠转醒了,他看见郭文韬,问了一声:
“你回来怎么不说一声?”
郭文韬没有理他,蒲熠星不是傻瓜,他看着自己未熄的手机屏幕,大概猜到了原因。
“你不傻。郭文韬,你知道结局。”蒲熠星出乎意料的冷静。
郭文韬没有说话。
“已经既定的事实,为什么不向前看?”蒲熠星轻轻地说,“我其实,打算去上海看看,我还想,看看更多的可能性。”
郭文韬其实从来不是个固执的人,但。
“为什么是你?”郭文韬三个月的压力,像是决堤了,蒲熠星是他最后一根稻草。
他知道,现在的最优选不是停留在原地,但他也知道,蒲熠星的目标是未来的可能性。
确实是,自由的小孩是无法被世俗拴住的,更何况是一个朋友,一个室友,一个暗恋他一年的人。
“不能是你啊。”郭文韬突然就哭了,泪水像是清流,慢慢地,慢慢地,盈满了内心。蒲熠星慌了神,站起身伸出手想为他拭去,却被打掉了。
“蒲熠星。”郭文韬看着他,“你不幼稚,你很清醒。”
他继续说:“我眼拙,你不好懂,你也留不住。”
蒲熠星听不明白郭文韬什么意思,还想说什么,郭文韬直接转身,举起了一个杯子,是个玻璃杯,上次两人逛超市买可乐送的。
他扔在了地上,没有歇斯底里,杯子就像是不小心摔在地上而已,四分五裂,噼里啪啦像是落了地的烟花碎屑。
“你要走,就现在走。”郭文韬说,他没有表情,回到了自己房间,反锁了门,坐在桌前,一言不发。
郭文韬突然就想起二人第一次见面时,一个满面狼藉,一个精雕细琢,其实蒲熠星房子并不在附近,他只是重视一次次机会,重视一个个可能性。
他的锋芒不是年轻气盛,而是对机会的追求。
郭文韬对蒲熠星的暗恋仿佛变得模糊了,那个人好像变成一团雾,今天才好像慢慢勾勒出棱角。
他一直在不近不远处观望,观望这段荒谬的漫长关系。
郭文韬再起来时,打开房门,只能看见空荡的房间和客厅,
蒲熠星已经走了。
郭文韬看向桌子上的波斯菊,骂蒲熠星。
骗子,不是舍不得吗,怎么还走得这么决绝,花也不带走,谁要替你养啊。
他想把花扔了,却发现拿不起来,仔细一看蒲熠星居然把花带着盆粘在桌子上了。
郭文韬气笑了,笑着,却又蹲下来,泪砸在地上。
怎么结局是这样的呢?
哪一步走错了呢?
郭文韬做完比较重要的事后,会进行复盘,齐思钧总说他过于重视一些东西了,但他只是固执地认为这只是他提升自己的一种方式。
他蹲在地上,复盘自己和蒲熠星的相识,回过神来心泛着疼,满脸泪水。
原来有些东西,再重要也没法复盘。郭文韬想。
算了。
郭文韬站在阳台,想,他真的要戒酒了。
6.
又是傍晚。
郭文韬上楼,想,怎么又是傍晚。
电梯沉默地上行,郭文韬沉默地等待,电梯里的广告还是那些喧哗的内容,三年过去了,还是一成不变的吵闹。
变的是什么呢?变了什么呢?
三年不是一个很长的时间,足够郭文韬安顿好停转的公司,足够郭文韬寻找新的工作,足够他在青海安身。
但不够忘掉一个人。
青海不像北京,北京是个永远沸腾的水,人人在锅里面,人人转转不停。迁徙的候鸟会在青海停靠,滚烫的人也可以在青海冷却一下了。
沉淀一下,关于理想与爱。
“叮”
电梯到了。
现实从来不会给人留太多回忆的机会,时间的洪流偏爱不顾一切向前走的人。
郭文韬又迈向那个他在梦里走了无数遍的走廊,又迈向那个他在梦里开了无数遍的门。
在梦里那扇门从三年前关上后就没有再打开过。
郭文韬在蒲熠星走后,又堪堪坚持了两个月,他不想走,这里有回忆,有不可救药的酒鬼。
最后还是走了,爱意不算淋漓,遗憾瓢泼不堪。
什么都没拿,想着挥一挥衣袖离开,却带走了一心云彩。
房东太太一直没找见租客,房子就空着,像一个标本,放了三年。
郭文韬第一次回来时,以为标本早已褪色,打开门却被满房的鲜活斑斓吓住,摸了摸桌子,满手灰,才了然,心中的色彩而已。
郭文韬明明记得他收拾完离开后把门关上了,但他又不得不怀疑自己的记忆。
眼前的门开着。
北京的秋天风大,但也不至于把门吹开。
郭文韬有一个猜测。
房内宁静,蓝色晕染了满墙,太阳落山了,月亮爬上来,裹挟着靛色的风。
阳台门开着,靛色的风包裹着西装革履的人。
他听见动静,转过身来,西装革履的人眼中是笑眼盈盈的郭文韬。
郭文韬遇见了他在梦中重逢无数遍的人。
他幻想的再见的场景,应该是极端张裂的氛围,两个剑拔弩张的人,嘴里不可能蹦出什么好词。
怎么会笑呢,郭文韬没想过。
两个人的再见一如初见,同样的哑然。
“好久不见。”
蒲熠星顿了很长时间,说。
阳台好像能看见月亮,不大,白白胖胖的一个从天端堪堪滚上来。
郭文韬看着蒲熠星,三年倒是给他留下不少痕迹,西装妥帖地安在他身上,应该是买了小一号。头发依然带着卷,他好像没剪,扎成一个小揪。
黑框眼镜没有遮住蒲熠星满眼溢出的情绪,它们紧跟着向前走到旁边的郭文韬。
“确实过去很久了。”
蒲熠星开口了,声音有点哑:“我没想到你来。”
“我也没想到你会回来。”郭文韬说,“是房东叫我回来收拾。”
“房东也打给我了。”
“那你就应该猜到啊。”
“你都没猜到。”
郭文韬是个很有效率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一和蒲熠星说话,内容就变得毫无意义。
又是一段沉默,时间仿佛停止流动,只有一点点褪尽的蓝色提醒着钟表依然在走。
“我没有忘记你。”
蒲熠星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接。”
“把你拉黑了。”
“为什么?”
郭文韬被他气笑了,但发觉自己站在蒲熠星角度确实没有什么生气的理由,气人家离开你吗?你凭什么留住人家呢?
“没有为什么。”
“为什么?”
郭文韬皱着眉头扭头看蒲熠星,却发现他眼中的认真,没来由的有些不安。
“你到底为什么生气?”蒲熠星上前一步,原本充满安全感的距离被莫名其妙地打破。他好像笃定了什么,看破了什么,郭文韬不敢想,扭过头:
“气你是个傻逼。”
蒲熠星突然笑了,眼睛透亮,郭文韬不敢再看。
“郭文韬。”
“嗯?”
“郭文韬!”
“在。”
“郭文韬!!”
“嘶你没事吧?”
郭文韬终于转过头看向蒲熠星,却发现对方正笑着盯自己,像猫咪终于偷了腥的得逞,也像酒食饭饱的老鼠一样满足惬意。
郭文韬愣了愣,他不抽烟,此时却觉得应该点根烟。在烟气中也许能呼吸顺畅。
或许也应该来点酒精,可惜他戒了。
“郭文韬,阴天时你看过月出吗?”
蒲熠星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昏暗的,不清的,灰色的。”
“天气不好时,月亮刚升起来是灰灰的,藏在灰灰的云里,谁也看不清那团浑浊的雾色原来是月光。”
天黑了,凉意阵阵,的确是秋了,天气慢慢转凉,衣服慢慢变厚,阴晴圆缺,叶落霜降,又是天上一天,人间一年。
“我那次看月出,就是阴天,没认出来月亮在哪。”他失笑,“后来风刮开云雾,登然明亮,才认出来明月皎皎。”
“月亮亮着。”郭文韬说,“月亮一直亮着。看不看得见,总是人的事。”
“月亮藏着,要不是秋风,再亮也隔着一层呢。”蒲熠星看着郭文韬说道。
曾疑明月迢迢隔千里,后知是非雾霭绊人心。
“咱俩刚认识那会儿好像就是秋天。”郭文韬说。
“是秋天。”蒲熠星说,“真是幸运,北京的秋天就三天,剩下四个月零二十七天全是冬天。”
“今天也是秋天。”郭文韬说。
“真幸运,能在秋天遇见月亮。”
“也许今天,”郭文韬停顿了,继续道,“是个告白的好日子。”
“你想听我说什么?”
蒲熠星的轮廓有些模糊,郭文韬看不清,喝醉的人眼睛中的世界总是混沌的,他走近眼前那个人,每一步走在棉花上,郭文韬以为自己喝多了,但仔细一想我早戒了。
“要不我说。”郭文韬想去他妈的暗恋苦果。
“我听过了。”蒲熠星说,“在一个老旧的相机里。”
郭文韬这才看见乱七八糟的花盆旁的小相机,和8G内存卡。
此时心乱如麻,郭文韬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个时空邮件,三年前的我问了我很多问题,我的答案大多数是否定的,好像三年以来什么都没做,还平白无故弄丢了一个人。”
“我想至少给自己一个回答,一个对于三年前自己的交代。”
“……也帮你,给三年前的文韬一个交代。”
郭文韬好像在蒲熠星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今晚的月光照亮了昏天黑地的三年,风起风又平,人聚人又散,打碎的杯子,干枯的花朵,满地的污秽泥泞。
死缠烂打留在郭文韬心里的蒲熠星,是回忆里不肯散去的野火,带着年轻的郭文韬的那份,漫山遍野地着起来。
“我喜欢你。”蒲熠星说,“持续了很久,往后会更久。”
郭文韬看过许多电影,许多小说,无数次的告白,标准是玫瑰花,升咖是烟花。
蒲熠星摘下一片月光做玫瑰。
“我也。”郭文韬笑着说,“喜欢你。”
郭文韬的心跳做烟花。
晚风里,阳台上,月光中,
拥吻是你我的答案。
成双是你我的归宿。
end
🌟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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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觉得韬其实并不是完全理性,他是感性一点的,他更愿意在既定事实面前跳脱出去。蒲是随意但目标明确,他不会在没有把握面前偏离自己的方向。
这篇是韬的视角,可能之后会出星视角。
复健产物,写得乱七八糟,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