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溅星河中,是他们的漫漫长路;风烟残尽处,有他们的阑珊独影。六位少年,六支话筒。唱出踏破荆棘遁入彩云归处,唱出长烟万里寻得同路几人,唱出千古江山难把乾坤撼动。撒颜料,润清水,画笔予少年,前路皆在手。
何洛洛 清澈笑眼,气质非凡,公子气质荡荡坦坦。心思细腻惹人崇拜,大哥气质与生俱来。身为社长的他,柔情似水,清风微微,却在追梦的路上,决不折腰摧眉,无惧无畏。
孙亦航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天生舞者终成王。有踉有跄...
月溅星河中,是他们的漫漫长路;风烟残尽处,有他们的阑珊独影。六位少年,六支话筒。唱出踏破荆棘遁入彩云归处,唱出长烟万里寻得同路几人,唱出千古江山难把乾坤撼动。撒颜料,润清水,画笔予少年,前路皆在手。
何洛洛 清澈笑眼,气质非凡,公子气质荡荡坦坦。心思细腻惹人崇拜,大哥气质与生俱来。身为社长的他,柔情似水,清风微微,却在追梦的路上,决不折腰摧眉,无惧无畏。
孙亦航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天生舞者终成王。有踉有跄,是他无畏的道阻且长;子弹上膛,愈发坚定了他的乘风破浪。春风十里,愿换得他半分温柔眼波;新雪初霁,不及他丝丝绵薄情意。
方翔锐 梨涡带笑少年世无双,眼神睥睨道声承让。蠢萌当道,低音难防。离家万里闯天涯,心静眼定骑白马。这条路充满坎坷难逃荒凉,但他眉毛一挑,气宇轩昂。
林墨 精灵古怪团内开心果,天使属性腿长一米八。张口主持妙语连珠,举麦唱歌偷心忘情。眼镜是时空开关,发型是放飞之匙。风景里面说故事,镜头深处藏人生。
池忆 团怼团宠,天使恶魔。梦想在他身上愈发具体可感,足以激荡小小少年天真勇敢的真心。不争不抢,乖巧懂事,用努力告诉世界花开有期。在乎珍惜他人之感受,眼至之处总能予世界一丝温柔。
展逸文 欧式大双勾人心魂,磁性嗓音摄人心魄。团内最小,气场与年龄成反比。既似孩童纯真,白水鉴心,笑得开怀;又似睿智长者,大智若愚,月恬风朗。星眸如水看破黑暗,仍拔节生长,赢得坦荡。
“让我们勇敢闯未来 星辰大海”是我们曾言说的远方;“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是我们对梦想的共同向往。并肩走过的那些岁月,是我们在追梦这条路上最珍贵的时光;每每视线交汇于一处的刹那,都是这世间令人最难以忘怀的芳华。你说远方很远,我说别怕,只要我们拧成一股绳,就是力量。
携手拼搏,精雕禅杖白马;砥砺前进,细刻铁棒金箍。
挑战时间: 2018年1月17日—2018年1月31日
挑战目标: 10000个打call红心值
花露水们,一起加油吧!
【亓桃bg慎入】人间无数07
我整个国庆!!几乎没有假期!!(惨
大家国庆快乐中秋快乐,希望都有好好享受假期,不要和我一样,流泪
这章写好长
——————————
第七章
电话打来的时候,陶桃正在对表单。
这本并非她的工作内容,到了她这个级别,凡事大方向上有个把控便可,实在无需事无巨细的一一过问。
可本来做这事的女孩儿家中有些事要处理,向公司请了假,走得匆忙,手上的一堆事无人移交,她便接过来做——倒不是她是什么做慈善的好领导,实在是这事赶得紧,而她十余年下来,收获与付出成正比,基本没什么私人生活。
对表单这事没什么技术含量,本身...
我整个国庆!!几乎没有假期!!(惨
大家国庆快乐中秋快乐,希望都有好好享受假期,不要和我一样,流泪
这章写好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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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电话打来的时候,陶桃正在对表单。
这本并非她的工作内容,到了她这个级别,凡事大方向上有个把控便可,实在无需事无巨细的一一过问。
可本来做这事的女孩儿家中有些事要处理,向公司请了假,走得匆忙,手上的一堆事无人移交,她便接过来做——倒不是她是什么做慈善的好领导,实在是这事赶得紧,而她十余年下来,收获与付出成正比,基本没什么私人生活。
对表单这事没什么技术含量,本身也几乎毫无任何趣味可言,却对专注程度有着颇高的要求,她正一行一行对得投入,全神贯注在字里行间,放在桌上的手机猛然震动起来,将她从字缝中惊醒。
她伸手去摸手机,看了一眼。
是陶醉。
她隐约觉得诧异——陶醉很少在这个时间段打电话来联系她。
对方生活作息和工作方式都与她大相径庭——
早上九点半,以陶醉的作息应该刚进入睡眠不足三四个小时,正是睡意正酣的时候,她若是有事找对方,一般最好是在下午两点之后,那时打电话或是发消息过去,对方怕是才疏疏懒懒得刚睁开眼睛,听一遍昨天或是凌晨录入的音源,目光呆滞的用midi键盘敲几个段落,再全部删个干净。
此时去找他,才大概率能联系的上。
因此这个点对方打电话过来,怕不是一觉醒来,而是熬到现在这个点还没入睡。
她按下接听键,对面“喂”了一声。
她嗯了一句,等着对方的下文。
——她虽然知道陶醉怕又是通了个宵,却很少在这方面对他指指点点,一是她自己也绝算不上什么作息良好的生活模范,二是她其实心里清楚,陶醉在这方面比她有分寸得多。
“陶桃,”陶醉喊她这么一句,语气有些恹恹。
“我又写出来一堆屎。”
陶醉语气不太好,听来像是创作受阻,丧失灵感——全天下的天赋型人才都会碰见的麻烦事,他此时到电话来找陶桃,旁人看来怕是觉得像是亲人间的交流常态。
——陶桃却知道不是。
陶醉这人与她仿佛一面镜子的两面,左右全然相反,但仅在很难向他人坦然地寻求援助上这点几乎是一脉相承的,他在这方面和她一样死倔,平日里总看起来玩世不恭的散漫,可但凡牵涉到工作上的事,他便绝不主动向她袒露苦恼和困境。
这点总令陶桃感到忧虑,和一种接近亏欠的情绪——即使她视对方不受人生经历的影响为自己最大的心愿,却总难免有并不周到的部分。
——即使非她所愿,可似乎她对自己遇事自我消化的要求还是在潜移默化中影响到了陶醉,她很难判断这是好或者不好,但事实是这大抵是一种命运选择,她无力从中做出什么更多的干涉。
由此当下陶醉在这个点来找她,将苦水倒予她听,令她隐约觉得有些不寻常。
她没多问,应了几声,想让陶醉先将话说完。
果然那边又细细碎碎地说了一些别的。
“哎我总是这样,然后那个接口不好——那个接口这个月已经第三次断了,但是也不能怪接口,我也写不出来,就算勉强去编也是废稿,我今天把两周前买的那把midi键盘扔了——哎你说我怪它干嘛……”
这话说的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仔细听也听不出来什么逻辑,事实上陶桃心里清楚,他并不是真的在向她表达这些创作困境,他其实想说些别的,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陶桃听他说着这些,将工作的窗口关掉,一边听一边回应他。
“嗯,不会,没关系,扔了就扔了,晚上陪你去挑新的……”
她察觉到陶醉情绪低落,却因本身实在不擅长安慰他人这种事,只能尽量给出些反应。
一通电话絮絮叨叨地说了半个多小时,陶桃陪人聊过了陶醉高中时追的某个对音乐全不感兴趣的女孩儿、家里因为漏水换了两次的洗衣机、上周见得某一个理念不同的同行,最后陶醉在电话那头都快说得口干舌燥,陶桃听见他仿佛是站起来去倒水,然后回来的时候像是被椅子绊了一下,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巨响。
陶桃怕对方是摔了,赶忙叫了几声。
“陶醉……陶醉?”
对方再拿起电话,也没说话,安静的喘息声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大约有那么七八秒的时间。
然后陶桃才听到对方的声音再次从听筒里传出来——
“陶桃,我在练习室。”
“这儿要拆了。”
陶醉二十六岁,这年纪在制作人里还是百分之百的后起之秀,但正如陶桃对他的认知那样,陶醉是个绝对的天赋型选手——有着全面地,彻底地做艺术家的天分。
如今的世道不同从前,很少会有真正意义上的怀才不遇,时下信息技术发达,网络世界日新月异,只要是好的东西,就很难存在缺乏机会和认可的情况。
所以事实是,陶醉大学时便有了自己的独立工作室,毕业之后进了陶桃的公司,大老板惜才,对他几乎很少有所苛求,设备方面更是从不苛刻,只有陶醉不要,基本没有公司不给。
而这领域里的器材设备跟新换代快,陶醉又有研究尖端的新事物的兴趣,工作室里的东西换了好几批,还要讲究隔音和墙体返音这类的东西,地方也换了好几个。
他与陶桃全然不同,很有做艺术家的感性与浪漫,工作室换的一代二代三代,还分别给取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名字,不仅自己叫得欢,还乐于在陶桃耳边洗脑,非要自己深刻贯彻务实主义的亲姐也接受不可。
除了“练习室”。
那是陶醉拥有的第一个和专业靠点边的录音室,大约因为是初代,并没有被冠上后面那些各种各样的古怪名字,对陶醉来说,却很有些白月光的情结。
像这世上大多数艺术工作者那样,虽然陶醉从不当面承认,但他实际上也同样情感丰富,念旧,有着某种意义上的初恋情结。
以他现在的眼界回去看,其实器材、墙体、空间规划这些即使在十几年前也算不上顶尖,可人就是这样脆弱而俗气,他很难忘却——也并不想要忘却自己最初触摸到这些时的心情。
那时他十五岁,半大不大,对世界缺乏更多的理解,音乐性上也几乎算不上入门,刚摸上假模假式地学了三天就倒腾出一支现在听来只能用黑历史形容的demo,还倒出放给人听。
真是又傻逼,又开心。
电话那头的陶桃没想到最后是这个事。
她现在隐约有些印象,几个月前大概有人在办公室里闲聊时说起来那一块要拆迁,说这事的人言辞间颇为激动,那一块的的居民楼时间很长了,有几片还是老公房,本来很鸡肋的一片,拆到那儿里光拿拆迁款都能分到很不少,拆那dream拆那dream,离中国梦都更近了一步。
“我以前写不出东西了就跑来这儿——倒也不是说来这儿就思如泉涌了,写不出来还是照样写不出来,但我喜欢这儿,我写不出来东西的时候总觉得很挫败,回来我就觉得自己脑子会清醒一些,就觉得碰着的不如意都是狗屁,陶桃你看,你跟我现在还都人模狗样儿的……”
他说着说着又说到别处去,像是难得这样开诚布公,话说多了就收不住嘴似的,一股脑地都往外倒。
陶桃安静地听他说,扮演起一个倾听者的角色,直到陶醉像是终于将话都说尽,末了问了一句。
“下周三就动工了,你回来看看吗?”
她愣了愣。
仿佛突然惊醒,从胸腔到脊背都有些发僵,像被这突如其来的提问对准矛头——哪怕提问者本身绝没有这意愿,也根本从未将这与她绝口不提的情史联系起来。
她从前绝非这样敏感,要是仔细些,生活中哪能真的彻头彻尾的避让旧爱的痕迹,若是随时都要触景生情,不如先自寻死路去的好。
可如今却又不同。
她像是不断地被挑衅着她赖以生存的防御机制,这令她再难维持有意为之的迟钝,她感到沉沉霭霭的,迎面而来的疲惫。
她绝不是什么念旧的类型——人仿佛过得好一些,就需忆苦思甜,仿佛是否能坦然的面对过去才是评判释怀的标准。
可她不想要那些。
她十余年来各个方面都转变颇多,可似乎在这一点上从未有任何的不同——她曾经为生活所迫,决计不愿向任何人展示多愁善感与软弱,可时间逾久,岁月变迁,她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否曾经有过这一部分。
像是正如她所希望的那样,永久性的被剔除了。
这是她主动选择的生存方式,也是她自我保护的途径。
她从无重温旧梦的意愿。
于是她说。
“不去了,我下周有个挺重要的会,我手底下的人也准备了挺久的……”
她说着这些,目光放空,这些说辞像是备好的此刻利索的往外扯,话倒不怎么打结,却竟也全然不记得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事由。
“没事儿,”陶醉打断了她,他像是与陶桃真有些亲姐弟的心意相通与体谅,并不在这事上多做纠缠。
“你不用和我解释,又不是多大的事儿。”
陶醉在电话那边笑笑,过了一阵又叹了口气。
“陶桃,你也别太累了。”
其实陶桃倒不是权说了个推辞的借口——她下周倒真的有个酒会要去,一个半办公性质的社交场合,某个影视圈的大佬给自己家老太太过八十大寿,邀了一圈名导和制片人,这实在是颇为难得的机会,做她这份工作,要是不到场不做些什么,就是她的失职。
会场颇大,陆衍和三两个新人是同她一块儿到的,门口交了帖子,一群人三三两两进来,陶桃现场扫了一眼,除了做事的,到的资方、平台方也多,这两年影视这一行水涨船高,虽然做电影的涨到了一个瓶颈,正往下回落,影视剧却趁着余波高走,资本介入地势头愈演愈烈。
文化产业是个高风险高回报的行当,要是势头好,谁都想往里掺一脚。
现场到的艺人不少,多是同她带人过来一般,见见人,熟个脸,攀个关系。
一眼看过去,女艺人往往比男艺人更显眼些,当艺人,靠的这一身色容吃饭,需时刻谨记争奇斗艳——这总很难博得圈外人或是看客的体谅,做经纪人的却对当中的不易与难处烂熟于心。
其实就是借高定,也并不十分容易。
做经纪人就没那么多麻烦。
陶桃穿了件黑色连衣裙——她总这样穿,衣橱里各种款式的黑裙子放了一排,就像做媒体人家里百分之九十的衣服都是黑色的一样,她这行当穿黑也是职业习惯。
但凡正式场合,黑色显得尊重,而他们又是天生要做陪衬的,其实很忌讳过于打眼。
现场的大家见一圈,她得了空,先见了几个之前熟悉的资方和导演,还有几个执行经济公司的负责人,上去打招呼,寒暄几句工作,又要将新人带给人认识。
她这工作做久了,等制作方送本子当然是常规渠道,可好的资源往往就需要更积极一些。
来回寒暄下来,时间过了大半,这事儿其实摊开了说很有些荒唐的讽刺意义,这种场合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像是个大型征婚现场,带人见一见,看看体貌合不合眼,说说背景资历,最后还要放人自己去聊。
——他们做经纪人的能牵线,具体的路还得人自己铺自己走。
这道理她比同期入行的人懂得都要晚一些。
她关照了几个小朋友出去结交,细说了最近人手上在筹备的项目,带人见了,又让人去细聊,一个个的都安顿了一圈,眼下不需她多做别的,便又想着一个人独处。
她拿了杯酒靠在墙边,应付了几路上来寒暄的各色人马,无来由的感到烦躁。
她将酒喝了,一杯浇下去,却像是将心头火烧得更旺。
——她往日也不见得多喜欢社交应酬,但这在她工作内容中所占比重极高,这么多年下来,这已经是她所长,如今却半点意愿也无,只觉得胸闷,耳边地嘈杂像是堵在她眼前的漫天飞蝇,不堪其扰。
一阵隐约的胃痛传来,才猛然令她意识到自己还未进食,她皱了皱眉,看着见底的酒杯一眼,打算叫人将酒换了,抬起眼来往周遭看一圈,见到了张熟面孔。
杨恬。
这同个公司的做事,还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对方这次打扮正式,穿了件小礼服,颜色鲜艳亮丽剪裁活泼,给她挑衣服的人眼光过关,好马配好鞍,整个人显出一股难掩的青春洋溢。
陶桃见她本是无心,也绝没有上前打招呼的意图,她对杨恬其实说不上厌恶,或是心存什么芥蒂——对方是那种很难令人反感的类型,可无论于公于私,她都没有主动接触的必要。
和意愿。
杨恬当下这件小礼服是抹胸的款式,露了肩和上臂,与她对面交谈的那人陶桃认识,是之前有过来往的资方,四十来岁,也不算是很大的年纪,圈里出了名的玩得开。
有时候女艺人和资方,或者导演之流,总之是掌握话语权的人得关系很难说得清楚透彻,这两个身份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就很难产生什么中听的言论。
到了陶桃这个年纪,很难再对地位或者身份的不平等而产生的施压与谄媚持有年轻时一样的愤愤不平,她这个行当这类的事情见得多,但也正因为见的多了,就很难再保持一个简单的旁观者的立场,去对这中间的各类因果不近人情地品头论足。
高谈阔论的指责当然容易,不过毫无意义而已。
那位资方靠杨恬很近,伸手像是长辈关照后背的样子在杨恬的肩上拍了两下,脸上倒是笑的清清白白,手却再没拿下来。
站在陶桃这个角度,能见到杨恬躲了两下,却被对方抓紧,并不太能躲开。
旁边围了几个陶桃脸熟的不脸熟的,叫得出名字叫不出名字的中年男人,猜一猜大多是圈内好友,这群人比较能玩,这样的事也屡见不鲜。
侧面看过去,杨恬脸笑得发僵,眉眼间却能看出难掩的不知所措与慌乱,反倒引发怜意产生的进犯,大家嘻嘻哈哈地笑笑,劝了几杯酒,又是一顿拉拉扯扯。
这本不是陶桃该管的事。
——不管是这个行当还是别的,做得久了就很难再轻易地被踩到“正义”的那根警报,这世上的事并不被简单地揣度为黑白两色,而即使是公理正义孰是孰非,也最难有所偿,还常要自己赔些对世间诸事的希冀进去。
可她多看了一眼却皱了眉,远远地驻足盯了一阵,又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空酒杯,终于叹了口气,走上前去。
“曹总,你也来了啊,咱有日子没见了吧。”
她人未到,声音先至,音量不小,引得身旁人纷纷侧目。
曹俞见了她愣了愣,摆出了笑脸来——那笑与找女艺人时有所不同,曹俞与她有过往来,因一起做过事,并不想怎么招惹她,也能给她些尊重。
陶桃身量高,一般不太穿又跟的鞋子,时下是相对正式的场合,她踩了双矮细跟,将高挑又衬高一分,穿着条修身的黑裙子,染了指甲,手里拿着只蛇皮的手拿包。
她长得就有些冷艳刻薄,摆出一副笑脸来也令人看着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锋利气,圈里人听她做事的传闻,也大约觉得是个难惹的狠角色,见了真人,这固有印象便又重一等。
说起来,她曾经的同事偶尔会与她开玩笑,说她长得这样好,何不自己出道作艺人,何必给人鞍前马后的做事,可说完这话又沉吟一阵自我否定,说她确实一副好色容,却是实在没什么观众缘的长相,怕是做不来讨人喜欢的活儿。
说是当玩笑说的,话倒有几分真。
陶桃往前走了两步,杨恬见了她,嗓子里着急得挤出一声“桃姐”。
可这声叫完,又哑了下去,仿佛刚才那句不过是一时情起,实是一句也不该说一般。
陶桃看了她一眼,见杨恬低着头,心中觉得讶异,心思转了一圈,又想说怕是带她的人终于教了她一条划清立场的常识。
她不禁觉得有些可笑,心头又萦绕着难以消解的烦闷。
可这些撇去不说,陶桃也未做他想,迈了一步在杨恬面前站定。
她有时候看些狗血伦常的电视剧里,看到帮人解围的桥段,总要耍个心眼,施个计谋,常常要说些反话才能显得做事老道,人情练达。
其实也没这么麻烦。
她站在杨恬前侧,背身过去对着曹俞笑了一下。
“老曹,我们公司新来的小朋友,我带的,以后要是有合作的机会,还要多关照。”
她声音不高,本身音色有偏低一些,话说得不轻不重,说着又跟人聊了些别的。
她与曹俞聊起圈内形式,提了几个在关注的项目,又聊到某位名导的花边,对方连带他的朋友们都承她的面子,话说开了去,这些人事情见得多,很少会一时色令智昏,真的就因这么点事抹不开面子。
招呼也打了,话也聊了两句,她本该再将事情做得圆一些,可她却似乎很难再有这份心情,一直以来的烦躁与隐约的焦炙堵在她的身体里,人也没再多理,回头对着身后的杨恬说了一句。
“张导那边和人事先说了,我带你过去和他聊。”
就回头来和曹俞等人说了声抱歉,将还愣在一旁的杨恬带走了。
其实也没什么张导,不过是敷衍的托词,她将人带离了人群,便打算走了。
她演了次路见不平,后面的全与她无关,生意场上的事,能帮一次就已经仁至义尽。
谁曾想她刚想去忙自己的事,就听身后隐约的抽泣声。
陶桃回过头去看她,只见这女孩儿其实怕是已经流了一阵的眼泪,不过一直控制着不发出声音,她走在前面,才一直没有发觉。
杨恬哭得有些失控的倾向,眼妆都有些定不住,眼周下面晕了一层暗色,脸哭得红到脖子鼻尖和眼白,慢慢往下蹲了些,脸埋到手肘里去。
杨恬本长得便楚楚动人,此时哭得这样惨,像是连气都喘不上来,很是我见犹怜。
陶桃看着她叹了口气,走上去将人扶起来,带去会场外不远的盥洗室,从包里摸了卸妆的东西给对方。
杨恬哭得厉害,连接也接不过来。
陶桃看着她,很难说出一句话。
她曾经跟过一个签到公司的二线女艺人——那时她人微言轻,刚坐上经纪人,干着和助理差不多的活,那个女艺人年逾三十,这个年纪在这个行业里已然几无翻身的余地,人说不上红,名声也不算好,公司签来不过是身价不高,做金字塔中下层的资源用的。
那女艺人人不红,业务能力也说不上多好,脾气架子倒是不小,又反复无常阴晴不定,当时陶桃在她手下吃了不少苦头,之前听人传闻跟过几个圈内人,就是现有的名气也全是通过非常规的手段换来的。
她当时年纪小,对这种事芥蒂颇深,加之那人媚上欺下,脾气又差,她即使工作尽心,却难免在心中对这人颇有微词。
女艺人在圈内长得并不算太出挑,年纪又大了,跟过的几个没一个走到最后的,她也不是没风光过,时间逾久就逾难接受这种落差,个人生活也就越发不受控,染上了酗酒的毛病。
后来有次陶桃在酒吧里找到她,她一个人在角落里喝得昏天黑地,看见陶桃来接她便一把抱住对方哭,哭得响动极大,眼泪从领口流到陶桃脖子肩颈,一边哭一边叫,颠三倒四的说一些胡话,说得最多的是“我也不想的”。
这话翻来覆去的说,说着又哭,哭着去抓自己的头发。
“我很穷……你知道吗……我那时候很想红,可能也没有那么穷……可是我真的很想红……他们那群贱人……他们全都骗我……”
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假睫毛掉了一半,口红也都蹭到陶桃领子上,整张脸都惨不忍睹。
可再第二天陶桃再见她时,对方已经像是全不记得昨天的事了,依旧脾气极差,对她呼来喝去,在片场招蜂引蝶,但凡当红的,她都要攀上去说两句。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陶桃很难忘记那张失控崩溃、声泪俱下的脸,也因此像是第一次真正摸到了这个行业里的暗沉,从此再难置身事外,也难再端着一副清白嘴脸,对人对事品头论足。
陶桃自己在镜子前补了妆,等杨恬情绪稳定了些,开口问她。
“简亓人呢?”
杨恬的个性比她以为的还更脆弱一些,这种事简亓应该比她清楚,这种场合即使程以鑫这种级别的不会到场,他既然带杨恬,就也应在这事上有周到的考虑。
其实往常在这种事上,简亓总是比她更妥帖周全,将自己带的新人放在这外面不管,自己不知跑到哪里去的这种事情,陶桃十年间也未见一回。
杨恬抽抽噎噎地回她。
“我也……我也不知道。”
杨恬说完见陶桃皱了皱眉,还像个小女孩儿那样着急为心上人辩解,哑着嗓子开口。
“不怪简哥,他今天说有事不过来了,叫我也先回去,是我自己……”
她说到这儿又说不下去,似乎很难将后面的话说出口,——她既然想做这一行,虽看着全像无忧无虑涉世未深,却实际上也二十将过。
在她这个年纪,刚刚接触外面的世界,听了很多人在耳旁说着成熟与机会,也绝不是半点野心也无——
她想要机会,却还不明白这整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尚缺乏认知,却以为自己已经有把握人生的能力了。
然而上述这些,她正像她几乎所有的同龄人那样,全羞于启齿。
陶桃看了她一眼,又将刚刚她没接下的卸妆的东西递给她。
什么也没说。
陶桃叫了车,将杨恬送回了家,然后去外面抽烟。
她心情不好——这段时间以来她心情从来便没好过,也仿佛已经忘了自己从前会为了什么事开心,大概是签的艺人有了好的成绩,或者陶醉又拿了什么奖之类的。
她仔细想来,实际上很少有为自己高兴的时候。
可她向来不是很在乎这些,为自己活也好,为别人活也好,都是相同的——这世上并非人人都有杨恬那样的天赋,能自自在在地哭一场。
今年入秋入的早,这个点气温降得厉害,一阵风将她手中的烟头吹得亮了一度,又很快暗下去,明明灭灭的,既恍惚又脆弱。
她站在光照不到的地方,仅能看见会场里的光,隐约能听见音乐声和喧闹,因为隔得远,所见所闻也变得虚幻起来,她捏着忽明忽暗的烟头,像是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少见的,蜂拥而至的孤独感。
声色犬马不是她的,她也不曾真的想要,灯光与祝福,真心与伪善,捧上王座还是跌进泥里,其实也与她本质毫无瓜葛。
她一直是个局外人。
她像个不停奔跑的人,夸张的喘息声填满了一路而来的旅途,她总是很努力,跑得胸腔闷痛,头脑发胀,全身都要散架,所以并没有时间,也主观避让着想这些——
如今却突然停了下来。
环顾四周,并不真的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也全然忘记了最开始的时候为什么要这样全力以赴。
事到如今,依稀的惶然才隐约地开始啃噬她的心脏,她一边自嘲自己像是中年危机提前到来,又一边在这难得的多愁善感里兀然惊觉——
自己什么都没有。
她最憎恶自己产生这些毫无意义,全无由来的无聊认知,这对她来说一点用处也无,可这些莫名其妙的恐慌纷杳而至,像是张张讥笑的嘴涌成渐渐高涨的暗流,一下没过她的头顶。
令她喘气都难。
她手中的烟烧到她手拿着的部分,一阵灼痛令她猛地放开手。
那烟头掉在地上,亮了一下,又彻彻底底地灭了。
陶桃出神的看了一会儿,走向停车场。
陶桃说过,她不打算回去的。
她也真是这样想的——她无旧可怀,过往都不值一提,无非是工作,学习。
和一段并不成功的恋情。
若真要拿如今与过去比对,她也全无时光滤镜,他人说起青春旧事,无非是怀念一腔热血、奋不顾身的少年意气,也于她甚少。
可她大概喝了酒,热气上头,烧到眼眶。
她从来都不愿自己受过去影响,痛恨人活在旧梦——那些东西——她突然那样想要痛哭——那些全是幻梦一场——她宁愿一路砥砺泥泞,可艰难是真实的,就算全无善意,也好过黄粱一梦后的彻骨寒凉。
可她像是全然失控——仿佛越离那些往事旧情越近就越失控——
先是走,却越走越快,竟连鞋都嫌碍事,将鞋扔了,跑了起来。
风将她的头发缠起来,她赤脚踩到地面上,水泥地上还余有白日余温。
她跑得那样快,胸腔都仿佛要裂开,脚底的皮肤磨在地面上,也未察觉什么痛。
那整一片都被栅栏围着,四周堆了砂石砺土,整片从前每晚灯火阑珊的楼如今没一间窗里透了光,全是一片死寂。
她这样久没来了——
她将那些过去弃之如敝屐,又或者是害怕,她其实比她自己以为的还要脆弱不堪——
她顺着往下通的楼梯走下去,一点光亮也无。
可她数了十一阶,一个转角后又是十一阶——
他曾背着她数过这些,他们像每一对无聊至极的普通情侣,他每走一步她都去亲吻他的耳朵,到转角的那处他便将她放下来双手都抵在墙上吻,墙那边传来陶醉的断续又反复的琴声,听来像一首稚气未脱的新曲子,而他们假借出来买喝的之类的由头,在楼道里偷偷接吻。
房间里是她幼弟,她那时总想克制一些,不太想让陶醉看见,于是便像是偷情——即使其实陶醉早就了然于胸,她也会在对方突然做出亲昵举动的时候紧张得心跳加速。
可其实是她在这里第一次吻他。
那时那人纯情得像是才情窦初开,也不知为什么那样的风流人物连接起吻来都不怎么会,可她全不擅长,当时一腔孤勇,直至唇齿相接只觉对方尝来如其人如三月清茶,她莽莽撞撞,也不知怎么做才好,直至对方得喘息变得急促起来,她竟有了亵渎般的负罪感。
颤颤巍巍地要退一步,却被含住下唇,轻缓地,那时还带着难以置信般的试探,缓慢地舔过她的齿缝,她却难再退,对方伸手揽她的腰,动作温柔却不容置喙,将她抱进怀里。
他们那时接吻,像将生命都交换。
她站在那道锁死的门前,慢慢的,一点一点蹲了下来——
只觉昏天黑地的痛,令她站立都难。
门开了。
先是金属撞击发出的咔吧声,再是光,昏昏黄黄的一捧浇在她周遭,将她这狼狈浇透,无所遁形。
最后是人。
在他身上像是时间停驻,他还如曾经少年模样。
他抱她,捧她的脸,抹去不知什么时候掉的泪。
然后吻她。
像是隐忍克制,禁锢十年,将日子过成一只蛹,如今终于什么都不要了,发了疯似的,该是明天便走到末日尽头也好,人类便灭亡也好,都要这亲吻。
他像过去那样舔她的齿缝牙龈,尝遍她唇齿间的所有部分,充满了无所顾忌的侵略与占有感,如曾经的每一次那样在这事上不容置喙,有着与他往日全然不同的,几乎是极端地控制欲。
直到她几乎要窒息了,他才用额头与她相抵,鼻尖蹭过她的脸颊到耳朵——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的。”
他声音与平日全然不同,既不像曾经清澈明朗,带着无忧无虑的少年人气息,又不像这些年来的分寸合宜,得失有度——低了好几度,像从喉咙中挤压拉扯,还带着磨砺滚沙般的嘶哑,说得那样苦痛绝望又欣喜若狂。
“不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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