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失乐园】王柏林×你|野蛮生长
*背德预警:414背德联文,继父女之恋,虚拟故事,勿喷。
*🚗预警。
*唇上之吻,献给掌中之人。
上一棒:@林宸_玥铧
下一棒:@等等hl
拉斯维加斯是座不夜城。
霓虹灯点亮被黑暗笼罩的大道,老虎机的铛铛声汇聚成堪比人鱼般美妙的歌曲,赌徒们又哭又笑,心甘情愿溺死在金钱的汪洋中。
白旖旎就是在乌烟瘴气的喧嚣里第一次见到王柏林的。
她才十六岁,按理说不应该进这种地方,可拗不过为她提供生活保障的抚养人——没错,她不想叫她一句母亲——强迫她必须到场。
“白旖旎,我警告你别给老娘找不痛快。这次的客户大有来头,你乖乖叫他一声爸,伺...
*背德预警:414背德联文,继父女之恋,虚拟故事,勿喷。
*🚗预警。
*唇上之吻,献给掌中之人。
上一棒:@林宸_玥铧
下一棒:@等等hl
拉斯维加斯是座不夜城。
霓虹灯点亮被黑暗笼罩的大道,老虎机的铛铛声汇聚成堪比人鱼般美妙的歌曲,赌徒们又哭又笑,心甘情愿溺死在金钱的汪洋中。
白旖旎就是在乌烟瘴气的喧嚣里第一次见到王柏林的。
她才十六岁,按理说不应该进这种地方,可拗不过为她提供生活保障的抚养人——没错,她不想叫她一句母亲——强迫她必须到场。
“白旖旎,我警告你别给老娘找不痛快。这次的客户大有来头,你乖乖叫他一声爸,伺候他拿到绿卡,一百万美金就到手了。”
白旖旎木楞着点了点头,她太熟悉这种假结婚骗人的戏码了。
在她五岁的时候,父母就离了婚。女人一边嫌弃她是拖油瓶,一边争得她的抚养权肆意横行地获取抚养费。突然有一天,白旖旎被独自丢在了学校,听父亲说女人去了美国,再不回来。
白旖旎高兴坏了,她跟父亲相依为命,也算过了段幸福温馨的快乐时光。
可十四岁那年,她血缘上的妈再次出现,拿了好话哄骗别人说是要带姑娘去外国读书。
可真到了国外,白旖旎才发现,她原来是靠假结婚拿的绿卡,如今又旧业重操,物色其他有钱人帮他们走捷径。
王柏林这个“可怜”男人,就是她的猎物。
白旖旎喝光了手中的苏打汽水,将空罐子扔到了墙角的垃圾桶里。
“少喝点饮料,对身体不好。”
小姑娘猛地一回头,看到陌生男人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正含笑望着自己。他带了副金丝边眼镜,温文尔雅的模样衬托得西装都黯然失色。
男人抽出口袋里的方巾,小心翼翼地递过来,“嘴角,沾了点红色,你喝的是樱桃味儿吗?”
白旖旎下意识地接过软丝绸,又匆忙着用手指揩掉嘴角的水渍,“啊,是的啊。”
男人被他逗乐了。
“小姑娘,我就是王柏林。”
“我不小了。”
白旖旎正处于最严重的叛逆期,她还要同法律意义上的母亲一起出现在报税表上两年。凭什么要用自己的青春去给她抵扣所得税,白旖旎想想就生气!
“我就快成年了!”于是她又顶了一嘴。
“是吗?那到时候我给你办成人礼,好不好?”王柏林也不恼,他推推眼镜,白旖旎这才注意到他的手指修长得过分。
第一次见面说不上愉快,也说不上不愉快。
至少王柏林没有强迫她叫自己爸爸,也允许她拿那块限量版的爱马仕丝巾去缠自己在十元店买的斜挎包。
“这个结应该这样系,你瞧,是不是又牢固又好看?”
王柏林手很巧,白旖旎很好奇他一个拉面条起家的,怎么会精通这些东西?
“我有一个女儿,她小时候我总给她绑头发。”
原来如此。
白旖旎低下头,突然有点想父亲了。半年前她最后一次同父亲通电话,方才得知他早已组建了新家庭。说不上是什么感受,白旖旎为他高兴的同时,心里却也空落落的,像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肉。
她低下头不想让王柏林看到自己猝然红起的眼眸,好在王柏林很识趣,没再追问任何其他事情。
一周后,白旖旎跟着女人搬进了王柏林坐落于海边的豪宅。
在二楼能看见花园的那边,王柏林替她装饰好了一间温馨的卧房。他很懂白旖旎的心思,只不过见了一面,就从她的衣着打扮上获取了她对于颜色喜好的各种细枝末节。
壁纸选了淡灰色,墙上的挂画是迈阿密的黄昏海滩,床上用品都是纯棉的,甚至于座椅上那只史努比的毛绒玩偶,都让白旖旎严重怀疑王柏林曾找人调查过她。
“喜欢吗?”老男人一派和煦,“我的眼光一般,你要是想换或者想添东西,就自己买。”
他大方地掏出一张卡,“拿着吧。”
“哎哟,她一个小孩子,哪能拿你这么多钱!”女人抬手截了胡。
白旖旎早就习惯了,她有自己的渠道赚零花钱,虽然比不上那张卡,但她花得自在。
王柏林嘴角的笑意有些冷淡,他哄着女人出了门,却又突然调头回来,讨好地塞了另一张卡到白旖旎的手中。
“乖,拿着,我们不告诉她。”
他朝白旖旎快速眨了眨眼睛,“别再熬夜替人写作业了,花我的钱,我愿意给你花。”
女人在意识到金主对他并没有太大兴趣后,便鲜少回家,她乐得将白旖旎独自丢在这里,吃喝拉撒一概不用管。
白旖旎很不舒服。
她讨厌寄人篱下的感觉,一直以来她都过着野孩子般的生活。
王柏林很好。
先是替她转去费用高昂的私立学校,又三番五次地出现在各类活动中,给她赚足了面子。
他会在她晚归的日子里等在客厅的沙发上,见她进家门也不多问,只眼中露出喜悦的光,自顾自去厨房替她下一碗热乎乎的面条。
偶尔,他也会生气。白旖旎为了省钱不吃午餐,被他逮个正着,拎了小人儿在身边,足足骂了半个钟头。
“我知道我不是你亲生父亲,可能你也嫌我管得多。我只是想告诉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不珍惜,谁又能替你珍惜呢?”王柏林在白旖旎耐心告罄的前一秒钟,语气很合时宜地弱了下来。
“我们相处着都快两年了,你还是不喜欢我,是吗?”
“没有。”白旖旎摆了摆手,她先前的怒气一消而散,“我没有对你……哎呀……就是吧……”
白旖旎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自己对于情感的淡漠。
她年少缺爱,所以不会爱人。
“没有就好。”王柏林露出释然的笑容,“知道你不讨厌我真的太好了,旖旎,叔叔自认取代不了你心中父亲的位置,可叔叔想试一试,你不要拒绝我对你的好,可以吗?”
真是个甜蜜的诱惑。
白旖旎落荒而逃,回到房间关上门,她的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节奏慌乱溃不成军。
她已经彻底沦陷进他的好。
白旖旎不敢说,她是故意表现得如此冷漠的。
她一边贪恋他独一无二的宠爱,一边害怕他拿了绿卡转头就抛弃她。她像沙漠中渴疯了的濒死之人,一把薅住王柏林的领带,看似气势汹汹实则毫无胜算。
王柏林太狡猾了。
他凭什么这样无条件地迁就她?他凭什么惯坏她?他难道只想听她喊他一句“爸爸”吗?
可她不想喊他爸爸是有理由的。
白旖旎闭上眼睛。
短暂的黑暗让她内心深处那个见不得光的想法彻底活了过来。
她喜欢他。
这个念头如同稚嫩的芽,在心脏上悄然探出尖。白旖旎没舍得掐掉它,于是藤蔓野蛮生长,时至今日,荆棘缠满了身体,骨骼血肉都有了这份爱情的烙印。
她爱他。
这荒芜的枝条不得世俗之光的照耀,光秃秃的,没有叶片,也没有花朵,更不会有果实。要不就砍断它,或者连根拔起。
白旖旎不是没有尝试过,可她做不到。鲜血淋漓的伤口总是很快就愈合,接着那枝桠便会卷土重来,牢牢占据着她的每一根神经纤维。
王柏林。
白旖旎在心底默念这三个字,她抬起头,很从容地叫了句——
“爸爸。”
“你叫我什么?”
出乎意料的是,王柏林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或者说,他很不开心。
白旖旎第一次从男人身上感受到强烈的压迫与怒气。她张了张嘴,不知应该如何解释。
“爸爸?”王柏林咀嚼着这意味不明的两个字。
他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白旖旎突然想起两年前第一次见他时的场景。纸醉金迷的赌桌旁,他是那个格格不入的上位者。
她错得一塌糊涂,他才不是什么“猎物”,他是扼住她喉咙的猎人啊!
“旖旎,马上就是你生日了,我曾经说过的,会给你办个盛大的成人礼。”王柏林到底还是怕吓着她,赶忙收了些严肃,一步一步逼近她,“你可以从现在开始就好好期待着——”
“我的乖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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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柏林|施瑶】十诫(7)
第七诫·相误
前面这一部分不让播,我还是放在vb上,仅粉丝可见,找不到的话可到vb私信我要文图😂
从杭州回到北江之后,王柏林的事情突然多了起来。起初施瑶并不在意,她不需要再费尽心思装扮自己去出席那些场合引人注目,只要安然自在的过着自己的生活,安心做他的陈阿娇便可心满意足。但直到她即将开学返回学校,才发觉这种忙碌并不正常。
她从来不关心公司里的事情,所以当她想要知道内情的时候也并没有多少阻碍,唐洪虽然说得笼统并不详尽,但施瑶还是大致明白了克瑞现在所面临的处境。
因为资金链出现了问题,克瑞的生产也随之变得困难起来。王柏林每日东奔西走试图力挽狂澜,可更严重的事...
第七诫·相误
前面这一部分不让播,我还是放在vb上,仅粉丝可见,找不到的话可到vb私信我要文图😂
从杭州回到北江之后,王柏林的事情突然多了起来。起初施瑶并不在意,她不需要再费尽心思装扮自己去出席那些场合引人注目,只要安然自在的过着自己的生活,安心做他的陈阿娇便可心满意足。但直到她即将开学返回学校,才发觉这种忙碌并不正常。
她从来不关心公司里的事情,所以当她想要知道内情的时候也并没有多少阻碍,唐洪虽然说得笼统并不详尽,但施瑶还是大致明白了克瑞现在所面临的处境。
因为资金链出现了问题,克瑞的生产也随之变得困难起来。王柏林每日东奔西走试图力挽狂澜,可更严重的事情却还在后面。
与王柏林交情匪浅的陆家突然倒台,曾经的陆市长变成了今日的阶下囚,王柏林必然也会受其牵连,所有经由陆亦宏那届班子审批过的企业项目全都推倒重来,这也让克瑞的处境雪上加霜。
这不是轻易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了。
施瑶不懂这些,她也无能为力。王柏林让她在学校里专心学业不要去管生意上的事情,他说他会处理好一切,让她不要担心。
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但事情也正如王柏林所说,他总是会被好运眷顾。他用一种施瑶无从了解的办法将濒死的克瑞拯救了回来,一切危难在尚未触及到她的时候就被化解。克瑞集团经过一轮融资重组更名为北星集团,王柏林退居幕后不再担任总裁,但身为新集团最大的股东,他依旧是整个企业的实际掌控者。
施瑶不懂他是如何做到的,她只能用自己的方式为他庆祝这一切,比如说被他期盼许久的新生命的到来。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施瑶只觉得自己的双脚都踩在云朵之上。对于亲情她从来都是既渴望又畏惧,她的经历使得她并不相信自己能做一个好母亲。如果不是因为王柏林,她这辈子永远都不会愿意去主动承担这样一个角色。
心慌意乱,她只能继续求助于王柏林,她需要他的指引。
电话没有接通,施瑶更加不知所措,她拦下出租车直奔公司。途中她终于算是联系上了王柏林。
“瑶瑶?”电话另一端乱哄哄的,他旁边有很多人。
“你现在很忙么?”施瑶小心翼翼地问道。
隔了片刻,王柏林才缓声说:“不算忙,但暂时有事情脱不了身,我尽快回家,有什么事可以回去说么?”
施瑶咬了咬牙,她不想答应他。
“我可以去公司找你么?”她小声问道,“有个好消息想告诉你。”
王柏林笑了笑,并没有继续坚持,他说要派唐洪去学校里接她,被施瑶却立刻拒绝。不安、紧张、小小的兴奋和再一次隐隐而出的焦虑让她一路上心烦意乱,直到她下车时看到了等候在楼下的唐洪。
施瑶被直接带去了四楼的宴会厅,原来公司里在举办庆祝活动,来了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难怪王柏林难以脱身。
她还从未见过他这般意气风发。
这次死里逃生让王柏林非但没有彻底垮台,反而因祸得福获得了更加雄厚的资本,如果说这是他自己变戏法做到的,小孩子都不相信。施瑶不懂资本不懂政治,但她也明白一定有贵人相助才会让他化险为夷,而这个贵人应该就在这里,出手相助也必定会有所图。
没有原因的,她一阵心慌,手心渗出冷汗。
“你是施瑶?”
施瑶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她抬起头,看到有一个从未见过的漂亮女子站在她的面前,满眼好奇的打量着她。
“我见过你的照片,果然是你!”
施瑶有些茫然。
而就在这个时候王柏林突然从一旁闪现出来,她有意将施瑶与那个女人隔开。
“瑶瑶,这位是——”
“顾长念,是现在北星集团的股东之一。”女子立刻自我介绍说,她带着明艳的笑容,令旁人都不禁瞩目。
王柏林沉了沉脸色,然后便不在管她,转过身看向施瑶。
“瑶瑶,你这么着急来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他微微蹙眉,满眼都是掩饰不住的关切。
施瑶一时哑然,这样的场合她是说不了的,正在她犹豫要找一个什么借口时,台上突然有人用话筒高声喊道:“下面有请王总讲话。”
王柏林有些无奈,他看了看身后,毫无顾忌的握了握施瑶的手。
她用力想要挣脱,生怕被人察觉异样。
“等我一会儿,累了就去找唐洪,他会带你去我的房间休息。”他弯了弯嘴角,又抬起手在她的脸颊轻轻拍了拍,远处的人看到这个举动其实并不会发觉异常,他们叔侄的感情向来被外人称赞,王柏林的疼爱完全是有目共睹的。
但是就在他们面前的顾长念却可以将表层之下的情愫看的一清二楚。
施瑶心虚的看着旁边的女子,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并不简单,总给她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特别是对方看着王柏林时的那个目光,毫不掩饰的欣赏。可顾及到对方的身份和对自己格外亲切的态度,施瑶并没有表露出来分毫,乖巧的在对方的引导下一起坐了下来,看着台上那个挺拔的身影。
王柏林在公司里的样子和他与自己独处时截然不同,这个时候的他可能更加的——鲜活。
“你叔叔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顾长念率先开了口,她坐在施瑶的旁边,语气轻缓随和,像一个知心长姐。施瑶不知道她具体年纪,但能感觉到她其实并不比自己大出几岁,顶多不过是二十五六的样子。
“你和我叔叔认识很久了么?”她意有所指。
顾长念笑了笑,目光转向她。
那是一双同样精明的、不含笑意的眼睛。
“也不算很久吧,几个月前刚认识的。”顾长念悠然说,“我那时候刚从英国回来,被爷爷安排去参加一个会,长长见识。”
施瑶微微蹙眉。
“我对你叔叔可是一见钟情啊。”
心中骤然一紧,虽然施瑶已经本能的察觉出了这一点,但她还是感觉到自己的胃都在此刻扭转到了一起。
“你叔叔一直是单身吧?”她笑得更加灿烂。
施瑶侧过身看着眼前这个明艳俊俏的女子,非常洋气的美,自信而强硬。
“是啊。”她只能这么说。
“那就好办了。”顾长念缓缓收起笑容,目光一转,“你和他是亲叔侄么?”
“不是。”施瑶冷声说,她和王柏林之间这层关系一直是公开的,稍微留心就知道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所以她也坦然说,“我妈妈和他是好友。”
一阵恰如其分的沉默。
“这就不难理解了。”顾长念嫣然一笑,目光再露锋芒,“小妹妹,以色侍人,小心最终会被色所累。”
施瑶的思绪突然一炸,她脸色惨白,想要起身立刻离开她的旁边,却被她用力按住肩膀。
台上的王柏林侃侃而谈,根本注意不到她们此时的举动。
“我在追求王柏林,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包括他也知道,而且他肯定会答应我的。”顾长念凑到她的耳边轻声低语,“他别无选择。”
施瑶猛地转过头看向她。
“你知道是谁帮他摆脱掉那些麻烦,帮他免于牢狱之灾,帮他重振旗鼓的人是谁么?”顾长念得意的放开手,那种笑容竟和王柏林别无二致。
“你怎么可能做到这些?”施瑶不解。
顾长念抬起头看了看台上的王柏林,然后再一次凑到施瑶的身边,低声说:“你一直被他保护的很好,即便前几年偶然抛头露面,他也舍不得从不让你去沾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在这个舞台上,权和利始终都是一体的,有足够的钱,就能掌控权,而有了权,便可生出无穷的钱,这些历来是相辅相成的,你不懂。
“就连控制北星,他都离不开我。他虽然是最大的股东,但却只有30%的股份,而我是二股东。他想要继续在这里说一不二,就只能与我联手。”
施瑶愣住了。
“所以他肯定会同意的,或早或晚而已。等他想明白了,自然也会告诉你这其中的道理。我不过是提前和你说明白了,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她轻轻抬起施瑶的下巴,宛然一幅胜利者的姿态,“瑶瑶,请允许我也这么称呼你吧,多好听的名字。”
施瑶只觉得自己的腹部一阵剧痛,她推开她的手,忍住心口那阵恶心的翻涌,额头已经渗出了汗水。
看到顾长念递过来的水,施瑶接过来猛地喝了两口,而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阵掌声。
王柏林从台上匆匆走了下来,他几乎是冲到施瑶面前,格外全切的抚着她的背,担忧的说:“怎么了?瑶瑶,你的脸色不对劲,是哪里不舒服么?”
施瑶连连摇头,她勉强笑了笑,嘘声说:“这两天吃了点凉的,不碍事的。”
王柏林板起脸,刚要开口,就被一旁的顾长念打断说:“年轻人要多注意些,可不要总是让你叔叔担心呐。瑶瑶,我刚才听王总说你有好消息要告诉他,是不是?”
施瑶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她只和王柏林说过这句话,顾长念是怎么知道的?
王柏林目光飞快的扫过旁人,想要尽快将施瑶带离此地,但周围的人听到了刚才顾长念的话,许多人并非是第一次见到施瑶,此时更是凑过来非要凑热闹听一听这个好消息。
施瑶彻底慌了,匆忙之下她想到了唯一一个可以说出口的“好消息”。
“也没什么,就是我之前的留学申请,算是通过了。”她强迫自己笑了笑,看到王柏林震惊的目光,下意识的用手护住自己的小腹,继续说,“去美国。”
在周围一旁围观者的祝贺声下,施瑶看到王柏林眼中隐而不发的困惑,这份申请是前不久王柏林在公司面临困境的时候为她申请的,他原本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他已自身难保就会立刻将施瑶送去美国。算不得什么最知名的大学,也是惯来有钱好办事,通过这样的申请并不算多么困难。
如今一切都稳定了下来,她原本以为这件事也就作罢。但是王柏林并没有撤回申请,他当时与她解释说是要等一下结果,如果通过了想去便去,不想去就可以不去。
施瑶并不想去什么美国,她一心只想留在王柏林身边,哪怕是他倾家荡产锒铛入狱,她也愿意留在北江陪他等他。然而顾长念的突然出现让施瑶忽然明白过来这份申请或许另有他意,王柏林心思缜密远超常人,哪怕他暂时没有这个打算,也会为日后可能出现的抉择铺好道路。
有一种选择,就是她必须离开。
施瑶感觉到王柏林抓住她的手腕越抓越紧,后来又缓缓松开,他露出一个颇为满意自豪的笑容,满意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当真像是一个慈爱的长辈那样。
“非常好。”王柏林眨了眨眼睛,刚刚的困惑已然消散,他看了眼旁边的顾长念,目光再次转回到施瑶身上,已然明白她知晓了他一直苦心隐瞒的事情。他或许也曾希望施瑶在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会勃然而怒,会于众目之下撕碎他的伪装,那样的话他也可以抛弃所有的理智,与她彻彻底底的疯一吧。
但那只存于幻想之中罢了。
无需再多的言语,王柏林了解他的小姑娘,做事自然是何等的干脆了断,绝不拖泥带水。曾经施瑶所渴望的无非是脱离掌控的自由,既然此时她于众人面前这样说,在他看来那就是她接受了现实,然后选择了自由。
嘴上带着常人所见的微笑,可眼底只剩下刺痛人心的失望。
“非常好。”
【成情】她死在婚礼之前
全文BE无糖 慎入 现实向 或许OOC
1w字
张成视角
01
“我们离婚吧张成。”这是你不知道第多少次说出这话。你坐在餐桌前捧杯喝着牛奶,神色平静,好似在唠什么再平常不过的事。“这墙有够老的了,都掉皮了。”我惋惜地拨着墙上掉下的碎屑,石灰扬起些浮尘飘在空中,你皱着眉头咳嗽了两声。
“我说认真的。”
我起身去拉窗帘,能感觉到你灼热的视线盯着我,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命令,这和我们刚认识时...
全文BE无糖 慎入 现实向 或许OOC
1w字
张成视角
01
“我们离婚吧张成。”这是你不知道第多少次说出这话。你坐在餐桌前捧杯喝着牛奶,神色平静,好似在唠什么再平常不过的事。“这墙有够老的了,都掉皮了。”我惋惜地拨着墙上掉下的碎屑,石灰扬起些浮尘飘在空中,你皱着眉头咳嗽了两声。
“我说认真的。”
我起身去拉窗帘,能感觉到你灼热的视线盯着我,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命令,这和我们刚认识时你的软弱和服从相悖。不过谁又是能一成不变的呢?人们虚伪,麻木,假笑着对着这个该死的世界点头哈腰装孙子。工作这么多年,结婚这么多年,我能切身地感受到热情和爱慢慢流逝的过程。或许我是被消耗得太厉害了,也是时间谈一谈了。
阳光毫不吝啬地洒在破旧的老式出租屋里,我回到餐桌上坐在你的对面。我承认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我急速地老去,每天都在为皱纹发愁,你不再会像以前一样做着鬼脸安慰我,因为你也在苦恼三十出头逃不掉的鱼尾纹。我私心里滋生出快感,因为我们终于要一起携手面对老去这个话题了。不过我也同时悲哀地认识到十六岁的年龄差是多么无可挽回。年少时我可以用【违背世俗的爱】来骗自己,好笑吧,但我已经是奔五的大叔了,生理心理都已经成熟,早该向前看看了。
“离呗。”我搅着黑咖啡,忽略掉你震惊的视线然后仰头一饮而尽。我回味似的砸吧嘴,自然地把杯子丢到水槽里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收拾东西,下午就去办手续!”你的声音穿透墙壁传来,里面压抑着什么不明的情绪。我能想象到你的表情——还是和以前一样,死要面子,永远不会轻易露出惊讶或者被戏耍的窘迫。
警察一个月拿不了多少钱,更别说你一个中学老师。我们的房子只有一间卧室,结婚八年以来慢慢从满腹激情睡到同床异梦。你嫌原来的床垫太硬,我们花了一个下午在家具店淘到了便宜又软的款式。那天晚上你迫不及待地蹦上来,兴奋地看着我说像蹦床一样,真好玩。我理着衣柜里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摊开,折平,再放回去。旧的床垫被放在衣柜最里面的地方,我看着微微发黄的它,愣是想不起来刚搬来时我们有多喜悦。
嘉林房价太贵了,蹭蹭蹭地往上涨。你委婉地告诉我因为和我扯了证所以父母断了你的经济来源,我说没关系,我家里给我了钱,我们努力几年一起交个首付。事实上我们努力了很多年,最后却因为房子的名字写谁而争执不休。我没法说服自己让给你,因为我垫的钱太多了。你好像很委屈,不过还是做出了让步。我印象里给你买了一条有水晶的项链作为补偿,傻乎乎的你破涕为笑,我当时还默默发誓要守护你一辈子的纯真。
“再等几天吧。”我大声地回应着你,手里没有停下叠衣服的动作。你没有出声,然后我听见了杯子碰撞的声音。“我需要时间告别。”我说,然后愣愣地看着靠在房间门口的你。“看不出来你这么有情怀。”你冷笑一声走到客厅拆开零食。我也不相信,因为我一直很无趣。
那我是在给什么找借口呢?我应该为这个问题疑惑吗?马上要结束八年婚姻,我是不是应该召唤出悲伤的情感呢?忽然有些想抽烟,不过我答应过你一周两根,而额度已经被我耗尽了。
02
我在床下的箱子里翻到了很多我们的照片。弹去灰尘,我还是对十年前嘉林公交车爆炸案表彰会上的合影最感兴趣——你死缠烂打纠缠我两个月我们才在一起。你曾经这么评价过:“这张照片最有意义,因为是我们一切一切的开始,写满了青涩和萌动。”我笑着夸你不愧是语文老师,讲话那么文绉绉。而现在我突然很惶恐地发现,我在照片上找不到你说的那些东西了。盯着发黄的相纸,我绞尽脑汁,看到的都只是一张合影,一张年轻时的我们俩。
岁月真的能冲淡很多东西,我们好像在慢慢被被剥离出来,局外人一般看着以前的张成和李诗情相恋。他们可以冲破一切梏桎大胆地站在阳光下说爱,我好羡慕,因为我们现在都是懦夫。
我还捡出来了厚厚一沓信。你好像很没有安全感,每次我去外省出任务你都会一个人在家里红着眼睛写信。你也不寄,就收着,等着我平安归来念给我看。对于这一点我很愧疚,但是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实,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好像吵过好几次架。我曾向你大吼着说,那又能怎么办?大不了我把工作辞了去送外卖?你第一次砸碎了一个玻璃杯,哭着对我说你只想要一个完完整整的家,而不是随时要做好去奔丧的准备。最终那次吵架以我心疼地为你包扎被玻璃划伤的口子而潦草收尾。我或许应该在那个时候放手,因为我们意识到了横在我们面前的沟渠,但是默契地都选择了忽视。
矛盾和麻烦总是这样一点一点积攒而来的。
我听到声响,猛地回头对上你复杂的视线。客厅的电视剧还在播放,风吹得阳台上的晾衣架哗哗作响。我手忍不住一抖,信松散开掉到盒子里去,我下意识地把箱子向里面挪了挪。“不要打感情牌,张成。”你的声音没有温度,但是我从你眼里看到的却不是这样。“你知道这对我没有用。”你旁若无人地走进来重重倒在床上,双手无力地搭在眼睛上挡住光线。
我抬头看向你,但是阳台的方向和床在一边,太阳光太刺眼,在我眼里形成一块不可直视的亮斑。我看不清你,不过光勾勒出你的轮廓。自从跟我在一起你日渐消瘦,我几乎能看见你身上每一块骨头的突起,佝偻着,蜷缩着,脆弱地躺着。
似乎是听见我没了窸窣的声响,你发出了闷闷的声音:“你收拾什么东西?”我懂你的意思。房子挂的是我的名字,该搬走的是你。
03
我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敲开了杜劲松的门——她已经退休二线好几年了。屋子里有一股茶香,她用紫檀木的茶具给我沏了一壶茶,拍掉我拒绝的手说不要客气。很神奇,喝下了醇香的龙井,我烦躁不安的心渐渐被安抚。
“最近还好吗?”杜局一直是一个聪明人,和信任的聪明人讲话是一件很放松的事情。我没有说话,沉默是我给她的答案。“你打算什么时候退下来?”她喝了一口茶。
无数个深夜里我辗转反侧这个问题。我确实不再适合奔波一线,很多任务渐渐由江枫取代了我去做。其实退居二线是一个很爽的事情,可以占着舒服的职位领着不比原来少的薪水。为什么我总是逃避给自己一个答案呢?我想没有人愿意平和地接受自己能力不再出彩的事实。
“我退的比你还早。”杜局看破了我内心的摇摆不定。“很多时候很奇怪,一些无足轻重的决定往往要耗费很久犹豫不决,但是面对关乎人生命运的选择却总是当机立断。”她站起身了想要活动活动,我连忙也想跟着站起,却被她一把按住。“我动动身子。”她做着扩胸运动。
“你和李诗情......”她最终还是犹豫着提起了,或许她打开门时看见只有我一个人在外面就已经猜到了。“我们打算离了。”我闷闷地回答她。她好像并不意外,沉吟不语片刻,然后绕回我对面坐下。“我并不支持这样,对她太不公平。”杜劲松透过薄薄的无框眼镜看我,压迫感扑面而来,而且我读不懂她眼里的意思。
“我在想......把房子给她。”我摸着下巴,踌躇着开了口。对于一个男人而言,把辛辛苦苦奋斗这么多年的财产拱手相让确实不是易事。但我知道我亏欠她太多太多,这些不美好在每一个夜里反复折磨着我,雕刻出一颗脆弱懊悔之心。“老张,你工作上雷厉风行,我看你还是对爱情一窍不通啊。”杜劲松一番话使我困惑。“李诗情是什么样的人?她缺这些吗?”她好像想叹气,但是到一半哽住了又改成了深呼吸。“你有没有想过离婚之后,她三十出头的尴尬处境才是最大的麻烦?你让她再开启一段婚姻,还是拍拍屁股回焦岛受人耻笑?”杜局坐正了身体,我好像又看到了警局里她开分析会时严肃的模样。“据我所知她已经和父母断了联系了吧?张成啊,你还可以在嘉林逍遥退居二线,喝酒作乐,但是她身后只有你了。”
好像是一个长期居住在不见天日的地穴里的人突然暴露在太阳下,我不知道如何描述我现在的感受。被人一把拎起掐住脖子,然后在重重被按到水里。我有些喘不过气来,手脚却是铭心刻骨的寒冷。是这样的吗?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想到这一点呢?记忆好像忽然被强行塞进了什么东西——我在十年前那辆公交车爆炸时的火光里,看见了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里面写满了恐惧和孤弱。
04
我浑浑噩噩地告别了杜劲松,她礼貌地笑着把我送出门。二十年如一日她留着清爽的短寸,染成深棕色也遮不住几根翘起的白发。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慌忙拿出手机想照一照自己有没有。看到一半忽然觉得一大老爷们在路上照镜子怪怪的,于是又悄悄收了起来,装作不在意地摸了摸头发。
明明是下午,我走过老式居民楼狭长的楼梯,打开房门却看见一片黑暗。窗帘被你拉的严严实实,你蜷缩着抱着膝盖,低着头背靠沙发坐在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你有些敏感过度,要么一言不发,要么声嘶力竭地向我发脾气。我记得以前那个小姑娘总爱穿元气的蓝色上衣,挎着白色帆布包笑嘻嘻地扒在我办公室的窗口看我。你喜欢和我玩“猜猜我是谁”的游戏,温暖的小手覆盖上我的眼,然后用你独有的,俏皮的声音问我。我总装着思考,然后故作深沉地报出你的名字。李诗情,落笔成诗,提笔成情。这两个字是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诗情,诗情,我好喜欢唤着你的名字。你软糯糯地问我答对了要什么奖励,我坏笑着让你亲我一口。害羞的你,明眸皓齿的你,烂漫天真的你,我怎么也无法把那样的你和现在敏感脆弱的你重叠在一起。
我带着你跑遍医院看过各种心理科名师,跑到最后,你疲倦地告诉我不治了,治不好的。我想应该还是因为那起爆炸案的原因——你不止一次半夜被噩梦惊醒,然后哭着在我怀里说梦到自己没有下车被火光吞噬,梦到出警不及时江枫被炸死,甚至梦到......我抱着高压锅来不及丢下而牺牲。我承认这样的梦听多了,安慰你也会腻。不过最近你都没再崩溃过,我竟然傻乎乎地以为你已经好转。坦诚来说,或许是我对你疏于关心了。但是看见你又这样衰瘦地瑟缩在阴暗里,我心还是狠狠痛了一下。
我有些责备自己,快步上前想抱你起来,却又在迈出一步之后停住,因为我想起来了我们之间支离破碎的关系。我的目光落到你右手手腕上,骨感突出,系着我送给你的手链。你慢吞吞抬起头,又是一道直击我内心深处的视线。“你去干什么了?”这话好像不怀好意。就像是一种质问。“多喝点水,你嗓子都哑了。”我平静地回应你。“张成,你背着我搞什么呢?是不是觉得已经恢复单身自由了?”你突然的爆发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不过我思索了一下,这不是一个适合吵架的状态。我没有看见你,走到厨房打算冲一杯咖啡,然后突然听见了玻璃砸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我转过头去,看着你赤脚站在客厅的黑暗里,双眼红红地冲我哭喊出最后一句话,我甚至觉得这耗尽了你的所有力气:“张成,你欠我一场婚礼,你记得吗?”
05
我记得。我怎么会不记得。
我们领证的那天很仓促,好像只翻了一下黄历确认了是个吉日就匆匆带着证件出门了。我们拉着手走在去民政局的路上,正值初夏,树影婆娑,空气中都丰沛着生气与甜丝丝的气息。真正拿到红本本的时候我还有些恍惚,人生大事就在这么毫无预料的一天了决定了下来。你梳着高马尾蹿蹦在我前面,我看见夏风撩起你的发丝。再低头看我自己,老气的polo衫和黑西裤,就像是陪着你的父亲,这也不难理解为什么刚刚民政局的工作人员看着我们的眼神那么怪异了。你总是能很细心地察觉到我的心绪,转过头来向我伸出手,日晖下笑得那么灿烂夺目。好像过了很久很久,又好像只过了一秒钟,我毫不犹豫地牵上了你的邀请,
“张成,证都领了,什么时候办婚礼呀。”我看着你的眼眸灿若星河,期待几乎要洋溢出来。我私下里问过杜局和叶倩,女孩子喜欢惊喜,那我一定要给你筹备一场盛大的宴会。我笑眯眯地告诉你明年就安排,你又开始兴奋地谈天说地,我悄悄记下了你的喜好:迪士尼,彩带和透明气球,玫瑰花,星星灯......没想到这个诺言被我滞留到现在。
领完证的过几个晚上,你含着眼泪告诉我你的父母没有接受你的爱情。你们大吵一架,甚至严重到了断绝关系的地步。我感动地抚慰着你说你没关系,我会做得很好来弥补年龄上的缺陷,争取得到爸妈的支持。实际上你沉沉睡去之后我又去阳台上抽烟了。晚上的风很凉爽,透进我的衣衫,告诉我清醒些。我们不能永远莽撞地活在童话世界里,就算你想逃避现实,现实也会找上你。我和忽然觉得我这个人当的很没用。市刑侦支队副队长又算什么呢?我不还是犯下了一个滔天大错,亲手拉着我最爱的人共同陷入伦理的泥潭之中了吗。
后来婚礼的事情我们一直闭口不谈。太累了,结婚这几年太累了。一直活在别人的指指点点和质疑声中,我已经尽可能地低调遮掩了。那些聚会要带家属的场合,你中学同学的聚会,甚至是我们拉着手出现在商场里,那些恶意的目光打到你的身上,而你却笑着告诉我无所谓,你不在意。看着你发红的眼角,我甚至想冲上去给他们一拳:“看什么看?她tmd是我女朋友怎么了?碍着你什么事了?”不过我终究还是没有那个勇气,我只能沉默地拉着你加快脚下的步伐。
我欠你太多的许诺没有兑现。我记得我说好带你去鼓浪屿旅游,结果临走前一个紧急任务打断了一切,我赶回来之后只看见敞开的行李箱和倒在沙发上大睡的你。后来我在一个傍晚请假回来带你去水库上看落日一点点坠入山崖。风吹乱你的头发,你夸我浪漫,我们在那交换了一个橘黄色的吻。不过鼓浪屿终究成为了遗憾,从那之后我们便再也没有计划过远门旅行。我猛然惊醒,弥补永远不能抹去失落的伤痕。我悲哀地看着你一点一点丧失对我的信任,变得神经质和毫无安全感,却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我就像一个可怜的人站在一艘漏水的船上,拼命用爆炸案这个木桶舀水出去。直到筋疲力尽,我才发现,原来这个洞是我亲自凿开的。我无力地看着你坠入山谷,却忘了自己也推你了一把,罪责难逃。
06
刚回忆完这些痛苦的经历,我不敢看你的眼睛。我们之间好像只剩下寂静,一秒,两秒,我想你一定对我失望透顶。死一般的氛围,重重的压在我的心头令我有些窒息。“你说话啊?你心虚了吗?!”你的声音在颤抖,我知道这种时候多说无益。不过当你咄咄逼人地一步步质问我时我的内心好像突然崩塌。
“李诗情,我只不过随随便便拜访好友你就这么看我!在这里肆意妄为,巴不得我和别人有些什么好成全你和你的杨医生对不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爆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随便编造这些有的没的来指责你。我一次次告诉自己你抑郁,宽容些,却又一次次出言谴责。果然,你的眼泪流了下来,顺着脸颊落到下巴,然后一点一点滴到你睡衣的领口,那里立刻变成被沾湿的深色。
“张成,你混蛋!”你的嗓音已然沙哑,还是拼命喊出了这最后一句话。最后的结果就是我们又不欢而散,你生气地摔门跑到房间里,我则反手锁上了厨房。
是的,厨房需要上锁,因为我撞见你用刀一点点划着自己鲜血直流刀伤口时太过震惊。你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大哭,我的心好像被人捏碎了再丢弃一般。我可能一辈子也忘不掉当时心里的自责,所以我都避免去想它,当然家里一切尖锐的东西几乎都被我收了起来,我也会定期偷偷观察你的手腕上有没有新的伤痕。视线每次扫过那道浅浅的疤总是触目惊心,我潜意识里觉得它不应该出现在你白皙娇嫩的皮肤上。
江枫发来消息打断了我苦痛的忆想,我没什么感情地看着他说自己要结婚了,真诚地邀请我们出席。我敏锐地捕捉到了“们”这个字眼,于是把消息转发给了你。直到这时我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你又把头像换成了纯黑,就像我们以前赌气时一样。“我不去。”你无力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于是我绞尽脑汁编出了【诗情身体不舒服】的劣质借口回复江枫。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浅浅地关照了一下你根本不存在的抱恙。一种好奇驱使着我点开了他的朋友圈,第一条就是夫妻俩的婚纱照,看起来年龄相仿十分般配。想起我们这场彻头彻尾失败的婚姻,我竟然有些嫉妒。
这种不正确的思想一直被我带到了几周后的婚礼现场。我说服自己放轻松,可是看见喧闹声中江枫挽着害羞的妻子的手一步步走向台中央,不知怎的我又想起了你。我想起了那场只存在于梦中的隆重的婚礼,然后我开始担心你会不会在家里又干出些什么傻事。肖鹤云这个人和我坐一桌,还有卢笛和叶倩。我为我的坐立不安找了个借口开溜,闷闷地站在阳台上吹冷风。我听见背后有脚步声传来,接着肖鹤云搭上我的肩轻松开了口:
“张警官,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他顿了一下。我的手本来已伸向口袋想掏烟,想到待会可能会讨论的的话题还是犹豫了一下忍住了。“叫我张成就行。”我故作镇定地看着紧张的男孩。他看上去不习惯这么平辈的叫法,摸了一下后脑勺:“我还是叫你张警官吧......这样顺口一点。”
07
“张警官,你和李诗情最近怎么样了?”他好像想装出轻松的语气,不过很显然他失败了。我在心里叹息,然后看向远处的鳞次栉比。江枫把婚礼现场选在了市中心的一个小礼堂,往外看风景很好,阳光金灿灿地打在高楼上的玻璃反射出刺眼的光。“打算离了。”我现在已经做到可以毫无波澜的说出这句话了。
但是我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他们听到这话都没有我想象的诧异,反而是,一种理所应当:“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肖鹤云说。“当初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就有预感——我是说,就是......”我拍了拍结巴的他,他好像也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对劲。“你说,没关系。”“我了解李诗情,她不会一直是一个安稳顺受的人。老张,就是你也是一个强势的人。我当初看她那么一腔热血要追你我也觉得不太好,因为你们两个适合谈恋爱但是不适合,结婚,你知道吧。”他这么一长串话说的很快,然后好像有些惶恐地悄悄观察我的反应。你根本不了解李诗情。我在心里默默地说。
“她这几年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因为她老半夜给我发消息说些有的没的——不过大部分还是关于那起爆炸案。”肖鹤云的话让我有些愣神。真的吗?她宁可找一个外人去倾诉,也不肯和最亲的老公说一句话。“我们......可能一起扛过来的嘛,我觉得她也是不想打扰你。”肖鹤云的声音在弱下去,不过还是鼓起勇气说:“老张,我相信你的为人,就算你们要分开,也请你安抚好她的情绪。”我在心里苦笑,所有人都在提醒我我的责任有多大。是和我结婚之后你才变成这样的,你说的没错,我可真是个混蛋。
肖鹤云是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点燃一根烟抽了起来。白色的云雾随着嘴唇一张一合飘散风中,我习惯抽烟不过肺,只喜欢让尼古丁的味道在嘴里扩散,刺激着我的感官。这个月我破例多抽了一根,不过转念一想,你好像很久没管过我了。
08
我们还要被迫坐在同一张餐桌上进餐,这真是太痛苦了。我仔细地探究你的眼底,只有冷漠。我漫不经心地往嘴里送着索然无味的蔬菜,思考着爱到底是如何一点一点消失的。思来索去我得到了一个结论:爱与不爱,本来就是自己骗自己。我有些后悔买了这套房子,升值空间不高,设施老旧,当初一心购入只是因为离你的学校近,而且你说你想有个家。如果我们再忍几年就可以买一套更好地段的房子,不过没关系,我们一起做过的错误决定还少吗?
“今天下午就去办手续。”你的嗓音恢复了往日的柔软,但是里面没有一丝情感,这使我颤栗。你猛地站起,桌子被撞得一晃,然后杯子里的牛奶毫无预料地洒到桌面上,滴滴答答挂在桌角往下滴。你有些傻愣愣地站那,手足无措。果然你永远像个孩子一样。我不急不慢地站起身抽出两张纸擦桌子,你也忙学着我的样子拽纸止住了牛奶滴答的桌角。我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有些很久违,我强迫着心里不要再回忆我们的过去,不过我发现你肯定也是想起什么了——你发红的眼眶骗不了人,尽管你在极力遮掩。
我的内心松了一口气,至少你还是有血有肉地活着,对于我也没有表面装出来的那么冷漠无情。我看着你努力地擦着地板像是怀有歉意的补偿,忽然视线掠过一道疤,一道一看就未愈合的,旁边留有结痂血迹的疤。我内心一阵钝痛,像是刚被人拎起来打了一顿一样。我疯了似地一把抓住你的手腕,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一点声音。你猛地收回手背到身后然后连退两步,眼里是戒备,陌生,还有责怪。“李诗情,你又干这种伤害自己的事。”明明是个晴天,我却感觉屋子里的温度降到零点。
“是又怎么样?”你索性也破罐子破摔了。我看着你歇斯底里的大吼,下嘴唇忍不住地颤抖,像是心里高高放着的花瓶被打碎。“我不伤害自己,难道去大街上随便拉个人砍一刀吗?!”你一步步逼近,直到我可以闻到你身上一成不变的茉莉花香。你死死禁锢住我的视线,让我无处可逃:
“哦,我忘了,你还是个刑警呢,一定会把我抓起来的,对不对?”
你自嘲地笑了笑,走到客厅就开始翻箱倒柜。“去找你的东西,二十分钟后就出门。”
09
我拿到离婚证走出大门的那一刻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你的声音像穿透闷闷的云雾一样传来,里面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反正我已经对你的喜怒无度习以为常了。“庆祝自由。”你转过头来对我笑,一晃眼我好像又回到了嘉林那个夏天,炽热,明朗,毫无遮蔽。
我忍不住拥抱你在怀中。“最后一次了。”我把头搭在你的肩膀上,很紧张,也很不舍,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初恋的氛围里,我怕我再多抱一秒都会忍不住。你的怀抱总能让我安心。你好像有些吃惊,但还是缓缓搭上了我的肩膀试探着作为回应。这样的沉默在我们之间有很多次,不过这次格外不同。“离婚快乐,张成。”你最先脱离开来,扭过头不愿看我怅然若失的表情。“我们是不是彻底自由啦!”你带着期待快步向前走,我不由自主跟上了你。
我想起杜劲松的话,我好像在你眼里看不到半点犹豫和彷徨。是不是她错了呢?毕竟你才三十多,潜力无限,随时可以从头再来。我想起肖鹤云的话,又陷入了循环的纠结,我开始对自己霸占掉你八年岁月感到懊悔。希望和我分开以后你可以再走出来,变成以前那个阳光的李诗情——当然我有些自私了不是么?其实拉你走出深渊这个任务本来应该是我做的——但是我们已经离婚了。
再一次踏进家门,窗帘退缩再角落任由阳光赤裸裸地照进来。你好像有些舍不得了,情绪涌上来,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看着我拉着行李箱站定在门口。我有些恍惚,我仿佛听见这栋老房子在无声地倾诉孤独。你就站在那,日晖很温柔的勾勒出你的轮廓,照进我的眼睛有些晃眼。明明我们之间只有不到短短五米的距离,却仿佛有飓风穿堂而过,有山洪滚滚而来。我看见人潮汹涌春夏的虫鸣花草,公交车上闲谈的乘客,世俗井市里的嘈杂纷扰。但是我有些慌乱,明明我知道你在那,我却看不见你。
“诗情?诗情?”
“李诗情?!”
我喊啊,把嗓子都喊哑了,就像你无数个黑夜颓废地坐在地上向我嘶吼。
“李诗情?!”
场景迅速切换,夜空蓦然变黑,我听见警笛声远远近近,似真似幻,还有夜晚的风猝不及防地扑打上我的脸。
“真可怜的小姑娘啊......年纪轻轻,不知道为什么要跳楼自杀。哎,现在的年轻人呀......”我听见了四周人群的窃窃私语。我抬头看见高耸的大楼直入云霄,四周围着明黄色的警戒线,我看见江枫面色沉重地向我走来,后面跟着杜劲松和噙着泪水像是在忍耐什么的肖鹤云。
不,不可能。谁死了?李诗情?不可能。她下午还好好地庆祝离婚呢。
“师父......”是江枫的声音,带着担忧。“张成,你他妈就是个混蛋!你个王八蛋害死了李诗情!”肖鹤云眼里猩红地向我扑来,被杜劲松一把抓住甩到后面。被怒吼和警笛环绕的这一刻,仿佛又把我从人群里剥离开来了。我呆呆地注视着救护车呼啸闪着灯,你闭着眼睛躺在担架上被急急忙忙送进去,穿着的还是早上离婚的衣服。我看着蓝色的卫衣衫,上面沾了血迹,不好看了。
浓密的树叶在路灯的照耀下伸展开枝条微微蠕动,夜晚清冷的水汽叫嚣着滚来。所有的光,所有的黑暗,惊恐的生物,吝啬的树木,都是我。
所有的沉默,也是我。
我只记得我颤抖着跪在地上,对着你曾跳下来的方向。
10
清明总是下着雨,山路弯弯绕绕很不好走。我特地换掉了皮鞋——或许一个五十多的男子穿卫衣会很奇怪——但是我还是很大胆地尝试了亮蓝色。
走半个小时的长途来到你的墓前,碑上的女孩嘴角上扬温柔地笑着,只是没有色彩。我忘不掉,只是安静地蹲在泥土松软的地上,我想风会告诉你关于我的一切。
直到日暮时分我才打算离开。我理了理坟前的瑞士卷,草莓蛋糕和橘子,又慢慢从包里掏出来很多东西:星黛露的玩偶,米奇的发箍,彩带和里面有一颗漂浮着爱心的透明气球。还有粉色的玫瑰花和星星灯,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关了开关。不能一直亮着,你老嫌电费贵。
接下来还有一个纯白色头纱,我把它小心翼翼地固定在了石碑的顶端,退了两步,仔细端详了一番才离开。
走了几许,又忍不住回头看。落日下头纱随风飘荡,永远永远,刺眼到灼伤。
(完)
【成情】更隔蓬山一万重
00
肖鹤云从病床上站起来,疲惫的没有血色的脸上挂起一抹笑。
“你好,我叫肖鹤云。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他伸出右手,做出握手的动作,一脸期待地看向对面的女孩儿。
李诗情看着他,露出为难的表情。然后她低头看着肖鹤云伸出的右手。
“你可能对我有点儿误会。”
李诗情是个好演员。
她是嘉林师大话剧社的年度优秀社员,最擅长在戏里把假的变成真的。
“肖鹤云,我们假装是男女朋友,是为了让警方信任我们。这并不代表我真的想和你发展战友以外的关系。”
“我有喜欢的人了。”李诗情深吸一口气,蓦地红了眼圈,“他现在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
然后,她...
00
肖鹤云从病床上站起来,疲惫的没有血色的脸上挂起一抹笑。
“你好,我叫肖鹤云。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他伸出右手,做出握手的动作,一脸期待地看向对面的女孩儿。
李诗情看着他,露出为难的表情。然后她低头看着肖鹤云伸出的右手。
“你可能对我有点儿误会。”
李诗情是个好演员。
她是嘉林师大话剧社的年度优秀社员,最擅长在戏里把假的变成真的。
“肖鹤云,我们假装是男女朋友,是为了让警方信任我们。这并不代表我真的想和你发展战友以外的关系。”
“我有喜欢的人了。”李诗情深吸一口气,蓦地红了眼圈,“他现在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
然后,她转身冲出病房。她看不到肖鹤云慢慢地放下右手,颓然地坐回床上。
李诗情冲到了抢救室门口。门口坐着低头用力扯自己头发的江警官和皱眉沉思的叶警官。
医生走出来,摘掉半边口罩,摇了摇头。
她看到江警官和叶警官冲了上去。
仿佛炸弹在李诗情的耳边爆炸了,震聋了她的耳朵。这一瞬的世界寂然无声。
过了很久很久。江警官擦干眼泪,走到李诗情面前,要带她回警局问话。
而他面前的李诗情眼睛红得吓人,不理会他的话,只一味哭吼着“还有下一次循环对不对?还有下一次循环对不对!”
李诗情哭累了,声音渐渐小下去,然后她在警车上睡着了。
01
李诗情又在熟悉的位置上醒来。她掏出手机给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发过去一条短信。
她紧张得微微颤抖,隔半分钟就看一眼时间。
张成上车了。
张成拿到了炸弹。
卡农响了。
张成把炸弹扔进了江里。
炸弹爆炸了。
趴在地上的张成站了起来。
李诗情又哭了出来。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的?”
张成对面坐着肖鹤云和李诗情,两个人隔了一个座位。
“因为我喜欢你,我在公安局官网上找到了你的信息。”
张成没有料到会是这么个答案,他愣了一下。
“我们以前好像没见过吧?”他往后一靠,“你怎么会去官网上搜我的资料?”
“你没见过我,但是我见过你,我见过你很多次。我还知道你曾经制服歹徒的时候被歹徒割伤了右手手掌,因此右手不能用力,拧不开瓶盖。”
官网上确实有对那次抓捕行动的报道,但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我说了,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才去看你的新闻,搜你的资料,背你的电话。信不信由你,但是我真的喜欢你。”
张成张了张嘴,但他问不出话。然后他说,你们走吧。
警局门口,肖鹤云尴尬地笑了笑,“你这理由...有点太假了吧?”
“我告诉你这是真的,你信不信?”李诗情往后退了一步,与肖鹤云保持距离。
“肖鹤云,好好睡一觉,把这件事忘掉。明天醒来还是美好的一天。记得把我的联系方式删了。祝你游戏大卖,财源广进。再见。”
张成走出来,只看到肖鹤云走远的背影和独自站在门口的李诗情。
“我叫小江送你回去?”
“我以为你想亲自送我回去。”
张成又愣了一下。
张成好久没自己开车了。每次出任务都是小江开车。不上班的时候,张成更喜欢骑自行车。
“张警官对自己的驾驶水平没信心吗?”
这丫头,连他在想什么都知道。
最后张成还是叫江枫开的车。张成和李诗情坐后排。
李诗情太累太困了。
她头一歪靠到了张成的肩膀上,迷迷糊糊地说,张成我真的喜欢你啊。
-嗯?你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啊。从第一次见面你给我拧瓶盖,到后来别人都不信循环,小江警官还骂我。只有你愿意听我说完。再后来你安慰我不要怕,还给我倒水,给我泡面......
到了嘉师大门口,李诗情还睡着。张成轻轻拍了拍她。
-喂,李诗情,醒醒,到了。
-啊?我刚刚睡着了?我有没有说梦话?梦话都不作数的。
李诗情一蹦一跳地走了,像只兔子。
回警局的路上依旧是小江开车,张成坐后排。他突然觉得后排少了什么。
“师父,李诗情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循环?她以前认识你吗?我也没骂过她啊,还有她说她......”
她说她喜欢你,李诗情喜欢张成。江枫,你怎么不敢说了?
“...她可能今天太紧张了,说梦话了。我也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张警官你忘了,李诗情是犯困不是醉酒。她还有意识。做梦的人最清醒。
李诗情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
02
隔天李诗情又出现在刑警队门口。好像全然不知上次见面说了什么话。
“我是来送锦旗的!”
小姑娘一面笑一面展开锦旗,把它们一字摆开。
“这个给小江警官,这个给小叶警官,”
“有警必出,坚实后盾,”李诗情笑得特别开心,“喏,这是你的。”
张成接过锦旗:“谢谢啊。”
“谢我就请我吃饭吧。”
李诗情笑着看着张成,等他回应。
“好。”
李诗情说了一堆漂亮话。什么感谢张警官救命之恩之类的。
李诗情记得那些在警局里的事,那种被怀疑的的紧张感和压迫感。直到张成推门走进来,她才安心。
可是现在的张成并不十分能理解为什么这个小姑娘总是对他有一点点依赖。其实李诗情不是这样的人,她独立又勇敢,不用靠别人就能做事。
李诗情也并不十分能理解。
晚上她睡不着觉,躺在床上想啊想,想她为什么会无时无刻不想着张成。
哪怕是一个遵纪守法的普通公民,被带到警局里连着几小时问话也会发怵。所以那几次李诗情的精神状态并不好,紧张和焦虑这些负面情绪包裹了她。然后张成出现了。他没有逼问她,她说循环,他说你说吧;她支支吾吾,他说你再想想。他给她拧瓶盖,他给她端泡面,他说我会毫不犹豫地出警。
可惜现在的张成不记得。
李诗情怕自己把他的职责错当为好感,怕把自己因焦虑而产生的心跳加速误认为心动。她躺在床上思考了好几夜,甚至去约了心理咨询。最后她肯定地告诉自己,我真的爱上张成了。
那次吃完饭,李诗情笑问张成:“张警官,要是每个送锦旗来的人都要求你请他吃饭,你会不会破产?”
“也许会,可是我从警二十年第一次请当事人吃饭。”
“那就是说,以后我们还有很多次咯?”
不知道这是什么逻辑推出来的,张成笑了笑,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那时张成对李诗情的感情单纯是欣赏,欣赏一个机智勇敢的年轻女学生。他怎么会想到以后会和她有怎么也剪不断的联系?
03
李诗情做完心理咨询,从医院的大门走出来。结束值班的张成骑着山地车路过医院门口。
张成捏了闸,从车子上下来:“李诗情,你怎么在医院?受伤了吗?”
“哦,”李诗情指了指身后的大楼,“我去的是精神科。”
张成一想也是,那么严重的事故,当事人留下心理创伤也是有的。本想安慰她一下,又想到只学过犯罪心理学的警察哪里比得上真正的心理医生专业,怕说错了话又让李诗情难过。只好不说。
张成当然不会想到李诗情去咨询的是“我喜欢上了一个在危难时刻救过我的人,我分不清对他的感情是感激还是喜欢怎么办?”
从医院走出来的时候答案已经有了,那就是喜欢。
想啥来啥,出门就遇上张成也是李诗情没想到的。她马上笑吟吟地问他:“我没事,张警官。你上次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坐45路车了?”
结尾的“了”字加得很奇妙。每次李诗情都说一遍“我下午一点从大学城站上车,目的地是市中心的三联书店,我要买书。一上车我就睡着了,醒来以后突然发现......”
后面几次李诗情都不用思考,就能流畅地说出这番话。最后一次,李诗情都准备好了,可是江枫没问,张成也没问。
张成当然听不出弦外之音,他顺着李诗情问道:“那你那天为什么坐45路车?”
“去三联书店买书啊。我们中文系的学生生活费的十分之一都花在买书上了。张警官,要是你下班没什么事,就陪我去趟书店吧?”
张成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他一直一个人生活,每次下班都按自己的意愿放松休息一下,比如绕城骑自行车。李诗情要他陪她明明是打乱了他的计划,他却点了点头。
张成把车子停医院门口,和李诗情在公交站牌下等车。也就是那时张成决定再好好提升自己的开车水平,上班的时候可以让江枫开,不能下了班还把他从家里叫出来吧?
真奇怪,好像他知道以后会经常开车带着李诗情一样。
张成问李诗情经历了公交车差点爆炸,会不会从此害怕公交车不再坐了?李诗情说不会自己一点儿也不怕,她没说的是她在公交车上反反复复醒来25次,天大的恐惧也脱敏了。
张成心想,那她刚才去精神科干嘛了?
张成很多年没去过书店了。他家里的书还是他年轻的时候买的,都上了年纪。那时候的书店就是书,没有这么多咖啡和文创。张成心想现在年轻人的生活真丰富啊,书店都装修得这么漂亮。
李诗情一边挑书,一边听张成讲自己上学时去图书馆看书的事。
“那时候没有手机,一下课就往图书馆里钻。金庸,古龙,都是我夜里打手电也要看完的书。”
李诗情这个学期学外国文学史。她从买的一堆书里抽出一本,“张警官,谢谢你上次请我吃饭。礼轻情意重,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本书。你就收下吧。”
容不得他拒绝。他接过,很厚的一本,书名是《荆棘鸟》。
“我倒是觉得,每天跟不法分子打交道,跟在荆棘里穿行似的。《荆棘鸟》,讲什么的?”
“讲的是一只鸟儿,明知有荆棘,也要往里飞。被荆棘刺穿身体,死也不在乎。”
04
张成其实更喜欢武侠小说。外国的文学作品,记住里面的人名就够费劲了。张成读这本书读得很慢。
李诗情写完了外国文学史的论文,放假回焦岛了。
张成觉得少了什么,他这几天有些烦躁。
少的是藿香正气水吧。门口站岗的警察中暑了,咣的一声栽倒在地。
前脚刚把他扶进屋里休息,后脚快递员就搬进来两个大箱子。“哪位是张成张警官?”
江枫跑出来看,他师父已经在动手拆包裹了。
是两大箱子矿泉水。
还有一张叠起来的纸条。
张警官,夏天热容易中暑,这些矿泉水分给大家喝,不用谢我。
有一瓶是你的,瓶盖特别好开。
另外,书读完了吗?
李诗情
“师父,这是谁送的水啊?”
张成慌忙把纸条塞进口袋。
“哦,热心群众的。她说警察夏天执勤辛苦,买了矿泉水。”
江枫抽出来一瓶。
“不对啊,我怎么看这包装上的画像叶子呢?还穿警服呢。肯定是定制的。”
李诗情找卢笛帮忙,画了张成、江枫、叶倩等人和其他警察的Q版漫画,找了厂家定制包装。
张成也拿出来一瓶。
上衣是他最熟悉不过的POLO衫,画的比真人好看。他用右手一转,瓶盖就开了。
江枫拿了两瓶水高高兴兴地走了,一边走一边对叶倩说这热心群众真有心啊,还给我们画了小漫画。这瓶子我要收藏起来。
张成想了想,在微信上发:谢谢,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
李诗情回他,不麻烦,因为你是我喜欢的人。
张成总是刻意回避这个问题。其实他可以直接拒绝她的。
那瓶矿泉水张成舍不得一口喝完,他把它带回了家,放在床头。
他靠在枕头上读《荆棘鸟》。
梅吉。神父。梅吉9岁,神父27岁。神父抱着梅吉。
梅吉16岁,神父34岁。梅吉吻了神父。
梅吉26岁,神父44岁。他们做了一直想做的事。
张成明白为什么李诗情送这本书给他。张成想我不是神父,可我不能。
靠近,抚摸,交缠。逃离,后退,坠落。
后来张成说人民警察不能收礼物。李诗情索性就有事没事“路过”一下,说张警官中午好啊,陪我走走?
局里的人都知道李诗情对张成有意思,就张成知道装不知道。
2019年,李诗情上大四。她决定考嘉林艺术学院戏剧学的研究生。
卢笛就是那个学校美术专业毕业的,他帮李诗情找了以前的同学,要了些资料。
李诗情感谢他,请他吃饭。
卢笛去了白日造梦做画师。吃饭的时候他说起肖鹤云还没有女朋友,他拉到了投资,没日没夜地做游戏,事业已经有起色了。
李诗情淡淡地哦了一声,说挺好的。
05
李诗情在写毕业论文。
她的选题是女性主义文学,其中一个研究对象就是《荆棘鸟》中的梅吉。
2020年冬天,李诗情在焦岛家里,哪也出不去。
张成在一线,日夜颠倒,黑白不分。
上一条消息是一周前,内容是张成,注意防护,注意休息。张成没有回复。
李诗情每天写啊写,写到天昏地暗。事实上大学生是不能在家待太长时间的,诗情妈妈经常想把她赶出去。
论文写完了。
线上复试结束了。
李诗情上岸了。
妈妈突然不嫌弃她了,虽然李诗情睡得晚起得晚,但妈妈依然每天宝贝女儿地叫着。只可惜李诗情父母想带着李诗情去饭店庆贺一下也去不成。
除了父母,李诗情第一个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张成。
这次张成回消息了。张成说恭喜你啊。
李诗情也很开心。
没事干。学校不开学,小区封闭,李诗情天天看电视剧。
张成的工作忙完了。他回家睡了一整天。醒来发现李诗情给他打了电话。他以为有什么事情,拨回去。原来只是闲聊。
-张成,你在家喜欢看电视吗?你看什么电视剧?
-《琅琊榜》《伪装者》《外科风云》。就这三个,反反复复看也看不腻。
-唔,我最近在看《猎狐》,还不错。以后我当了编剧,也要写一个警察剧。
-这个我知道,每天吃饭的时候食堂都在播,我也跟着看了几眼。那我祝你早日实现愿望,做个出色的编剧。
电话传来电视剧里人物说话的声音。
-哎,张成,我怎么觉得王柏林和你长得那么像?
-王柏林是谁?
-剧里最大的反派啊,经济罪犯。张警官,如果有一天你办案遇到一个和你长得一样的人,你会忍心抓他吗?
-我会毫不犹豫地抓捕他。
-如果遇到一个和我长得一样的人呢?
-......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抓捕她。
-那如果......是我本人犯法呢?
-李诗情,遵纪守法,不要胡说。
-哦,原来张警官六亲不认、大义灭亲啊。
谁是亲?
-哎,张成,要不你给我判个无期徒刑吧?歌里怎么唱的来着?我被爱判处终身孤寂。张成,我都追了你两年了,你看我都要大学毕业了,不然你考虑考虑?
张成把电话挂了。
最后的最后,李诗情也还是没开学。毕业证是学校邮寄的,毕业典礼是在视频会议上开的,行李是志愿者学妹帮忙收拾寄家里的。
06
嘉林艺术学院通知新生,假期原则上尽量不要出省旅游。李诗情想干脆带爸妈去嘉林玩玩好了,其实私心是想看看张成,半年不见兮,如隔n秋。
到酒店住下的第一晚,李诗情刷朋友圈,看到卢笛发了一张穿着魔法袍,举着魔杖的照片,文案是“返校日,九又四分之三站台见”。李诗情上网一搜,才知道哈利波特1重映了。
李诗情给张成发微信,问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张成问是什么电影,李诗情说哈利波特,过了一会儿,张成发了个“啊?”过来。
后来还是答应了。李诗情在去影院的地铁上听到一段对话,“有个新出的游戏叫8路车你玩了没有?白日造梦出的。”“没玩,讲啥的?”“女主角乘坐的公交车爆炸了,但她每次都会重新醒来。如果不找出爆炸源和凶手,就永远无法下车。是个解谜类游戏,但是比普通的密室逃脱好玩多了,你去看看就知道了。还有剧情呢。”“什么剧情?有感情线吗?”“没有啊,只有女主。而且女主的形象特别立体,这才是对女性玩家友好的游戏。”把数字8旋转90度就是无穷,这还是卢笛告诉她的。已经过了两年,有的事情在李诗情的记忆里蒙了灰,她选择了享受当下的生活,刻意不让自己想起一些事。那三万还在她的银行卡里,当年她从公交车上带下来的,只有对张成的爱慕。李诗情在应用商店里搜索“8路车”,想了想,没有按下载键,她不太想重温。如果没有循环,她就会死;如果没有循环,肖鹤云就不会喜欢她;如果没有循环,她就不会爱张成爱到这个地步。最后她在游戏下载页面写了一条留言,“xhy,祝你事业蒸蒸日上。”也不知道他看不看得见。
跟他们看同一场电影的,都是几岁的小孩子和十几岁的高中生。有点吵,时不时有小孩儿问“妈妈,那条大蛇为什么会说话呀?”很影响观影体验,但李诗情忍了。
电影散场的时候灯都亮起来,观众一个一个往外走。李诗情坚持要把结尾的歌听完,拉着张成不让他走。
李诗情一边盯着屏幕一边问张成,“你说,我们这算不算第一次约......”
前排有个观众起身离开的时候回了下头。
张成一个箭步冲上去,下一秒就把那人摁趴下了。
那个男人是带孩子来的,六岁的小朋友吓得哇哇大哭,他还太小,不知道他爸爸是抢劫案的在逃嫌疑人。
上了新闻。休假警察在影院看到嫌疑人一秒擒获,优秀!
照片没拍到李诗情。评论区是这样子的:
“作为警察家属,我爱人也是经常休着假,有任务就赶回去了。”
“原来警察休息的时候也会看电影啊。”
“我上次剧本杀还和俩警察拼桌呢,被他们问得冷汗直冒。”
“看的哈利波特,没准陪孩子看的。”
“警察也真是不容易啊,好不容易陪家人休息一下,还要盯着人群中有没有犯人。”
他们的第一次“约会”就这么结束了。张成说抱歉啊今天没有好好陪你,李诗情说没关系可以理解。她想做警察家属也辛苦啊,就像评论里写的那样家里经常没人。
不过李诗情从来没想过自己以后会成为警察家属,她知道张成也喜欢他,不然不会答应她的每一个要求。但是张成总是回避这个问题,她表白,他沉默。
李诗情知道什么原因,年龄和职业。而这两个都是没法改变的。
算了,索性这样相处也好。她好好上学,他好好上班。
让张成承认他爱李诗情,简直比从荆棘里开出玫瑰花还难。
07
2021年,李诗情23岁,研究生一年级。
李诗情平时很少进电影院。作为戏剧学研究生,她对电影的质量有更高要求。
没等来新片,等来了老片。
2021年5月20日《情书》重映,那天是星期三。
避开了520和521这两个尴尬的日子,星期五的时候张成主动问李诗情要不要去看。
其实李诗情并不很喜欢这部片子,但她还是高兴地去了。
看电影,吃饭,回学校,看上去是一对情侣该做的事。
回去的路上张成开车,李诗情看着一排排飞快后退的树,想时间过的真快啊,为什么不可以让我们多相处一会儿呢?
张成以为她不开心是因为不喜欢这部电影,李诗情也不否认,她说确实我更喜欢简爱,张警官回去的时候可以看一下。
第二次约会也结束了。
张成认识李诗情三年,李诗情认识张成三年多二十天。
她不好经常去他工作的地方找他,只好发微信给他,张成今天学校的荷花开了,张成今天我看了一篇小说。
张成回消息的语气永远克制不暧昧,张成也一如既往地不回应她的告白。
流水带走光阴,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磨没了。
08
李诗情25岁,研究生毕业了。
江枫要结婚了。而叶倩说她的梦想是天下无贼。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结婚是下辈子的事。
江枫的结婚对象是刘瑶。
第25次循环覆盖了第24次循环。小江警官不记得自己曾在可真慢照相馆和刘瑶作过保证,这一次他遇见刘瑶要晚了几年。
是刘瑶发了拍写真的广告,老客户叶倩转发到朋友圈,江枫盯着那张好看的照片,问自己什么叫一见钟情。
比原来的晚了一点,才谓之“可真慢”。所幸不算太迟。
求婚是刘瑶跑到队里求的。江枫一直心里愧疚,觉得自己不能像别的男人一样一直陪在爱人身边。刘瑶说没关系我不怕,你敢不敢现在就跟我去领证?
婚礼上刘瑶到李诗情这桌敬酒。李诗情说恭喜师姐,你一定要幸福。
刘瑶问你怎么认识我?李诗情说嘉师大话剧社摄制部门面担当谁不认识呀,师姐你毕业了社里还流传着你的传说呢。
“也多亏了话剧社培养了我的爱好,我研究生才跑去学戏剧。”
两个人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说着二食堂那家好吃的麻辣烫。
李诗情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小江警官是我朋友,你是我师姐,你俩结婚我高兴。”说完一口喝干。
放下酒杯,李诗情又说:“师姐,恭喜你和喜欢的人有情人终成眷属。祝你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最普通的祝福语。过了很久刘瑶才明白,李诗情说的“恭喜”是“羡慕”的意思。
别人的婚礼没必要喝醉,可是李诗情就是醉了。
张成也喝了几杯。他在酒店门口陪着李诗情等出租车。
李诗情第一次在张成面前这么失态。五年前她循环那么多次,也不曾对张成说出过什么胡话来。
“张成,我真的很喜欢你很喜欢你。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我们也结婚好不好?像师姐和小江警官那样结婚,嘿嘿。”
李诗情整个人倒在张成身上。
张成在“做个绅士以礼待人”和“紧紧抱住心上人”之间,选择了后者。
好像第一次见面,李诗情就在车上睡觉,梦里说她喜欢他。
那时李诗情头靠在张成肩上。现在的出租车后座上,张成搂紧了她。
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个小姑娘的?
一个陌生人给他打电话,说车上有炸弹;然后她以超出同龄人的冷静和智慧解决了这个问题。从那时起,张成就对这个年轻的女学生有几分欣赏。
她第一次说她喜欢他,他当是玩笑;过了一个月她还说她喜欢他,他告诉自己那是她的应激反应,或者是什么心理学上的名词;过了半年她还说喜欢他;过了五年,她还说。
她送他锦旗,送他书,和他吃饭,邀他看电影。如果有心理咨询师来给他做催眠,他一定会说,我喜欢李诗情。
张成是个优秀的刑警。他的办公室里有很多群众送的锦旗,这么多年都落灰了。唯有那个落款李诗情的,他每天摸一边,整洁如新。
他扶着醉醺醺的李诗情回到她家。
“张成,你和我在一起好不好?我知道你喜欢我,嘻嘻。”
“李诗情,你醉了。”
“张成,你为什么不敢和我在一起?拉尔夫敢亲吻梅吉,卢平和唐克斯相拥。所以年龄根本不是问题。张成,卢平是狼人,拉尔夫是圣人。他们都能拥抱所爱,你呢?你是狼人还是圣人?你为什么不敢?”
“李诗情,那是文学作品,不是现实。”
“你说什么?你是不是说你爱我?你说呀。你不说,我就变成青蛇。即使你变成法海,我也缠着你。”
李诗情在亲吻张成。
梅吉第一次亲吻拉尔夫是十六岁。我比她晚了九岁。
李诗情在吻他。
原来人的嘴唇是这么柔软。
沉稳如他,二十多年的老刑警,这一次也僵住了。
我爱李诗情。我不能爱李诗情。
他是个优秀的人民警察。他从来没犯过错误。
上学的时候,张成的犯罪心理学拿了高分。这一点在张成审讯犯人的时候体现得淋漓尽致。不少嫌疑人在和张成对话过后,痛哭流涕地表示悔罪。
但是张成读不懂自己的心。
也是,他张成是正义的那一面,犯罪心理学怎么能用在他身上?
某一瞬间,张成闭上眼,让自己充分享受这个吻。要么就抛下一切,什么都不管,就此沉沦。
再往前一步,就是犯罪的深渊。张成突然懂了。诱惑,诱惑是犯罪的开端。
“拿走这个钱包吧。”
“吸一口吧。”
那些进了审讯室的人就是从被自己内心的声音诱惑开始,走上一条不归路的。张成总气这些人心志不够坚定,才会毫无自制力地滑向不该去的地方。
今天轮到了他自己。
如果张成意志不够坚定,他就会犯下足以让他铭记一生的错误;如果意志太坚定,就会和所爱错身而过,留下一辈子的遗憾。
不管硬币落在哪一面,都要用一生的痛去和解。
一分钟后,张成落荒而逃。
第二天一早李诗情给张成发了消息:张警官,我昨天失态了。如果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都是我的不好。太抱歉了。
故意的。假装生疏,欲擒故纵。
等啊等,等到晚上才等来了回信。
李诗情,你要有自己的生活。祝你爱情事业双丰收。
不说否定就是肯定。不说不爱就是喜欢。警察是不能撒谎的。
李诗情明白张成是什么意思。明明主动的人是她,明明扑上去吻他的人是她。现在却是张成躲着不肯见她。
进一步悬崖万丈,退一步如临深渊。进退不得,不如不动。
张成实在不敢再见李诗情了。
既然赶我走,那我就走好了。
09
研究生毕业了的李诗情正式踏上职业编剧道路,常年跟着剧组飞来飞去。有一年甚至没回焦岛过年,更别提回嘉林了。
不在嘉林也好,省的故人相见。省的她亲眼看见张成拒绝她。这样还可以假装他们是异地恋的伴侣。
但是嘉林市局经常能收到李诗情从全国各地寄来的礼物。
比如西湖,比如鼓浪屿,李诗情从每个景点买来纪念品,附上两张明信片寄出。
一张是寄给叶倩的。上面写着这些纪念品不是贵重礼物请务必收下,你一份张队一份小江警官和刘瑶师姐两份余警官一份。
另一张是寄给张成的。每张的内容都不一样。
在中文系读了四年书,李诗情还没有把学过的古诗词都还给老师。
海上蟠桃易熟,人间好月长圆。惟有擘钗分钿侣,离别常多会面难。此情须问天。
蜡烛到明垂泪,熏炉尽日生烟。一点凄凉愁绝意,谩道秦筝有剩弦。何曾为细传。
背面是李诗情拍的照片,西湖断桥。张成盯这那行小楷看,眼睛钉在了“离别常多会面难。此情须问天。”这句诗上。
李诗情哪里都去。去杭州去南京去青岛。她不在剧组的日子里就去寺庙。
她在鸡鸣寺问张成会不会和她在一起,系了根红丝带在桃花树上。
她在灵隐寺默念三生石上刻的诗,然后拍照发给张成,“张成你有没有觉得你很久很久以前就见过我?那是三生石上的旧姻缘,分也分不开的。”
“张成,下辈子你晚生十年,我早生十年,好不好?这样我们就可以青梅竹马长干里,曲中藏意有人传。”
免的君生我未生。
人可以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张成可以无数次进入李诗情的循环。
而河水东逝,此刻的水已不是往昔的水。张成的记忆一次又一次被覆盖,那些他救了她他保护她的事情成为李诗情的独家珍藏。
张成不知道原来李诗情有那么爱他,他也不知道原来自己有那么爱李诗情。
10
李诗情27岁了。
爸爸妈妈催她结婚。于是那年春节她在焦岛和一个刑警见面了。
那个刑警很年轻。李诗情和他聊她和嘉林刑警队的故事。她说整个嘉林市局刑警队都是我的救命恩人。
刑警惊讶地说你也认识江枫啊,他是我在江北警察学院上学时候的师兄呢。
李诗情给张成发短信。张成,我今天去相亲了。那个人也是个刑警,还是江枫的师弟。
张成,我知道你爱我。只要你说句话,我马上去嘉林和你结婚。
诗情,你值得拥有更好的人生。
那是张成第一次叫她“诗情”。
对李诗情来说,有张成的人生才是更好的人生。
好,那我真的结婚了。
没有回复。张成连“祝你幸福”都说不出口,他觉得难受。
大年初三,张成一个人在家喝了很多酒。后来江枫把他送到医院输液,这件事没有告诉李诗情。
李诗情说的是气话。她和相亲对象处成了朋友,他和队里的女警结婚了,不过这都是一年后的事。
李诗情不是梅吉。梅吉和一个容貌肖似拉尔夫的普通男子结婚了。李诗情不会,她只想和她爱的人结婚。
她说妈我觉得女性必须有自己的事业,我现在写剧本的收入够在焦岛付个首付了,我不想结婚。
李诗情真的在焦岛买了房子。她研究生毕业之后本来在嘉林租房,可她总是因为工作原因往外跑,租的房子也没人住。李诗情把嘉林的房子退了,她在嘉林没有家了。
自从她25岁吻了张成以后,他们再也没见过面。
李诗情还保留原来的习惯,定期去市局官网上搜索张成的消息。她和张成的联络仅靠写明信片和打电话,而没有一个电话是张成打给她的。
张成和从前一样在岗位上兢兢业业,他荣立二等功的新闻上了头条。局里开庆功宴。
李诗情的电话打过来。
-张警官,恭喜你。外出注意安全。
-谢谢。
-最近挺好吧?
-最近挺好吧?
李诗情顿了一下,啊,我挺好的。你也好,我有看新闻什么的。
电话那头很吵。
-你们在开庆功宴吧?少喝些酒。那......我不打扰你了。
你说点什么呀张成。
沉默了一会儿。
-好。要是没别的事我先挂了。
-哎等等。张成,我没有结婚,都是骗你的。
-......好。
“好”是什么意思呢?是“已阅”的意思,还是“你等我,我要和你结婚”的意思?
荣立二等功之后,新的锦旗也送进来了。
和李诗情的锦旗挂在一起。五年前的锦旗略微褪色,一个新来的警察问,张队,这锦旗都旧了,摘了换这几年新收的呗。
锦旗会褪色,记忆也会褪色。张成也会褪色,唯有李诗情不会,她正在给自己的人生着色。
11
李诗情30岁了。
这一年,她解锁了一个新成就,她写的动画短剧拿到了国外一个戏剧节的最佳故事奖提名。
要去德国,只能去嘉林国际机场坐飞机。李诗情在嘉林没有落脚的地方,她在机场附近定了酒店。
好巧不巧,出发的日期就在李诗情生日后一天。
李诗情在酒店里,犹豫了好多次,还是给张成发了短信。
-张成,我要获奖了。
-张成,我今天过三十岁生日。
-张成,你来陪我过生日好不好?就在机场旁边的酒店。
-张成,只是过生日,不是别的。
-我认识你十年了。那个时候我还只有二十岁,今后我再也不是二十多的小孩子了。
张成只回了五个字,好,生日快乐。
李诗情一个人喝酒,她舍不得把蛋糕打开。
她等到零点,等到她生日那天已经过了,张成还是没有来。
李诗情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李诗情看到一个身影,好像是张成。
他把她扶起来,又给自己倒了酒,说我来晚了是我的错,先自罚三杯。
上一次见面是五年前。李诗情明明换了样子,她醉醺醺地指着张成说原来你还认得我呀。
张成说认识,当然认识。你是我爱的人,我怎么可能不认识。
李诗情说嘿嘿,你终于承认你爱我了。
他们吃蛋糕,喝酒。酒瓶空了,李诗情把奶油抹到张成脸上,然后捧着他的脸,对着他的嘴唇吻了上去。
张成回应了这个吻。他紧紧拥着她,抚她的背。把她拼命地摁进自己的怀里。
张成解开了她的扣子。
后面的事她怎么努力地回想也想不起来了。
张成醒了。张成拿着手机说他要自首,自己做了错事,对不起李诗情。
李诗情拼命解释,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说你爱我,我也爱你。相爱的人在一起就应该做爱做的事呀。
可是张成不听,他已经拨通了电话。
李诗情吓醒了。
她还歪在沙发上,桌子上的蛋糕还好好的在包装里。
一切都是个梦。张成没有来过,张成没有承认他爱李诗情,张成没有把她抱到床上。
李诗情倒宁可是自己又进了循环。
想到梦里的张成非说自己犯了错误,李诗情心想张成,在我的梦里你也不肯放肆一点吗?
手机上显示凌晨一点,七夕节,有一条张成发来的短信。
抱歉,突然有任务,过不去了。祝你生日快乐,恭喜你拿奖,回来我请你吃饭。
还是有以后的啊。
12
李诗情走了。
她上飞机的时候给张成发了短信,张成没有回;下飞机的时候又发了短信,张成还是没有回。
她以为是自己打扰他工作了。过了一天又发短信,又没有回。
李诗情开始焦虑,坐立难安。她给张成打电话,已关机。
李诗情害怕了。
她在打第二个电话的时候,叶倩的电话也打了进来。叶倩和她沟通一直都是用微信,从来没有打过电话。
李诗情突然明白了怎么回事。
有人举报郊外某户昼伏夜出,行踪鬼祟,疑似卖银。张成带着几个人赶过去,敲开门亮出警官证的一刹那,读贩的子弹也射进了他的腹部。
重要脏器破裂,仁合医院全力抢救,也没救过来。
江枫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边哭边删自己耳光。那天本来是他值班,张成说七夕节回家陪陪老婆吧。
李诗情坐上回国的飞机的时候,哭都不会哭了。叶倩发了很长一段安慰她的话,李诗情不想看,摁灭了屏幕。
落地隔离21天。李诗情对志愿者说求求你放我走吧我爱人出事了让我再去见见他。
21天养成一个习惯,可结束隔离的李诗情仍然不能习惯,这个世界上没有张成了。
李诗情没见到张成。
遗体告别仪式,火化,安葬,21天之内都完成了。
张成没有墓碑。
他们本以为是卖银,只去了几个人。没想到面对的是一个大型的犯罪团伙,手里还有枪。他们撤退到隐蔽的地方等待支援,一边送张成去医院。后来现场击毙了一个,带走了三个,跑了两个。
为了这几个没抓住的人,叶倩拒绝告诉李诗情葬在哪里。她怕诗情被那些人盯上。
至于遗物,叶倩给了李诗情一张纸。上面写着:若我某天发生意外,财产捐献给国防事业,其余物品留给李诗情。署名张成,日期2023年1月10日。
张成留给李诗情的物品有:
一面锦旗,落款李诗情
一张纸条,李诗情送水那次写的
一本《荆棘鸟》,由于经常翻阅,书边都毛了
张成家书柜里所有的书,大多是金庸古龙的
两张电影票根,一张哈利波特,一张情书
一沓明信片,李诗情在外跟组那几年寄过来的。最上面一张写着“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一块手表,张成习惯戴右手上,因为他平时用左手做事
李诗情抱着纸箱子木然地离开警局,坐上车回到焦岛她自己的家。
到家了,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李诗情说王萌萌,你再安排一次循环好不好,你让他多带几个人去郊外,我求求你了,你再安排一次好不好?回到45路上也行,我宁可他不认识我了,也要他活下去。
自然没人听见她的心愿。王萌萌早已转世,也许某个十字路口和李诗情擦肩而过的小女孩就是王萌萌。
等等,转世?
李诗情又走了。她去了西藏。她在那里转经筒,颂经文。心里默念对张成的祝祷。愿他来世平安,不再体会这些痛苦。
下次你再来人间,你二十岁时我已经五十岁。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恨君生迟,君恨我生早。
尾声
李诗情35岁。距离上一次和张成见面已经过去了十年,距离张成死亡已经过去了五年。
她写的新剧《无碑》开播了,正在接受主持人的采访。
“能为观众解释一下剧名的含义吗?”
“很多牺牲的缉//毒//警都没有立碑,前去祭奠的亲人也非常有可能被读贩杀害报复。但是一个人的一生是否有意义不是刻在墓碑上的。这些人虽然不留姓名,但他们的功业永远不会被抹去。”
“很多观众表示您写的剧本特别真实,请问您是不是在创作的时候和jidujing交流学习过呢?”
李诗情摇了摇头,“我的爱人是刑警,他死在读贩的枪下。”
这个问题在播出的时候剪辑掉了,被一个眼尖的观众发现,他发了一条弹幕:视频是不是剪过,编剧的眼睛怎么突然红了?
【成情】借吻浇愁(上)
动机不纯×心怀不轨
小狐狸×大灰狼 一丢丢双钓系
我流OOC,私设老张单身
胡编乱造第25次循环
1.
李诗情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到张成了。
没关系的,她安慰自己,人生难免有遗憾。
2.
“张警官?”
鼻尖还能嗅到若有似无的铁锈味,耳边是取证的警官不停摁响的快门声,眼前黄黑相间的警戒线拦住了她的去路。
张成站在草坪内部,和江枫余雷他们低声商量着什么,神情严肃,没有听到她的呼唤。
在这偏僻的废...
动机不纯×心怀不轨
小狐狸×大灰狼 一丢丢双钓系
我流OOC,私设老张单身
胡编乱造第25次循环
1.
李诗情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到张成了。
没关系的,她安慰自己,人生难免有遗憾。
2.
“张警官?”
鼻尖还能嗅到若有似无的铁锈味,耳边是取证的警官不停摁响的快门声,眼前黄黑相间的警戒线拦住了她的去路。
张成站在草坪内部,和江枫余雷他们低声商量着什么,神情严肃,没有听到她的呼唤。
在这偏僻的废弃教学楼,来往的学生比平时多了些许,他们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看过来,窃窃私语着,步履却匆匆不停,停留在原地的李诗情成为了独特的风景。
她耐心地等着,不妨碍刑警们办案,等江枫和余雷都领命离开后,才再一次扬声开口。
“张警官!”
这次张成听见了,他抬眼望过来,然后朝李诗情走来,他的步子总是坚定中带着自如,与之前的二十四次相见时那般无二,扑面而来的安全感。
他掀开警戒线,在她面前站定,李诗情的呼吸变得格外得轻。
“您还记得我吗,我是……”
“我记得你,”张成说,“李诗情。”
打了半天腹稿的自我介绍没派上用场,李诗情愕然。张成依旧定定地望着她,眼里带着极浅的笑意,更多的是包容和温柔。
本就剧烈跳动的心脏以愈发疯狂的速度,摇撼着李诗情的脑海。
3.
第二十五次循环,张成和一众警官上了车,偏激的陶映红与帮衬的王兴德被艰难制服,李诗情和肖鹤云试图将高压锅转移,依旧是张成接住了它。
“张警官!”
上一次的悲剧历历在目,李诗情身体比脑子快,跌跌撞撞地跟在张成身后跑下车,耳聪目明的警察们及时将她拉住,她只能眼看着张成将炸弹抛入海中。
这次炸弹没有在极度危险的距离爆炸,但爆炸的威力仍然波及到了离炸弹最近的人。
或许是经历过太多次爆炸,所以当它再次发生时,所有人都只顾着自保,李诗情却能趁机挣脱警察,奔向热流与张成。
李诗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心里就是有个声音撕心裂肺地喊着,不要再让他一个人面对死亡了。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自己,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如同老式铃声,无论多少次都会冲击她的心脏,她的脑袋有一瞬的空白,就在没反应过来之际,她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陌生却温暖的怀抱。
——张成护住了她。
爆炸的洪流震碎了世间平衡,他们摔倒在地滚了一圈,张成几乎当了李诗情的肉垫。
李诗情爬着撑起自己,慌乱地与张成四目相对,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张成眼里倒映着的自己,张成似乎对她笑了一下,然后清亮的双眼逐渐失焦,最后被眼皮沉重地覆盖。
“张警官?张警官!”李诗情几乎是瞬间落下泪来,无助地摇晃着张成麻木的躯体,“救护车,救护车……!”
4.
“张警官会没事的。”
李诗情茫然地抬头,肖鹤云安慰地握住她的手。
肖鹤云在争斗中还是不幸落下一些轻伤,好在不用留院观察,在病房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回去了。来到熟悉的病房,受着江枫熟悉的问询,李诗情的魂不守舍肉眼可见。
“这次炸弹爆炸的距离很远,张警官虽然昏迷了,但没有受什么伤,”肖鹤云也担心张成的安危,但看李诗情眼圈红得就没消过,只能安慰她,“所以一定不会像上次那样的。”
“我知道,但我就是觉得……如果我能做得更好,张警官也许压根就不会昏迷……”李诗情双手撑在病床上,哽咽着捂住脸。
肖鹤云本就不善言辞,没办法安抚她崩溃的情绪,只能递给她一包纸巾。
李诗情擦干净眼泪,倏地站了起来,“我要去看看老张的情况。”
“啊?等等我!”肖鹤云可太知道她疯起来是什么样了,连忙跟上她的步子以防万一。
江枫等警员在急救室门口焦急等待,看见赶来的李诗情和肖鹤云皆是一愣。但此情此景没人乐意开口说话,只能焦虑茫然地看着时钟里转动的指针,不知方向却始终苍白地祈祷。
压抑到绝望的沉默终究被外来人打破。
叶倩向他们出示警官证,“肖鹤云,李诗情,45路公交车案需要你们协助调查,请跟我去一趟警局。”
肖鹤云站起来局促地挠了挠头,询问的目光看向李诗情。
李诗情脑袋有点昏沉,她勉强自己起身,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能再等一会儿吗?我想知道张警官的情况。”
叶倩面露不解,不明白李诗情为何会对一个萍水相逢的警官产生恻隐之心,“如果你担心张队的状况,有消息后我们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但现在,请配合警方办案。”
李诗情下意识反驳,“这不一样……”
肖鹤云就在这时抓住了她的手,李诗情抬头看他,他摇了摇头。
李诗情抿了抿唇,不甘心地垂下眸,“好。”
5.
按照之前的说法,李诗情和肖鹤云配合默契,虽然依旧有些地方解释得略显牵强,但两人毕竟是报案功臣,加之案情清晰无可争辩,杜局很快便批准了放二人离开。
但李诗情不愿意走。
“叶警官,张警官有消息了吗?”她焦急地找到叶倩。
叶倩的手机通话刚刚挂断,“刚想告诉你,张队没有生命危险,现在情况稳定,这几天应该就会醒来了。”
仿佛劫后余生般地,李诗情松了口气,“太好了……”
叶倩疑惑地观察着李诗情。
这个女孩,对张队的关心也太……夸张了?
得到了张成平安的消息,李诗情明白自己没有理由再留在警局。
第二天,她和肖鹤云一起带着花束和水果去医院,想去探望张成,却得到了他已经出院的消息。
“要去警局看看吗?”肖鹤云试探着问。
李诗情摇了摇头。
也许这就是命运给出的答案。
她和张成本就属于两个世界,若不是因为这场爆炸案,他们或许一生都不会有任何交集。就算有,也不过像如今的境况这般,萍水相逢罢了。
张成甚至压根就不会记得有李诗情这么号人物,她也不过是他从警生涯中保护过的无数人之一。
告别肖鹤云后,李诗情的生活重回正轨,日复一日地上课,投简历找实习,着手毕业论文的选材,面临考研与就业的抉择。
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到张成了。
得知自家大学出了桩命案后,她不是没有想过张成会过来侦查,只是她的运气向来不怎么好,也就未曾设想过老天爷会垂怜自己。
但事实证明,张成就是她的好运气。
6.
风铃琳琅作响,咖啡豆的清香氤氲于室,李诗情带张成来到校内的咖啡馆。这里的咖啡浓醇地道,但地理位置偏僻,因此客流量较小,是个幽会的好地方。
店内支持扫码点餐,但前台正好无需排队,两人便走到服务员面前,李诗情指着桌上菜单中的一行。
“这里的拿铁很不错,您可以试试。”
小姑娘的皮肤很白,未经过太多风吹日晒的手指便更细腻,指尖隐约透着若有似无的粉色。她正抬眸看着她,圆圆的双眼清亮澄澈,大方地问询他的意见,对年长者的尊敬之下似乎还藏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张成别开眼睛,打消了点冰美式的念头,对服务员点头致意:“两杯拿铁。”
在李诗情的热情安利之下,张成又依着她点了份芝士培根可颂和草莓奶油华夫饼,并无视了李诗情拿出学生卡的动作,执意先买了单。
很快叫到了他们的餐号,张成断不会让李诗情来拿下午茶,便左手拿起一盘咖啡,右手则接过两碟糕点。
李诗情记得张成的右手早就出了问题,下意识地上前制止他:“诶——”
张成拿得稳稳当当,见李诗情焦急又担忧地跑到他面前,不禁问:“怎么了?”
李诗情瞟了眼他的右手,局促地摇了摇头,“没、没什么。”
是她关心则乱、小题大做了,张成连炸弹都能端住扔出去,拿几盘甜点就更不在话下了。
李诗情黯然地垂下眸,不甘心的火苗不知为何从心底蹿出来,噼里啪啦冒了几簇火花,便又寂静无声。
张成选了离门口近也靠窗的位置,李诗情慢吞吞地坐在了他的对面,不自在地将额边的一缕碎长发别至耳后。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警局外的独处是她梦寐以求的,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心跳却跟着思绪一同乱成浆糊,手不知道往哪里放,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才好了。
将她的惴惴不安看在眼里,张成抿了一口拿铁,贴心地开口:“今天周末,不跟男朋友出去玩?”
李诗情先是一懵,反应过来张成在说什么之后,生平第一次懊悔与肖鹤云在警局假扮情侣蒙混过关。
她生怕他误会,更怕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可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借口,何况张成如此敏锐,她越扯谎在他眼里越是个笑话罢了。
最后李诗情只能懊恼地垂下头,“其实,他不是我男朋友。”
张成将切好的可颂推到李诗情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分手了?”
李诗情扯了扯嘴角,“……算是吧。”
她沉浸在后悔与尴尬中,松脆酥软的可颂味同嚼蜡,更没有注意到张成探究的视线。
警局调查过李诗情和肖鹤云,发现两人的生活圈子和人际关系没有任何重合,甚至手机里也没有彼此的联系方式,不太符合情侣该有的行为模式。
但因为真相确凿,罪犯也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这点小异常并不值得深究,杜局也就轻轻放下了,没想到这会子李诗情到上赶着否认她和肖鹤云的情侣关系。
张成的心思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决定不戳穿这个让他看不透的小姑娘——她愈是这般前后言行不一,他就愈是好奇她到底藏着什么心思。
于是他半是认真,半是试探地问:“那,是不是该说正事了?”
“什么正事?”李诗情茫然地抬头。
她不解的神情不似作伪,张成心道果然没这么简单,却更加想不通她此行的目的。
“你来找我,难道不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李诗情摇了摇头,“不是的,我只是想见你而已。”
张成呼吸一滞,李诗情的眉眼依旧坦荡明亮,如白兔般纯洁无瑕,仿佛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引人误会的话似的。
“为什么想见我?”张成很快平复下一瞬慌乱的心跳,微眯起眼睛再次深深地望向她。
李诗情知道张成在审视她,这种视线她在审讯室承受过许多次,他故意散发出的上位者威压总是叫人不由自主地露出马脚,无论他是平视你,亦或是仰视你,最终你都会觉得被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
面对这样的视线,以前的李诗情会觉得害怕,但经历了这么多风雨,李诗情只觉得……着迷。
“因为……我担心你呀。”李诗情扑闪着眼睛,睫毛微微颤动,“你救了我,我是说,你救了车上的所有人。如果没有你,我们都会被炸死,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是因为我进的急救室,所以我一直……”
她言辞恳切,越说越急,伴着乱飞的视线和微红的双颊,“总之,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她忍不住抬眸观察张成的反应,后者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神情也依旧淡然,搅拌咖啡的频率没有变化。
李诗情不禁有点失望。
“多谢你的关心。”张成嘴角勾起难以察觉的弧度,拿起一块华夫饼咬下一口,甜而不腻,果然不错。
不等李诗情有所反应,他立刻接着问。
“不过我不明白,车上的乘客那么多,大部分都选择了口头转达对我的感激,只有你和你的前男友这么郑重其事,听说你们曾在急救室外等过我,第二天还去了医院想探望我……”张成顿了顿,一边斟酌着用词,一边观察李诗情的反应,“你们两个的道德感一直都这么强吗?”
李诗情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沉默以对。
她能说什么,因为循环?因为他曾经因为她的不靠谱而丧过命?因为她早就在重复的高压环境下不知不觉地喜欢上了他?
李诗情的情绪变化逃不过张成的眼睛,虽然诧异李诗情的应激反应如此之大,但他还是第一时间出言安抚:“别害怕,这不是审讯,只是作为张成的一点好奇。”
李诗情抬眼看他,她眼眶不知为何又红了,汹涌的委屈和依赖几乎要将张成席卷。张成没料到她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向自己,一时愣在原地。
最后,李诗情带点自嘲地轻声说:“你就当,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吧。”
敏锐如张成,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小姑娘对自己有所保留。
他审过无数的知情人、嫌疑人和罪犯,这对他而言本是司空见惯的事,但他此刻却只觉一阵莫名其妙的烦躁。
可再看她湿润的眼眶,又好像什么气都消了。张成叹了口气,十指交叠,耐心地宽慰她。
“小姑娘,世上几乎没有什么是可以十全十美的,你没有必要因为我的遭遇自责,这不是你的错,”李诗情垂眸喝着拿铁,张成只能歪着头看她的反应,小心地照顾她的情绪,“我想要告诉你的是,多亏了你和肖鹤云的及时报警,爆炸才能被阻止,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李诗情被他说得很想哭。
他不是第一次对她说这些,而是几乎每一次,哪怕他不信任她的说辞,也会掏心掏肺地照顾她、安慰她,以另一种方式相信她。
李诗情再次用那种湿漉漉的目光望向张成,只是安静地望着,嘴唇有点难过地撅起来。张成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就在他踌躇之际,手机及时地响起了铃声。
接通电话后,张成的神情立刻变得冷峻而严肃,他对电话那头简洁地交待了些什么,挂断电话的同时利落起身。
他看向李诗情,“有新情况,我得走了。”
李诗情点了点头:“嗯,您快去吧。”
张成离去的背影宽厚而坚毅,李诗情注视着他离开,又用惊讶的眼神眼看着他折返回来。
只见他拿起那杯还没喝完的拿铁,对她举杯致意,浅淡的眼纹里带着笑意。
“味道不错。”
7.
李诗情给自己做了足足五分钟的心理建设,才深吸了一口气走进警局。
对于经手过45路公交车案的警员而言,李诗情和肖鹤云都是印象深刻的涉案人,因此哪怕李诗情换了身堪称淑女的行头,叶倩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李诗情?又见面了,你是来找张队的吗?”她有意无意地打量李诗情的打扮,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了些揶揄。
“啊?”李诗情的脸立刻红了,她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是来接我舍友的。”
不幸又幸运地,李诗情的舍友与案件的第一嫌疑人关系亲密,一大早就被带进局子里审问,直到如今的深夜。
李诗情跟叶倩描述舍友的模样,叶倩想起来了这么号人物,说:“她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出来,我先带你去接待室休息一下吧。”
“好的,谢谢。”李诗情乖巧地跟在叶倩身后,心头腹诽,警局这块的路她几乎烂熟于心了。
叶倩给她倒了杯水就离开去忙自己的工作了,李诗情环顾了一圈,拿出手机刷起了社交软件,装作不经意地从袋子里掏出了个U盘丢在桌下。
等了半小时左右,叶倩过来告诉她舍友出来了,她赶紧来到走廊,舍友果然在张成的带领下从拐角走了出来,一见到她就立马扑了过来。
“呜呜呜诗情,这里好可怕!”舍友埋在她的脖颈间呜咽。
第一次来警局就接受严苛审讯的人大多是这种反应,张成对此见怪不怪。他看向李诗情,她正温柔地拍着舍友的肩膀,轻声安慰她没事了。
张成不禁想起他出院后回到警局,察看45路公交案的相关资料时,李诗情面对审讯的反应冷静得超乎寻常,她有着心理承受能力无比强大,相较而言肖鹤云反倒略逊一筹。
可这样淡然,或者说防备心旺盛的小姑娘,为什么单独面对他时却会毫无保留地展现自己的脆弱?
张成看着她的目光变得深邃,李诗情却在这时与他撞上了视线。张成反应过来,对她扬了扬手,“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带她回去吧。”
李诗情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便带着舍友离开了。
出租车行驶了一段路,停在了红绿灯口,李诗情第无数次打开手机看时间。
红绿交接,出租车起步行驶,李诗情突然惊慌出声:“啊,我有东西落在警局了!”
舍友不以为然,“这有什么,明天去拿不就得了。”
李诗情摇头,“是很重要的东西,你先回去吧,我得回去取一下。”
她不由分说地要求司机靠边停车,下车关上车门后,舍友匆忙地摇下车窗:“可是门禁马上就要到了!”
李诗情摆了摆手,“实在不行,我去酒店将就一晚!”
说罢,她迫不及待地朝警局的方向跑了起来。
8.
李诗情跑到警局门口,撑着膝盖气喘吁吁:“警官,我有东西落在警局了……”
年轻警官看了她一会儿,恍然大悟道:“你就是李诗情吧?你的东西被张队捡到了。”
李诗情一愣,难以置信地抬头,看见年轻警官无比真诚的眼睛,突然觉得事情好像在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怀揣着不安的心,李诗情跟着年轻警官来到了天台,张成正在抽烟。
他吞云吐雾的姿态不似平常,少了几分谦和,多了一些桀骜,他用拇指和食指捏住烟嘴猛吸一口,看着灯火瓢泼的嘉林夜景,尼古丁在他嘴里滚了一遭,化作飘渺的烟圈吐出来。
李诗情站在原地,没有打扰他。年轻警官早就走了,张成随意地斜眼一撇,看见她之后便把烟掐灭。
“张警官。”李诗情走到离他两三步的距离。
张成从口袋里拿出U盘,“你丢的东西,是这个吧?”
晚风吹乱了李诗情的长发,她撩起迷住视线的碎发,“嗯。”
说罢她便作势要去拿。
张成却将U盘高举止头顶,李诗情扑了个空,她看向疑惑地张成,后者眼里居然闪过一丝戏谑。
李诗情顿时觉得有点难堪,仿佛所有见不得光的心思都被窥探得一干二净似的,下意识地就踮起脚尖再去够,脚下却不知怎的就是一滑。
张成眼疾手快地勾住了她的腰,将她轻轻拥在怀里,只一瞬,很快便将她扶起来站好。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李诗情甚至来不及记住张成怀里的温度,现实便将她从美梦中无情抽离了。
“把它拿回去之前,可以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吗?”张成问得轻柔,却容不得她说不。
李诗情与他四目相对,“好。”
小姑娘矮他一头,今天罕见地穿了不过膝的裙子,天台没有开灯,张成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灯火通明的城市照亮了他的半边侧脸,以及他眼底浮动的暗光。
“你是故意把U盘落在这里的吗?”
“嗯。”
李诗情答得不假思索,张成不给她反应的机会,立刻接着问:“这么做是为了有合理的借口找我吗?”
李诗情的脸上闪过一丝仓皇,她没有料到他会问得这般直白,但已经开了这个口子,哪有退缩的道理,于是她心一横:“是。”
听出了她语气里的焦躁和退却,张成一如既往地及时宽慰。
“别着急,最后一个问题了。”他定定地凝视着她,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我们真的很久以前就认识了吗?”
李诗情却奇迹般地冷静了下来,因为只有有关爆炸和循环的问题,她是完全不惧怕的。
“为什么这么问?”她反问他。
张成没想到她的状态转变得如此迅速,但还是没有逃避她的问题:“我确信爆炸案之前并不认识你,但如果真是这样,你的很多反应和行为都无法解释。”
李诗情不满意这个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这句就问得有些无理取闹了,但她理直气壮的模样却让张成实在没气可生,只能无奈地投降:“如果不想说,可以不回答。”
他将U盘放在了她的掌心。
哪怕依旧快得几乎没有留下任何余温,这次李诗情却记住了张成手掌的温度,她将U盘紧攥在手心。
“你想知道的我都会说,可是你不会相信我的。”
“为什么这么笃定?”张成好整以暇地期待她的答案。
她总是高深莫测又讳莫如深,分明很想把一切都告诉她,却不知出于什么理由硬生生自己憋着。
她对他有莫名的期待与信赖,却也没有道理地不信任,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讲道理的小姑娘?
“以前你也问过我的,我如实回答,你从来没信过我。”
他的目光太过温柔,信念感太强,她几乎要忍不住松口了,可想起之前那几次她坦诚相告换来的都是他的怀疑,李诗情满腔希翼就只剩下心灰意冷。
“既然U盘找回来了,我就先走了。”
她强迫自己转身得干脆,刚要抬步离开,张成就两三步挡在了她面前。
“时间也不早了,你一个人打车不安全,要不要我送你回去?”他问,字里行间都是可靠的安全感。
李诗情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宿舍门禁已经过了,我在附近找个旅馆歇一晚就好。”
张成皱了皱眉,他摸着下巴思考了半晌,试探性地问:“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去我家?”
李诗情吓了一跳:“不会打扰到您的夫人和孩子吗?”
她警惕的眼神让张成觉得十分好笑,他勾起嘴角,眼睛也笑弯:“谁跟你说我有家室的?”
“呃……”李诗情无言以对。
伶牙俐齿的她少有地彻底吃瘪,张成的心底冒出一点幼稚的成就感。
他放缓了声音解释道:“我这岁数确实不小了,按道理来说确实该成家的,但我是个不婚主义。”
李诗情的记忆回到去医院探病无果那天与肖鹤云的对话。
“他比你至少大二十岁,这样的年纪肯定有家室了,你……要不还是再仔细想想?”
肖鹤云的话一直萦绕在李诗情的脑海,她自己也的确先入为主,因此一直有意压抑自己生生不息的情愫。
可如果张成现在也是单身的话……
堪称疯狂的喜悦以势不可挡的速度淹没了李诗情。
她往前走了一大步,拉近了自己与张成的距离,后者没料到她的动作,讶异地睁大眼睛,却没有后退。
只见小姑娘的笑眼水汪汪的,雀跃和欢喜几乎要溢出来了。
“那就,叨扰张警官了。”
9.
车子在地下室停稳后,李诗情刚准备解开安全带,张成喜怒不明的声音便从侧面传来。
“李诗情,你一直这么不设防吗?”
“什么意思?”李诗情疑惑地问。
她天真无邪的反应看得张成一时语塞,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焦躁地点了几个来回,有点无奈:“男人单独邀请你去他家留宿,很可能对你有不轨之心。”
李诗情拖长了哦的尾音,轻松道:“你不会的。”
她的手指摸到安全带的按钮,正准备施力解开,张成宽厚的手掌便覆了上来,将她的手背严严实实地包裹住。
李诗情几乎忘了呼吸,心脏跳动的声音几乎要掠夺她的听力,她怔忪地抬头,却发现他的五官近在咫尺。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张成哑着嗓子说,语气里带着危险的笑意,幽深地视线直直望进李诗情的眼眸,“小姑娘,我也是男人。”
李诗情并不害怕,她知道张成是故意的,他不过是假扮坏人,试图唤起她的警惕心罢了。
她知道他用心良苦,可她自己也没办法。
无条件地信任他、依赖他,不知何时已经成为了李诗情的本能,再浩瀚无垠的理智也无法带她逾越这座鸿沟。
“你和那些男人不一样。”
她无比坚定,张成久违地感到了挫败。
他认输了似的叹了口气,摁着她的手指解开安全带,刚想坐回驾驶座,就听到李诗情开口。
“而且,就算是那样,我也没什么好怕的,”她停顿了一下,似乎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才接着说,“我们都是成年人,而且还单身,不是吗?”
张成愣住了。
“李诗情,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张成凌厉的目光几乎要将她看得无处遁形,她心跳如擂鼓,手指和声线都控制不住地发抖,不知是害怕还是兴奋。
李诗情强迫自己迎上张成的视线,哪怕声音发颤,也要壮着胆子将她心底的话说出来。因为她知道,错过这次,自己大概就再也没有这样的勇气了。
“张警官,你说男人邀请女人去他家留宿,很可能有不轨之心,可你有没有想过,答应了邀请的女人,也可能动机不纯呢?”
逼仄的空间是暧昧的温床,稍微靠得近一些,温热的呼吸便能伴着视线流连成为彼此的导火索,电光石火之间达成互燃。
张成分不清是闻到的水汽是炎夏空气的潮湿使然,还是来自眼前的年轻女孩纯净又湿润的眼眸。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李诗情看到张成的眼神变得深沉,似乎还藏着些玩味,在某一刻,哪怕是极为短暂的一瞬,她在他眼中好像不再是个小朋友了,而是个女人,或者换个更合适的词,是猎物。
这样的认知让李诗情兴奋得濒临失去理智。
她用指尖勾住张成的衣领。
“张警官,我想吻你,”李诗情说,“可以吗?”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