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庆闲】剖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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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剖肝沥胆,是臣子事君最残忍的美德。
小范先生有一张权限磁卡,薄如指甲,亦是他出入南庆核心区域的身份铭牌,倒退回封建时代,这就是一块行走朝堂的腰牌。
李承乾出入集团内部,只需刷脸,没有人敢不放行,不过未被承认的私生子,身家性命都系于一张小小磁卡,消掉磁,就是消掉他存在的痕迹。
李先生在钓鱼,范闲站在阳光下,过于耀眼的阳光刺得他眼前发白,身后李承泽下颔紧绷,李承乾似笑非笑,他侃侃而谈:“……也是时候查查二公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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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剖肝沥胆,是臣子事君最残忍的美德。
小范先生有一张权限磁卡,薄如指甲,亦是他出入南庆核心区域的身份铭牌,倒退回封建时代,这就是一块行走朝堂的腰牌。
李承乾出入集团内部,只需刷脸,没有人敢不放行,不过未被承认的私生子,身家性命都系于一张小小磁卡,消掉磁,就是消掉他存在的痕迹。
李先生在钓鱼,范闲站在阳光下,过于耀眼的阳光刺得他眼前发白,身后李承泽下颔紧绷,李承乾似笑非笑,他侃侃而谈:“……也是时候查查二公子了吧?”
他听到李承泽牙关紧磕的声音,像鱼线绷起了鱼唇血肉——唰!咻!
阳光照得他抬不起头,他似乎在笑,李先生抬眼看他,招了招手,像是对子侄的亲昵。
他从善如流,摇晃着卷发走了过去,因为习惯于被上司拍肩摸头,还亲切地俯低了身,像绕着主人裤脚转圈撒娇的猫。
李先生轻轻摘下他胸前的磁卡——他有一瞬不适,像曾经被李先生绕过腰肢,夺下枪支,那不安感再次袭来,但他仍稳稳地站着,听李先生轻声笑问:“你觉得可以查?”
他挑眉,卷发自信地飞扬:“我觉得可以!”
——时光倒流哪怕一毫秒,他都不会自信到如此天真。
其时一切早有预兆,李承乾率先低下头去,指甲陷入掌心,他太习惯即将到来的一切,十四岁时他不解地求问父亲:“我已经很努力达到您的要求了,您为什么还要让二哥和我竞争呢?”
父亲合上书,看了他一眼,似乎在听什么好笑的事情。
李先生沉吟片刻,对十四岁的儿子讲:“赢家,只能活一个。”
父亲放下书,本打算摸摸他的头,但他的表情一定太僵硬、太惊怖了,以至于父亲只是站起身,从他身边带走一阵铁锈味的冷风。
——如今那铁锈味又泛了上来,在这日光明媚的湖边。
范闲没有回头,他驯顺而毫无防备地低下身去,任由李先生拿走自己的铭牌,如果他低头,会看到李承泽的影子正在抽动手指——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连被告都差点忍不住出声提醒他。
记得吗?最为挑剔的天父,就连祭品,他也只要亚伯拉罕妻子所生的以撒,而轻蔑女仆所生的以实玛利。
——你连做血食,都不够资格上桌。
皇帝推人,向来是不必用力的,因为没有任何人敢不被推倒,他可以只用一根手指,便轻易撬下一张磁卡,他转过身,仍在钓鱼,而茫然的私生子真的、真的有一瞬间,以为生父是看错了自己的身份铭牌和鱼饵,又或者,是鱼饵用尽了?可怎么会呢,鱼饵是软的,磁卡是——
他的声音梗在喉咙里,回过神来,裤脚已浸透湖水。
李先生一弹指,他的身份便坠入深湖,就此抹消。
而这一切在李先生眼中,不及继续凝视平静的鱼竿重要。李先生心平气和,只瞥过他一眼,日光森冷得像一万块碎玻璃,连他眼角肌肤也划破——
李先生一字一句讲:“你凭什么查我的儿子?”
——你、凭、什、么?
他忘了是谁、是几条臂膀拉住了他,同父异母的血脉,上一秒还在激烈交锋、手足相残,下一刻,他们抱住他的腰,像是生怕他一直走,会走到湖中央。
又或者,是不见天日的亲昵、最阴暗的共情——你以为自己是被偏爱的那一个?
恭喜你,你和我们一样,不过是他不太看得上的祭品。
历史上有很多这样的瞬间,杜十娘讲:“你只想卖了我,我看透了你。”
屈原讲:“思公子兮徒离忧……”
无望的百宝箱沉入湖中,对君主绝望的臣子投入湖中,怨灵修之浩荡兮——剖肝沥胆、呕心沥血,为他写下传世华章,而后一切戛然,投入湖中。
磁卡一动不动,沉入湖中,甚至没有惊起一条鱼——连钓鱼上钩的价值都没有,这就是他的价值,一枚认不清自己地位的鱼饵的价值。
如果他们真是君臣关系,想必一切会更狼狈,他得游下去、捡回来,天子赐、不敢辞,就是丢入火中,皮开肉绽,他也得叩火谢恩。
他隐隐约约,听到李承泽苍凉的一声嗤笑——又或者只是有花开了,太平别院一向好景致,没在公开场合,李先生不还是给他留了体面吗?
只不过是体体面面地告诉所有知情者:虽然他也是朕的儿子,但他永远是你们的一条狗。
人在这种时候,难免有点恍惚,亲密关系中的暴力总是突如其来的,是甜蜜的热恋期结束,婚后第一天,摁在门边锤在脸上的一记耳光——平地骤然起腥风,独与齿落吞命终。
每位受害者都很迷茫:我做错什么了吗?我该……我能……我还来得及弥补吗?
在迟钝的灵魂反应过来之前,被驯化过的身体已软了膝盖,他侧着倒下,也像狼狈地跪下,瞬间而已,那头卷发不再闪烁着光彩,结满了秋叶的死灰。
三天前,他刚陪李先生从温泉回来,李先生去疗养,穿浴衣更方便,他屈膝半跪着整理生父的衣襟,揉按、理疗。
李先生冷眼看他跪下,跪了半个钟头,才讲:“起来!”
他抬头,一笑,说有始有终是美德嘛——何况,我能孝顺您的机会本来就不多。
后一句讲得声音极轻,他自以为什么,自以为理解李先生的“苦衷”?自以为能和李氏子弟站上同一架天秤?
甚至连在死神面前,他们都不平等——他想要名分,需豁出性命救驾,而他们一出生便能凭这张脸和这个姓氏走入集团核心,李承平第一次见他刷门禁卡,好奇地瞪大了眼睛。
他抬不起头,为生父揉捏按摩的琐碎功夫,他自以为是的讨好献媚,原来只是一场润物细无声的服从性测试——跪得下去,无论什么理由,为权势也好,为亲情也罢,统统都是驯化。
从前他不愿跪主人,后来他心甘情愿跪父亲,此刻却只能茫然张口:你知道吗?你知道我是……你是……你……我……
被生父抵着脊骨弄得浑身发抖时,他都没产生过这么剧烈的疑惑,如果、如果你不承认我,你知道我,却不要我,那我到底算什么?
我的命,是她和你给的,我活着,我努力去活,活得好,对你来说……是这么没有意义的一件事吗?以至于你只把我的性命当作玩具?
他不知道自己有多狼狈,满头蓬乱卷发像溺水的海藻,满脸仓皇,冷汗凝结在鼻尖小痣上,徒劳地发出虚弱的气声。
李先生转头,看了他一眼——太高明的驯化,此前他立了大功,得以陪伴父亲身边,温泉水滑,旖旎得教人以为自己真有豁免权,他浑身战栗,青天白日下,却比在温泉中湿透得更彻底。
泉水余温还未散去,李先生轻哼一声,失望地讲:“真是打轻了你。”
——失望,失望,他竟然……失望?
向来骄傲肆意的小范先生亦笑了,笑中带泪,狼狈,漂亮煞人。
他摇摇晃晃跪坐在自己的脚踝上,嘴唇颤抖,牙齿紧咬,像是要笑,又像是玛丽·安托瓦内特站在法庭上受审——已是绝路了,最后仅剩的,唯有一点点,一点点体面,一点点做人的尊严。
五竹可以保护他不受任何外物侵害,然而生父生母就是有卸甲的特权,轻描淡写一句话,就能将他活生生从里到外剖开。
可就算死,他也要死得像个人。
他最终只发出一些无意义的气声,李承泽似乎还替他求了情,李先生懒得看他们,挥挥手,示意所有人可以滚了,十五分钟后,祂还要午睡。
他站不起身,李承乾好心来扶他,低声在他耳边讲:“你别灰心……唉,其实我也看明白了,从小到大,父亲还是偏心二哥多一些。”
李承泽似乎在看地上的蚂蚁,漫不经心——谁又会去真的关心蚂蚁姓名,蚂蚁面目,蚂蚁在哭?
他抱着手,轻声讲:“真可怜。”顺脚碾死一只。
范闲阖上眼,不去看他,生怕每一丝恨意都不过色厉内荏,他像抓求生浮木一样,攥紧了李承乾的手臂:“走私、证据……”
他也听不太清自己在说什么,好像被勒到窒息那种发音,死前不甘的呓语。
李承乾看起来似乎也要哭了:“全镇……无一活口!”
他咽下涌到喉头的一口血,从蓬乱鬓发间艰难地看向李承泽,兀自在笑:“二殿下,一手遮天啊……!”
李承泽皱眉,有一瞬间神情古怪地盯准李承乾,李承乾低眉,温厚面容隐没在阴影里,李承泽忽然乐不可抑地大笑出声!
李承泽指着他,指着阴影中的李承乾,又点了点他们臂膀相连处,笑得几乎快站不起身了,他吵到了李先生的鱼,李先生皱眉,而李承泽显然比认不清身份的私生子谨慎许多,他立刻收声——即使他平日踩着人背上马又如何,连在父亲的一条鱼面前,他都不配发声。
他只低低靠近私生子弟弟,伸出冰冷手指,想是要擦泪,范闲厌憎至极地躲开,但躲得太快,竟暴露惊惶苍白的脖颈,因喘息剧烈,已崩起青筋。
“别灰心——我也是一样这么劝你,对了,有桩喜事,父亲已经同意,让你妹妹嫁给弘成,从此你们范家人,也算是皇亲了。”
李承泽讲得认真,甚至郑重补上一句:“你放心,比起咱们太子殿下,弘成倒还是个表里如一、可托付的好人。”
——若若……若若?!
他反手扣住李承泽手臂,李承泽偏偏戏谑地躲开,他听到自己正在流血的声音(并且压得极低,怕惊了李先生的鱼):“若若根本不喜欢他!”
没被当众殴打至皮开肉绽的人,是不会懂这种感觉的,哪怕此刻再恨,恨得眼睛滴血,在巨大伤害面前,也会反射性抬手格挡,反射性柔顺求生,语调甚至卑微到讨好——气息奄奄,依稀是李承泽还是谁讲过,你又能护得住谁?
他牙关打战,去捉李承泽的衣袖,李承泽戏谑地躲开又反握,看起来真是一副兄友弟恭的好景致,他什么话都说不出,只觉自己可能真的要去跳湖了。
这情形连李承乾都紧皱眉头——
“你们,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所有人悚然回头,李先生收起鱼竿,面色沉沉,显然彻底被扰了钓鱼的兴致。
李先生侧头看了他一眼,像在评估他还能受得住几鞭,皱眉瞬间,有微不可察的关切一闪而过——像关切自己高价拍下的易碎花瓶。
他随即对准李承泽,冷笑:“你倒是很会出奇招——我看,叶家的女儿,也很适合你。”
李承泽惶遽抬头,哑口无言,李承乾站在他身边,眉头舒展,长出一口气,低不可闻地讲:“二哥,父皇的东西,碰不得啊。”
尽管李先生当众掌掴他,打碎他此前所有骄傲和倚仗,却也只能由自己来打碎,只能由自己享用他走投无路的惊惶和屈服。
李先生没再看他,拂袖而去,但他好像已被困在中世纪刑具里,冷铁封棺,外刻流泪的女子,内置千千万万刺。
无处不在的占有欲如铁铸般压逼而来,要他万箭穿心,又要他贞顺柔媚。
李承乾关切的声音响起:“先起来吧,你还是想办法讨讨父亲欢心……”
——原来如此狼狈,如此惨状,还不够取悦他吗?
“你的身份权限……唉,还是想办法补回来。”
——作为“各取所需”的同盟,李承乾明显比他算得深,第一时间提醒他,被掌掴不重要,唾面自干便是,权位,权位才是最重要的。
他似乎累了,轻轻阖上眼睛,汗湿的卷发拂过眉梢,自嘲似地轻笑一声,拍拍膝盖上的灰,还好还好,没有被一削到底。
他再次自以为是,自觉能稳稳当当地站起,最终却是被李承乾和李承泽一左一右拎起,比起帮助,更像挟持。
他顿了顿,反射性浑身发抖,而后激烈挣扎,一拳擂在李承泽脸上,对方极有经验,立刻弹开。
他这才发现自己在发抖,脸色苍白、发丝粘结,湿漉漉的水鬼,冷笑着发抖。
在这种时刻,任何同情都是嘲讽,任何愤怒都指向自我否认——是我,是我准备不够,是我机心不足,是我未认清身份,是我太高估自己,居然敢把自己当、作、人。
枉费半世为人,却像产生自我意识的小狗第一次照镜子一样惊怖,原来我不是主人所生的孩子呀,原来他们是人,我是狗。
很久以后,他去问李承泽:“你怎么躲得那么有经验?”
李承泽兵败,正准备自杀,把玩着匕首,笑了:“十七岁,我第一次派人去杀太子,他当众扇了我一巴掌。”
李承泽弹了下匕首,“啧”一声,竟然还有点怀念:“那时候是大哥挡在我前面,后来大哥以为他要抬手,又替我挡了一次。”
大哥没说话,但下颔紧绷、胸膛起伏:别再对我兄弟动手!
至于李先生的反应?李先生只是感到不可思议,他微微皱眉,他的记忆里可没有这件事——就像大多数东亚家长一样,不过他是皇帝,东亚plus。
他甚至反过来去问李承泽:“我对你动过手?”
李承泽亦然,低头,刘海遮住所有表情,整个人活着的气息都开始褪色:“……没有。”
——他们是异口同声,苍白而流血的布偶,没有,父亲,你从未伤害过我们,从来没有。
小范先生捂住额头,擦到一手冷汗,他宁愿相信那是湖水……这一切都太可笑了,他现在才发现自己精神可能不正常,居然还能冷静分析,自我抽离。
——至少你们还能光明正大叫一声父亲。
连在死神面前,他们都不平等,暗杀李承乾?不,不不不,他不会打我,不会教训我,他会直接杀了我,甚至不会亲手掐死我,他不值得为我弄脏手,打杀一条狗,和剖开一条鱼一样,是下人做的琐碎功夫。
那么,别人会怎么看他呢?一条应激的狗。
棍棒和爱抚本就是主人的两种工具,犬只应欢欣鼓舞,他却在棍棒而非爱抚落下时,惊慌失措。
深呼吸——调整节奏,你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冷静分析,这是试炼,一切还有转机。
小范先生湿漉漉地回到办公室,留下一地湖畔泥印,没有人敢上前问他半句,这种事,当然会立刻传遍整个南庆。
有人已送来出游的机票,是劝他散散心——但,任何同情,等同嘲讽。
他想回张便签,写“谢谢”,扭开李先生送的钢笔——他十八岁的生日礼物,手却抖得厉害,将票面划破、划破、划——破——撕了吧,撕了吧,一了百了。
撕撕撕嘶嘶嘶……纸屑声、蛇蜕声、他屈膝爬过地面,爬不出自己的命。
他急促喘息,两手都是碎屑,惊恐发作第二阶段,心律不齐。
他自言自语,打捞仅剩的神智:“我要去、我要去补办一张……对,补办一张磁卡……”
但在他的级别,补办要经李先生同意,所以他确实是被暂时停职了……没什么可慌的,他也不是没经历过,再立功复职就是了,他还有很多、很多筹码。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打开抽屉,去取备用磁卡,还想打个电话安慰若若,却从转椅上像个僵硬的套娃一样栽倒,膝盖在桌角边摔得青紫。
他张着嘴,满头乱发,是古往今来故事里被贬斥的皇子、被厌弃的妃嫔——章怀太子被赐死,萧淑妃被腌缸醉死,他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只记得还好自己给办公室上了锁。
王启年在门外急切换着一把又一把钥匙,试图开锁,可没有人能救他,没有人能从他自己的血脉里打捞他。
小范先生只觉眼睛好像失禁一样……地面明晃晃积聚了一滩碎玻璃,湿润的碎玻璃,倒影青白面孔、紧绷额角。
李先生曾让他陪着钓鱼,他帮忙剖开鱼腹,腌制鱼生,李先生还提醒他:记得戴手套,小心刺着。
——为什么,为什么要关心一个工具?
——为什么碎玻璃折射出的,全是幻觉?
原来从人的心,换一颗权臣的心、走狗的心,要喊的不是“手术开始”,而是“你凭什么?”
他想李承泽或许会回答他:兔死狐悲,反之亦然,他也不过是拿我当投资良多的磨刀石,而你的价值,又较磨刀石更低。
李承泽神经质的笑声在他耳边响起:“即便是太子……又真的能善终吗?”
冷静、冷静,这是逼他前进,作为臣子,只有拿到更多筹码,才能撞碎磨刀石皇子,他错的不是要调查皇子,而是筹码不足。
是哪一出脍炙人口的宫廷剧,一位妃子被枕边皇帝淡淡吩咐:“脱下来。”
她被当众剥下礼服,惊觉自己不过是她人替身,而观众纷纷评论:“她错不在误穿前皇后故衣,而是干政太多,在君主心里积累了恶感。”
她讲什么?她讲:罢了、罢了。
——他猛然俯下身去,干呕,手指抠到嗓子眼里,却连一句嘶吼都抠不出。
小范大人,骄纵而明快的小范大人,一向对此类情节嗤之以鼻:拼个鱼死网破,也不会让皇帝老儿好过。
然而、然而、然而。
此刻他却不知该恨谁,没有任何具体对象,他头痛欲裂,被驯化得如此成功,甚至已感觉不到金箍的存在——而那个有血有泪、会哭会闹,期待着亲生父母的澹州孩童,脸上已蒙了一层溺亡者的石膏白,缠绕着水草青苔。
他似乎——早已静静躺在湖底,永远不会再浮起。
END
聂叶互穿(上)
5.6k
文:lof小号 求之至曙/wb 小号 噢一只蜗牛
本文提示:
⚠️两个人实际上是一个人。
⚠️本文车速150然后被【急刹车】了
上次答应的一直没写,其实这个故事从两个人以为是两个人再到用细线一次次反复改变对方人生最后发现居然是一个人,都喜欢同一个人,无论是暧昧还是反复试探,写好得20w字。我…懒了,就从中间直接改成短篇吧。
食用愉快,过节愉快。
把人抱到床上,借着窗外的灯光,把被子给她盖上。
手放在她额上,还隔着一段距离,最终收回了手。走到旁边的窗户,拉了窗帘。
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走到外间。
蹲坐在最近的消防通道上,...
5.6k
文:lof小号 求之至曙/wb 小号 噢一只蜗牛
本文提示:
⚠️两个人实际上是一个人。
⚠️本文车速150然后被【急刹车】了
上次答应的一直没写,其实这个故事从两个人以为是两个人再到用细线一次次反复改变对方人生最后发现居然是一个人,都喜欢同一个人,无论是暧昧还是反复试探,写好得20w字。我…懒了,就从中间直接改成短篇吧。
食用愉快,过节愉快。
把人抱到床上,借着窗外的灯光,把被子给她盖上。
手放在她额上,还隔着一段距离,最终收回了手。走到旁边的窗户,拉了窗帘。
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走到外间。
蹲坐在最近的消防通道上,点了一支烟。这烟还是刚刚顺过来的。
这个老古板,不喝酒不抽烟,养生得很。
聂明宇很清楚,他又出现在这,无非是这个家伙又过不了自己那关了。
一个人开几个小时的车和人谈判都没眨眼,反倒是抱起她去房间的瞬间,叶谨言他又不见了。
年轻漂亮有活力,这样的女人值得。
就连他自己也……
他吸了一口烟,静静坐在楼梯间,隔着防火门的玻璃,看着走廊空无一人,静静吐出烟圈。
刚开始,他也不清楚,他们两个灵魂交换有什么意义。
不一样的人生么。
呵呵。
他倒是羡慕起这个家伙了。
他不一样,一点都不一样。
反正不是第一次了,处理这样的事情已经驾轻就熟。
当初第一次他接手这个身体的时候,他能回忆起这个叫叶谨言的人身上发生的每一件事,但是无法知道叶谨言在想什么。
比他老去但还是健康的身体,良好的经济实力以及正经的商业运作。
看着叶谨言处理事情的方式,如果他曾有阳光,不曾犯罪,或许和这个叶谨言一样。
那瞬间他产生了怀疑,聂明宇到底是存在的么。
他是谁,聂明宇是梦,还是叶谨言是梦。
同样,在天都市的叶谨言,在第一次接手这个身体的时候。
同样是自我怀疑存在。
叶谨言是梦还是,这个聂明宇是梦。
低头看着瓶瓶罐罐上的标签,思索刚才发生的事情——勒索。
勒索这种事他也遇上过,只不过内容不一样而已。
看着手上拿着的针筒和矿泉水,悄无声息先将针筒放回去。矿泉水换了正常的一瓶。
上一刻明明是他在训朱锁锁,关于酒的事情。
可脑子里涌入的记忆似乎真的发生过。
一个病态的带着哮喘还要抽烟,行贿走私,大概对着刑法犯的罪。就差亲手杀人了,这不,手上拿着的东西,差点真的亲手杀人。
他思索一会,打算先解决事情。
至少不要以杀人的方式解决。
两个人都是以先解决眼前事情为主,当回到自己的身体时,两个人都察觉到自己多出的一段记忆。
是对方用自己身体做的事情。
两个都是极度聪明的人,在冷静观察了一段日子之后,就了解了几分。
在叶谨言眼里,这个聂明宇就是一个将自己阴暗面无限放大的自己,命定的命运让他扭曲了心灵,带着那一点点对父亲的憧憬和在内心的杀戮,无限折磨自己。
年轻人,试图用自己惩罚老头子和世界,一种难以挽救的自毁。
如果是别人,叶谨言可能就不理了,可这千头万绪不知道是梦还是真实,也关系着他自己。
若干次两个人交换身体之后,两个人都迅速意识到,谁才是触发这个的根本。
朱锁锁。
聂明宇每次换过来,在叶谨言记忆里最后一件事都是关于她。
叶谨言每次换过去,在他自己记忆里最牵挂的事情也都是她。
聂明宇不由得注意起这个女人。
漂亮。
然后他从叶谨言记忆力挖到不一样的东西,又重新打量起这个女人。
人总是会被缺失的东西吸引。
叶谨言看到的年轻,活力,仗义……
聂明宇看到的健康、阳光、真诚……
他们都蹲在自己的角落,看到自己想要的。
叶谨言会喜欢上这个人,并不奇怪。聂明宇按着烟头,狠狠在垃圾筒上的灭烟处按了按,谁都逃不过。
两个人其实都尝试了几次,反复确认。
其实叶谨言是他,聂明宇也是他。
不过是平行时空的两个人,处在不同时空的人。
叶谨言因为欲望,因为内心滋生的念想,才有的聂明宇。
和那个时空的聂明宇完全重合。
要说他们是一个人,是的。
正如被光吞噬的一面,叶谨言却已经是向阳那面。
叶谨言本来的小阴暗,只有碰到锁锁的时候,才会无尽放大。
甚至已经分出来一个来处理。
而叶谨言逃避到聂明宇这个身份,反而轻松,那里没有朱锁锁,事情再忙再乱,都能井井有条。
次日天光之时,两个人的身份又再一次转换回来。
若说聂明宇还有什么期待,或许偶尔的交换,倒是让他平静的人生带上了一点乐趣。
这不,乐趣又来了。
聂明宇太阳穴像是被两个拳头按得死死的,整个头盖骨都发麻,口腔里浓重的酒味。
这家伙,居然喝酒了?
上次叶谨言小酌也就是陪她在餐厅吃饭。
那次或许没有他聂明宇出现的,可偏偏天不遂人愿,居然碰到了谢宏祖。就在他低头看着酒杯,手指转着酒杯的时候,两个人已经交换了身份。
这人呐,心有不甘。
自己简直成了他所有欲望的集中。
就年轻那么二十岁,心底就可以毫不掩饰的渴望。
若真能如此,他早已静张大网。
可他,不敢。
他已经开始养生,不碰烟酒,连三明治都要大麦的。
那边大口吃着牛扒的年轻人,他本来阴暗希望能约会的心情,只给自己悄然留下那么一点回忆,也是为了希望即将到来对峙,她能在他旁边,才选了这个时间,这个地点。
却偏偏碰上那个年轻人。
衬得他卑劣。
那一点点希望得到她的卑劣。
因为她美好,足够美好。
所以不配的人,觊觎她,是为卑劣。
上次小酌怡情,这次叶谨言干脆已经放纵了自己。
回忆果然——
锁锁她又表白了。
炽热而勇敢,老叶他用最拙劣的借口拒绝了。
是他内心想的,也是他内心给自己画的所筑的藩篱。
他无法解脱,只好给她看一个图纸上的漂亮笼子:
你瞧,我不可以。
所以他醉了。
聂明宇先洗了个澡,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下。
敲门声响起,聂明宇撑着过去,发现是范金刚。打发范金刚走了。坐下,摸着想找到一支烟,果然没找到,打电话让酒店的人送一包上来。
他把本来应该放在威士忌里的冰块夹了一块,含着试图让自己清醒。
这又何必呢,老叶。
敲门声再次响起的时候,他以为是送来的烟。
打开门,却看到去而复返的人。
“锁锁……”他头疼欲裂,撑在门边,有点不敢置信。
来人似是想说话,话还没能说,就看到他明显已经醉了的样子。
“你喝酒了?”担心压过心里想说的话。
“嗯。”他应了一声。
他微微让开,伸手把她拉进房内,靠近她一步,她下意识背靠着墙,聂明宇低着头,自己无法解释自己的举动。
“你醉了?”曾经的话反过来。
聂明宇本来也没想太多,伸手不过一瞬间的冲动。
说是冲动也不尽然——
他已经破坏过很多次叶谨言的回缩,而叶谨言也破坏了他太多的部署。
他说不清楚是报复还是遵循。
遵循的是他叶谨言的意志,还是他聂明宇的意志。
这种哲学范畴的讨论,已经不在此刻他醉后能想清楚的问题。
他拉了,她没反抗。
他半低着头,侧了一下头。
“有点。”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正视她,试图打破现在尴尬。
“笃笃笃……”
突然的敲门声打破了两个人的对视,他把她挡在身后,伸手拿过东西,在账单上签字,关了门。
他手上拿着烟,她依旧保持着靠着墙的状态。
忽然间他脑子里闪过一句话,
“戏剧的发端,是在自己眼前看见发生变化,现在以他人之身行动,仿佛真的进入另一个肉体,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其实是他。
之前拉过她的手拿着烟盒,可这句话却击中了他,让他久久不能回神,盯着自己拿着烟盒的手。
到底是谁拉的?
停滞的气氛和欲盖弥彰的动作,让锁锁窥探到一丝裂缝。
本来已毫无希望的她只是求个死心,却意外于他喝酒。
可无论他为什么会如此,终归看到了可能。
她伸出她的手,拉住他。
两个人再次目光相撞,他混沌的思维已经跟不上他的动作。
或许是潜意识里认为就应该如此——
(缺)
缺的在wb
【陈道明丨沙家浜】刁德一cut丨事实证明反派真的不能长得太好看,否则会逆三观的!(完结)
从b站扒下来的全集视频然后就着手剪了,主要是这个剧看全集也是看明叔,利己利民就剪了cut。对于刁德一这个角色呢,是个反派但由于长的太好看了总让我忽略这个事实😂️还是个团宠,跟刁小三的戏还都挺有意思的,善用心机神秘莫测,刚出场就被绑也是太惨了点hhh,不多说了,大家看吧!多发弹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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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b站扒下来的全集视频然后就着手剪了,主要是这个剧看全集也是看明叔,利己利民就剪了cut。对于刁德一这个角色呢,是个反派但由于长的太好看了总让我忽略这个事实😂️还是个团宠,跟刁小三的戏还都挺有意思的,善用心机神秘莫测,刚出场就被绑也是太惨了点hhh,不多说了,大家看吧!多发弹幕!
【顾绍棠x原创女主】死对头有变成女婿的趋势怎么办(2)
第二章:顾绍棠VS林桐箴
林舒曼回了自己房间后细细回味了一下刚才林桐箴说的话,他说顾绍棠是个怎么样的人来着?——老谋深算,心狠手辣。
这好像和之前预想的人傻钱多人设背道而驰……
那他怎么会让一个看起来满脸写着不靠谱的人给他的女儿当老师?难道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想先发制人?
应该不可能……林舒曼刚从国外回来不久,除了去顾宅应聘的时候在顾宅周围转悠了一圈,其它时候鲜少露面。
至于出国前,林家的权势远不及现在,想必顾绍棠不会把林家放在眼里,自然也不会注意到她林舒曼了。
距离去顾宅当间谍还有一周,林桐箴时...
第二章:顾绍棠VS林桐箴
林舒曼回了自己房间后细细回味了一下刚才林桐箴说的话,他说顾绍棠是个怎么样的人来着?——老谋深算,心狠手辣。
这好像和之前预想的人傻钱多人设背道而驰……
那他怎么会让一个看起来满脸写着不靠谱的人给他的女儿当老师?难道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想先发制人?
应该不可能……林舒曼刚从国外回来不久,除了去顾宅应聘的时候在顾宅周围转悠了一圈,其它时候鲜少露面。
至于出国前,林家的权势远不及现在,想必顾绍棠不会把林家放在眼里,自然也不会注意到她林舒曼了。
距离去顾宅当间谍还有一周,林桐箴时不时地跟林舒曼讲起顾绍棠。
林桐箴和顾绍棠本就不对付,所以林桐箴讲起他的时候总是带着强烈的个人情感。
现在好了,在林舒曼的潜意识里,顾绍棠就是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人。
那……顾绍棠的私生活怎么样?林舒曼突然冒出了这个问题。
林桐箴刚才把顾绍棠一顿诽谤,情绪还没平复,听到这个问题后倒是沉默了一阵。
“我又不是顾绍棠老婆,我怎么会知道。”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道理你不懂啊。”
“我是真没听说过他什么私生活故事,你要想知道你去了他家不就自然晓得了。"
没听说过什么故事就是最好的故事,这说明顾绍棠算不上什么风流人物。
“那顾绍棠的姨太太们好相处吗,我这么年轻貌美会不会被她们针对。” 林舒曼想到自家几个天天搞事情的姨娘又问道。
林桐箴一听到姨太太这三字立马提高警惕,因为大女儿对自己的姨太太们意见颇深。但是顾绍棠偏偏相反,一个姨太太也没有。这样一对比就显得他林桐箴很花心。
“你这是什么话,你是去当老师又不是去找顾绍棠结婚。而且据我所知,顾绍棠的大太太,也就是那位顾佳慧的生母,早些年已经离开了顾家。之后也没听说他再娶妻纳妾之类的。”
居然没有正房也没有姨太太?! !林舒曼十分吃惊。照理说,这样有权有势的人,怎么说上赶着倒贴的没有一百个也有七八十个吧,顾绍棠就不动心?
毕竟从她有记忆开始就总有些莺莺燕燕的围绕着林桐箴。她为母亲感到生气,用了点手段外加打滚撒泼赶走了一些人,个别难缠的就成了她的姨娘。
“那为什么不再娶啊。”林舒曼有些阴阳怪气地问道。
林舒曼这话明显是在针对他,所以林桐箴没好气地答道:“又来了又来了。这我哪知道……我是他对手又不是给他说媒的,你要好奇等去了顾宅自己问个清楚。
诶我说你这么关心人顾绍棠的感情生活是怎么回事,你去当间谍还是去相亲呢。”林桐箴绝不会想到,这句无心之说日后竟在某种意义上一语成谶了。
切~说好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呢,这么关键的事情都不搞明白,还好意思说是顾绍棠的死对头哦。
难道是因为顾绍棠手段太狠,让那些女人望而生畏,不敢接近?那这得有多狠呐,林舒曼想着不禁打了个寒噤……
又或者顾绍棠长得奇丑无比没人想接近?那也不可能,跟他的权势相比,容貌根本不算什么。镇上长得肥头大耳还纳了好几房太太的也多了去了。
哎呀反正到时候去了顾宅还怕找不到原因吗,林舒曼心中的八卦之魂突然燃了起来。
说来也奇怪,这些天林舒曼闲下来发呆的时候脑子里偶尔会闪过一个人,就是那天在旗袍店里提醒她拿收据的那个男人。
啊啊啊,就算那个人声音好听气质出众,但是才见了这么一面连脸都没看清就忘不掉了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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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过去了,今天是林舒曼上岗第一天。她起了个大早,换上了新订的旗袍,再画了个清新淡雅的妆,好让自己看起来端庄一些。她照着镜子看了老半天,总觉得离一个家庭教师应有的气质还是差了点。于是林舒曼又唤来从前给她梳头的赵妈,让她帮着给自己弄个盘发。
呼,总算梳妆完毕了。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就是这造型着实老气了点。
跟家人道过别后,林舒曼拿起被日常用品和衣物塞得满满当当的行李箱上了车。去往顾家的路上,林舒曼有些紧张。在青帮长老家里当间谍打探消息这种事情,说出去都没人敢相信。
一路上林舒曼回想着目前小镇上的大致情况。顾家和林家分别在小镇的一南一北盘踞着,原本还有一个在东边的公孙长生,隐约是三足鼎立的局势。
几周前的一个雨夜,公孙举家被杀,他的一双儿女却带着茉莉花的秘笈侥幸逃脱。小镇上三足鼎立的局势急剧扭转,转眼便是林顾二人势不两立的局面。
林桐箴说,公孙一家被杀是顾绍棠为夺取第一香指使镇上的土匪干的。
顾绍棠对第一香为了夺到第一香手段如此之狠毒,可想而知第一香对顾绍棠的重要性。而且林桐箴总说顾绍棠是只老狐狸,打探消息是难于上青天呐。
帝王的软肋 08 (她不属于紫禁城)
08
弘历踏着雪,慢慢地走进了长春宫,他做事向来果决,从不拖泥带水。
可今天从养心殿到长春宫的路,他似乎走了很久,皇后苏醒他很高兴……
“她是我的希望。”
往昔历历在目,他的皇后,紫禁城的后宫之主,曾匍匐在他脚下,为了那个奴才。
那时,他觉得多年相伴朝夕相处的皇后是那么的陌生,而今,他对自己也有这样陌生的感觉……
“傅恒!”
长春宫内,眼神迷茫的皇后蓦然张开口,大喊了一声!
刚刚送走尔晴的明玉闻声跑回寝殿中,皇后半支起身子,冲着明玉喊道:“把、把傅恒叫来……还有尔晴,让她回来!”
明玉跪下:“娘娘,尔晴回不来了。...
08
弘历踏着雪,慢慢地走进了长春宫,他做事向来果决,从不拖泥带水。
可今天从养心殿到长春宫的路,他似乎走了很久,皇后苏醒他很高兴……
“她是我的希望。”
往昔历历在目,他的皇后,紫禁城的后宫之主,曾匍匐在他脚下,为了那个奴才。
那时,他觉得多年相伴朝夕相处的皇后是那么的陌生,而今,他对自己也有这样陌生的感觉……
“傅恒!”
长春宫内,眼神迷茫的皇后蓦然张开口,大喊了一声!
刚刚送走尔晴的明玉闻声跑回寝殿中,皇后半支起身子,冲着明玉喊道:“把、把傅恒叫来……还有尔晴,让她回来!”
明玉跪下:“娘娘,尔晴回不来了。”
皇后缓缓闭了闭眼睛,定定心神:“璎珞呢?她也随着尔晴一道出宫了么?”
明玉点了点头,她不敢说璎珞是从皇上那里被送走的。
傅恒听姐姐醒了,做好了侍卫的交接后也急忙赶来了长春宫,不待通报就进了寝殿。
皇后看着跪在床前的傅恒,想到尔晴,想到璎珞,气得直捶床:
“傅恒!你怎么能答应尔晴!你娶了尔晴已是大错,皇上震怒让璎珞做尔晴的陪嫁奴才更是对她莫大的折辱,即便你们能天天相见,也不会有任何可能了,璎珞是何等刚强的性子,你将她的一生囿于富察府一方窄地,她会恨你。”
傅恒垂首,淡淡道:“我宁愿她恨我。”
“可她宁愿与你同生共死。”
皇后无力地说着,她的这个傻弟弟,怎么就不懂呢?
傅恒抬起脸,看着皇后,嘴唇微微颤抖:“可我不愿意,我只要她平安。”
寝殿外的雪静静落下,皇后轻轻叹息一声:“罢了,我会求皇上容情,让璎珞回宫,她绝对不能留在富察府,依她的性子……”
皇后顿住,她忽然想到尔晴跪在她床前说的那一番话,心中没由来的不安。
“姐姐,璎珞不属于皇宫,不属于紫禁城。”
傅恒说着,眼眸中是浓浓的不舍:
“她也不属于富察府,她这样的人去到哪里都能活得好好的,姐姐还记得吗?璎珞说过等出宫要坐船去福建吃荔枝……等皇上渐渐淡忘了她,我便会放她出府。”
皇后略震惊地看向自己的弟弟:“你……”
傅恒淡淡一笑,点头:“姐姐,我既然已经娶了尔晴,就会对她负责,当一个好丈夫,至于璎珞……此后天高海阔,她自由了。”
富察容音握紧的双手慢慢放开,心中一阵酸涩:“对啊,对啊,她不属于这里。”
“富察傅恒,你很好。”
弘历从屏风后缓缓走近,寒若冰霜,眼中毫无一丝波澜。
皇后挣扎着要起身,明玉连忙扶住她:“皇后娘娘,您方才醒来,不要激动。”
弘历走到皇后床畔坐下,抬抬手,李玉连忙奉上热茶。
他不急不慢地划着茶盏,轻轻吹去表面的雾气,长春宫的寝殿中安静得异常,众人都不敢开口,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皇后,你才刚醒来,身子虚弱,不要再为不值得的人气坏了身子,务必珍重自己。”
弘历轻轻啜了一口茶,茶香四溢,入口却苦涩异常,他没像往常一样让人换茶了事,也没随手摔掉,搁在一旁,伸出食指擦了擦干涩的嘴角,淡淡道:“皇后昏迷了几月,伺候的人心也乱了,这茶是库房多少年的陈茶了,李玉,让内务府管事太监去慎刑司领杖吧。”
李玉应了一声,低眉顺眼地出了寝殿。
皇后伸出手,轻轻地扯了扯弘历的衣袖,弘历面无表情,但还是握住了她的手指,两人手指相碰,寒如冰。
容音体寒,而弘历向来火气旺盛,以往的秋冬,两人睡在一起,她总是不由地向他身边多靠近一些,就像靠近她的太阳。
紫禁城太冷了,她的丈夫,就是她的光和热。
可如今这光这热,也只是一片白茫茫的寒气。
紫禁城,好冷。
容音心下怆然,想抽回手,却发现弘历微微用力抓住她:
“因为没有了温暖,所以想退缩吗?”
弘历薄薄的嘴唇慢慢吐出这句话,垂眼看着她:
“皇后,朕也冷。”
容音震动,对上弘历的目光,尔晴辞行的话语回荡在她耳边:“奴才也是人,奴才也是会冷的。”
没等容音开口说什么,弘历将她的手松开,用被子好好盖上,然后看向傅恒,转动着扳指:“你最近筹备婚礼,就不必入宫了。”
傅恒等了许久,等来的却是皇上不痛不痒的一句话,有些疑惑地看向他,皇上却用手背向他挥了挥:“退下吧。”
明玉看着傅恒出了寝殿,觉得自己亘在两人之间也不合适,也退了出去。
容音看着弘历,微微一笑:“皇上,您明明听见了,却什么也不说。”
“没有什么是朕不能听的,没有什么是朕不能说的。”
“皇上,魏璎珞她——”
“皇后!”弘历突然打断她,眼睛却没看她,“不要再提那个贱婢,她出了宫,是死是活,与你无关,与朕无关!”
容音苍白一笑:“皇上,与您无关?那为什么不成全傅恒和璎珞?为什么要让璎珞做尔晴的陪嫁?傅恒为人太过刻板刚正,您这么做,是每一日每一日用刀子扎他的心啊!”
“朕说过无数次,魏璎珞配不上。”
“难道不是皇上对璎珞有了私心,想占为己有吗?”容音冷静地说着,异常镇定地看着弘历。
后宫的许许多多事情,她向来看得透,却不愿意说破,人生在世,谁不是背负着枷锁前行,各自有各自的苦衷与隐晦。
她温柔,并不代表她懦弱。
所以事到如今,她有勇气亲自与皇帝对质——
“皇上待璎珞,是与旁人不同的。”
从很久很久以前,他的眼神就开始不由自主,魏璎珞在哪,他的眼神就跟到哪……
也许连皇帝自己也不知道,他很早很早就动了心。
璎珞本分,伺候主子眼神从不飘忽,根本没发现皇上眼中的好奇,还有慢慢衍生的眷恋。
可容音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