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乔】缥缈尘雾
-我流星际 有一定扩大参考DE灰域设定
-少将王杰希x研究员乔一帆 先婚后爱
-不影响阅读的一句话韩戴
-战线拉的过长了 如果有bug请速速提出orz
(1)
一切都是慢慢悠悠。
海浪追加陪伴着小孩的愿望,从头到尾的都是湿润,好像在城市中间劈开大洋,点上薄荷味道的烟,不用搅拌,摇晃在心上。
王杰希马上要离开僻静的海洋。
逐渐降低音量,重复的桥段混合芳香。这是唯一的蚌壳化石,或许可以敲开倒灶的幻想。今天一定有弯弯的月亮,和白昼一起呼唤云朵的彷徨游荡。去掉半拍漂漂亮亮,中断接通的声道,因为想法被骗往宝藏。
“王少将,”ai的声音可一点也不动听,“...
-我流星际 有一定扩大参考DE灰域设定
-少将王杰希x研究员乔一帆 先婚后爱
-不影响阅读的一句话韩戴
-战线拉的过长了 如果有bug请速速提出orz
(1)
一切都是慢慢悠悠。
海浪追加陪伴着小孩的愿望,从头到尾的都是湿润,好像在城市中间劈开大洋,点上薄荷味道的烟,不用搅拌,摇晃在心上。
王杰希马上要离开僻静的海洋。
逐渐降低音量,重复的桥段混合芳香。这是唯一的蚌壳化石,或许可以敲开倒灶的幻想。今天一定有弯弯的月亮,和白昼一起呼唤云朵的彷徨游荡。去掉半拍漂漂亮亮,中断接通的声道,因为想法被骗往宝藏。
“王少将,”ai的声音可一点也不动听,“9分47秒后Hierba号客用舰将进入航行轨道。”
王杰希关掉模拟电子屏。
他走出K-47星上的联邦储备驻地,从灰白色的通道左拐直接可以登舰。现在不是动用军资的好时间,所以民用客舰成为跨越星际空间点的首选。
“必备项目,”方士谦是这么给他解释的,“即便现在已经开始用星年记法,仍然有人喜欢看大家做足表面功夫。”
“轮到我了?”
“对,轮到你了。”方士谦耸耸肩,“上一个是韩文清少将。”
“轮休”,大家都这么称呼它,简单来解释,只是一种表面性的“权力制衡方法”。各个分属战队的指挥官通过一段时间的离开战区,暂停服役,从而拉缓战线情况,耗费更多的资金投入以便上层捞油水。除了兴欣这个编外制动小队以外,每个老大在一个新纪年里都得轮一回。
在西莱斯特星系里最近处于春月,一切都模拟的恰到好处——温暖的季风,沾染点寒意的温度和拍打在脸上的湿润。每颗星球都喜气洋洋,假装自己生机勃发,反正不在“春天”发芽的地方都可以丢掉。同时这里的主星是王杰希的家,他甚至有点庆幸老头子们给他挑了个这么好的时间休假,一个可以让他方便地呼吸新鲜空气的时候,因为一到冷的天气西斯莱特的压力衡场就会变得一片狼藉,怎么补救都不见成效。
王杰希不得不跟着一群忧心忡忡的中年客完成时空跳跃,看着他们同样忧心忡忡的宠物蜥蜴肆无忌惮地趴在应急扶手上,好像这是条柔软舒服的主人的胳膊。
航线并不停靠主星,它的终点是一个度假天堂,非常适合蜥蜴和有钱无脑的阔佬们光临。王杰希在新开的通道里下舰,再自己上手小型飞行器往主星走。当然他稍稍那么逛了一逛,看见当地特产的小零食时还拎了两袋回去。
“要那个椒盐的,欸,欸,你拿牛奶的干嘛?”和他开着实时通讯的方士谦在屏幕那头叫嚷,“听见我了吗?嘿?”
“不是给你买的。”王杰希言简意骇。
“你XX的,”方士谦翻了个白眼,“有没有良心?”
王杰希没理他,开启能源核,踏上回家的路。
(2)
“总算完成啦!”
研究员们在仄闭的实验室里欢呼雀跃。
刚刚结束探测三个新磁场,乔一帆觉得自己的脑袋还在嗡嗡作响,不过总算是把现阶段的工作告一段落。作为一个助理研究员,干活是不可避免的,所以他一向努力的很。
“接下来的休假你不会又要留在研究院吧?”戴妍琦刚换上自己的毛茸茸外套。
乔一帆洗完手,摇摇头,“我回家。”
“行,那有空就可以出来玩嗷!”小姑娘分了他两块糖,“尝尝,艾维星特产。”
乔一帆把糖接过来,没吃,而是好好地放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艾维殖民地?”他想了想,“在……科尔伯特星系?”
戴妍琦纠正他,“现在要叫艾维诺共和国啦。”
“嗯?什么时候解放的?”乔一帆微微诧异,他可能投入工作太久了,“我没看见新闻讯息。”
“昨晚,”戴妍琦嚼吧着糖,“扫尾完成,今早老韩就来找过我咯。”
“天啊,”乔一帆笑着揉揉额头,“认真的吗?”
“我偷偷跑出去的,嘿嘿,”戴妍琦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就出去了那么一小会,真的,没骗你!”
乔一帆哭笑不得,“还好没被发现,不然你完蛋了。”
戴妍琦吐吐舌头。
回家的路不长,同一个星系间只不过是航线问题。乔一帆对着电子眼扫描虹膜,读票上了穿梭舰。因为离始发站近,所以几乎没什么人。乔一帆随便挑了个位子坐下,把双肩包放在腿上。全封闭的舰仓为了缓解恐慌,贴心地做了虚拟屏幕,大概是蓝天白云一类的风景。空调开的有点冷,乔一帆感觉肩膀从骨子里发凉。
“一寸灰,“他小声查阅自己的光脑,“家里有吃的吗?”
得到确切答案之后乔一帆叹了口气,拒绝了让机器管家预订送货上门的提议。营养剂管饱,冰箱里一排一排不要太多,五花八门的口味都有。
总算到家,乔一帆突如其来感到疲惫。营养剂不喝也没事,他把东西稍微理了理就去洗澡。家里好久没住人,尽管有定期打扫,但总归不像个能好好休息的地方。乔一帆把被子扯来扯去,拍了好几回才变得松软。他躺进还没有被温度笼罩的被窝里,想要好好睡个好觉。
“把免打扰模式打开,”他的最后一句是吩咐光脑和机器管家,“唔,除非是红色级别的来电……”
真的好累。
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掉,却发现内陆帝国牢牢架设住边缘,不让他闭上眼睛。从太阳穴开始神经突突的跳,血管清晰地肿胀,妨碍思绪化解成无言蜜糖。四肢已经睡着,但头脑不肯罢休,还要在思维海里闹一闹。
工作后遗症能不能算工伤?
乔一帆认命地起床,揉揉脑袋,发现已经发烫。
(3)
急救室不是个好地方,尤其在家庭医用机器人普及的时代里,来医院注定着你受了重伤,或者马上要沸腾。
乔一帆小心地侧身给运输机器人让路,它们训练有素地快速移动一具血肉模糊的人体,鬼知道还有没有呼吸。有两台护理机器人在护士站里充电,唯一一个货真价实的“护士”小姐正撑着脖子在工作区域内打哈欠。
无非是喝个药打个针的事情,要不是家里的医用机器人因为长时间没有维护已经报废……
乔一帆尴尬地摸摸鼻子。
“走吧,”王杰希手里提着一个新的家庭医疗机器人,是最新的型号,“去挂一下盐水再回家。”
言下之意是,来都来了,索性解决完再走。
乔一帆乖乖跟着去打吊针。
王杰希跟他并排并坐在输液室的独间里,大概四平米的小房间里堆挤着沉默和疲劳,肉眼可见的红血丝同时包围在两个人的眼睛里,默契地喧嚣着不宣而发的断档。
就在40分钟前,终于正式开始休假生活的王杰希少将推开家门,发现机器管家吱吱吱叫的像个小老鼠似的,眼睛里跳红灯。他被整的满头雾水——因为长时间没有授权更新,这位小管家的语言系统跟不上版本数据的显示分析。王杰希只好跟着它上楼,整个屋子暗沉沉,勿扰模式生硬地坚挺在墙壁上。推开房门,王杰希正好一把捞住似乎想下床但直愣愣一头栽下来的乔一帆,也就是他的法定伴侣,这间房子的另一个权限主人,忘记给小管家升级的罪魁祸首之一。
还好接的稳,他想,不然摔到地板上,好不容易带的特产就得碎光。
“吃过东西吗?”王杰希开口问他。
“啊,没有,”乔一帆回神,“不是,我的意思是我……”
王杰希从口袋里递出一包小圆饼。
乔一帆感激地接过来。
他饿坏了,又因为消炎药水导致整个人反胃。再不填点东西到肚子里,就该早点去配瓶治疗胃炎的新盐水。这份小零食真的很香,软软糯糯的谷物充满营养。乔一帆一个人吧唧吧唧差不多快吃完了整袋子饼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个王杰希,赶紧尴尬地把最后一块递回去。
“那个,谢谢,谢谢少将。”他笨拙地道谢,“您也吃一点?“
王杰希看看油纸袋里唯一人畜无害的圆饼,默默拿了起来。
咔啦。
真的很好吃。
这个味道比椒盐的好吃一百倍。
他用医院随处提供的一次性消毒纸巾擦完手,视野内却出现一颗糖。王杰希侧头对上乔一帆湿漉漉的目光,对方诚恳地给予他许久不见的甜蜜和美好。
“是朋友给我的,”乔一帆没有挂水的手微微摊开,“应该甜的。“
肯定甜的,他想。
“太累了就先睡一会,”王杰希把椅子靠背放下来变成床,“我出去接个通讯。”
私人输液室里静悄悄,王杰希掩上房门,假装自己有很多事情要忙起来。思来想去他拨通高英杰,把小伙子吓了一跳,以为出什么大事要帮忙。
“少将!”高英杰咽了口口水,“有什么吩咐?”
王杰希满脸严肃,高英杰思来想去总觉得大事不妙,于是又重复了一遍问话。
“上次你跟乔一帆去吃的甜品店,叫什么?”
王杰希一本正经地问。
高英杰差点裂开。
……就这?就这?就这???
“是西莱斯特主星光辉大道37号的卷云猫咖,少将,”他完整的回答,“一帆最喜欢那里的草莓蛋糕。”
“好的,谢谢你。”王杰希毫不犹豫地挂断通讯。
高英杰欲言又止,旁边的刘小别还处在紧张状态,“怎么?出事儿了?少将不才刚走大半天……”
“没事儿,”高英杰悲怆地摇摇头,“可能是少将太久没过家庭生活了。”
刘小别冒出满头问号。
(4)
乔一帆对于桌上摆着的草莓蛋糕又惊又喜,感动非常。
天知道他已经多久没吃到像样的东西,拜托,这是草莓蛋糕,新鲜出炉的糕坯,甜度正好的鲜奶油,以及不是克隆培育的原生态草莓。
没有人能拒绝得了它!
“谢谢您,少将,”他的语气充满喜悦,“我真的很想吃这个!”
王杰希正准备说不用谢,顺便自然地拍拍乔一帆的肩膀,对方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向餐桌扑去。他的动作如此快速流畅,王杰希一瞬间有些怀疑之前那个挂盐水的病怏怏发烧小孩儿究竟是谁。
医疗技术真发达,一针下去就见好。
王杰希兀自拉开冰箱门,对着一排营养剂斟酌挑选。乔一帆听见动静,从蛋糕里抬起头。
“您不一起吃吗?”他指指店家送的另一份空盘,“我以为这是双人份……”
王杰希立刻关上冰箱门,坐到餐桌上了。
“你还在生病,不要吃太撑。”他拿起叉子叉了块草莓,“吃完了就去休息。”
难得好觉,在充满劳累的空气里发酵出新鲜的梦。这回乔一帆沾到枕头就睡着,脑袋也不会自己碎碎念。王杰希洗完澡发现主卧的床空空荡荡,只留下躺在上面的曾经的痕迹。再扭头一看,果然隔壁客卧里被子鼓起一个包。
他没来由有点受伤,叹了口气嘱咐机器管家尽快更新,然后在8个小时后叫他起床。
他没有做梦,只是单纯的想起来他的婚姻。那时他刚刚升上少校,然后结了一个不得不结的婚,和素未谋面的“这一届里最优秀的电子空间基点关键技术论证综合人才”乔一帆研究员——也就是隶属于联盟军部的最大军用技术研究所的新人骨干成员——假装恩爱多年喜结连理。接下来,坦斯纳星系被人类顺利平定,原因是当地生物建立起的“帝国”被这个微不足道的消息给完全瓦解。
你看,有时人类是很难划定“高智”和“低智”的界限的。任何情绪化的生物,在中枢神经的叫嚣下都会出现躁乱和暴动,以及由于天性愤怒反而自我瓦解的笑料。极端感官刺激出感性的泡沫,单纯地以军事力量或者科技水平来断定面前长了黏糊糊触角的紫灰色玩意儿是“高智生物”,实在有些堂皇。
然后呢?
战争仍在继续,他还是少校,乔一帆也仍然是个助理研究员。工作一成不变地平稳运行着,抽签抽中的缘分就是如此草率。王杰希自诩已经尽到责任,尤其是在萌生出无法判定性质的感情后(方士谦笑称这叫认命),他更加注重顺理成章。当年为这种人换地的荒谬方式不可置信的老家伙们都住进了营养舱,其他没有被抽中的小孩则陆续在王杰希的生活里出现——他们是他的法定丈夫的同事和朋友。而制作签条的那位叶大神也神龙不见尾,鬼知道一天天在哪里作妖。
他明白这是对自己和乔一帆两个人的不公平,情感退化的结果就是婚姻只是电子契约作罢。聚多离少算什么呢,反正他们没有道德义务履行法定职责,充其量只是在公共场合手挽手让媒体小拍一下而已。
但王杰希想,4年了,自己还是有点喜欢乔一帆的。
他的工作导致他碰不上什么花花绿绿的男男女女,队伍里的几个小辈总叫人头疼,同龄人里没有互相嘲讽已经是万幸。如果没有给他安排婚礼,王杰希总觉得他得退役了才能考虑情感生活,况且他的直觉一向很准。有些人一看就是伴侣,有些人一看就只是朋友。
有些人,他却总是看不透彻。
他累坏了,他们都累坏了,这是少有的假期,碰撞在一起。家里不再空荡荡,马上就会充满人烟气息。他们共同怀着美好的期盼,希望安安定定,希望留滞精心,希望在至少这一小段闲暇里,通透无边痕迹。
可惜,事情总是不如意。
(5)
乔一帆百分百笃定,这个鬼地方的折叠浓度高的不对劲。
“4频多级紊乱,”他作出判断,“至少的,我的意思是。”
王杰希在凛冽的风里微妙地沉默。
“这里不应该出现基点,”他慢慢消化着信息,“这是个‘果壳’区。”
“但现在‘果壳’明显被填满了,”方士谦的声音从身后的飞行器音箱里外放出来,“小乔,能不能查出来基点重叠的原因?”
乔一帆略有迟疑,“……我试试。”
在假期开始的第一个白天,王杰希主动提出和乔一帆好好坐下来吃点人吃的饭。菜是热乎乎的,军供的非合成物质,新鲜程度搭配厨房机器人刚刚更新完成的烹饪系统,两个人都快化在饭桌上了。这时候,所有不至于尴尬的无话可说都化解在浓稠的汤汁和筋道的牛肉里,解放麻木的味蕾,真是来之不易。
到了现在,王杰希想,还好吃完了这顿饱饭。
感谢方士谦,解决了无所事事的假期下午。王杰希接起通讯的时候就觉得准没好事,果然不出所料他的好副官结束了他刚刚开始的休息。准确来说,是解决了他们这对军部招牌夫夫的共同闲暇。
在距离微草所处前线战场不到三个节点的空白星域,俗称的“果壳”区,强烈的电磁波辐射扭曲变形。第一个发现的人是刘小别,突如其来的冲击差点把他偷偷给自己拉到主舰的音乐库电波神经给崩裂了。发现问题的微草成员立刻进行调查(当然是非常,非常谨慎的),调查的结果就是千万不要再继续浪费时间和精力对付这个正在膨胀的东西——除了确定内部出现吞噬黑洞和正在疯狂变大这两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以外,他们查不出任何东西。
“专业不对口啊,”方士谦再怎么乐观也笑不出来,“又不能上报,也怕它炸。”
有些事情不能让老头子们知道是心照不宣的事情,毕竟他们可不愿意管“士兵”的死活。至于眼下这个“电子空间基点高度聚集重叠导致形成极不稳定的新维度”情况,有谁能比乔一帆这位业界翘楚和少将伴侣更来的专业可靠呢?
他们连夜翻出了老家的大门,王杰希的私人飞行器直直跳跃所有路障一般的空间节点,直冲离事故中心不远的唯一一颗能落脚的星星,也是在这个空白星域里为数不多能找到的坚硬固态物质聚合体。专业的术语搞的大家头疼,乔一帆不免把现状解释的更清楚一点。
“我更偏向于人为,也许是在做大幅度的空间跳跃?”他看着不断跳动的数值,“我是指,也许有人想要跨越非正常量度的空间……”
这样说大家都差不多明白了,远距离的空间跳跃是通过一个又一个的空间节点来完成的,而带有自我电子数据的节点就是俗称的基点。每个基点都被登记造册,方便建造基点站进行管理——运输、储存、战备,它们是宇宙母亲给予的资源礼物。
“源头可以找到吗?”王杰希走到乔一帆身边,“做一下筛测。”
乔一帆戴着露指手套,在仪器上敲敲点点。
“不行,完全是无底洞。”他摇摇头,“三段常频讯号都掉进去了,没有回音。”
这不是简单的冲击,没人知道这个马上就要形成的新维度里会蹦出什么妖魔鬼怪。首先遭殃的是微草前线战区的部队,不论是高智生物的军队也好,亦或者是大幅度的电磁波攻击也好,他们都得作为“就近部队”冲到前线,并且不能耽误正在进行的战事。况且,浓度如此之高的基点聚集群,大家的常识都不免将它偏向最坏的结果。
黑洞。
一旦黑洞出现,微草就不复存在了。而按照可参考的数据资料来说,弧度圈内再往外的蓝雨和雷霆,以及正在靠拢的霸图,没有一个会幸免。
“队长,要不要上报?”高英杰在扩音器里发声。
王杰希看着一片浩黑的天幕,帮乔一帆紧了紧衣领。
“不行,”他缓缓地说,“不能让上头那帮子吃粮饷拿这个当筹码。”
(6)
前线仍在战争,无声的炮火穿梭各类气体和真空,想尽办法摧毁敌对的战旗。他们沉浸在湿漉漉的硝烟里,用愈加更新的科技手段完成本能的兽性。
“小乔,喝点热柠茶。”高英杰把杯子递给他,“知道你最喜欢这个啦。”
乔一帆接过杯子,朝他笑了笑。
在后面的窗户边和方士谦讨论现况的王杰希不由自主分了一只耳朵到乔一帆身上,热柠茶?原来他喜欢喝这个?那为什么不在家里喝?他从来没见过乔一帆在家里喝热乎乎的饮料,可能只是见面的次数太少了,他想。
“你在听吧?”方士谦怀疑地盯着他。
“在听,你继续说。”王杰希把思绪收回来。
“小乔也说了,目前没有办法干扰频波,只能加快基点聚合让它更快地反应,这样就可以知道我们面对的是什么了。”
“那如果是黑洞呢?”
“……欸,那再干扰一下?”
乔一帆适时地走过来,“我刚刚联系了研究所的同事,他们正在赶过来。”
然后他朝王杰希眨眨眼睛,“偷偷的那种。”
王杰希点头。
方士谦做了个投降的动作,把地方让给他们。
他们终于再次并排站在一起,上一次这么做是什么时候?登记结婚吗?大家都默契地忘掉这些事。
“我们多久没见了?”王杰希打破了尴尬。
“唔,”乔一帆仔细地想了想,“八个多月了。”
“八个多月,”王杰希重复了一遍,“你八个多月没有休假了。”
乔一帆知道他在道歉,“没事的,少将,我也没有很累。”
王杰希转头看看他。
“……好吧,我承认是有点累。”乔一帆马上败北,“但您也很久没有休息了,不是吗?”
“也还好,”王杰希有点犹豫,“不参加正面冲突的规模化战役也没有很累。”
乔一帆握着手里暖烘烘的茶杯,“您觉得这个新维度会是什么?”
“出于私心,我希望它只是个时间遗骸,或者丢点垃圾出来。”王杰希揉揉太阳穴。“不要再来新的战争了,微草的战资分配……你呢?”
“我希望它不是黑洞,”乔一帆转头看舰外的星海,“但从专业角度来说,我真的很失败,因为我什么也检测不出来。”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王杰希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璀璨,“没有你,我们会更加束手无策。”
乔一帆没有接话,他松出一只手贴上新型合金透明材料,一点点的冰凉通过触碰传到他的掌心。远处是喧嚣的坦塔星域,微草作战的地方。那一颗颗灰暗的星球,还未被命名,一个一个笨拙的藏匿自己身下的黄金白银。所有的资源将在胜利后被整合在一起,“联邦需要它们”,道德家们用蓝色桔梗花编织出漂亮的愿景。
其实他不喜欢星星,它们寻觅,珍藏,然后绽放彻底。一点到万千,流逝太早,不足以支撑上升。漂浮到坚硬,嵌入沉静,分贝不需要调整就达到预期。芸芸众生站在陆地,心底贪婪表面呼吸,中断眩晕。新的名词是繁星,闪烁光明。不愿意坠落就不可以沉迷,涣散聚集逐渐清晰,感恩失踪的生命,投递崭新日记。
原来是星星。
吹拂永不停息。
“少将,”他状似无意,“也许处理完这个,我们谈谈吧?”
王杰希没有回应。
乔一帆慢慢转过头,对上在自己视野偏上的眼睛。
“谈什么?”他问的晦涩不清。
“我们说好了的婚姻协议,”乔一帆的热柠茶逐渐变凉,“少校,5年的期限……可不可以提前一点?”
(6)
戴妍琦咋咋唬唬进入微草的主指挥舰,后面跟着个扛东西累死累活的盖才捷和不知道为什么冷着脸的邱非。
“小乔——”她用音量表达自己对朋友的思念,“这里好大——”
“她第一次上舰吗…?”高英杰呆滞地喃喃道。
“她,她应该是第一次看你们微草的战舰,”乔一帆勉强判断,“她应该去过霸图的舰队的。”
“我们的战舰有什么特殊之处吗?”高英杰抬头看头顶中规中矩的银灰色电子漆。
“我真的不知道,”乔一帆同样疑惑,“难道你们做了什么我没看到的节日布置吗?”
高英杰惊恐地摇摇头。
周烨柏和刘小别被派来恭迎专业人士来访,终于解放了快要瘫倒在地上的盖才捷。“这不公平,这太不公平了,”他气喘吁吁地说,“凭什么都是我来搬?”
“哦?”邱非斜睨他一眼,“来的路上是谁把别人的客舰给弄坏了?”
盖才捷一口气硬生生堵住,良久,他小声地为自己辩解道:“我只是手痒嘛……谁知道那是个自净按钮……”
“然后我就被莫名其妙喷了一身水?”邱非的脸黑了。
“靠,你借来的客舰,世界上哪有人会往自己的客舰上装一个喷水系统啊!!”盖才捷哀嚎。
刘小别和周烨柏充满呆滞地对视一眼,顺便努力憋笑。
“邱非借了谁的客舰?”乔一帆小声问戴妍琦。
“喔,他找叶修借的,就当过他导师那个。”戴妍琦嘴里吃着东西,“说是他的一个小弟……啊不我是说下属,叫什么包子的,唔,私人舰。”
乔一帆差点就大声笑出来,看着邱非黑透的脸和那身大家终于意识到哪里怪怪的的清洁员制服好歹憋了回去。
“……想笑就笑吧,”邱非恢复了一点平静,“这身衣服也挺舒服的。”
乔一帆终于忍不住,带领刚知情的所有人一起“哈哈噶哈哈哈哈哈哈鹅鹅鹅鹅哈哈哈哈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哈哈哈哈哈”起来。
“……嘶,我怎么觉得除了你家这个,其他这三个小朋友都不太靠谱?”方士谦远远地站在上方的走廊里看底下一行人穿过入舰通道。
“他们都是专业的,”王杰希的声音只有一丝迟疑,“……一帆是这么说的。”
事实证明,能闹腾只是因为年轻。工作起来,他们马上进入了状态。
“切换频率,”邱非扶了扶自己的监听耳机,聚精会神盯着屏幕上的波纹和数据,“到B线,走三倍滑速。”
盖才捷调整着旋钮,戴妍琦唰唰地记下不断跳动的数据,乔一帆噼里啪啦地在光屏键盘上输入测试。他们已经把这片倒霉地方的里里外外挖了个透,通过大批量的精准计算,判断出基点群的时间跨越程度。
“膨胀速度目前趋于稳定,”戴妍琦报告道,“追加探测数据。”
盖才捷按下几个花花绿绿的按钮。
“切频。”邱非手动推动着滑钮,“到C线,走七倍滑速。”
由于前方完全是茫然未知,他们商量好还是采用最笨但是最不容易出错的人工检测。一遍遍地调试数据,一遍遍地计算核对,一遍遍地切频切速。没人知道自己正在面对什么——所以把一切交给电子信息,似乎见不了成效。
大概的测算结束后,乔一帆又丢了几个长波频进去,仍然没有回音。四个领域内不是顶尖但一定是重要的未来之星凑在一起,最后拍板决定先等一段时间的回音。
“在达到2.5倍密度空间单位之前,我们不会再做什么。”乔一帆向微草众人表达观点,“达到数值后,我们的技术才能观测到新的东西。”
没人提出异议,这是他们四个的专业,不容置疑。
“休息一下吧,幸苦你们了。”方士谦热情地邀请他们来尝尝微草工作餐,“喜欢什么味道的营养剂自己挑哈。“
乔一帆左思右想准备拿下一个抹茶味的,还没伸手就被王杰希轻轻按住肩膀。
“嗯?”他转头。
王杰希的表情没有一丝起伏,“来一下我的舱室。”
乔一帆不明所以地跟过去。
用虹膜打开舱室门,跟在王杰希屁股后头的乔一帆顿时一愣——桌上摆着热腾腾的饭菜。王杰希边脱了外套边准备去洗手,看着傻站在门口的乔一帆有些奇怪,“进来吧?”
乔一帆心情复杂地关上了门,不忘上了道锁。
“少将,”他艰难地问,“背着自己的下属开小灶……您真的确定这样子做是对的吗?”
(7)
王杰希有一点尴尬,一点僵硬,一点无奈,一点窒息。
然后他风轻云淡地挽上袖子,挤了一点免洗消毒液在手上。
“虽然是合成食材,但是我自己炒了。”他的语气平淡如水,“有你喜欢的豆腐蘑菇羹。”
乔一帆立刻洗手坐下来准备开饭。
“谢谢您,少将。”他的笑容和感激发自肺腑,看不出一点背叛革命的愧疚和自责,“您也快吃吧。”
说着,他又起身给王杰希倒了杯水。
吃完饭乔一帆准备回他的舱室去休息,但王杰希把他拦住了,告知他“我们还在合法伴侣关系内所以似乎他们并没有给你准备舱室”的悲惨消息。乔一帆刚想说让机器人弄一下不是很快吗,结果王杰希的眼神让他一下子充满痛苦的内疚。
……啊,这。
“你不跟我一起住的话,”王杰希尽量表达地委婉,“嗯,可能会有点影响,呃,有点困扰。”
虽然都是自己人吧,但在大家的认知里,他们两个的确不太应该分房睡。
“会有闲话,小别他们吵吵嚷嚷,你知道的。”王杰希继续道,“还有柳非,她总喜欢到处聊天……”
“我明白了,”乔一帆尴尬地转回身,“您这还有多的被子吗?我睡沙发。”
王杰希找了床干净被子和枕头出来,铺在沙发上,但自己坐下了。
“我睡沙发。”他不容拒绝地摆摆手,“你先去洗澡吧。”
乔一帆推脱了两句,失败了。
洗完澡出来换王杰希进去洗,乔一帆忐忑地坐在王杰希的床头。他不是第一次来到微草的战舰,但却是第一次在这里过夜(虽然用过夜来形容眼下黑白不分的昼夜不太恰当)。床头柜上摆着两本罕见的纸质书,看得出一直在被翻阅,暗黄色的书签落出一个小小的折角。除此之外是密码抽屉,一个印着微草队徽的水杯。虚拟光屏悬浮在桌面上。如果需要,他可以轻松地查阅需要的战报、信息和资料,也可以利用脑内光脑对接直接下达需要的命令。
乔一帆堪堪准备睡下,但在沾上枕头前又感觉太不好意思。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钻到沙发上的被窝里去了。这是王杰希的房间,哪有主人被挤在沙发上睡觉的道理呢?
王杰希顶着还没吹的头发出了浴室,发现床上空空荡荡。他走出内室,果不其然沙发上鼓起一个小包。
他走过去,乔一帆把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一帆,回床上去。”他不可察觉地叹了口气,“说好了你睡床。”
乔一帆一动不动。
王杰希只穿着浴袍,还没去吹头发换睡衣,一滴水珠落在地毯上,浸染开一个深色的小圈。他看着乔一帆的睡颜,突然鬼迷心窍。
“我把你抱回去了?”
话说完王杰希自己先是一震,然后就看到乔一帆的睫毛猛烈地抽动了几下。
行,还装睡。
他们在沉默的空气里对峙,王杰希敏锐地感受到乔一帆由于刚刚的语出惊人而不自然地在被子底下动了动手。
话都出口了,王杰希想,唉。
他俯身,左手托进乔一帆的肩膀,右手在大概正确的位置同时探伸进去。他的鼻息直接打在乔一帆的脖子里,潮湿的浴袍透过一层薄薄的被子浸透温热的皮肤。
乔一帆真的很努力在挣扎,终于,在王杰希把他马上要托起来的时候睁开了眼睛。
“咳咳……内个,少将,”他的耳根子红的彻底,“我,我睡着了,其实。”
颠三倒四,语序混乱。
王杰希的动作停住了,但是也没有把他放下来的意思。
“回床上吧,”他温声相劝,“你今天很累,病也还没有完全好。”
乔一帆还是一副“不不不不不不……”的样子。
王杰希一不做二不休,仍旧把人裹在被子里抱起来,不顾乔一帆的失声叫喊,把人带进卧室了。
在厨房偷吃了一包小零食后准备回舱室的方士谦路过他们的门口,恰好听到,心里“哎哟嗬”了一下。
这不感情挺不错的?他看看紧闭的门板,看来当年为了省钱没做强隔音的决定也挺不错……
乔一帆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愁,第二天碰上方士谦奇怪的眼神后更加愁。
天啊,他拿被子捂住脸,真要了命了。
(8)
三天很快过去,似乎在微草旅游的研究院四人组每天这里逛逛那里逛逛。在明面上王杰希仍然在休假,他们也在休假,所以战事暂时协商“告停”。看着流水账过来过去,负责相关的柳非唉声叹气。
“被头上的赚钱就算了,”她看着不断减少的库存,“咱们的专家外援怎么那么能耗吃食呢?”
乔一帆心虚地低下头。
因为他知道,就凭戴妍琦和盖才捷选妃似的选前线专供多口味帝王级营养剂的量,不足以支持后勤支出这一伟大事业。真正的罪魁祸首,是每天王大队长亲自下厨给弄的合成食材。光是那个偷偷摸摸的对接运费……
公款吃喝害死人呐。
变故在第四天开始,突然暴涨的数据,让正在品测“只有军方前线才会提供的定制款抹茶抗糖营养剂”和“市面上早已绝版的红酒高倍营养剂”的戴妍琦差点呛住。
“等等!”邱非的眼里跳动着闪烁的火焰,“这个波频绝对有问题!”
不可能突然地暴涨,这是常识。乔一帆一下子明白邱非什么意思,他冲上控制器输入一串指令,投影光屏上立刻列出一排数据。
“是回应,一定是我们投入的长波频的回应!”盖才捷惊喜地说。
王杰希在后面看他们的工作,只见他们马上开始配合,测算,分析。
“对,再调高0.3个单位波频……对了,就是这里。”邱非打开监听耳机,“稳一下波率。”
盖才捷飞快地拨动滑钮。
“5,”邱非开始报出数字,“3。”
戴妍琦立刻记录。
“4,f,5,3。”他聚精会神。
“4c5…5,4。”频率不断跳跃加大,邱非已经有点吃力了,“e,48554,9……”
啪嗒。
这条频线突然一片寂静。
“断了,”邱非摘下耳机,“多频混淆,直接勒断了。”
戴妍琦把记录下来的数字和字母拼列到一起。
534f534c554e485549。
“这是什么?”乔一帆问。
“应该是加密讯息,”盖才捷想了想,“需要破译。”
王杰希从善如流地让擅长这个的方士谦进来。
“我看看,只有英文字母和数字?那八成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高智生物了,”方副队长想了想,“估计是自己人。”
“也只是近似音频而已,”邱非踌躇着,“ai重识别正在进行。”
他耐心等了会,从光屏上出现与人识相同的字符后放下心来。方士谦拿着这串字符回自己的工作区域了,盖才捷和戴妍琦要留下来实时观测数据——根据以往相似事件的数据记载,现在是膨胀的危险期。邱非得去一趟医疗舱,人耳接频,就算是处理弱化过,也具有强大的危害,比如他的左耳现在就有点失聪的倾向。只剩下一个没什么事可以干的乔一帆和更没什么事可以干的王杰希,双双离开了控制器。
“喝点东西,”王杰希从厨房里递出一杯热柠茶,“休息一会吧。”
乔一帆受宠若惊。
“我们可以继续谈谈了吗?”王杰希在他对面坐下,餐厅空荡荡,只有他们两个人。
“噢,噢,”乔一帆手足无措,“好的,少将。”
“不用这么……严肃,”王杰希看着挺直腰板的乔一帆,“只是把上次没说完的说清楚。”
乔一帆把手放到了茶杯上。
“出什么事了吗?”
乔一帆愣住了。
他以为王杰希会问为什么要提前,或者什么时候完成手续,抑或是责怪他提出不讲诚信的要求。但他竟然问,出了什么事?
“一帆,”王杰希的语气关切又合理,“说吧,没事的。”
(9)
方士谦毫无进展。
“梦回地球纪年吗,”他苦笑道,“人工操作就够夸张的了,这串字符更夸张。”
“声频破译的结果就是这个,”邱非戴了个头戴式贴片护理仪,看起来有点滑稽,“可能是因为结果太直接了。”
“说细不细,说粗不粗,”方士谦只好继续检索,“什么玩意这。”
“真空果核爆裂的几率大不大?”戴妍琦咬着营养剂说话含糊不清。
“还行吧……?”盖才捷回忆了一下数据,“一般都直接离子对抗弱化了。“
“上哪找反应堆?“她咋吧咋吧嘴,“这里是战区。”
大家只好继续等。
“反正战事还在僵持,大家在这里也很安全,索性逛一逛再回去吧。”
王杰希一本正经地讲出很不靠谱的内容时乔一帆已经吐槽不出什么了,战区有什么好逛的??
“现在的膨胀系数是0.7,嗯……还行,”戴妍琦若有所思,“在3倍涨大之后再做决定吧!”
“好!就这么决定了!”盖才捷举着一袋复合树莓营养剂致意干杯。
乔一帆弱弱地举起手,“邱非不需要快点回去接受治疗吗?”
贴着贴片的邱非面色平淡,“不用,战区设备更好。”
“………哈?”乔一帆睁大眼睛看着他,和他手里一盒未拆封的营养剂,“你也被俘虏了????”
邱非面不改色地离开了现场。
饱汉子怎知饿汉子饥,有合成食材每天开伙的乔一帆强烈谴责了同事的行为,然后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香菇肉丁炒饭。
“是不是有点咸?”王杰希往桌上又添了一道地三鲜,“好像焖得有点久。“
“不咸不咸,”乔一帆摇头,“好吃的。”
日子平静的好像他们身处快乐老家,王杰希很快掌握了乔一帆的口味,他敏锐的洞察力和高超的联想技术都有不同程度的提高。
但乔一帆知道,事情没有完全解决,暗伏的危机总会爆发。研究院随时随地可以把他们几个叫回去,前方的战区也随时可能再度成为A等火线。如果他们回去被“官方”抓到了,还会有违背保密协议的嫌疑。
乔一帆客观上很想快点解决这个大果壳,但主观上对微草生出一点眷恋之情。吵吵闹闹的伙伴,热菜热饭,浩瀚的宇宙,以及合法伴侣,没有一个军方的现役军人不喜欢这样的工作配置。
他在昨晚梦见西斯莱特,在它的西部尽头,沉浸着鲜为人知的深海。在上上次,还是上上上次休假时,他回到刚刚搬进的新家,不出意料地在下了客舰后就迷路。那是一片闪光的黑曜石,柔软的液体起伏呼吸,自言自语着低沉环境。缱绻的晚风打破寂静,挥洒冰凉的火焰,最后混入沉寂。
没有人在那里,没有其他人在那里。
乔一帆把手再次伸进咸水,它们温顺地舔舐伤口,包裹温热的身体。月亮升起来,但他没在意。一个秘密在海底沉睡又苏醒,咬住荒唐的忧愁滚烫抽离。海是没有边缘的,他确信,此时此刻身处中心。收音再轻柔延晕,奋力跑向宝贵记忆。
然后他骤然转醒。
现在是睡眠时间,离晨起还有两小时十七分钟。乔一帆听见王杰希就在耳畔的呼吸,身体却陷在海浪里,它们实体化的触感黏腻住中间缝隙,乔一帆清楚,只需要一厘米。
他还在做梦,他笃定,然后闭上眼睛,舒展在水里。
(10)
明天太远了。
乔一帆被叫醒的时候仍然迷瞪,王杰希急匆匆给他套上不合身的外套的时候,冰凉的扣子直接打到了他垂在身侧的手臂上。
远方星体破裂,在晦涩的真空里悲泣能量的崩泄。无声绑裂腹肺痛楚,不甚急迫的扩散。它们纷纷纭纭降落在庞大呐喊群青,过快的节奏倾倒碎钻和珍宝。价值连城的宝藏,往往无为于璀璨天亮。它们继续相撞,撕咬对方的恚恨错过,理不清辽阔的小家子气,无形又恩爱,绝望而软弱。
“……天啊。”
在全场死寂的惊骇里,方士谦说出了第一句感叹。
“它突然剧烈膨胀,仿佛一个充气的气球,直接爆裂开整个范围星系。”
戴妍琦在专业报告上唰唰写下,用尽量简单的比喻阐明无谓的严重性。
“所以,微草军区总军部不得不直接采取行动。”
她看着浮在光屏上的冷漠透明字体,往温暖的空气延伸出担忧的神迹。
乔一帆飞快地登上王杰希的战舰,他身后的舱门慢慢合上时他已冲到控制台前拉住王杰希。
“不行!不能就这么去!”
他仓皇地解释,却还是没能拉回执意进入黑洞缝隙的王杰希。
“只能这样,一帆,”王杰希没有停下手中的力气,“先用冲击将它关闭……”
“没有人知道它后面是什么东西!”乔一帆的音量变形,“这太危险了!”
王杰希定定地看着他。
乔一帆一下噎了声音。
“过几天,你去把申请提交了吧。”
王杰希突然说。
“什么?”乔一帆没反应过来。
“离婚申请,”王杰希耐心地解释,“我已经做好备份了,在家里管家的内部储存里,密码是……”
“不行。”乔一帆眼圈微红。
王杰希没了办法,只是把舱门再度打开,“你先回去吧。”
乔一帆固执地握紧王杰希的衣摆。
过了一小会,在长时间没有设置的嘀嘀提示声后,他松开了衣摆,开始后退。
王杰希看着他走到了后面的一个座位上,王不留行没有副驾驶,所以乔一帆局促地把自己钉在从未使用过的客用机座上,好像很累地样子。
“一帆?”王杰希愣住了。
“我跟你一起去,”乔一帆闷闷的声音滞缓地传过来,“黑洞后也许是五维时间轴,你会需要我的。”
方士谦他们没想到最后没等回被劝回的王少将,而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一骑绝尘的王不留行,载驶着两人直接冲去涣散的星屑碎片。
高速运行的引擎,没有传导的嚣音,
“……我记得西斯莱特真的很漂亮。”乔一帆把手放在虚拟投屏上。
王杰希轻轻“嗯”了一声。
光迹尝试逃逸,无限创造扭曲。轨道看似规律,却不可或缺凌乱风景。他们已经行进在故事中途,逆行入呼啸的恒星。长长的尾勾耗尽夜色,燃料冲刺回避。
“可我都没怎么看过她的风景,”乔一帆的语气听不出遗憾,“平常太忙了。”
“我也是。”王杰希听出他的希冀。
气氛荒诞地变幻,两个企盼圣诞礼物的小孩不想浪费平安夜的分秒。即使被撕碎包装,也不忘记月亮的错乱之后拥有宁静。只要和时间平行,所谓高速也变成随手可触的契机。
“少将,”乔一帆贴近星辰飞舞奇迹,“还有几次跳跃?”
王杰希总算走到他的身边,“最后一次。”
肉麻至死方休。
滚烫的疆域准备图谋,叠加在脑后。明天不能怠懈,要求在穹顶变红,催灭成落日的拘留。绑带会掉落在长空,什么时候可以将假期打散混合在蛋液外,泄露出凝露和需求,方方正正似乎不堪示众。亢奋前是内陆湖泊,加成效果一流,降温缓风,免得火焰扑满心头,浪费不了时间提取仰投。一下的心悸滚烫呕哑,扑满苍穹。
他的手突然被握住,然后抓紧。微微冰凉的肌肤撞了满怀,聚焦不了记忆。屈服于胸口,成就于眼睛,开头躺倒在尖叫和轰鸣。
怎么在无法言说中阐述最荒唐的字眼,怎么在俗气星河里寻觅错过晶体。气体,液体,固体,三态流质确信,节奏附加在节点,正如已经有什么东西,已经掩合爱意。
乔一帆闭上眼睛。
飞鸟在振翅高飞,随处可见的山峦海洋,此时此刻漫橙晕紫灰蓝,光在头顶打散。
睫毛刷过身体上面。
他好像没有哭泣,自从季节更替。
洪流裹挟邪祟,或是圣洁至高罪名。
他们将看见光明来临,提前踏入极乐之境,和失去实体的存在赛跑,最终打碎胜利,闪烁不定。
end
【2020戴妍琦生贺】既定晚安
-原著设定无脑小甜饼 有ooc
-韩文清x戴妍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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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妍琦“噔噔噔”跑下楼梯,往雷霆门口的小鸟驿站飞。
“谢谢大爷!”她心满意足看着面前这堆特地给她整理出来的邮包,朝乐呵呵的驿站大爷道了谢。
回具乐部的路上她瞧见外卖小哥正好停了车,于是手上又多了两袋子奶茶。推开训练室门的时候...
-原著设定无脑小甜饼 有ooc
-韩文清x戴妍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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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妍琦“噔噔噔”跑下楼梯,往雷霆门口的小鸟驿站飞。
“谢谢大爷!”她心满意足看着面前这堆特地给她整理出来的邮包,朝乐呵呵的驿站大爷道了谢。
回具乐部的路上她瞧见外卖小哥正好停了车,于是手上又多了两袋子奶茶。推开训练室门的时候方学才吓了一跳,看小姑娘气喘吁吁提了一堆东西还以为她要搬家。
大家拥上来把奶茶瓜分完了,肖时钦看着被瓜分的自己的腰包,边痛心边吸溜着波霸。桌上还剩一杯半糖加冰淇淋的四季奶青,肖时钦觉得奇怪,平常最踊跃的奶茶爱好者戴小姑娘这回怎么迟到。
“小戴,你幸幸苦苦拎上来的奶茶再不来拿就要被路过的经理顺走咯。”肖时钦朝角落里和包裹较劲儿的戴妍琦挥挥奶茶。
“唔,我等下来拿。”戴妍琦全心全意拆封。
肖时钦觉得奇怪,什么好东西能让她用心成这样?
他把奶茶拿出袋子,带着吸管一块儿向角落走去。戴妍琦刚刚拆出这个心心念念的好东西,纸板盒子大张着嘴在脚边倾倒。
“这是什么?”肖时钦把奶茶放到她的桌子上。
“是礼物呀,”小魔女笑的眉眼弯弯,“老韩给我寄的礼物!”
肖时钦哭笑不得,“休息时间净拿来谈恋爱,这是什么?玩具?”
“这是颈枕,才不是玩具。”戴妍琦手里捧着一只小小的弯弯的毛茸茸的老虎猫,一个恰好的弧度形成它的身体,就是看著有点子小。
职业选手的颈椎都不免有点小问题,长时间对着电脑屏幕而脖子不动,僵硬和疼痛是难免的。
“但是,”肖时钦仔细端详,“一般的颈枕不长这样吧?”
他回头看看自己电竞椅上的灰色颈枕,中规中矩的U型。
戴妍琦试着把猫猫套在脖子上,发现这个弧度有那么一点大,长度有那么一点短。
“真的是这样用的没问题吗?“肖时钦略显迟疑,“是不是直接枕着睡觉?”
“是吗?”戴妍琦左看看右看看,“我怎么觉得不太对?”
肖时钦把猫猫枕头接过来,手感很好,卷卷绒绒的毛,塞得厚实的棉花,恰到好处的弹性和软硬。
“你看它扁扁的,应该是直接枕着睡吧…?”
肖时钦提溜着猫尾巴。
“啊,”戴妍琦立刻把猫猫接过来,趴在桌子上实践,“有点小欸,但很舒服。”
“韩队这是给你寄了个什么型号,婴幼儿用吗?”肖时钦看着趴在桌子上的戴妍琦忍不住笑出来,“这真的是个颈枕?”
“是吧,”戴妍琦爬起来去看包裹上的快递单,“你看,写了是颈枕,猫颈枕嘛。”
肖时钦的脑子也没转过弯来,“还真是,猫颈枕,这猫还做的挺可爱的。”
“我也觉得!”戴妍琦揉了两把猫猫头,“好可爱嗷。”
“没想到韩队这么贴心哈,”肖时钦左看右看觉得这玩意画风少女的很,“是不是看到你之前发的微博了?”
“对呀对呀!”戴妍琦美滋滋地抱着猫猫。
前段日子W市阴雨连绵,大家从内而外感受到湿气的入侵。小戴朝着灰蒙蒙的天拍了好看的照片,滤镜都没怎么加,就看得出好像耷拉脑袋的心情。
[图片]
于是今天,在好不容易出了太阳的日子,她收到了一只猫猫颈枕。
啊呀,戴妍琦训练都不想训了,抱猫猫太幸福惹。
具乐部里没养猫,但大家都喜欢猫猫。戴妍琦回宿舍前颈枕已经被撸了个遍。洗完澡,这只小老虎猫被神圣地放置在了新铺的草莓床垫上。
……和一只小象一只小猪两只小熊一个兔子抱枕在一起。
她给韩文清发图片:小朋友到家咯!
韩文清回了个“好”。
也行,戴妍琦心满意足去给手机充电,总比“嗯”来得实在。
韩文清经常会买东西给她,零食居多,剩下零零散散也有,最夸张的是送过一个足浴桶(听说是张佳乐帮忙参谋的结果)。戴妍琦实在下不去脚,捧回自己家孝敬爹娘了。
“怎么突然送了个足浴桶回来,”戴爸爸欣慰地笑,“我正想要呢。”
“你可真是你爸肚子里的蛔虫,”戴妈妈研究着说明书,“哎哟,还能按摩呢。”
“电动的当然可以按摩嘛,”戴妍琦承受着巨大的冒顶他人的压力,“喜欢吧!喜欢的吧?”
戴爸爸戴妈妈当然喜欢。
戴妍琦和韩文清正谈着异地恋这回事儿,也就两个战队之间通了通气。直接结果是赛程安排到一块儿时,双方的垃圾话都有所收敛,往含蓄的礼貌方向发展。戴妍琦还没去过韩文清的宿舍,但韩文清来过她这里,原因是要帮她拎礼物上来。
“放这里放这里,“她咋咋唬唬招呼人,“坐床上叭!椅子上堆了东西嘞。”
韩文清端端正正坐下,看着小姑娘翻出饮料来递给他一瓶。离开冰箱的易拉罐带着夏日的残余热度,气泡冲破铝制外壳迸击在皮肤。
空调呜呜地作响,韩文清没说什么,把温度拉低到24摄氏度。
女孩子的房间,好像根本没有进来过的样子。韩文清的左手边是傻乎乎的小海豚,右手边有小象的长鼻子。柜子把手上有赞助商的小玩偶挂件,水杯上有小猫的耳朵,电脑显示屏旁边的小花盆气鼓鼓地开花长叶。
戴妍琦还准备找吸管,但韩文清已经利落地拉开易拉扣——他拎着东西上三楼的确渴了。于是戴妍琦也豪爽地开罐,汽水顺着喉咙往下,蔓延开甜味的复杂。
“晚饭出去吃!吃好吃的!”小戴大手一挥决定行程,“小龙虾走起!”
后来到了Q市,韩文清倒也带她去吃海鲜,但没有去过霸图宿舍。戴妍琦望眼欲穿,只得在直播平台上偷窥一二,结果韩队兢兢业业在训练室直播,房间连影子都没捞着。
啊呀,总有机会看到的,她想,等到下一个假期就可以一起出去玩了。
上次经理也说了,把活干完,可以组织大家一块儿出去玩来着,戴妍琦心里打小算盘,到时候嘛,可以让韩大队长一起来玩一玩。
等等,等等。
把 活 干 完。
嘶,直播!本月的直播时长还没达到要求来着!
戴妍琦看着电脑右下角日历的“30”,倒吸一口凉气。
手忙脚乱开了直播,还是露脸了,因为她洗好澡本来只准备随便玩玩单机游戏就睡觉的。职业女选手直播常常素颜,毕竟一个个都也算能打。戴妍琦调整镜头,跟大家打招呼,“哈咯哈咯!我们先聊聊天嗷,等我脸上的面膜敷好了洗掉了再登荣耀!”
「嗷嗷小戴小戴!!」
「这么晚了居然突然直播!!!!!」
「小戴晚上好呀~」
“晚上好!”戴妍琦拍拍脖子上的精华液,“突然想到直播时长还没有达到,要被扣钱惹,所以赶紧来播。”
果不其然实时弹幕开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戴妍琦撇撇嘴,她穿着家居服,戴着束发箍,比起平常直播反而更有生活气息。
戴妍琦开始跟大家聊天,讲了一点最近训练的事情,又吐槽了一下自家队长肖时钦今天复盘拖堂害的她没有按时吃抗糖丸。过了一会肖时钦被粉丝提醒来查房,冷酷无情地通知她因为复盘开小差所以明天要加训。戴妍琦哀嚎着蹦跶到自己的床上,抱着小象一脸生无可恋。
“你们太过分了,”她控诉道,“竟然通知队长查房,好狡猾!”
摄像头随着她离开椅子后照到床铺上的视野,眼尖的粉丝立刻发现多了一只猫猫条。
「那个猫猫玩具是新买的吗!好可爱嗷」
「很可爱呀,和小戴一样可爱!」
「又有新宠咯哈哈哈哈哈哈哈」
戴妍琦已经抱着猫爬回摄像头前,“这是一个颈枕。”
但接下来弹幕的走向有点奇怪。
「啊这,我就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这不我家主子也有一个黑色的」
「小戴养猫啦?」
「猫猫猫猫猫一人血书求看看猫猫」
「可这是猫颈枕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戴买错了喔!这是宠物用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但的确很可爱不是吗」
戴妍琦赶紧打开X宝,小心翼翼地输入“猫颈枕”三个字,果然,跳出来X牌一个一模一样的链接,模特图……是一位猫主子。
戴妍琦又看看自己手里的猫猫条,“啊,好像,好像真的是宠物用品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戴是不是以为是玩具所以才买的!」
「但真挺可爱的哈,可惜我家主子不喜欢躺」
戴妍琦捏捏猫头,再提提猫尾巴,“啊呀,就是挺可爱的。”
韩文清的消息在手机屏幕上亮起。
戴妍琦没管弹幕,打开手机看了看。
「我不知道是猫用」
小戴同学忍不住笑出来,飞快地打字回复。
「没事没事没事我很喜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在看我直播莫」
霸图这个点应该已经熄灯,韩文清估计已经在准备睡觉了。
「对」
「早点下播」
弹幕纷纷询问在跟谁发消息,戴妍琦抬头看了两条,都在说她耳朵红红笑的开心。
她摸摸耳朵,赶紧把手机关上。
两个钟头后韩文清又给她发了消息,勒令她赶紧睡觉。戴妍琦看看时长,决定明天加训的时候再补TAT。
她关掉电脑爬上床,打开床头柜的眼霜往干涩的眼睛上抹,准备两眼一闭立刻进入睡眠状态。她翻了个身,右手碰到毛茸茸。
是那个竟然是给真猫用的小颈枕。
她睁开眼睛,把奶茶色的小老虎猫拉到眼前。床头台灯昏黄,新买的窗帘包裹梦乡。在目前看不见的电子信息网,挑出它来赠送给小女朋友的韩队长置顶上方。困意混合进晚风,穿透间隔温度,陷入床单深处。
戴妍琦抱住已经变成纯粹玩偶的猫颈枕,小声说,晚安。【王乔】极北环路
-末世paro
-王杰希x乔一帆
-老梗努力开新花 有ooc有私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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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吃点东西吧?”
乔一帆抬头,眼前是一大块柔软的白面包。
“谢谢你,”他接过来,“英杰。”
高英杰笑了笑,在他旁边坐下。
他们并排坐在一根横躺在废弃汽车上的类似钢筋的东西上面,身后烟火丛生,熙熙攘攘。那是一个不算简陋的营地,十几来号人目前停驻在这里。...
-末世paro
-王杰希x乔一帆
-老梗努力开新花 有ooc有私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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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吃点东西吧?”
乔一帆抬头,眼前是一大块柔软的白面包。
“谢谢你,”他接过来,“英杰。”
高英杰笑了笑,在他旁边坐下。
他们并排坐在一根横躺在废弃汽车上的类似钢筋的东西上面,身后烟火丛生,熙熙攘攘。那是一个不算简陋的营地,十几来号人目前停驻在这里。此刻沉湎夕阳,大片赤红金黄交织成网,铺盖住破裂的天幕。光秃秃的树笨拙地站立在斑驳的马路上,缓慢移动自己的身体企图赢得希望。
乔一帆咬着面包没有说话。
他们只是坐在那里,目光聚焦在不同地方。惘惚过渡在云层之上,在梦里呜呜作响。乔一帆的呼吸浅薄地涣散到身旁,地表失去起伏后就不再富有光泽,呻|吟着穿过绷带,好让悲凉传遍四方。
太阳还是落下了。
“今晚可能会有小部分爆破,”高英杰率先站起来,“B12区的电讯说,他们要解决第四医院的麻烦。”
“资源呢?全部不要了吗?”乔一帆听到这话有点惊讶,“第四医院至少能补给三个站。”
“救不出来了吧,”高英杰看到远方一只飞掠的鸟,“我也觉得奇怪。”
“……唉,“乔一帆慢吞吞站起来,“可能出了什么不好的情况。”
他们一前一后从钢筋上下来,天色渐沉,星星明朗。微草站的灯光亮起来,地下室逐渐变得热闹。今晚应该会和往常一样,乔一帆想,收尾完所有工作然后上|床睡|觉。
警报没有问题吧?外层的防护也没有问题吧?今天也一定能够安然无恙地度过吧?晚上的梦也不会是噩梦吧?
“一帆?”高英杰摇摇他的胳膊,“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嗯嗯?”乔一帆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我刚刚在走神来着。”
“我说,王队今天叫你去,到底怎么啦?”高英杰推开白色的大门,“我总觉得你回来之后闷闷不乐的,刚刚也是,陪你坐在那里也不跟我说话。”
“啊,”乔一帆跟在高英杰身后进门,“对不起。”
“总归有点担心你啊乔一帆同学!”高英杰假装老成地把门锁掉,“如果被王队批评了觉得不开心完全可以说!”
“王队没有批评我,“乔一帆明白好友的好意,“今天真的有点累呢,英杰你也早点休息吧。”
“……不想说也没事啦,”高英杰拍拍他的肩膀,“不管怎么说,大家努力活下来都很不错了。”
“嗯。”乔一帆点点头,“你要去参加例会吗?”
”喔喔对,”高英杰看了一眼手表,“还有没几分钟就开始了。”
乔一帆催促他快去,直到看着高英杰消失在地下室的大门后他才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所谓例会,就是各大区和所有同微草一样的独立站的负责人运用所剩无几的电子技术进行远程通话。高英杰似乎已经成了他们队长王杰希的重点培养对象,荣幸地获得了一席之位。除此之外那个小小的房间里还有副队长许斌,一个稳重可靠的总是鼓励大家不要丧气的老实人。剩下的营地里的所有成员都该吃吃该喝喝,早点进入睡眠比什么都强。
现在的昼夜也和原来不一样了,夜晚占用的时间缩短,月亮好不容易才露出面庞。大家抓紧时间补充睡眠,因为天一亮麻烦就会一箩筐。比起黑漆漆的晚上,丧尸更喜欢从太阳底下成群结队嗷嗷乱叫。至于夜晚,它们不是蔫耷耷定在路旁,就是凶狠地叫人字面意义上地裂开成好几块,后者的触发条件是一个活蹦乱跳的人被它们感知到。所以与其不分昼夜呕心沥血,还不如把时间花在可贵的休息上。
乔一帆关上房门,脱力地直接靠着门版坐在地上。床铺整理的干干净净,柜子上也没有尘埃,没有窗户,但是有一个小小的独立卫生间。他想站起来去冲个澡,可实在是站不起来。疲惫和困倦铺天盖地向他涌来,乔一帆抱着膝盖心里堵的难堪。
过了好久,乔一帆慢吞吞撑着胳膊站起来。他没有走向浴室也没有扑上床,而是打开柜子,角落里窝缩着真的很久没有动弹过的黑色旅行双肩包。
他拿出包,再把柜子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衣服,佩枪和子弹,还算耐用的水壶,零零碎碎的东西。这条外套有点旧了,洗了好多遍显出疲惫的神态。乔一帆想了想,把它留在柜子里。
他的东西不多,全部整合到一起而已,总之包是塞满了。乔一帆洗完应该是在这里的最后一个澡,躺到床上却睡不着。闹钟定的是五点,他洗漱完毕应该五点半还不到,比约定好的时间要早,但来不及自己弄点早饭吃了。索性早点出发也不是什么坏事就,他想。
然后他在简短的睡眠里做了一个悠长的梦,晃晃悠悠,不知所踪。
(2)
乔一帆以为下楼的时候不会碰到任何人,但他错了。
餐厅里端端正正坐着王杰希,他的面前摆了还算可口的早餐,热腾腾冒着热气。乔一帆突然失落起来,他真的不希望这是做给他的东西。但王杰希抬头看他时,这种失落就不得不落实在他尴尬的问好里。
“吃吧,”王杰希示意着他在对面坐下。
乔一帆看了眼桌子,确定整个微草基地里除了他自己以外没人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他不是挑食的人,所以他拿起一个猜不出什么馅的包子时甚至还笑了笑。
“谢谢王队,”他的声音有点含糊不清,“很好吃。”
王杰希在那不为人知的境地里总算放下心来。
乔一帆努力让自己快速完成这顿煎熬的早饭,快到王杰希都被他的进食速度小小的惊讶一下。乔一帆觉得自己有点像个八辈子没吃过东西的饿死鬼,天知道在王杰希心里他现在是个什么形象。吃完他下意识站起来收拾碗筷,却被王杰希阻止。
“放着我来吧,”窗外晨光微熹,王杰希按住他的手,“车钥匙在门口的柜子上。”
乔一帆被烫到似的缩回了手,只说了一句“好”就低着头往门口走。
他发动了车才发现连一句像样的“再见”也没有说,王杰希的送别工作很成功,就算是礼貌他也得道谢和道别。不过谁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他强行扭曲自己的心态,要上路的是他而不是基地里任何一个人。
他扭了一会,发现根本扭不过来。愧疚和惶恐仍旧萦绕心头,他悄悄从后视镜望了一眼基地的建筑,微草的队徽冷漠地打在混凝土墙上,一楼的窗户若隐若现,很快就被所剩无几的树丛挡住画面。
乔一帆想了想,打开车载音乐,幸运的是之前里面被安插|上一张碟片。听着稍微明快点的歌声他长长吁出一口气,感觉满心的酸涩堵塞稍稍得到缓解。路途空旷,他走的是是早被清场干净的安全运线,雷达尽心尽职地工作,乔一帆集中了将近14个钟头的精神,到了兴欣大门口看见在等他的叶修时才松懈下疲惫来。
“队长,”他拖着全部家当,看向他以后的“家”,“我来啦。”
叶修跟他打了招呼,赶紧在天黑前把人带进兴欣站的营地里。刚进门他就被陈果招呼去饭桌前,说大家都没吃等着他来。乔一帆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特别诚心地给这群未来的队友道歉。
“这有什么好说对不起的,”叶修拍拍他的肩膀,“坐那儿吧,赶紧吃,你肯定饿了。”
大家都对他报以微笑,一番聊天下来他也感受到满满的友善和感动。菜丰盛的很,乔一帆饿坏了,中午他对那几块压缩饼干实在提不起胃口,也为了赶路,所以只喝了水。现在热汤热饭下肚,整个人都活过来。
陈果带他早早回了房间,比之前在微草的稍稍大一些,其余的也差不了多少。床是铺好的,柔软的床垫和干净的被子让乔一帆努力抑制自己躺上去然后睡到地老天荒的冲动。
他洗完澡沾到枕头就倒,今天真的是很累的一天。他没空去想自己不适合微草的事,也没空去想不坦白给高英杰是不是件好事,或许他今天会跑去问王杰希自己去哪了?
乔一帆没法开口。
他做不到跟王杰希一样,平淡地说出请你离开这种没有头脑的话。
今夜星空明朗,澄澈不知浊寒。为了集体来说他的退出才是嘉奖,与其拖累大家不如换个适合自己的地方。只要不落单,在这个秩序全无的世界里应该可以平安活下去,这是他最质朴的希望,是每个人最重要的希望。
第二天他醒的不早不晚,下楼时看见苏沐橙正端了早餐出来,乔一帆对着她的好手艺打心里的觉得厉害。
“小乔,早呀,”她朝他笑笑,“来吃早饭吧,你的份我做好了。”
乔一帆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坐到饭桌前,面前的鸡蛋炒的金黄。
“我记得昨晚你一直在吃那个果果弄的鸡蛋羹,”她把面包放到桌子中央,“你应该喜欢吃鸡蛋吧?尝尝我做的,好不好吃?”
乔一帆由衷高兴,“谢谢苏前辈,真的很好吃。”
过了会又陆陆续续下来几个人,揉着眼睛的罗辑和打着哈欠的安文逸,收拾的清清爽爽的唐柔和头发乱得像鸡窝的包子,除了叶修魏琛那几个,大家都起床了。
“你说叶修?他没个中午起不来,”陈果翻了个白眼,“他们一群人,晚上死活不睡,白天醒不了。”
乔一帆忍不住笑起来。
大家吵吵嚷嚷吃着早餐,一窝蜂闹在一起。窗外平静的天空好像这只是一个假日的午后,没有和死亡的战斗,更没有失去的嗫嚅。
这里就是家了,乔一帆的心底泛涌出暖意。
(3)
之后的日子是末世的平常。
参加了几次资源搜索,跟着叶修他们,乔一帆把兴欣周围的大概环境探了个遍。不知道是不是运气比较好,乔一帆第一次跟队出行就找到几箱方便食品。
“你真是福星,”叶修满意地拿起一盒离保质期至少还有一年的红烧牛肉面,“这可是好东西啊。”
乔一帆当时以为叶修是指方便面保存时间长又顶饿,后来才发现他真的只是单纯的喜欢吃。大家对他都很好,兴欣是从一小个摇摇欲坠的小站自己发展起来的,所有人天南海北的来,聚集在这里。相逢即是缘分,尤其在这方圆百里找不到活人的时候。
乔一帆也没有松懈,每次搜索都会遇到丧尸。出来的大家都很能打,乔一帆跟着学了好几招。安全和效率,在实战中得到充分体现。
“保命最重要,”魏琛夸夸其谈,“咱们猥琐那群没脑子的,然后赶紧跑。”
乔一帆觉得话糙理不糙,说的很有道理。
不管怎样,受伤了也好,找到物资也好,筋疲力尽也好,他看到兴欣站基地门口那盏亮着的探照灯时,就会心安。
他快要忘掉微草的日子了,却在一个普通的晚上,梦到王杰希。
一切如旧。
一个普通的队员,一个普通的队长,共同的信念是好好存活,房间外是喧嚣的嚎叫,以及不断下降的温度。他沉浮在疲惫和流血中,没人顾及的了还有多久会被结束时间的停顿。他们都以为这是最后一瞬,转移在决绝之间,拥抱缠绵。什么都被谅解,源于生命的崩裂。距离变得迷失眼前,他大胆地融入腐烂和纠结。
“还有希望吗?”他听见自己小声而努力地问。
“有,”回答没有颤抖,“已经结束了。”
他承受着痛楚和明天,过往在撕裂的碎片上面。越是高亢越是原始的吞咽,如果在完结前是快乐,那就是完美无缺。谁不喜欢完美无缺?谁会变得完美无缺?黎明在叠穿防线,月亮约定不了从前。此刻的他融化不见,暴露在荒野。
他脱离了乌合之众,准备好接受昨天。
门打开了。
乔一帆惊醒后是不出意外的一身冷汗,他踉踉跄跄爬下床打开灯,冲进浴室让水流肆意打湿生理眼泪。他止不住地喘气和回想,被勒住了呼吸的渠道,简单的开口成了艰难。镜子上有斑点,污渍淡化成聚焦视线。
他捂住脸,从冷静过渡表演。
原来是梦。
白天还是没有起伏,乔一帆正在整理食物和衣服,分门别类才好分配给有需要的人。天幕暗沉,少有的雨开始打在窗沿。雨珠不耐烦地变大,敲碎尘埃和荒芜田野。
“今天的例会你来参加吧,”叶修叼着烟从房间走出来倒水,“老板娘,嘶,那个特殊时期。”
乔一帆有点讶异地应下。
其实这是他第一次做例会,具体的流程高英杰大概给他描述过,倒也不显得生疏。叶修打开投屏,乔一帆怔愣的脸出现在白墙前。
“打个招呼?”叶修走到他身边坐下,“沐橙等会就来。”
黄少天在屏幕那头热情地询问叶修这是哪位,叶修简单介绍了一下,然后就屏蔽了蓝雨站的声音源。
“……这样真的可以吗?”乔一帆指指还在那头说话的黄少天。
“等下正式做报告了再开,”叶修喝了口水。
乔一帆分别和已经加入的其他几个站的成员打了招呼。他刚刚停下来喝点水看个时间,就听见又一个联络接通的声音。
“小乔?!”高英杰惊喜的声音传来。
乔一帆猛地抬头,不由得笑起来,“英杰!”
高英杰占据了大半张屏幕,“你在兴欣?”
乔一帆点点头,也往摄像方向走。
他和高英杰简单叙述两句,然后看到对方被稍稍拉后,出现另外两个人的脸。乔一帆的笑容微微僵硬,但还是主动跟王杰希和许斌打了招呼。
许斌还是老样子朝他笑笑,王杰希则微微有点惊讶,但很快恢复正常。
“一帆,”他说,“好久不见。”
乔一帆笑不太出来了。
他退后两步,身后的门突然打开,苏沐橙抱着茶杯走下三级台阶。乔一帆松了口气,自然地坐到苏沐橙和叶修中间靠后,随便拿了张纸质地图来假装研究。
“小乔,小乔,”苏沐橙偷偷提醒他,“你拿反了。”
“啊?呃,喔,”乔一帆悄无声息地把东西换了个朝向,“抱歉。”
这次例会让他受益匪浅,统筹和布规,权衡和联络,分析和判断,光有力气没有脑袋可是没法继续坚持的。大概了解了附近安全区的情况,兴欣接下来要负责B11区中心医院的清扫。
“和B12区接洽的那个中心医院吗?”乔一帆突然想起来什么,小声询问苏沐橙,“B12区的第四医院……”
苏沐橙悄悄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乔一帆没有继续说话,在笔记本上画了一个问号,递给苏沐橙。苏沐橙接过来,唰唰唰地写了几行字。
「第四医院的探查过程中,出现了变异种。」
乔一帆看着笔记本上的字倒吸一口冷气。
叶修转过头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等会再说,然后继续跟区域负责人打太极,以便争取更多的分配资源和情报概况。
例会结束后乔一帆收拾着准备离开,叶修刚关掉公用连接,一个私人讯号就打了进来。
“叶修,”王杰希的声音让已经在走台阶的乔一帆差点摔了下去,“一帆在吗?”
苏沐橙扶了一把他,偷笑着先推门走了。叶修“贴心”地把投屏又打开,然后也懒洋洋离开。乔一帆瞬间觉得尴尬包围了整个仄窄的房间,尤其是在双方都能看到对方影像的情况下。
他规规矩矩走在摄像机前,没有对上投屏中王杰希的脸。
“现在还好吗?”他听见王杰希问他。
“嗯,”乔一帆含含糊糊地应下,“很好。”
“那挺好的。”王杰希似乎也没什么话说得出口。“英杰知道你走之后难过了好一阵,我以为你跟他说了。”
乔一帆摇摇头,“我没说。”
过了一会,他又补了一句,“请您帮我跟英杰说声对不起吧,是我不好,应该那天告诉他的。”
“……好。“王杰希说。
真的没什么可说的啊,乔一帆想,强行把目光聚焦在自己的手指上。
“一帆,”王杰希又开口,“为什么低着头呢?“
乔一帆反射性地把头抬起来,发现原来王杰希一直直勾勾盯着他,后知后觉吓了一跳。
“啊,不是,那个,”他赶紧又把目光移到别处,“很晚了吧,已经。”
他希望王杰希赶紧提出结束通话的提议,可惜对方宁愿听这满室寂静。“你困了吗,”王杰希问他,“现在还没有很晚,最近出任务了?”
乔一帆点点头,“跟着叶修前辈他们做了几次搜索和清理。”
“能好好发挥你的实力是好事,”王杰希的声音又回到了以前的感觉,“兴欣的确很适合你。”
乔一帆这回直接沉默了。
王杰希想了想,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引起乔一帆的一些什么误解,正准备解释,却听到乔一帆小声问了他一句什么。可惜他在走神,一下子没有听清。
“什么?”王杰希感觉这并不是个简单的问题,“抱歉,我刚才没……”
“没事,”乔一帆终于把视线对上,“王队,时间不早啦。”
他生硬地截断王杰希接下来的所有叙述阐予,仓皇逃窜到遥远边境,即便没有生灵,也胜过频繁呼吸。
因为他差点就问出口,为什么要让他走。
(4)
“总之,伤亡惨重。”苏沐橙叹了口气,“最后大家不得不直接把整个医院爆破掉,防止更多普通丧尸二次感染成为变异种。”
乔一帆被现实强迫地冷静下来,在苏沐橙的大致解说下,他的心思马上从前面放回到现在来。第四医院只是一次常规探查,最重要的是B12区已经不安全了。没有人能保证B12区是否还会出现变异种丧尸,也没人能确定转移被部分物资和研究资料的B11区中心医院是否安全。
“一般来说,一定是研究部门出了问题,”方锐说,“然后发酵发酵再发酵,变异种就出来了。”
“方点心你少脑补电影剧情啊,”魏琛听着头大,“晦不晦气。”
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此类事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此刻兴欣硬着头皮也得上。即使中心医院是目前最危险的任务地,他们也得扑上去探探虚实。
“能怎么办?上呗。”叶修站起来拍拍袖子,“后天出发,队伍老样子,老板娘带着小关他们好好看家。”
“知道了知道了,”陈果嘴上不耐烦,心里还是难过和紧张,“明天给你们打点东西。”
“小乔也去,你给他整点称手的。”叶修意有所指,“我们不差装备。”
在场的只有乔一帆听出叶修的意思,但他不好反驳,也没必要反驳,因为事实就是如此。他只好尴尬地笑笑,假装这句话没有任何影射的含义。他也清楚,叶修不会没事恶意嘲讽,在这位队长的心里乔一帆现在是他的队员,打抱不平可没有错。感激感动归感激感动,可失落也是难免。
这类行动几乎所有能打的全部出列了,乔一帆看着苏沐橙肩上扛的那管子炮的时候下巴都要掉下来,真的太帅了。陈果给他塞了满满一个战备包,该有的不该有的全带上了。乔一帆甚至还找到一块硬币,陈果的解释是幸运硬币不算迷信。
乔一帆睡了个好觉,他什么梦也没有做。
大清早的大家就出发,开了两辆装甲。所有事情按照流程按部就班,进行开头十分顺利,安文逸的背包在一楼到三楼之内都没有打开来用过。大家从四楼开始分散,因为变成病房的缘故,丧尸的数量开始减少,安全性也相对更高。包子率先冲上顶楼,叶修一想觉得不对,赶紧让罗辑和方锐也跟着上去。乔一帆随便挑了一个楼层,看楼层简介上写的应该是会议室和医生办公室的集合地,一半的机房也在这层。他和安文逸一人一头,他在东安文逸在西,尽量快速地探索面前的房间和工位。
通讯目前为止还很畅通,魏琛甚至还在用无线电跟叶修扯皮。乔一帆解决掉一个落单的呆滞丧尸,着手把面前医生桌上的病例报告整理到自己的背包里。要尽量把有用的信息搜集起来,这是他和兴欣个人的想法。至于带有编号的所谓“安全区负责人”嘛,老头子们只能动动嘴皮子而已。
乔一帆和安文逸在中间的楼梯间做了简单对接,然后一个上一个下。乔一帆走上楼梯,现在他的头顶上除了顶层的三位,就一个人也没有了。
变故在这里开始。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沉重的防盗大门。
一切安静的不可理喻,在他被临时切断的无线电以外则是相反的光景。这个多出来的楼层什么也没有标注,按照常理它应该是另一半的机房。乔一帆看着眼前的房间门口,一个个金属铭牌只写了字母和数字,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队长,”他摁下无线电的声音输入请求,“我觉得7层有问题……”
红灯一闪一闪,乔一帆的话硬生生截在了半路。
他快被这荒诞的情节给逗笑,无线电就是按不出任何火花,而从内部关闭的防盗大门怎么推也推不开。乔一帆觉得不安,在反复确认三四遍自己运气的确很烂之后,他赶紧加速往此楼层另一个楼梯间跑。哪有什么7层,至少在客舱电梯里可没有说能到这个鬼地方。医院一共只有“7”层,现在他夹在6、7层之间,天晓得这算什么。
乔一帆拼命拍门,由于没有电力的供给,应急按钮和电动开关根本没有用。他已经能闻到身后走廊里丧尸的腐朽味道,它们从带有字母数字编号的房间里鱼贯而出,看似漫无目的地朝这里晃荡。
乔一帆试着和离他最近的那位交手,在三枪之后发现对方仍旧痴痴傻傻地长大嘴巴时暗生绝望。他冲进离自己最近的那个房间,确保里面空无一物后锁上了门。丧尸罕见地没有来挠门,但乔一帆顾不得这么多。他拿出备用的讯号器,架起设备给仍在医院的其他队员发出讯息。这一回所幸成功,
“……小……乔?”电流声滋啦滋啦,“你……别下来…变异种……地下一层……”
“队长!”乔一帆拼命调试线路,“队长!我在六七层中间!这里好多变异种!”
“地下一层……”叶修的声音断断续续,“…停尸间……救援…楼层封锁……”
乔一帆对着只能发出“嘀嘀”声的通讯器傻了眼。
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总之大概的情况应该是停尸间里藏匿着大量变异种,而兴欣的其中一些成员把它们吸引了出来。至于乔一帆这层,应该是实验室之类的地方,变异种都是半成品或者实验中的成果,不然他想不通这些行动仍然像普通丧尸一般迟缓无目的的家伙为什么血这么厚。他们被困在这栋建筑物里,急需救援,楼上有包子、方锐和罗辑三人,作为院长办公室和文件资料库的所在地那里应该是安全的。楼道间打不开的大门应该是触动停尸间的手笔,乔一帆推测,毕竟从叶修的话来说那里才是变异种的聚集地。
他站起来环顾四周,面前有两台器械,还有几个大型容器。电脑全部黑着屏幕,他试着打开,但明显没有人为这些研究用电脑配备备用电源线路。一点也不专业,他想,实验室的电脑都应该配置隐藏系统和备用电源,防止数据流失。看来中心医院是临时转移的替代品,连基础的工作都没有做好就生出意外。
他忽然又被自己下意识的判断牵扯出其他回忆,在慌乱无措的情况下走了没几秒的神。
我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深吸一口气,都什么时候了,保命才最要紧。
也许吧。至少他没有孤身一人。
乔一帆转头看了一眼紧闭着的门,本能的恐惧突然萌生增长,缝隙最黏稠。他听见尖利的嚎叫,喧嚣在门外的封闭空间。窗户打开着,所以没有光线。拍打着门的不是他,而是门外的丑恶和肮脏。
他大口喘着气,发现自己已经跪在被自己紧紧锁住的门口,冷汗滴在地板上,濡湿他的裤子和鬓发。
是幻觉,乔一帆放在门上的手微微抽搐,四周寂静无声。门外的丧尸缓慢地蠕动,但绝对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整个夹层是新的器皿,决定飘荡徘徊就能摔倒无常。原来是太过相似的场景,遏制住他清明的念头。
乔一帆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他感受到门板后的不死生物在踱步挪动,却没有尝试本能的攻击和律动。他冷静了一会,没有站起来,只是一点一点向后移动,摸到自己的战备包后放下颤抖。
现在要做什么?
他握紧拳头,结束离奇和迷踪。
人在第二次经历相同的过程时,会萌生崭新的念头。它们弥补缺憾,填满沉痛,有时游刃有余,有时磕绊坎坷,但无一例外都没有茫然和期待。
乔一帆撬开墙板时大大松了口气,这是一个罕见的惯例,他的检定成功,生路展开往后。那是一台可以被称为老式的讯号发送器,在冰冷的白色墙壁下老气横秋。手摇发电机只有一个接口,乔一帆没有犹豫就接通。他需要发出一个讯号,前提是启动应急按钮。
他感受到地基在摇晃——楼下在酣战,隔音材料无法阻碍振动。与此同时他的门开始晃动,楼道门一定被打开了,因为他听见挠门的刺耳响声。
他在通讯器“预热”时悄悄靠近门,并拉过一张办公桌抵住脆弱的挡御。腐朽透着建筑材料向他的嗅觉袭击,乔一帆侧耳,听见一连串没有意义的嘶吼。
这扇门撑不过4分钟,他的心陡然紧张,飞快地跑回小小的发电机旁,开始加紧时间提供足够的电力填满那块内芯的电池。他在大力摇晃着,头顶的天花板也开始抖下尘埃。
“…小乔!小乔!你在哪里!……我们要…撤退……一层!所有人……哪里…”
他的无线电意外地在此刻接通,沙哑着耗尽最后一丝气力。乔一帆甚至来不及摁下能让他说话的按键,可怜的机器就变成了废铁。
之后是一声无法隔开的炮火,彻底清除疑窦。
乔一帆的心一下子坠入了深渊。
发送器的指示灯终于亮起来,乔一帆拍下通用的求救讯号,然后开始输入接收地址。
他整个人冒着冷汗,头发贴在额头凌乱不堪。门被割裂出裂缝,他能感受到整个建筑都在晃动。他无法冲出门去,即便门外就是出口,外面围满变异种,以及不知道战斗力究竟如何的半成品。
5745…4943……
他大脑一片空白,金属摁键机械地控制移动。
41……
然后是什么?
门终于被扯开。
一瞬间世界颠倒左右,巨大的轰鸣声流离辗转,布满灰尘。整栋楼在倾斜倒塌,而这一定是远程的炮火。
他不知道的是在距离他垂直将近30米的兴欣所有人,都被这提前预算的小型运作炮惊讶地目瞪口呆,被安文逸和包子同时搀扶着的方锐更是直接撕裂开新的伤口。叶修反应最快,他一把扯过装甲车上那直接接通B11区的通讯仪,用很少在他脸上看到的气愤怒吼。
“还有一名队员在医院里!!”
他还没有说完,第二颗运作炮降临到他的面前,跑在最后的魏琛直接摔在地上,尽管他身后只剩下早就该毁灭的焦黑尸首。
乔一帆眯着眼睛,防止混凝土碎屑打击到视野。战备包七零八落撒了满地,他匍匐着捞住讯号发送器,破裂的屏幕上仍然闪烁。
……4F。
他输入最后的字符。
丧尸被乔一帆此前挡在门口的桌子绊住阵脚,它们推搡拥挤着奔向新鲜的血肉,反而不得善终。乔一帆想要发送讯号,却发现发送键的卡扣被摔在遥远的身后,一个小小的凹槽正嘲笑他的霉运。
乔一帆拼命向后,手脚并用地远离门口的恶臭。他的手在流血,左腿焦灼地烧痛。突然他触碰到冰凉,转头一看,是那块小小的“幸运”硬币。乔一帆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光芒,他抑制住弯曲的撕裂,手不住发抖,讯号发送器的凹槽也许正需要一个薄薄的弧度,他猛地把硬币戳进按口。
丧尸糜烂的身体向他靠近。
“嘀——”
乔一帆看见绿色的闪烁灯光,来不及如释重负就得逃离扑上前来的腐肉。此时第三颗运作炮正中靶心,剧烈的轰鸣让他暂时失聪。大厦倾倒,分崩离析,在向下坠落的时候,乔一帆突然想到忧愁,漫天的昏厥扑向思维海,绽开麻木和无知,屏蔽激烈疼痛。他用柔软撞击尖锐,唯一的幸运是三角区域抽离眩晕头痛。路途遥远醇厚,但他到来已久。
也许是白日梦,但愿这回直接填补缺口。
(5)
……头脑嗡嗡作响。
乔一帆眼前恍惚模糊,乱糟糟沦为滚烫的糨糊。
“队长……”他嗓子干渴,“还有多久?”
王杰希的额头上有干涸的血渍,以及溶化它们的汗水。他一言不发地再次尝试输入密钥,但结果还是相同的失败。王杰希选择暂时放弃冥顽不灵的电子屏幕,转身回到乔一帆身边看看他不大好的状况。
王杰希晃晃水瓶,还有最后一点水,他没犹豫就喂给乔一帆。乔一帆喝完水仍旧虚脱,靠在墙角,整个人缩在一起。神经严丝合缝,密密麻麻交织在疼痛感触的顶芽。他的头肯定是受到撞击了,不然怎么会一阵阵抽痛。
……可是不对,不对。
乔一帆迷茫地抬起手,右胳膊渗着血,浸透伤口一圈的布料,他坐在坚硬而冰冷的地板上,不是因为疲惫和困倦,而应该是止不住颤抖的左脚脚踝扭伤。他尝试着活动,发现它的确切割掉除了发白的激烈亮光外的所有感官。
这些都是正确的,符合梦境的需求。
但不应该有头痛,剧烈无比翻江倒海的头痛,思维网里无需内在化的研究。
他为什么会头痛?
他无法刨除疑惑,正如他无法抛弃惊恐。他不敢把手放到脑袋后,试着摸摸不属于此时此刻的深究。他的记忆重叠呈现,春夏交接,末日降临后的第四年41天,抛弃历法的2027年,再过两个月就到王杰希的生日那天。但是定位消失,处境难堪。梦外的所有无法醒来,浮滥在街头。
这是记忆吗?乔一帆想,还是仍旧是梦。
他不应该拥有头痛。
“一帆,”王杰希叫他的名字,“一帆。”
他抬起头,很清楚下一句是什么问候。
我们的隐藏地址是多少?
“我们的隐藏地址是多少?”
最后一次更新是他来完成,就在昨晚。昨晚或者前晚,或者今晚前不知道几万小时几千分钟。他还没来得及把新的隐藏地址提供给队伍里的每一个人,爆破就开始。
喔,又是爆破,小小的炮弹顺着轨迹飞向天空,然后浮在海面,用颗粒物污染该死的小孔。
又是?
这是第一次,乔一帆说服自己,这一定是第一次。
“隐藏地址,”他说出台词,“57,45,49,43,41,4F。”
他两个字两个字说得很慢,王杰希背对着他输入字符。
“好在这里算是个‘腹地’,”他的队长完成求救工作后来到他的身边,“每台电脑的应急备用电池都能工作。”
乔一帆点点头。
他的手被简单包扎起来,血液把绷带和衣服弄的一塌糊涂,但谁都不在乎。门外叫嚷着普普通通却数量过于庞大的低等丧尸,好在铁门足够坚强,得以应付尸体的扰弄。第一个半天走的还算快,第二个也还好,在第三个半天里反而王杰希率先沉不住气,开始不停摆弄。乔一帆明白他的感受,在一切能做的事情完成之后,“等待”就约等于徒劳无功。
“你还好吗,”王杰希的语气关切,“睡了一觉是不是舒服一点?”
“…嗯,”他听见自己的回答,“队长,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王杰希在昨天通共睡了不到四个钟头,倒是乔一帆一直瘫在墙角企图做个美梦。王杰希揉揉太阳穴,还是拒绝了这个请求。
“营养针有抗郁成分,”他摇了摇头,“我不用睡。”
太阳还是出来了。
他们拥有一扇窗,镌刻在惨白的墙壁上。光和阴影从空洞传来,一方湛蓝晕满露天港湾。是海风的味道?他从没思考这个问题。时间并不重要,围困之地也不算小。唯一确定的是唯一一扇大门后面挤满脓疮和糜烂绿色的大脑,而他和他的队长只能窝缩在顶端的一角。布满斑驳的水泥杆横跨在残渣上,裂痕均匀涂抹,一点一点乌黑的污垢堵塞生还。
边缘部分尖叫着让他回归清醒的现实,可古老的爬虫脑则强迫他留恋其中。乔一帆在等,等待剧情发展,等待流云苍穹。
那是第四个晚上,生长得救。
清除式的爆破行动,远程轨道运来剧烈震荡。外面已经开始着火,原本只是刺耳的嚎叫变得愈发尖利和频繁。王杰希捂住乔一帆的耳朵,两个人滚在墙壁角落,防止从天而降的惊喜扼杀梦想。吊顶上的灯噼里啪啦悬浮在实体上,掀到的桌椅丑陋地摇晃,一不留神就会滚动到旁。
乔一帆的指尖沾到一点墙灰,只有一点点,然后蜷缩心头。船只来来往往,谁想过路那么长?光线下降,亮度不能描述成黑暗,源于空白光芒。没差又难忘,逃离的索求起伏波动。他在结网,最高界限模糊向往。
他们为彼此带来热源,好让回家的路更短。
“队长,”乔一帆小声呼唤,“队长……他们来了没有?”
王杰希一言不发,却握紧了他的手。
过了好久乔一帆才意识到耳边的纷乱包含了直升机的轰鸣,重复的叠声一定就在左右。他试着探头,却差点被砸中。王杰希赶紧把人揽回身后,接着又一个爆炸坠毁在虚空。
他们不出意外躺在黯黑之中,及时爆发的气囊抵挡血液流通。一瞬间绝望印满屏幕,没有声音没有画面,世界被断带。他曾以为黑色就是没有颜色,但现在明白这是个多么荒唐的念头。这只是一次小小的塌陷,尽管歪歪斜斜,承载着重量的平面仍旧坚挺在顶部。可是他受到了冲击,来自星星,唯一柔软而不会让他变冷的渴求,丘壑架设在嬉游。
乔一帆抓紧王杰希的衣服,近乎拥抱的姿势,一动不动。他们都用原始的方式给予身体的诉求,不可抗力打倒躯壳,免得质疑发酵成瘾头。屏障被撞破了,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看清原来包围自己的丧尸如此庞大,盛宴马上就会开始,唯一能做的恰巧只有保持呼吸。
它们叫嚣着,肆意蔓延着,放纵在最后的关头。明明已经努力活下来了这么久,却功亏一篑在同类手中。王杰希也开始流血,少于面前崩裂的豁口。他们对视,意识里只剩奔流,汹涌澎湃,向大海迷走。
触碰到唇瓣?
触碰在心头。
重复的纠结不再如旧,顺水推舟,在死亡面前人人都是新生儿,吮吸馥郁,深入到甜蜜浑厚。变质从这里开始,冒出尖嫩的芽,抹上稠浓浆汁突破空气。
他竟然还在头痛,此刻达到顶峰。
“嗡——”
打断了所有。
还有一声炮裂,他想,然后。
“……还有希望吗?”
他曾经小声而努力地发问。
“有。”
他没有看见一份藏在眼里的星火,迸发出希冀,今天没有午后,夏夜除掉晚风。在惨痛过程中,“爱”占得上风。
是救援,也是深渊,混合后倾倒在岩浆之中,泛滥开无边忧愁。他真的以为一切都会戛然而止,却没想到检定出一个绝对成功。
所有的神经都聚集在这具身体的垂直上端,汩汩流动,一层层从表面包裹到芯头。它们跳动,水滴断断续续,不厌其烦地摇晃。他的认知里这叫做“痛”,可这明显不痛,新奇的感触美好又阴郁,没人会讨厌沉沦在街头。颤音,那一定是颤音,高亢美丽,突兀嘹亮,却在此处融入,自然和睦,避免回想抹去的念头。
“已经结束了。”
他听到了从前。
“一帆……”
增加新的整修。
“一切都会变好的。”
乔一帆突然学会了怎么睁开眼睛,好在没有假设,接踵而来,不计报酬。
(6)
这里是微草。
乔一帆第一个念头出现了。
他看到的只是在哪里都一模一样的白色天花板,但直觉告诉他所处何处。他全身都快散架,酸麻从顶部持续到底。他尝试着稍微动一动,可惜身体宕机已久,不太愿意听从配合。
“唔……”
他从鼻腔里发出一个没有意识的音节。
身旁手忙脚乱的立刻出现动静,这回乔一帆铁了心要扭过头寻找声源。他还是失败,因为各种管子和医疗器械强硬地控制冲动。
“一帆,一帆,”那个声音一点都不平淡沉稳,“你醒了?”
他的右侧身体感受到一点温暖,随后奇迹般涌现活络。好像按下开启的开关,乔一帆突然充满信心去动弹。
他尝试着直起腰身,或者双臂下压,床铺陷进去了一些,说明他的确可以使出气力来。温热快的像阵风,一下子覆盖在每个角落。他的生活就是幻想曲,在山丘上跳跃。
王杰希的手率先闯入视野,接着是脸。他真的很久没有见到王杰希,虽然他们一直在彼此身边。他们都瘦了,憔悴掩盖不住惊喜,似乎每次遇见都会狼狈不堪,这才是好运当头。万千忧愁,流淌心肝,化解成无言默契,以便扯开笑容。
他们都试着开口,一个发现能说的话都抛在脑后,另一个则被生理阻隔扼住喉咙。回声定位在天花吊顶,尝试混合一件一件代发的时刻,清醒与共。
所以不用开口。
因为情绪失控。
衣柜里有一条旧外套,现在它安然无恙依偎在王杰希的衬衣身后,气味筑成巢穴,呼唤幼雏回到怀中。现状满足在不同,领域是自我划分的宇宙,最好的选择已经诞生,新鲜出炉的牵绊诉出情衷。
王杰希低下头,粼粼波光闪动。
吻落在额头上,定格成光速移动导通,旋转逃跑进被窝。
乔一帆忘记后来如何结束,接着他被松开,医生入场询问平安。安定的心太黑又太远,落幕的剧场展现再破裂。水母游动在海绵里面,头发沾湿孤独,依赖着前面走的沉默。
他们都不会回头。
反正跟紧影子,就不会断拍,即便末尾重叠,也不再惆怅海鸥。
等到他能下地轻松地走已经是两周后,微草仍然是他熟悉的地方,肌肉记忆骗不了任何人,包括他自己。现在所有人都接受他和王杰希不再遮掩的事实,高英杰几次欲言又止,但终究在队长故意别过身后闭上嘴。
好吧,但他不喜欢这样,去掉可以顺理成章,但添加则否,不然世界上就没有郑重的信仰。但他坚决不发问,只是每天劝导自己的伤口快点变好。什么词语都不重要,组成句子就好。
“……嘶,”乔一帆发出一声闷哼,“疼。”
王杰希动都快不敢动了,换药的手停在空气中,紧张又无措。
“对不起,”他先道歉,“我轻一点。”
乔一帆把脸埋进枕头。
这是每天的工作,接着他们准备睡觉。乔一帆真的不能一个人睡,他一睡着就会开始闹腾,踢被子倒是无所谓,扯到伤口倒是要命的很。王杰希在椅子上趴着小桌躺了两天后,乔一帆的不好意思到了极点。
这是王杰希的卧室,王杰希的床,作为队长,他的床铺比别人稍稍大了那么一点,所以他们躺在一起也不局促。
王杰希一向是个睡着了就不会动的神仙,所以他自信满满地掀开被窝挤到里面。饥饿感萌生退意,紧扣花里胡哨的翻阅。他们在黑暗里寻找到清楚的脸,呼吸渐渐变成残存的睡意,睡着了之后才敢牵住手。欲盖弥彰下甜蜜非常,享受着过程,没人会沮丧。普鲁斯特效应在后半夜爆发,乔一帆水淋淋地从噩梦里被捞起来,王杰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澄清厄运。
“没事了,”王杰希小声说道,大胆环住他的肩膀,“天还没亮,我们再睡一会,好不好?”
乔一帆稀里糊涂躺在王杰希臂弯里的时候神识不清,困倦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他迅速陷入第二次深眠,这回无梦安定。
起床已是午后,他问王杰希自己什么时候能走。
“去哪?”王杰希手里还拿着锅,“豆浆热好了,放在桌上。”
乔一帆被堵住话头,餐桌旁的高英杰当然听懂他的意思,看向他的眼神算上是幽怨,他只好把这个问题压到晚上和王杰希独处时诉说。豆浆热乎乎,糖放得正好,滤网滤的很干净。刘小别偷摸摸想来蹭一杯喝,还没等乔一帆去给他找杯子就被王杰希发现。
“这不是给你的,“王杰希打掉他不安分的手,“自己去热饭。”
刘小别悲愤交加地离开了。
“不就杯豆浆,小别哥想喝就分他一杯呀,”乔一帆握着杯子叹了口气,“我一个人也喝不完这一壶。”
刘小别趴在厨房门缝边竖着耳朵偷听,还没等王杰希说好就跳出去眼巴巴望着那壶豆浆。他身边还有个被莫名其妙拉过来充数的高英杰,虽然他不想触霉头,但实在是好久没喝豆浆了。
天知道现在找袋豆子有多麻烦,还要搜刮豆浆机出来,真不知道王杰希什么时候把这些东西准备齐全的。最后王杰希不得不给小孩儿们一人手里分了个杯,认命地给他们一个接一个倒满。一壶满满的热豆浆很快见了底,王杰希提着壶进厨房洗干净。乔一帆看着乐不可支的刘小别和同样乐不可支但全身充满做亏心事似的不安的高英杰,拿着自己的杯子走进厨房找洗碗那位任劳任怨的老大。
“尝尝,你自己弄的,自己都没喝到。”乔一帆把杯子递到王杰希嘴巴边上。
“你喝吧,”王杰希闪开来,继续洗他的壶,“给你磨的,多喝点补充营养。”
“我喝不下,”乔一帆撒了个谎,“刚才那杯喝的太快了。”
王杰希凑到杯口喝了一小口,微微带点甜,久违的味道对他来说曾是怀念。他小时候也常在结霜的早晨去学校前排队买杯豆浆,排在队伍末尾的小学弟嘴里呵着寒气。住的离学校近就这点好,可以优哉游哉吃完早餐再进校。豆浆机和大锅里煮的还是有点区别,不过乔一帆乖乖喝掉之后剩下的半杯,这让王杰希挺满意。
“所以我什么时候回兴欣?”
乔一帆总算能发问。
王杰希刚洗了澡,头发还湿漉漉招惹着毛巾。他假装没听见似的给自己套睡裤,乔一帆问不出第二遍,只好叫他赶紧去吹头发。
“不吹会头痛!”乔一帆补充了一句,“吹干一点!”
王杰希老是把头发吹的半干不燥,敷衍了事,这样的后果就是后脑勺因为长时间的湿冷而抽痛。吹风机“嗡嗡”的响声里,乔一帆无奈地躺到被子里面屏蔽自己。
“好歹,好歹让我跟队长他们通个话……”乔一帆差点儿就没看出王杰希在装聋作哑甚至无理取闹,“这算什么事呢?”
“你还在养伤不是吗?”
“可我已经好很多了啊。”
“很多?”
“就,就差不多,就还好……”
“你打来求救讯号之后我立刻赶过来,”王杰希定定看着他的眼睛,“可是我到了之后那边已经一片狼藉。”
乔一帆低下头,他知道他是从废墟里被一点一点挖出来的。他从顶部坠落,直接砸在水泥板里,好在身下有应急气囊衬托,不然早就没命。
“不用描述你也应该清楚自己伤的有多重,一帆。”王杰希走到他身边,“有时候得听话。”
乔一帆又抬起头,但这回他只愿意把视线移交到着窗外。随便谁都看得出他在不高兴,王杰希有点心虚,还是决定装作没看出来。
天亮了之后乔一帆开始不跟他说话,王杰希只得在众目睽睽之下开了地下室的门,跟在乔一帆屁股后面进去。还没等刘小别和袁柏清商量出派谁去偷听,就见王杰希灰溜溜被推了出来。
“……哈,哈哈,”蹲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窃窃私语的两人发出惊天尬笑,“天气不错。”
王杰希深深地看了他俩一眼,然后一言不发进了厨房。
唯一的女孩子柳非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叹息。高英杰虽然没有做到天人感应,却也跟着感叹,然而气喘到一半就发现地下室的门又开了,乔一帆探出了个头喊了声不情不愿的“王队”。
王杰希火速从厨房提着瓶水掠过他们的眼前。
还没来得及起身的刘小别和袁柏清思考要不要继续蹲在这里,因为没把气喘完而开始咳嗽的高英杰被旁边花容失色的柳非拍着背,殊不知是柳姐姐力气有那么一点儿的大导致他咳的更严重。
一个多钟头后他俩又一前一后出来,乔一帆一脸轻松,王杰希看不出任何表情。晚饭结束后王杰希有意无意跟高英杰提了句“一帆可能过几天想走”,高英杰不懂这个是什么暗示。
他依次敲开不同队员的门,得到五花八门的答案。第二天王杰希在饭桌上鼓励性地朝他看,小高同学只好假装没收到任何信息,拼命吃他的饭。
“英杰?”乔一帆疑惑地问他,“你今天这么饿?”
高英杰差点噎死。
于是四天后,乔一帆执意要离开。
(7)
这回车里坐了两个人。
还是同一张唱片,轻快活泼,明朗舒畅。乔一帆已经会跟着哼曲调,坐在副驾驶上小心翼翼开了一点点窗。风轻巧地交换自由,谁也没想过糟蹋它。
也许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出现熙熙攘攘的街道,没有前后车辆的拥堵围挤,没有摩肩接踵的人群窜流,只有可能在被晒黄的土地上行驶着看似孤独的车辆,留下碾轧的痕迹,在骄日的灌溉中寻找希望。
没有人去理解存活外的困苦,然而同类必定相残,源于生命本能对进化的向往。可他们殊不知进化也是退化,蜕去皮毛后脆弱易碎的破晓淹埋察觉,嗡嗡作响的电流传感先行。人类仍然被饥饿困扰,被崩溃逼迫,被死亡笼罩。
所以要回家,乔一帆想,在安心的地方。
晚上到的兴欣,乔一帆一下车就看见叶修搬了张椅子坐在门口。他奔跑过去,王杰希心情复杂而尴尬。
他看见乔一帆开心的笑,在兴欣,而不是他的家微草。
王杰希睡了一个晚上,没有单独的房间了,陈果在小客厅的沙发上给他铺了被子。
“凑合着呗?”叶修嘲讽着笑,“待客不周,不好意思哈。”
王杰希当然知道他是在说自己没跟乔一帆连拥抱都找不到。
他开始思考什么不能勉强,结果大失所望。
大家都回了房间后王杰希认命地躺在沙发里,这地方出人意料的舒服,下陷招摇。他关了灯,准备等等再睡着,先想好要不要明天先不走。
留在这里干什么呢?
王杰希盯着天花板一点一点变亮。
乔一帆当然没有出来找他,乔一帆一定很早睡着,因为窗外有光。
第二天苏沐橙看着他的黑眼圈,一整天就没停过笑。乔一帆的表情明显是内疚和不安,王杰希猜都不用猜就知道。所以他连午饭都没吃就说要离开。
“……等,等等,王队。”
树干在吹嘘过往。
乔一帆叫住他。
王杰希回过头,果不其然对上一双没说谎的眼睛。突然大家都变得劳累奔波忙碌混乱,只等着不断加码的低沉压垮身体和能量。多说无益在于欺瞒,关键要加入埋怨的佐料。
“再休息一天吧?“
王杰希放在外套上的手顿了顿。
乔一帆抱着海浪,拍打在悲剧的落场。
“……今晚我们一起睡吧,好吗?”
王杰希抽回手。
“好,”他答应的轻飘飘,“那我明早走。”
没人惊讶他不走,大家习惯着多加了一副碗筷,然后就当什么也不知道。王杰希看得出有些人是被“教育”后抑制住发问的冲动,也有些人不在意,至于叶修一干人,纯粹是想看看好戏作罢的下场。
乔一帆给他夹了他喜欢的菜。
“我做的,“乔一帆看着自己的饭碗,“更合你口味一点。”
王杰希其实很喜欢吃乔一帆做的东西,之前也是,现在亦如。乔一帆似乎记得每一个人的喜好,他被包括在内,荣幸非常。摇晃的生活锁定平衡目标,层次渐近,处处皆是高|潮。滚水翻涌在书本一角,加入盐分就跑入海岸故乡。没有波澜的才算大海,核对被乌云顶遮盖住的飞耀。
乔一帆身上包裹住那件旧外套,衣柜的味道,轻松用尽力量。它柔软,快乐,耷拉在耳垂下方。他的伤没有好透,活动间骨骼仍回忆碎裂时的可怖和悲伤,哈欠修缮新房。倒入惆怅浓汤。
他们慢慢吞吞地洗澡,慢慢吞吞地来到一张床上。天气开始变凉,暴雨突来不防。海,一定是海,迁徙来到面前的水杯边上。怎么能算黑暗,困倦逃开立场。
王杰希的手表在偷偷地响。
雷声放大音量。
“……唉。”乔一帆在雨点里叹气,“又要变冷了。”
“嗯。”王杰希应了一声。
“明天一早就走吗?”
“闹钟我会及时关掉。”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应该多睡一会,”王杰希稍微动了动,改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对伤势好。”
“……”乔一帆沉默了一会,“王队,你生气了吗?”
这回轮到王杰希没有说话。
白色小象出现在地平线上。
“王队,”他最后还是决定好,“我很喜欢兴欣。”
“好,”王杰希发现声音变小,“叶修他们都很好。”
“可我也很喜欢微草,”乔一帆解释道。“每个人都很好。”
王杰希真想问一句“我呢?”,但他明白现下自己不该是这样的情况。
他是喜欢乔一帆的,除非这样,不然哪里去探讨吻和不依不饶?
“可是,王队,”今晚一定有很多问题等待着,“……可是。”
“为什么不让我留在微草?”
他不会问出这个问题。
王杰希察觉到乔一帆紧紧握住被单。
“……我是队长,我必须为了集体考量。”
他的语气没有歉意,只有遗憾。
“也是为了你好。”
“可我一点也不好,”乔一帆松开手掌,“一点都不好。”
“……对不起,”王杰希慢慢往一边靠,“一帆,对不起。”
乔一帆感受热源笼罩。
被打断的结局最糟糕,这点他早就该想到。
他想念他的味道,思绪盛满两勺。
温热厚实下沉,没法用言语丈量。提琴拉满音符,蚕食虚妄的奇迹,汇集成半杯糖浆。毗邻在祷告,堂皇不知何时原谅。宇宙坦率地接纳蛊惑,沉醉在食髓知味的成功。占据上风就是占据幻想,钢琴无需弹奏表格铃铛。幻化逡巡,不敢前进,直接滚入蓬松雪地里。
原来这就是答案。
浩劫刺痛神经末梢,循环往返。被托起的肩膀,起伏在前夜景象。未完的故事续借胜点。选好策略继续演练。身体由内而外付出权力,攻陷城池,为愧意还完孽债,闭上眼睛剪碎绒布补丁,第五次缠绕。打败灰白条纹的狼,逃票进入考场。爱好和音响,收集鼓点和燕麦,让纯奶无处可藏。
他不敢用力,因为对方仍然有伤。他真怕会弄碎刚刚长成的脆弱,即便腰肢柔软,拱起的弧度惹人遐想。含义哈出白气,泛泛而谈倒落的城墙。知止知足误会猎手杀伤,刚刚出生的苹果打落屋檐之上。没有什么含苞待放,利令智昏露骨碰撞。
他们交换了温柔,醉倒在冰天雪地的地方,冰块没有喝酒,攀升在泡沫之中,感激神明馈赠的退档。
他们拥抱着小象。
(8)
于是分别时笑容温暖,再现纷扬。
“雨停了,”乔一帆递给他外套,“可还是有点冷。”
王杰希握住纤细的手腕。
乔一帆在等待他的悄悄。
“……下一次见面,”他突然严厉,“一定要想好。”
乔一帆耳根子红的一塌糊涂。
“好。”他轻轻应道,“我会想好。”
投身万物中,层层渐渐酝酿。空格键出太阳,空虚填补魍魉。四周寂静荒凉,群鸦离开家乡。顺利讨论花香,掉头驱逐度量。
他们纯粹地想,直至得意洋洋。
王杰希打开车窗。
那是一条灰色的外套,塌皱却干净清爽。
“再见。”他记住好好道别。
乔一帆挥挥手,停在原地如愿以偿。
今天出了太阳。
他们同时飞驰在无人的道路上,不负众望达到理想。明天不知道会怎样,谐音改称碰巧。如果褪色到天亮,那就让知道完美结局的等待结束乐章。
至于现在……先让回家的路延伸漫长。
end
无奖竞猜:微草隐藏地址有什么含义?(…)
【叶蓝】北卡公路
-校园paro 大部分都是真人真事(。
-叶修x蓝河
(1)
当蓝河抱着书走进十班教室时,就知道完蛋了。
叶修把胳膊撑在课桌上,在不知哪一刻把目光投入视野。午后阳光正好,他懒懒散散,手里的笔漂亮地转了个圈。
“蓝啊,”他用尽管没人在听,但全班绝对都听得见的声音喊他,“坐这呗,老师说第一节课随便坐。”
笔言飞好死不死在后边顶了正踌躇怎么拒绝并疯狂寻找不会尴尬的空座的蓝河一下,“干啥呢,快进去啊。”
蓝河踉踉跄跄坐到叶修旁边去了。...
-校园paro 大部分都是真人真事(。
-叶修x蓝河
(1)
当蓝河抱着书走进十班教室时,就知道完蛋了。
叶修把胳膊撑在课桌上,在不知哪一刻把目光投入视野。午后阳光正好,他懒懒散散,手里的笔漂亮地转了个圈。
“蓝啊,”他用尽管没人在听,但全班绝对都听得见的声音喊他,“坐这呗,老师说第一节课随便坐。”
笔言飞好死不死在后边顶了正踌躇怎么拒绝并疯狂寻找不会尴尬的空座的蓝河一下,“干啥呢,快进去啊。”
蓝河踉踉跄跄坐到叶修旁边去了。
这还是分班之后他和叶修第一回见面,开学忙忙碌碌,两个人自从去年从寝室里搬开后就没有再碰到。假期中倒是在荣耀里碰到好几回,一块儿下下本,有时候叶修那儿缺人也会叫他来顶上。
新学期选择组合后两个人分在了不同的班级,都夹着物理。同班没做成,隔壁班倒是捞到一个。走班制使得接下来两年每节物理课蓝河又要跑去叶修的班级和他一起接受知识的沐浴。
“干嘛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叶修用笔戳戳蓝河的手背,“咱俩继续当同桌呗。”
“哪,哪有啊,”蓝河把书往桌上一放,“我只是看看有没有认识的朋友而已。”
叶修还想说什么,上课铃响了。
蓝河在起立问好的时候看看自己班的其他人都在哪,因为叶修坐最后一个,他也只好待在后边。二笔和大春凑在中间偏后,黄少勇征潮头坐在第一排,喻班笑眯眯坐在他旁边。
他规规矩矩坐下,前面的笔言飞转过头,对他占领了最后一排八大王座之一感到十分鄙视。
“……”蓝河没得吐槽,把关注点放回面前的物理书上。
这才刚开学第一节物理课呢,他拍了拍已经开始在课桌底下玩手机的叶修,小声提醒他,“叶神,不带这么作的。”
叶修看看他,一副投降的样子,“行,行,听你的,好了吧?”
蓝河蹙蹙眉头。
叶修却笑了,真的认认真真听起了课。
(2)
高一时蓝河和叶修坐同桌,这事儿全得怪那不靠谱的班主任。
“还是要多体谅女同学的要求,”这位秃顶的数学老师慈祥地看着眼前的蓝河,“你就坐到后面来一点吧。”
感谢叶修,在这一年不到的时间里蓝河修炼成了保姆级别的人物。帮忙拿个作业写个笔记小卖部里带个零食已经习以为常,更作孽的是还要在大晚上的借他条没染上烟味的干净校服外套,免得晚自修时被一时兴起要下来走一圈的坐班老师发现端倪。
“你不嫌小?”蓝河无语地看着算得上大摇大摆从厕所漱口回来的叶修,“我这170的。”
“还行。”叶修把手凑到他鼻子底下,“味道还重不?”
蓝河闻了闻,“不重,你快写数学,第二节自修前要交。”
叶修扯过空白的卷子,稍微看看就提笔刷刷开始答题。
叶修的成绩一向不错。
他看着吊儿郎当,但蓝河知道,这不是写小说,吃吃睡睡就能全班第一。该做的作业叶修会认真做好,该听的课也会听而不是睡觉。排名下来,倒不是逆天的万年老大,但也稳定在一个靠前的区间里面。
“哪有拍电视剧似的那种不努力成绩就出来的?”叶修敲敲他的脑袋,“你们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传言。”
蓝河呢,挣扎在中等线上,不断徘徊。
那个期末里叶修没少帮他,叶修是一个你去问他他一般都会帮你解答的人,蓝河看得出他也乐得来教导自己。叶修讲题蛮认真,蓝河的问题他总能一针见血指出。总之,蓝河最后的成绩出来很漂亮,他爸高兴极了,奖了他一双一直想要的鞋。
“帅啊老蓝!”笔言飞艳羡地看着他,“北卡蓝黑曜石,我也想要。”
蓝河嘚瑟极了,晃荡晃荡尾巴都要翘起来。于是期末考试结束后等待假期来临的那一个礼拜里,北卡蓝的出场率达到百分之七十。
叶修看看他的新鞋,没说什么,隔天就把自己许久没临|幸的芝加哥蜘蛛侠给搬出来了。
大家沉浸在即将放假的躁动不安中,谁也没管这些小事。只有喻文州在食堂偶然间瞥了一眼,忍不住啧啧两声,给叶修递来个“不愧是你”的眼神。
(3)
课呢,得好好上;同桌呢,还是得好好做。
蓝河看着讲台上兴致勃勃准备点人回答问题的老师,赶紧推推貌似已经睡着了的叶修。
”老冯点人了,”蓝河压低嗓子,“看着你呢。”
叶修把对着窗口歪下去的头抬起来。
“蓝河,”冯宪君老师热情地呼唤他,“你来说吧!”
“……唔,嗯。”蓝河僵硬地站起身。
都怪他刚刚推了叶修一把,吸引了老冯的注意力。
“这个,呃,安培力等于BIL……”蓝河支支吾吾报了个公式。
“然后呢?“老冯循循善诱,“然后怎么代?”
蓝河咽了咽口水。
叶修在底下瞅了眼题目,目不斜视地小声说,“能量守恒。”
“啊,能量守恒定律,那个,焦耳热等于,”蓝河等不出来,“等于那个……”
老冯摆摆手放过他,替他说出了答案。蓝河心有余悸地坐下来,有点懑愤地看了把头换了一面朝向的叶修。
“都怪你……”小蓝同学瘪瘪嘴巴。
下课之后蓝河收拾东西准备走人,却被叶修拉住。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蓝河拍掉叶修抓着他衣袖子的手,“我困死了。”
“中午吃个饭?”叶修侧着脸看他,“魏琛追老婆去了,方锐个没脸的凑上去看,我不想去凑这个热闹。”
前面的方锐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说他大名,一个激灵清醒了,“谁?谁骂我?”
叶修没理他,“小蓝,咱俩去吃呗,哥请你三楼搓一顿,怎么样?”
蓝河想了想,少跟二笔大春他们吃一次没什么,更何况白吃。
“吃,叶神请客,当然吃。”他嘿嘿笑着,露出两个小酒窝,“我要点三荤。”
三荤?叶修在心里笑出声来,面上仍然点点头,“没问题,三十荤都成。”
(4)
排队打饭的时候出了个大问题。
蓝河总觉得旁边这排有几个姑娘在看他,或者说在看叶修,毕竟后者更加有名一点。叶修比他高,还一停不停凑到他耳朵旁边讲话,美其名曰食堂太吵不凑近点听不清。
“……我觉得盖浇很好吃,”蓝河认真地反驳叶修换一排的提议,“而且都排到中间了!”
“王大眼不是在前边嘛,”叶修指指炒饭那排靠前的王杰希,“我熟啊,我带你插。”
“算了吧,”蓝河才不想去,尤其是在得知自己的篮球偶像黄少天同学上午体育课被王杰希打了个落花流水后更是不想和他有交集,“我就想吃盖浇。”
叶修不说了,他看了眼旁边一直在窃窃私语的那三个姑娘,觉得怪怪的。
果然,蓝河拿着饭盆没空手的时候,一个姑娘冲过来往他校服外套口袋里塞了张小纸条,旁边两个姑娘更是一脸激动,就差尖叫三声以示庆贺了。叶修跟在他后面,帮蓝河拿了筷子,转头才发现小蓝同学被塞了纸条。
“哟,小蓝,魅力这么大啊?”叶修笑着推推蓝河,“也带着我玩玩呗?”
“什么玩,”蓝河完全无语,尴尬不已,而且他觉得叶修的语气说不出的酸溜溜,“别开我玩笑了叶神。”
面对面坐到餐桌前,阳光从窗户漏进来。蓝河背光坐着,正准备动筷子,就看到之前那三个姑娘暗搓搓坐到了他前面的桌子上,递纸条那位倒是背对着他,另外两个则一脸期待地盯着他。
叶修又端了碗汤回来,“等着我回来一块儿吃呢?”
“哎,不是,”蓝河憋屈地不行,“这叫什么事。”
叶修扭头看看,那两个姑娘看见他的目光赶紧低头吃饭。他把头转回来,伸手要那张小纸条,“我看看。”
“我还没看呢,有什么好看的。”蓝河舀了勺饭送到嘴里。
“还舍不得了?”
“哪,哪有啊,我就是尴尬。”
“尴尬什么,给哥看看。”叶修越过桌子直接上手掏,蓝河赶紧把纸条从袋里整出来给这位祖宗。
“To蓝河哥哥……”叶修声情不并茂地读出开头。
“哎哎哎!叶神!”蓝河差一点儿跳起来,吼了叶修一声,周围马上有同学朝这边看过来,蓝河赶紧装作若无其事。
叶修存了心要逗自己啊这是,蓝河悲愤地想。
叶修没再读了,他看着津津有味地欣赏了下这封应该是情书的小纸条,直接揉了揉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欸,欸,”蓝河傻了,“你放哪呢?”
“怎么?难不成你还想要回来然后写封回信?”叶修故作惊讶,“蓝河哥哥春天来了?”
“草,”蓝河忍不住骂了一句,“哪有啊,我才不要。”
前桌两个姑娘似乎也没想到会被叶修截胡,赶紧跟那位表白的叽里咕噜说了一通,于是那姑娘扭头满脸复杂地看过来。叶修没心没肺地吃饭,“的确好吃啊这盖浇,新出的就是香。”
“……”蓝河无颜面对那三个姑娘,只好低下头假装认真吃饭,“香,能不香吗。”
16块一份呢!!
(5)
科技楼的楼顶是个绝妙的好地方。
每个学校,必定有那么一个天台花园小树林,用来承载同学们的美好幻想。科技楼的屋顶就是这么个好地方,可惜这好地方是锁住的。
其实没锁,蓝河偷偷想,忍住把这个小秘密曝露出来的冲动。
这个锁还是叶修和魏琛携手并进给搞坏的,当时在场的方锐声情并茂地在蓝河面前表演了这个剧情,并嘱咐他快去屋顶找叶修。
“你看我真诚的双眼,”方锐下一秒似乎就要来拉蓝河的手,“他真在屋顶。”
背负了老冯交代的“今天必须要让叶修把之前没做的教辅资料给做了别以为成绩好就可以不做作业”使命的蓝河,不得不踏上了这迷雾重重的寻人之路。
蓝河面对一路上的监控,抬头挺胸假装自己来找老师似的度过去了。屋顶在六楼,他从二楼穿过来还得爬四层楼梯。晚上的科技楼只开应急灯,绿莹莹一片吓人的不行。蓝河摸着半黑爬到顶楼,窗户开着,风刮进来,那扇听说锁被撬开的门好好地关着。
蓝河犹豫了下,转了转门把手,门竟然真的开了。
“吱呀——”
门发出很不开心的摩擦声。
“我草!”蓝河敏锐地听到一声粗鄙之言。
他探头出去,眼前一片广阔。屋顶上平坦一片,四面有不高的墙,抬头就是整片天空。
“叶神?”蓝河试探性地叫了一声,踏步上了屋顶,身后沉重的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他往左边一看,死角墙后头蹲了个人,旁边站着的手里点点火星,在夜幕下微微闪烁,不是叶修还能是谁。
“你怂什么,这不是小蓝吗,”叶修踢踢蹲着的那个,“浪费我一根烟?”
那人骂骂咧咧站起来,蓝河这才看清楚是魏琛。他转头对准还站在门那边的蓝河,“你小子来干啥?”
“呃……”蓝河知道叶修和魏琛会跑出去抽烟,但今天却是真枪实弹第一回见。
“你凶什么?”叶修把烟盒子丢给魏琛,自己向蓝河走过去,“方点心告诉你我们在这的?来找我?”
蓝河点点头,“那个叶神啊……老冯说今天你必须交53了。”
“所以你来找我回去读书?”叶修笑了一下,手上的烟松松垮垮夹在手指间,堆积的烟灰终于支撑不住掉到地上,纵身黑暗满天星光。
蓝河无措地点点头。
他闻得到叶修身上的烟味,此时此刻他正是格格不入地站在这个格格不入的地方。为了这么点小事就冒着被抓风险跑老远一趟似乎不太合适,打扰到叶修的违纪行为让他也有了心虚之感。
“……等会就回去,”叶修把烟叼回嘴里,“这根抽完。”
“喔,好。”蓝河应着,却没有走。
叶修看看他。
“我只是觉得这样子的学校很好看,”蓝河故作镇定走到只到他脖子下面一点的围栏前,“我第一次上来。”
“那我们等下一起走。”叶修凑到他背后,“小心掉下去。”
魏琛看着他俩一前一后看星星看月亮,手里的烟都快抖掉了。
(6)
不知道为什么,蓝河对屋顶入了迷。
那的确是个漂亮的好地方,视野开阔,俯身就能看到高三楼一格一格的通明灯光。晚霞或是星空都澄澈明朗,校园里少有寂静,晚风卧伏在空阔平地。
相比于在琴房这个出名的偷跑圣地,蓝河更喜欢逃到屋顶来,尤其是琴房正对门被装了一个监控后。一回生二回熟,违规违纪行为只有0次或无数次,虽然没有任何理由,但蓝河无法拒绝叶修顺带的邀请。
蓝河也想,自己又不抽烟,跟着叶修跑上来是图点什么呢?
但想归想,叶修晚自修敲他们班窗户时他还是乖乖跟着跑路了,留下一脸便秘的现任同桌二笔在原地目送小蓝儿逐渐远去。
“儿大不中留啊!”笔言飞愤愤不平地对春易老说。
大春满脸认同地摇摇头。
叶修靠着护栏抽烟,蓝河就和他并排并站着。两个人可以聊天,或者索性沉默着看天空逐渐暗沉下来,从金红色荡漾出灰蒙蒙的大片污浊。日出太久,日落太快,叶修飘飘荡荡一根烟的时间,天色就完全破碎下来。马路上围墙后面车辆疏闪而过,仿佛被封闭的校园是静止的琥珀,包裹住无限生动溢彩。
“……唉。”蓝河没来由叹着气。
“有什么不开心的?”叶修看着他,“哥给你免费排个忧解个难。”
蓝河低下头看亮起的路灯,“没什么,好像只是……”
“只是什么?”
蓝河答不上来,他隐隐约约觉得这种感觉是孤单,但他的确不孤单。他有一起吃饭抄作业的好友,有每隔两天就一定要通电话的父母,有女孩子偷偷喜欢着他,高中不就是这个样子。
还有,现在,他身旁的叶修,主动来倾听他的叶修。
蓝河对上叶修的视线。
“我只是觉得闷闷的,”他眼眸闪烁,“但你带着我玩,我很开心。”
叶修手里的烟忽闪着,燃烧到了尽头。
“……我们晚自修结束后,出去吧?”叶修语气平淡,好像在说一件类似于“明天中午去吃炒面”的事情。
蓝河瞪大了眼睛。
“等下你跟我走,”叶修捏捏蓝河垂在栏杆下的手,“带你去玩好玩的。”
“啊??”蓝河傻了,“不是,出去?怎么出的去?”
“我带你出去,”叶修把烟头随便一扔,“我外边有地方住。”
他披上被蓝河之前充当人形衣物架时放在肩上的外套,在小蓝同学“搞笑呢叶神真不真啊”的追问声中,潇洒地回了班。
(7)
真不真?
真。
真的很!
蓝河跟着叶修翻出墙的时候心里满是隐秘的畅快和违禁的心悸。他们是从女寝后面那个没有监控的树丛那儿翻出去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踩好的点,两个十七八岁的男生轻轻松松出了监牢。叶修带着机,甚至还有车——一辆电摩。蓝河目瞪口呆看着叶修齐全的装备,忍不住问,“叶神,你不是第一回干这事儿了吧?”
叶修把头盔递给他,“不然呢?不然敢带你出来玩?”
真正上路的时候蓝河虚抱着叶修的手有点抖,一半风吹的,一半是干这种大违纪事件紧张的。他也不知道叶修带他去哪儿玩,十点刚出头,本来应该是刚熄灯大家躲着阿姨偷偷聊天的时候,现在却被街道上一点也不密麻的人烟围绕。
蓝河晕晕乎乎从车上下来才发现叶修带他来了网吧,他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进吧,”叶修把车锁了,“我朋友的。”
叶修带他上了机开了荣耀,他们甚至有点饿,还开了碗泡面两个人分着当夜宵吃了。老板果然是叶修的朋友,对他的到来并不意外,甚至还送了包榨菜给他们配着吃。
酣畅淋漓打完游戏,蓝河觉得没有比被叶修带着打本更爽快的事情。叶修带他回了一栋离学校不远的小公寓睡觉,据他介绍这是家里不常住的房子,本来是为了假期时的竞赛补习给他准备的,现在就成了叶修偷跑的窝点。
“早点睡,”叶修帮蓝河找了条新毛巾出来,“咱们差不多还能睡3个钟头。”
蓝河乖乖洗澡。
早上六点刚出头蓝河就被叶修拉起来洗漱,然后开车回了老地方。蓝河本来以为他们又要翻回去,没想到叶修直接带着他大摇大摆从正门进去,假装自己是昨晚请假出校的学生,装模作样去签了个到,又一身正气地回教学楼了。
刚到班里差不多就早读了,笔言飞看着因为缺觉而萎靡的蓝河,夸张地展现了自己的震惊,“天啊,老蓝,叶神带你去哪快活了?”
“打游戏呗,”蓝河打了个哈欠,“睡了没几个钟头就。”
“嘶,牛。”笔言飞耸耸肩膀。
第一节课上课前叶修来了,给蓝河送了两个包子一杯豆浆。
“吃点早饭,”他把东西放到蓝河桌上,“吃饱了再睡。”
蓝河摸摸鼻子,“谢谢叶神。”
“欸欸欸叶修你来我们班干什么!”黄少天一跃而起,“哇有包子我也想吃我也想吃我也想吃!”
“少天,”喻文州按住躁动的黄少天,“你早上吃了两个饼。”
黄少天被命运扼住了咽喉。
叶修乐得看黄少天被喻文州笑眯眯地把持住,他看着蓝河咬了包子才回自己班。蓝河小口小口咽着还热乎的包子,忍不住往叶修离去的背影放去一个眼神。
前边笔言飞偷偷跟春易老咬耳朵,“你瞧老蓝像不像个小媳妇儿……”
蓝河听到了,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8)
蓝河花了整整一节数学一节语文一节生物一节政治才清醒过来。
还好他吃了东西再继续昏昏欲睡的状态,不然就他那个慢性胃炎,铁顶不住。那别说睡觉了,上课都不一定撑得过去。
叶修对自己真不错,蓝河想,不愧是叶神。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物理。
蓝河走进十班,叶修也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这种事儿以后还是少干,”蓝河发自内心地说,“我太困了。”
叶修没否认他也没赞同,只是转了两下笔,“怕被抓?”
“能不怕吗我的叶神欸?”蓝河整个人瘫倒在椅子上,“我从小到大都没干过这种事……”
方锐嗅到了奇妙的气氛,偷偷竖起耳朵。
“抓不着的,“叶修有一下没一下玩着蓝河开敞着的外套垂下来的拉链,“别乱跑就成。”
“我哪敢乱跑,”蓝河耷拉下来,“跑了我睡哪去?”
“睡我那儿呗。“
“你的房子我怎么睡?”
“要不以后钥匙放你那?”
“放我那儿了,你要哪天一动心又跑出去,到时候没地方住,指不定骂我。”
“那咱俩一块儿跑,”叶修的语气还是漫不经心,“以后要出去一块儿出去。”
“算了吧叶神,”蓝河看看叶修,“玩是好玩,多了谁顶得住啊?”
“蓝河哥哥不行啊?”
“什么不行,这不是行不行的问题!”蓝河觉得男人的尊严还是不可以侵|犯的,“才刚开学呢,过几天联盟考了要!”
“还有两周……”
“你当然不慌啦,体会体会我们这些贫苦老百姓吧哥,一分一分不容易啊。”
“我给你补课。”叶修提议。
“期末再给补吧,”蓝河想了想,“现在都是新课呢。”
“也是,什么时候再出去玩一回?”
“至少考试考完吧,不是,能不能好好学习了?”蓝河觉得叶修真不是人,怎么能一边考试不愁一边玩得轻松。
“那听你的,”叶修一锤定音,“好好读书,少跑路。”
蓝河脑子转了好几下才转过弯来,“什么好好读书少跑路,我是说我……”
上课铃开心地响了。
方锐悄悄“嚯嚯”两声,企图给由于上课讲话而被调到远方的魏琛传递一个八卦的眼神。
(9)
叶修果真把房门钥匙给了蓝河。
蓝河实在推脱不掉,他以为叶修开玩笑的,没想到下午人就真把钥匙往他桌上一搁。蓝河捧着叶大少爷的钥匙想还给他,却被他的一句“蓝河哥哥得监督住我啊免得我又不好好学习了”给堵了回来。
“这叫什么事儿?”跟叶修待久了蓝河连说话都会蹦出儿化音。
“这叫爱情,”笔言飞故作高深地分析,“他,把身家性命托付于你;他,把一片真心奉献给你;他……”
“打住!”蓝河对笔言飞猛拍一击,“别在那恶心我!”
“而且,而且……”
而且他跟叶修怎么就成爱情了?
使不得啊,蓝河飞速把这个设定从脑内驱逐出去。拜托,那是风云级别的人物叶修叶大神欸,莫名其妙跟他整出爱情来,怎么可能。
怎么,怎么可能嘛。
蓝河脑子一顿。
总不可能吧??
“不是我说,你的叶神天天把你拴裤腰带上,一到晚自修你俩就不见人影,”春易老投来了鄙弃的眼神,“还有你多少次不跟我们吃饭了?”
“呜呜呜你是渣男始乱终弃!”笔言飞戏上来了,“整整三天,三天!我都没有piao到你的饭卡呜呜呜呜……”
蓝河快吐了,“你就是为了让我请你吃!”
“这不是重点!”笔言飞一脸被玩弄后狠狠抛弃的悲伤与决绝,“重点是本属于我的蓝河哥哥被一个臭男人抢走了!”
“你才臭男人呢!”蓝河顺手抄起一本软抄本虚扑一把。
笔言飞目瞪口呆,“你以前从来不为了别的男人伤害我的!你不是那个温顺可爱的小蓝儿了!”
春易老深沉地点点头。
蓝河很想狠狠吐槽二笔,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最近的确老跟叶修在一块。体锻课,吃饭,晚自修,还有快乐物理课,稍稍空闲一点的时间他几乎都同叶修分享。
“老蓝啊,”春易老语重心长,“你知道吗?之前追你那个高一妹妹前两天来问我和二笔,你是不是在和叶修处对象,我们……”
“啥?!”蓝河惊了,“什么处不处对象!”
“害处不处呢,”笔言飞敲敲他那不开窍的小脑瓜,“你们两个早就传的神乎奇乎名震八方了。憋说处了,孩子都抱俩了。”
“我呸!!”蓝河满脸不可置信,“搞笑呢?”
“你们没花头?”春易老挑挑眉头,“怎么可能。”
“我,我没有啊。”蓝河裂开了,“你们怎么跟那学妹解释的?”
“我们说不清楚不知道不了解。”
“什么不清楚啊,这不是越描越黑吗这?”
“那我们的确也不知道你们到底有没有内啥嘛,”笔言飞挠挠头,“你说没有那就没有,只是谁知道叶神有没有呢?”
“有什么?”
叶修突然从他们三个人的后面出现。
“嗷!”笔言飞“咕隆咚”一声从坐着的椅子上掉下来。
“……小蓝啊,”叶修对这一幕作不出什么评价,直接切到蓝河的频道,“吃个虾皇饺。”
蓝河接过叶修递来的袋子,里边的保温盒微微温热。
“谢,谢谢叶神,”蓝河为刚才的话题尴尬不已,“哪来的?”
“朋友给带的,”叶修上手把盒子拿出来,“尝尝,还热着呢。”
旁边的春易老和笔言飞馋了。
“那个……”春易老举手,“俗话说得好,见者有份……”
“你们刚刚在聊什么?什么我有没有?”叶修问他。
春易老把手放下,默默地带着充满渴望的笔言飞退下了。
“他俩怎么回事?”叶修觉得莫名其妙,“我看着很凶?不是吧,就韩文清那家伙才有这种效果。”
“……吃虾皇饺。”蓝河塞了一个到叶修嘴跟前。
叶修正想说他尝过了,却看见小蓝同学混合着忧愁怅然不解怨愤的复杂眼神,下意识张嘴把虾皇饺吃了。
“你们到底聊什么了?”叶修把好吃的咽下去,“什么有什么?”
“叶神啊!!”蓝河算是求他了,“虾皇饺真好吃,我们安安静静吃着吧!!”
他裂的七零八落,差点儿就成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美味虾皇饺了!
(10)
和叶修的“绯闻”成了蓝河心里的一道梗。
八卦在学校里总能传的很快,蓝河这个当事人知道的比较晚,最恐怖的是在他知道后他发现身边所有人都知道。
他甚至隐隐约约听到叶修那班有人喊他嫂子(……)。
“我傻了,我真的傻了,”蓝河抓狂,“我们没谈啊!”
“可你们天天在一块啊!”笔言飞痛心疾首。
“那我跟你也天天在一块,有时候还一个被窝睡觉呢!”蓝河反驳。
”氛围不一样!我们站一起哪有粉红泡泡?”
“我跟叶修站一起也没粉红泡泡啊!”
“呸!你睁眼说瞎话!”
“你才说瞎话!”
“欸欸欸,欸,你们别嚷,”春易老看不下去了,“小学生吵架呢?”
蓝河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
叶修来找他晚上一块儿睡个觉的时候,蓝河是懵的,他差一点点儿一句“真上啊哥”就出来了。
“今晚联赛直播,你不一直想看吗?“叶修简直就是在勾引他,“蓝雨对嘉世……”
“……那你记得自己带个枕头。”蓝河无法拒绝如此诱人的提议。
在夜色掩护下,叶修从寝室走廊这头成功到达蓝河所在的那头。阿姨拿着手电筒在楼下巡视,叶修路过楼梯时还看见了隐约的灯光。蓝河胆战心惊地坐在床上等着叶修来,笔言飞看着他抓着被子拼命往窗外探的样子,忍不住开腔,“不是吧,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什么?”蓝河应了一声,还是继续看窗外。
“特别像那些等着皇帝临|幸的妃子,真的。”笔言飞说。
“放P,”蓝河回头瞪了他一眼,“我是在看阿姨会不会杀个回马枪。”
“叶修要来?”对床的卢瀚文一个激灵,“叶神!”
“你小点声,”蓝河压着嗓子说,“等会把阿姨招来了!”
叶修拎了个枕头进门了,直接上了蓝河的床。寝室其他人沉默了,没人知道要不要跟叶修打个招呼,也没人知道现在打招呼这位大神听不听得见,因为他正钻进蓝河的被窝两个人假模假样抢被子呢。
“你——看——”笔言飞和春易老咬耳朵,“我——就——说——他——们——有——鬼——”
“我——也——觉——得——”春易老和笔言飞头凑头盯着蓝河那张本来就不大的木板床。
“你给我留点被子,”蓝河伸手往叶修那边抓,“冷。”
叶修大方地让出一个一个角。
“靠啊!”虽然声音被压低,但蓝河愤怒不减,“这是我的被子!”
“直播快开始了。“叶修转移话题,“来看来看。”
蓝河一是为了看那小小的手机屏,二是为了取暖,不得不往叶修那边靠。这张床真的很小,两个十七八岁的男生实在挤的慌。更何况两个人还得共用一个耳机,看同一块屏幕,蓝河都能感受到叶修起伏的呼吸。
“……有点热。”蓝河小声说。
“刚不还冷吗?”叶修把被子往蓝河身上拉了拉。
蓝河不说话了。屏幕的光被调的很暗,微微照射的光线不足以让他慢慢变红的脸被发现。那场比赛是蓝雨输了,但蓝河第一次没完全把心思放在比赛上,打得多精彩他几乎记不清楚。
叶修跟他靠的太近了。
蓝河想。
(11)
现在,蓝河可以大言不惭地说出“我们没谈”,但说不出“我们两个之间没意思”这句了。
单方面的意思也算意思,小蓝同学出生17年头一遭感受到青春的悸动。他不能笃定地说这是喜欢,但总归和好兄弟之间碰一碰的那种感情不一样了。
愁喔。
蓝河怅然若失。
他一直管叶修叫叶神,不止是因为叶修的牛批,更是因为他从开始就没把叶修放在和自己同一水平线上。段位高这种事儿,能怪谁吗?在他眼里,叶修甚至比他最服的黄少天更牛一点。
而且,鬼知道叶修对他有没有点意思——
“难不成小蓝没看出我在追他?”叶修“嘶”了一声,“不能吧?”
“我觉得没。”魏琛点点头。
“虽然我也是头一遭,但没被看出来也太过了啊。”叶修少有地疑惑,“还不明显?”
“老叶,你是真不行。”方锐嘲笑道。
“我觉得吧,“苏沐橙及时加入谈话,“是蓝河没发现你在追他。”
“瞧瞧,还是姑娘才有敏锐的洞察力。”魏琛赞同道。
“不过我看他也挺喜欢你的?”苏沐橙开了瓶橙汁,“哥,直接说说试试?”
“对啊,你直说呗。”方锐直勾勾盯着苏沐橙带来的那堆零食。
苏沐橙扔了包薯片给他。
叶修若有所思。
正在狂嚼薯片的方锐热情提议,“你就把人抓过来,说你喜欢他,不就完事了?”
“够粗暴啊点心大大?”叶修嘲讽地看他一眼,“这种事儿没少干吧?”
“哪有,”方锐把薯片咽下去,“我这不是认真给您出谋划策嘛叶神。”
“欸,如果蓝河把你拒了……”苏沐橙突然想到。
“那就直接亲一口!”魏琛猥琐地笑了,“总得吃着吧?不然多亏?”
“你这样的,居然找着女朋友了,真是不可思议。”方锐艰难地防止自己被噎住,表情一言难尽,“但我觉得你说的对。”
他们不知道的是,叶修真这么干了。
(12)
蓝河发誓,他只是一下子觉得五雷轰顶而不知所措所以才愣在原地。
至于他愣神的时候表情如何呆滞如何诡异,这能控制吗?这能吗?
他真没拒绝之意,只是人傻了,得缓那么个老半天……
然后叶修亲上来了。
小蓝同学的初吻柔软非常,结结实实和叶修来了个火花碰撞。蓝河没有往后退一步也没有推开面前的人,更没有主动迎合满足一己私欲,因为他此时此刻完完全全宕机在原地,从天灵盖到脚底板都裂开来似的,生理心理全说不出话。
其实这个吻不深不浅。
叶修慢慢松开他。
蓝河不争气地咽了口口水。
“……第一回都给你了啊,”叶修的声音又轻又低,好在此刻他们隔的很近,“真喜欢你,没开玩笑。”
蓝河嗫嚅着不知道说什么,哪有什么小鹿乱撞或是五味杂成啊,真正经历了他才明白只有一片空白。
“我,我,”蓝河好不容易憋出两句,“喜欢的。”
“喜欢什么?”叶修抓住时机勇追不舍。
“……我也喜欢你的。”
蓝河下意识说出了心里话。
叶修笑了,在刚刚入夜的晚风里。他的身上有一点点烟味,只有一点点,附着在早已分不清属于谁的校服外套上。天空万般沉默寂寥,此刻却掠过洁白飞鸟。屋顶一周的围栏仍然摇摇欲坠,挡不住身旁之人的热切肆意。十七岁的青涩不合时宜地往心里冲撞,流淌出清晰畅想。
原来是你先喜欢我的。
叶修终于光明正大牵住蓝河不知所措的手。
“那你成我男朋友了啊,蓝河哥哥,”叶修和他贴近,“不能反悔的。”
“我才不反悔……”蓝河低下头小声嘟囔。
晚自修还很长。
明天也还很远。
蓝河迷迷糊糊想,他们的偷跑之旅,要提前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