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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就暂时先放在这吧。
幻茄ABO文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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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有几篇是all茄的ABO!雷的老大自避!
@是霁霁不是唧唧
典型A幻O茄 已完结 (特别推荐!!!本人特意收了老师出的书。。。)
@酒叶坠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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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A 我入坑看的第一篇ABO!很喜欢。。。
@橘因川
A幻B茄 可以的!香!
典型A幻O茄 ABO提及较少 某幻大型追妻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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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茄]鲸落与潮汐
*幻茄only,二次设,环太平洋pa
*极端ooc,语言暴力描写,私设如山
*人物黑化(也许
*没什么逻辑,狗血预警,全文4w+
*
我不喜欢他。
我指的是灯塔水母,八十八米高的破铜烂铁,加了香菜的牛肉面,和自视清高的老番茄。
这是某幻一周来第七次用上这个句式。
虽然这个句式每用一次就会换一次组成部分,比如麻酱烧饼和他钟爱的鲅鱼饺子,但最后一位永远是他的童年玩伴老番茄。
而这位铁打的第四位现在就坐在他身边吃饭,全程对针对自己辱骂充耳不闻一声不吭,安静到像路边折着耳朵啃草的兔子。
“虽然但是其他的都无所谓了,但你管Shake叫破铜烂铁,这一点我不是很赞同。”王瀚哲...
*幻茄only,二次设,环太平洋pa
*极端ooc,语言暴力描写,私设如山
*人物黑化(也许
*没什么逻辑,狗血预警,全文4w+
*
我不喜欢他。
我指的是灯塔水母,八十八米高的破铜烂铁,加了香菜的牛肉面,和自视清高的老番茄。
这是某幻一周来第七次用上这个句式。
虽然这个句式每用一次就会换一次组成部分,比如麻酱烧饼和他钟爱的鲅鱼饺子,但最后一位永远是他的童年玩伴老番茄。
而这位铁打的第四位现在就坐在他身边吃饭,全程对针对自己辱骂充耳不闻一声不吭,安静到像路边折着耳朵啃草的兔子。
“虽然但是其他的都无所谓了,但你管Shake叫破铜烂铁,这一点我不是很赞同。”王瀚哲看不下去,戳着盘子里的面藕反驳道,“大哥,那可是现在基地里唯一一台超六代机甲,别人做梦都摸不到一块铁皮的那种,你怎么能管这种好东西叫破铜烂铁呢?”
某幻翻了个白眼,发出一声很不屑的气音,“超六代很吊吗?我看未必,没有什么金狗屎比用顺了手的铁钳子好用。”
“况且。”他有意无意地往旁边瞟了一眼,紧皱的眉毛表现出他对看到的东西的极度厌烦,“要不是十年前搁太平洋边上建了一栋破墙,我看都用不到科研人员骄傲地发明超六代喽。”
老番茄往嘴里送芹菜的手不准痕迹地僵住,随即一切如常地继续咀嚼,神色不变,倒是他们身边的两人坐不住了。王瀚哲皱着眉放下勺子,而花少北直接把盘子往前一推,压着声音试图制止他接下来的话:“某幻,差不多行了。”
“你指的什么,午饭还是说实话?”某幻说着自顾自地站起来,“如果是午饭的话那我吃饱了,哦对再说一遍,我真的不喜欢韭菜盒子,芹菜肉沫和凉拌面藕,也不喜欢我吃饭的时候旁边坐着一个政治犯的亲生儿子。”
花少北忍无可忍吼道:“你过分了!”
“算了北子哥。”老番茄按住他想拍筷子的手,摇摇头轻声道:“他就这样的,我没关系的。”
某幻看着他们交叠在一起的手冷哼一声,端着盘子扭头走了。
装模作样。
他在心里评价道,尽管再不爽也不想回头去开口讽刺什么话,他一点也不想看到那张写满乖顺的脸在面对他的时候戴上逆来顺受的表情,天知道这个人内里的性子其实应该比他更自大乖张,这是他那一家祖传的,目中无人又固执己见,让人看见就烦躁。
他想着,怒从心生,连倒剩菜的动作都重了几分,餐盘上下甩飞几片菜叶,附近的人不约而同地噤了声,不敢抬头只是悄悄瞄向安静吃饭的老番茄,不用想都知道又是谁惹恼了这位暴脾气的祖师爷。
花少北盯着某幻离去的背影气得咬牙切齿,一看老番茄的样子又不好发作,只能泄了气地甩开他的手,把筷子用力按在桌面上以发泄自己内心的不满。王瀚哲看着头疼,某幻这样不是一天两天了,平常也是很亲和平易近人的性子,但一和老番茄碰上就会发作变得乖戾暴躁,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一张嘴就像为了冷嘲热讽而长在脸上。
偏偏他们的匹配值还有百分之九十九。某幻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照旧发了一顿脾气,把手里的控制器砸在了老番茄额角上,一脸阴翳地被压着去了禁闭室。
任谁都能看出他们之间不同寻常的氛围,大部分人被这两个家伙一个施暴一个忍受的行径误导,认为是老番茄罪有应得,而他们这些朋友作为其中知情者,时间长了却只觉得是某幻无理取闹。
“番茄,你别惯着他了。”花少北憋了一会还是气不过,扯着嗓子嚷道:“你又不欠他的!”
老番茄只是笑笑,垂着眼睫用筷子戳戳芹菜中的零星肉沫,“真的没事,你们真的不用拦他。”他低声说,嘴角最终没撑住还是垮下去,维持着半笑不笑的样子看着有点可怜,“我对不起他,这么多年,在这件事以前……我早就习惯了。”
“你……”花少北本能爆发出一个字眼,却不知道接下去说什么话好。
某幻的心情没能没有比老番茄好看多少,他满肚子窝火一出食堂就被拽着耳朵去了Lex的办公室,被教育一通后又被勒令罚站。王瀚哲午休过后讯着众口寻过去的时候他正在器材室打沙包发泄,旁边还坐着一个看热闹的怪异君。
某幻几乎打一拳就要骂一声脏话,踢一腿就要慰问一句谁的祖宗,王瀚哲越加觉得难以入耳,揉揉耳朵给怪异君使了个眼神把人支走,往门上一靠打断了某人暴怒的拳打脚踢。
“嗨。”他先是打了招呼,某幻回头看到是他,一时怒上心来,扯下拳套一个猛劲扔过去。王瀚哲一猫腰躲过开,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拍拍胸口,捏着嗓子娇声埋怨道:“干嘛呀,发脾气干嘛要发到人家身上来嘛?”
某幻脸色一僵,张了张嘴但没出声,喘了两声好似终于冷静下来,“你来干什么?”他垮着一张脸越过王瀚哲把拳套捡回来,拧开矿泉水一口灌下半瓶,把头发一撩冷笑道:“来为正义感谴责我,还是来为同理心给老番茄当说客?”
王瀚哲双手一摊,表情无辜:“都不是,全猜错了,我是因为责任感和好奇心来为我自己当说客,并且同时对你进行一种合理的谴责。”
某幻不爽地“啧”一声。
王瀚哲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下来,在纸箱里随便翻出一个网球扔着玩,“说点别的,老兄,你到底有没有去看过你的新机甲?”
“看过了。”某幻回答的不情不愿,“确实漂亮,八十八米高,银黑色喷漆,胳膊上架着激光剑和等离子炮,胸口是核武器……”
“最重要的是它是超六代,而且必须两个人驾驶才能顶住它的精神冲击,即使你是个十八岁就能独自在海里捏爆怪兽脑袋的怪物也不行。”王瀚哲自然地接过他的话去,“那个人怎么说的来着……高等级怪兽刷新的频率越来越快,三级到四级用了七年半,四级到五级却只用了两年,所以最好要发挥超前性思维,在怪兽没把上海和纽约一起拆掉之前未雨绸缪,提前部署第六代和超六代……”
“嘿!”某幻打断他,满脸写着郁闷,“你们这几天怎么老是提这个事?你就不能暂时不提他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他不对付。”
“你不喜欢他没关系啊,我们又不是不理解……但合作只是让你俩站在同一个机舱里打Boss,又不是逼着你俩在Boss面前表演激吻,至于这么在意吗?”
“但是连结需要通感,我可不想看到他那令人恶心的过去和感受。”
“拜托,你俩几乎拥有同一个过去,你看一眼又能怎么样?总不能刺激到真可以让你去亲他一口吧?”
他们沉默下去。
“我们十七岁的时候,是怪兽来袭的第九年,九年里它们的强度从一级蹦到三级,拆了加起来得有上千亿美元的机甲,毁了无数座曾经繁华的沿海城市。”某幻突然开口,望着房间的某处陷入一轮回忆,“我爸妈因为匹配度高被发掘成了游侠,他们的机甲叫什么名重多少吨哪块甲片上有喷漆我到现在都记得。老番茄的父亲在政府高层工作,他是个坚定的右派主义分子,觉得猎者计划顶不了大事,于是主张修建生命之墙。”
“当时的情况你也从教科书上见过,整个联合政府因为一个提议分裂成两半,大部分支持建墙,小部分认为砸钱保不住理想中的平安,所以极力反对。那时候老番茄站在他爸那一边,在学校里也宣传这个邪门理论,我不认同但也没和他因此翻过脸。后来你也知道了,建墙派利用老百姓乞求和平的心理赢得了舆论,制裁了战争派,结果花费大量人力财力的生命之墙徒有其表,来了一只四级怪兽几秒钟就给踩塌了。”
“我爸妈作为抵抗派的头子被制裁的最惨,机甲大部分权限都被锁了。但即使这样他们还是上前线去和怪对冲,冲不过就拉着那个丑陋的东西同归于尽了。”
王瀚哲一言不发,这些故事他不是第一次听,他也知道这就是某幻和老番茄的心结所在。
“我听说我爸妈死得可惨了,我爸被怪兽从驾驶舱里叼走咬碎,我妈一边七窍流血一边抱着怪兽引发了红狼的自毁装置,然后大海上只是‘轰’一声,我就没有家了。”
“后来我又听说我爸妈以命相搏的时候老番茄的爹正在法庭上打官司,发言既正派又冠冕堂皇,最荒唐的是他作为那场劫难的罪魁祸首居然还打赢了,什么罪名都没落下。再后来又有人跟我说老番茄一家都死绝了,是因为老先生发疯,开枪一个一个把自己的家人打死了……我本来为他哀悼,结果在我爸妈的葬礼上看到他完好无损地站在那,穿着和我一样的黑衣服,抱着他爸妈的骨灰盒。我爸妈的坟墓里什么都没有,我浑噩的站在那里都不知道在祭拜什么东西——是我爸妈的英灵或者只是一块刻着字的石头,而他还能捧着骨灰盒,哭的又脏又丑,好像他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我和他朝夕相对十七年,我最了解老番茄。”某幻冷声道,一拳把沙包打飞出去,“他这个人自大狂妄,最会的就是假惺惺的装样子,你看他现在在你们面前放低身段柔声柔气,其实都是为了达他的目的,所有人都吃他这一套,以前我也是,他从来屡试不爽。这些都是我们小时候玩惯的伎俩,他翻出大人的钱包,我翻墙逃出去买糖果和饮料,被家长发现了他装装可怜就能得到原谅,而我总被我爸踹,第二天他再可怜巴巴地抓着我的袖子说对不起。每次都是这样,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他是聪明,我是莽撞,谁知道他也狡猾。这是我们打娘胎里就定型的性格,而现在他是这种人只有我知道,也许他爸妈也知道但也无所谓了,为什么呢,因为我们爹娘都死了。”
说来讽刺,他和老番茄两个人曾经真的是最亲密无间的伙伴。
他们出生得巧,那天午夜所有产房都满了,老番茄的母亲却突然临产,医院没有办法,不得不委屈一位生产中的孕妇共享产房,机缘巧合下某幻的父母同意了这件事,所以他们一出生就头对头挨着,医生抱着两个青紫色的新生儿在朝阳里靠近彼此,于是他们还皱巴巴的小手就这样挽在了一起。
两家人出了医院才发现原来住在同一条街道,孩子们自然而然地成了最好的玩伴。他们比同龄人自由,家境优良,伙食也跟得上。老番茄是早产儿,身体天生瘦弱,他的家长尤其注意给他补充营养,然而两个人发育的却仍是天差地别。某幻的身体迅速向成年人拔高,很快就超了身高止步不前的老番茄半个头,他们下课了在操场踢球,某幻小麦色皮肤青春张扬,老番茄虽说跟着一块风吹日晒,皮肤却仍苍白细嫩得像个营养不良的女孩子。
所有的庸俗热血或者爱情小说都是这么写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信任比肩到暗生情愫,感情发展到最浓烈的下一步就是翻脸结仇。他们结仇的方式也同样没有什么新意,无非就是老一套的,一个男孩的父亲爬上政府高层提出计划,另一个男孩的父母因为计划失败而死无葬身之地。
法庭公布审判的的第二天,老先生拽着一家人跳海寻死,被人发现拖回海岸,反手抢过一把左轮开枪蹦死妻子又想蹦孩子,没成功就枪管一挑蹦死了自己。
他们的孩子就缩在别的大人怀里,眼睁睁地看着父母的尸体流光了血液又被蒙上白布带走,全程一声不吭,流泪的眼睛有多疼只有他自己知道。
而某家的独子在所有的一切发生后才得到消息,匆匆从寄宿制学校赶回家迎面而来的却是铺满房间的黑布。燃烧的白蜡烛震碎了十七岁少年岌岌可危的情感观,在父母的葬礼上,满心暴戾和委屈的少年沉默地走到昔日玩伴的身前,一拳把这个曾经最看中的朋友狠狠锤在地上,拽着他领子问你他妈凭什么哭。
凭什么我家就剩我一个了,凭什么你爸明明连一个政治犯的罪名都没有,却还要拉着你跟你妈一起寻死?
凭什么你要和我一起没爸没妈?
老番茄鼻血和眼泪混在一起,在众人的目光下狼狈不堪,但瘦弱苍白的男孩挺着胸膛,翻身站起来也给了他同样凶狠的一拳。他们在所有人的惊呼中扭打在一起,像代表了政府两派的对立。老番茄不如他会打架,被按在地上的时候还挣扎着反抗,掐着他的手腕奋力想要还击,在拳头和诋毁中一遍遍地重复着不许侮辱自己的家人。
某幻看着他那双倔强的眼睛突然觉得没有意思,就松手扔开他的衣领,颓疲地倒后两步,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那大概是他们最后一次在心理上以平等地位交流,尽管用的是这么难堪的方式。
“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因为这个错不在他的事在这十年里厌弃他、冷落他、欺辱他是在无事生非无理取闹,可我不只是因为这个事才这么讨厌他。”某幻摘下拳套,在王瀚哲身边随便找个地方坐下,眉毛几乎皱在一起,“我讨厌他是因为他自以为是的样子和他爸太过相像,他们骨子里那股偏执和自私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他更聪明些,知道怎样不让你们看到。”
王瀚哲深吸一口气,知道此刻还是不要反驳这个正在气头上的人比较合适。他在脑海中过了遍早就准备好的措辞,试图尽量挑选出其中更缺乏攻击性的词语来表露,却发现没有一个字词甚至是标点能符合这一刻他们的心境。所以他只是干巴巴地笑,某幻瞟了他一眼似乎又觉得无趣,于是伸手安慰似地拍拍他的肩,自顾自地站起来出门了,垂落在身侧的十个指骨上鲜血淋漓。
王瀚哲在原地静坐着沉默,在门锁的开合中突然生出一股冲动,想冲出去揪住这个傻逼的衣领狠狠给他一拳,还要再抬起一脚把这傻逼踹在地上,他就想不通了——真他妈把身边人当白痴看了?好歹也是十几年的交情,真当我们不知道?
——只是初恋戛然而止罢了,这又何必呢兄弟?
那场浩劫过后,入侵陆地的怪兽很多年没有再次升级换代,人类抓住这短暂的几年拼命发展,展现出了这个物种惊人的适应力。科技发展,防御建立,来源探明……一架架擎天机甲组装完毕,又一架架被利爪和森齿拆散在怒海之下。世界在战争中彻底改头换面,曾经电影中会出现在百年之后的场景在短短几年间纷纷变成现实。
这几年里,曾经的挚友分道扬镳,各自奔向东西两方。老番茄靠着优异的成绩考入大学,攻读机甲制造专业,同时旁听神经医学;某幻高中一毕业直接入了伍,追随父母的脚步成为游侠。他是烈士遗孤,加上从小到大混出的一身打架功夫,在新一代游侠里到也打出了不小的名声。
两个人分开七年,在各自的领域里大放异彩,就算看到对方也只是在报道和采访里——老番茄那边研发成功某幻这边血战胜利,风格差异大到好像隔着一张屏幕活在两个世界,原本几乎打出了再不相见的结局。第八年的开春,某幻掐爆职业生涯中第二十三只怪兽的脑袋抱着头盔回到基地,装甲没有卸、血口也没处理,气宇轩昂地踏入指挥室一抬头,嘴角挂着的笑容却立刻就僵掉了。
他那整整七年未见的故友、又或者是他年少悸动的微风、也可以说他一生不幸的开端——总之穿着米白大衣的老番茄静静坐在那里,端着茶杯五官清冷恬淡,对着他皱起来的眉头慢慢勾起一个笑容。
他说不清当时自己的思绪到底裂成了几瓣,他面前的老番茄和七年前完全不同了,记忆里的那个老番茄还在暴雨里流着血扯他的手腕,五根指头细瘦到哪怕他情绪失控也不敢用力挣扎,害怕一用力就会把它们尽数折断;而这个老番茄五官轮廓成熟精致,胳膊上的肌肉形状结实漂亮,身材抽高,皮肤不再那么苍白细嫩,面对他的神情也变得的余刃有余。他在这个人的眼睛里看到了淡漠和歉意,而他所熟知的那份傲慢偏执却和刻意放低的姿态融合的十分融洽。
这一刻他痴迷而愤怒,快乐而悲伤,所有的这些情绪杂糅在一起,让他愤懑又怨恨,脸上的表情是自己也能察觉到的扭曲。某幻瞪向老番茄的目光几乎凶恶,压着声线不让它颤抖却让脱口的话语表现成低吼出的满满恶意。“你怎么在这?”他迈出一步,老番茄坐在原地眼睛都不眨,“你怎么在这里?”他重复着,看上去是要把瞳仁里的人影活生生撕碎。
“……某幻。”
名字被熟悉的声音唤出,这让他冷静了一瞬。
“你还是记恨我。”老番茄歪着头,某幻确定自己看不懂那双眼睛在表露什么心迹,便自作主张把它归咎成对自己的某种嘲讽,于是身体各处烧灼的无名之火愈加旺盛,疼得他紧握在身侧的双拳都跟着疯狂颤抖。
“没关系。”老番茄半边脸被阴影笼住,让他的眼睛里的神采也变得晦暗不明,某幻的心脏猛烈跳动着,开始犹豫是应该嘴硬两句还是该上前握个手。葬礼过后他从没有主动联系过老番茄,最初几天老番茄还是会发消息给他,但他每次都置之不理,一来二去老番茄抛出的愧意次次石沉大海,渐渐地两人才断了联系。
那之后老番茄因为他的父亲在学校里遭受霸凌,这次他没有某幻帮他,还手总是显得有气无力,最后无可奈何地转了学。与老番茄彻底失联后某幻曾一度感到莫名的恼怒和惶恐,这份令他措手不及又羞愤欺辱的感情让他频频在梦中再遇童年时期的老番茄,那双绿眼睛在他的梦中被泪水反复浸湿,让他浑身冷汗地惊醒在每一个夜晚,直到毕业远离了他们共同成长的环境位置。
某幻十分清楚自己正在用仇恨、训练、玩命和杀戮来麻痹自我,可这远比让他停下来想起曾经的那些失去的快乐亲情友情爱情而产生的痛苦要好的多。
这次时隔多年,在他几乎失去重逢欲望的时刻突然再次见到老番茄,某幻说自己恼怒惊吓不是假的,没有欢喜却是假的——够了吧,他想。也许这股气一撒十年,也该撒光了吧。
他这时候觉得应该选择上去握个手,而老番茄的下句话刚说了个开头,结果门被猛然推开,砸在墙上一声巨大的响。他没听见老番茄在说什么,却看懂了嘴唇的开合,一瞬间紧紧拧起眉。
一回头看是王瀚哲兴致高昂地冲进来,刚和他出完任务的高个子游侠也同样淋着一身消毒水,冒冒失失地推开他走到老番茄身边,按着对方身上洁净的浅色大衣也不管会不会弄脏,开口表现出万分熟络:“番茄!我听说你来了就赶紧过来了,我就知道你也会来这里!”他捏着老番茄的胳膊,惊叹道:“……你可以啊,长壮了!”
某幻看着老番茄身上被污染的衣服和脸上明显明艳起来的表情,情绪更底沉,一字一顿地重复:“……番、茄?”
王瀚哲像才注意到他,于是很高兴地又拍拍老番茄的肩膀,自顾自介绍道:“幻啊,这就是我跟你说过我上大学时那个智商超高成绩超好的室友,老番茄。番茄,这是某幻君,幻想的幻,他是我在基地里认识的兄弟,超级仗义的!”
“幻想的幻……”老番茄把自己的肩膀从不知轻重的毛孩子手下解救出来,跟着念了一遍,又带着笑意瞟过去:“君是正人君子的君吗?”
王瀚哲笑着点头,转过来面向某幻,手还在空中比划着:“番茄……你知道是哪几个字对吧,就是那个吃的番……”
某幻不耐烦地打断他,“我知道,番没有草字头,是做菜的不是当水果吃的……老子可太知道了,知道的快烂了不能再知道了。”
王瀚哲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常惊到,后知后觉出氛围里的不正常,颤颤巍巍地“啊”了一声。
老番茄安慰性地拍拍他的手:“我们认识的,他刚才那套说辞还是我教的。”
王瀚哲有些发愣:“你们两个,啥关系啊?”
某幻没好气地哼一声:“老朋友,或者……半个前男友?你想听哪个?”
王瀚哲又一脸懵逼地看向老番茄,老番茄微笑着:“他是我债主。”
某幻眉毛一挑,王瀚哲小心翼翼地:“你欠他钱?”
老番茄还是笑着摇摇头,说:“不是,我欠他两条命。”
欠谁两条命?谁的两条命?谁欠?
某幻的怒火终于爆发,他把头盔往地上一砸,指着老番茄的鼻子,骂你他妈就一神经病,然后转身摔门离去。
他觉得上一分钟想要言和的自己才是神经病,刚才老番茄用唇语说“我来还债”,这四个字,他没有听到,也许老番茄压根就没出声,但他还是看懂了。
操你妈唇语大师。
某幻没理解老番茄话里“还债”这两个字的具体意思,但明确感知到想要和解的自己是个傻逼。他为自己碰到硬石头而感到恼火,那天晚上他躺在床上抛硬币,硬币“叮”一声离手在空中转个圈落回掌心,重复又重复,最后一遍他张开手看见反面朝上,烦躁地把硬币按在床头拉灯闭了眼。
他闭上眼却没有睡着,在黑暗中反复想起少年时期老番茄的面容,十六岁青涩无比的,棱角模糊圆润白皙的,和现在的重合在一起,说不上来的违和。他长高了,肩膀变宽腰板更挺,肌肉发育起来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又漂亮又强壮,变成了没有人可以欺辱的样子。
他在困意中迷迷糊糊地想——如果是现在,老番茄还会那样手无缚鸡之力地任由自己按在地上欺负吗?
基地里除了王瀚哲,第一个和老番茄玩起来的是同为文职人员的Lex,第二个是被王瀚哲三言两语介绍过去的花少北。花少北端着少见的北方人习性和老番茄约着泡澡,在澡堂子里聊了两局天,从此一见如故,脚跟一歪彻底站在了老番茄一边。
某幻知道花少北向往渊博知识,知道这个人智性恋到一种程度,没想到这个好兄弟胳膊肘能拐的这么彻底。他能敏锐的感受到王瀚哲和花少北都渐渐对自己瞒了一些事情,却对老番茄越来越包容越来越好,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平日看老番茄的眼神也越来越不爽。
某天他碰巧逮住一胳膊青紫印子遮遮掩掩想溜回宿舍的花少北,好奇之下又是询问又是激将,终于把情况从花少北嘴里挖了出来——因为他对待老番茄格外生硬厌烦的态度,还有那天不知怎么被听去的话,导致基地里渐渐针对老番茄起了不少流言,并且一条比一条糟糕。今天花少北实在听不下去把嚷得最厉害的那人扯出来打了一顿,那人不弱,给他身上也来了几拳,打的挺疼。花少北知趣地没问他到底什么态度,只是嘱咐这事还得瞒着老番茄不然这位受害者还会愧疚。
某幻罕见地沉默下去,最后问出那人的名字,第二天自己找上门去把人又揍了一顿。他和花少北不一样,花少北对殴还要找不明显的地方下手,他则是单方面殴打拳拳对着脸和鼻子招呼,手打疼了才想起来把手上的鼻血擦在对方衣领上,拍拍他的脸颊,问流言到底是从哪传出来的。
那人死咬着嘴不说,他心下了然,不以为意地笑道:“不会是那家伙自己传出来的吧?到底是怎么传的,跟我说说。”
没想到这家伙鼻血一搓冷笑着:“他在你心里真就这形象?心机深重受虐狂?你们俩还真是挺配啊,一个施暴一个贱……”
他剩下的话被某幻用拳头堵了回去,某幻被彻底激怒,双目应激到充血发红。盛怒下他彻底失去对力气和理智的掌控,按着对自己出言不逊的人的脑袋就想往下砸,还好被闻讯赶来的王瀚哲拦住了。鼻血糊脸的家伙还是个硬茬,狼狈地坐在地上捂着鼻子挥拳叫嚣,王瀚哲和Lex抱着某幻的腰使劲往后拽,他咬着牙还想往前冲,被Lex一巴掌扇在脑门上才惊醒,身体一颤猛地冷静下来。
“清醒一点!”Lex抓着他的衣领低声呵斥道:“你永远制止不了流言和恶意,再打下去你只会害自己被劝退还他妈要连累老番茄!”
某幻沉着脸甩开王瀚哲的手,把沾了血的外套脱下来扔在地上,没有再说一句话。
后来听说老番茄也找了过去,在一番和平探讨下没有其他办法解决问题,只好出手也把那人揍了一顿。至此,闹的最厉害的家伙已经挨了三顿揍,揍人的三个也都吃了处分,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了。可哪怕流言平息下去,全基地的人多少明白了故事中的两个主角——老番茄和某幻君,恐怕确实有点难以言喻的故事在身上。
是的,难以言喻。
某幻觉得他和老番茄这辈子多少挂着点孽缘,不然不会只要一碰到他就一件好事都没有,不然年少欢喜怎么也不至于发展到如今的两看生厌。
如果要他硬掰扯着手指去回忆十年前的每一秒时光,某幻都有把握说自己和老番茄都同样的铭记于心。自己的笑颜,同学的笑颜,对方的笑颜,父母的笑颜……在一切破事发生之前,他们的生命明明那么的多姿多彩。
王瀚哲说的没错——他们几乎拥有同一个过去,他们人生中的前十六年半,一直到十七岁的夏雨季节都是紧紧串联在一起的。早在他俩还不会喊“妈”的时候就被各自的母亲放在摇篮车里接近彼此,两个婴儿挥舞着肉乎乎的胳膊和腿,手指和脚趾自然而然的缠到一起,母亲聊得开心,他们就听着女人们温柔的话语安然入睡,嘴里含着不属于自己的手指。某幻比老番茄早出生个几十分钟,占着极小的便宜当上了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老番茄拿着勺子尝试往嘴里塞鳕鱼沫的日子里某幻总是用糊着食物的手抓着碗延叠声大喊“弟弟”和“饭饭”,然后老番茄就着急地把嘴里的饭咽下去,再大声回应一句“哥哥”。
再长大一点他们就成了邻居嘴里的狗鸡哥俩,小孩七八招人嫌,他俩皮就算了,还一个比一个贼。这时候某幻的父母忙于训练和作战已经不常回家,只好把儿子交给对街照看,好巧不巧,这个对街就是老番茄家。小男孩们凑在一起坏心眼子比着赛地往外蹦,他俩天作之合,年纪太小还没形成道德观念,和彼此在一起就能变成恶作剧超人,只要愿意就能把人类惹成头顶冒火的怪兽。他们哄着邻居的狼狗和野猫对战,自己在旁边喊加油;他们挑掉电箱,于是整个楼道停电;他们拿喷漆在街边上画朵红花,被城管追着跑……他们作天作地,但姜永远是老的辣,他们还是被愤怒的邻居们逮到交到了家长手里。被父母狠狠教育之后孩子们很快学乖,但只是表面上的,他们的内里还是欠揍的熊孩子,尤其是老番茄,这大概是遗传他爸妈的——他的心智和头脑都以极不寻常的速度发育,明白硬皮会挨打之后就开始了漫漫无期的恶作剧谋划之路。
而某幻还是愣头愣脑的,他没什么心眼,喜欢粘着他的便宜兄弟,喜欢帮弟弟赶走其他挑衅的男孩,喜欢听弟弟的差遣去恶作剧,喜欢和弟弟牵着手过马路。
情况到了四年级开始变好,老番茄迟迟才发育的道德情操终于赶上了他的智商,他们开始学着日漫里的中二男主约束自己的行为和语言,也对更成熟的方面有了深一些的了解。他们开始意识到男孩和女孩到底不同在哪里,为什么爸爸妈妈总是额外嘱咐不可以欺负任何一位女孩子,也被后知后觉的家长们教育男孩之间是不应该像他们这样亲密的。可是他们瞅着对方,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因为他们从出生开始就习惯了亲近对方的本能。在他们这个年纪里,有的男生已经学会偷偷在意女生,而他们一如既往,回了家就黏黏糊糊甜甜蜜蜜地趴在一起看连环画,仍然延续着一贯的亲密无间。
上了初中老番茄骨子里带着的那一份孤僻和自傲逐渐显露出来,他越来越少言寡语,甚至隐隐看不起傻闹疯玩的同龄人。而某幻成长得越来越讨人喜欢,他活泼又嘴甜,漂亮又强壮,成了真正意义上那种受欢迎的小男生。老番茄在这个时候开始变得更依赖某幻,他们不在同一个班,但每次上学老番茄都会嘱咐某幻放学时等一起回家。他们不约而同地把称呼换掉,不再互喊“哥哥弟弟”而改成大胆地呼唤自己取给对方的爱称,把名字喊出不符合年龄的稚嫩和幼稚。
大的宠着小的,小的粘着大的,他们那么好,连吵架都可以是草莓味的……在这样独具一格的陪伴里他们慢慢成长起来,脱变成了色彩明亮又鲜艳的少年人,变成了懂得风花雪月的小大人,一切模糊的怪异在他们心中变得越来越清晰,变成了疯狂鼓动着跳跃着的甜涩情绪。
性向的确定往往不需要什么大风雨,也许只用他们无意间的一次触碰,或者一个兴奋驱使下的拥抱,再不者只是一个小而平常的对视,就能让懵懂的少年们在突如其来的面红耳赤中发现:啊,原来我喜欢他。
他们都曾经历过被梦中对方潮红脸颊吓得惊醒的早晨,在血气方刚的年纪里,他们曾赤红着、躁动着、憧憬着瞒着母亲手洗脏掉的内裤,然后背着书包出门若无其事地和对方打招呼,勾肩搭背地赶校车。他们从校车到自行车,再到高中同住一个宿舍,在相处中逐渐确认和坚定了这份喜欢。又是多么幸运,他们恰好是彼此的伴生,对面那颗脑袋里想的什么从出生起就能摸透,所以喜欢不用说也心知肚明。他们享受暧昧,习惯在午日闷晒的阳光里趴在课桌上,打开窗户让风灌进教室,隔着臂弯欣赏对方摇动的发丝和弯弯的笑眼。
某幻总是第一个脸红的,他动动胳膊,不安地埋起脑袋,表现出不符合高中男生的羞涩。但老番茄喜欢极了,他心理防线有卫生纸那么薄,脸皮有时却可以像城墙那么厚。可惜他天生皮肤白,伸手去挑逗某幻的时候却被早有预料的某幻反过来勾住小手指,一下没反应过来热量瞬间飙上耳廓,奈何某幻力气大又勾得紧,一个挣扎不出一个不愿放开,最后往往是两个人红着脸用课本和袖口挡住相缠的小手指,反方向一埋头,就着难受的姿势和甜蜜的心情安然入睡。
十五六岁的年纪,因为心气高傲,所以无所畏惧;因为不用顾忌,反倒赤诚的令人心惊。
他们从来没有说过“我喜欢你”,也从来没有送过玫瑰和情书,可不经意间的浪漫却仍手到擒来,仿佛对于少年们来说抒发情感就像呼吸一样简单又平常。上了初二后某幻蹿个子的速度像跑一千米冲刺,轻而易举地突破了一米八大关,而老番茄仍苦于天生体弱,困在一米七四死活不动,就比班里最高的女生高一点点。于是举雨伞从两人的争抢项目变成了某幻的专享特权,老番茄再不满意也只能无可奈何,拍一掌某幻的后背抱怨你他妈长那么快干什么,某幻就嘿嘿一笑,再认真思索一会,指着天空说:“我比你高一点,要是云彩、星子、月亮有一天要掉下来,肯定先砸到我,虽然我肯定挡不住,但再落到你身上说不定就会少疼一点呢。”
老番茄眨眨眼,耳朵又开始红。某幻很快也发现自己不小心说了句情话,于是不知所措地踩进一个水洼。他脸红心跳的时候就喜欢冒坏点子,好端端走着突然把雨伞一歪,把伞上积的水尽数抖落到老番茄肩膀上,又把雨伞往老番茄手里一塞,猛劲就冲进绵绵密密的小雨里,傻乐着闭眼往家的方向瞎跑。
老番茄的心情一下从云端掉回潮湿的地面,咬牙切齿地举着伞跳起来追着要打他。
小雨淅淅沥沥不停不歇地落着,四月份多么美好的季节,在秀美清和的春天里,发生了一场不为人知、连亲历者自己都不知道的,一场抛弃世俗的淋漓尽致的初恋。
老番茄比某幻更早熟一些,在对方还愚笨地试图表达爱意时已经是个会捧读莎士比亚的小正经人了。高一期末他突发奇想打算学唇语,于是没有通知任何人,行动力超强地自己翻书开学。他打小聪明,学的很快瞒的很好,直到他故意露出马脚,某幻才知道自己又被落下一步。高二的某个午休老番茄从唇语学生变成唇语教师,面对不开窍的学生他脾气很好,反复教一句话学不会,于是把某幻的手拉到自己唇边,用嘴唇的开合和气流的强弱来教导自己的第一个学生。
“你看,香槟酒的‘酒’下嘴唇会这样向外推,‘左轮’和‘手枪’这两个词的区别就在于一个嘴唇运动更明显,一个更加依靠气流……”
这一天某幻学会了用唇语读一句话,它有点荒诞又有点浪漫;他还学会了用手指感受老番茄的嘴唇和呼吸,它们又湿又烫,随着老番茄抬起的眼睛和垂下的睫毛一颤一晃。
某幻几乎彻底陷进去了,他甚至想过,如果以后老番茄要离开他了……或者老番茄站到了他的对立面,他要怎么办呢?
他想到这里就再也睡不着了,于是起床把睡在上铺的老番茄摇醒,让他陪自己去上厕所。他解手的时候老番茄靠在一边揉眼睛,眉间带着被惊扰的困意问他是不是做噩梦了。某幻不说话,洗着手盯着水龙头发呆,两人安静好久,直到走廊的灯突然暗下去,他才突然惊醒退后一步撞到老番茄的肩膀。他们的手在黑暗里慢慢握在一起,老番茄用拇指轻轻揉着他的指骨和虎口,小声说没事别怕我在呢。
他被如此轻如羽绒的语言安抚了,回去之后某幻倒头就睡,在梦里他成为了像父母一样的英雄,操纵着蓝白色的机甲慢慢沉入海底,四周是晶莹剔透的碧蓝海水和成群结队的游鱼,而老番茄蜷缩在珊瑚中央,头发散开像漂浮的红纱。他伸手把这块纯净的红色捧入掌心,老番茄在巨人手里看起来那么小那么让人心生爱怜,他追随心意低下头,于是钢铁巨人在敞亮的深海中央亲吻渺小脆弱的所爱。
仅仅几个月后这场如水温柔的幻梦就破碎了,在血液一般腥臭的现实里,他失去父母,失去热忱,失去欢喜,失去爱。
某幻走上高台,远远打量着即将属于自己的超级机甲,这栋庞然大物和他年少梦中的别无二致,蓝白色的漆身,小巧精致的头颅,胸口精密、运作时闪烁金光的核心。他放缓呼吸,伸出手去让掌心正好覆盖整个能源核,他有点迷茫地看着漏出的金光渲染指缝,一瞬间觉得胸闷,只好扯开衣领才能觉得不那么憋。
“全新超六代机甲,双核心驱动,关节柔韧性极佳,速度快武器强,内置智能辅助,由高等机甲学博士亲手研制绘图,所有部件都是人家临场盯着装上去的,就为了保证驾驶员的安全,可不是什么废铜烂铁。”Lex在他身后背着手走来,慢悠悠地描述着,“为了造好它我们可是砸了大价钱,总部的人亲自跑去政府和财政部门谈判,前前后后出了不少废品就造出了这么一个。上面的人本来要把它漆成中国红,老番茄身为总设计师力排众议非要漆成蓝白的。它是为你而生的,你有没有想过给它起什么名字?要沿用你的电子羊吗?还是老番茄代称的Shake?”
某幻没有回头也没有回话,只是撑着栏杆发愣。Lex走到他身边,跟他一起靠在栏杆上,手里拿着一袋彩色巧克力豆一颗一颗往嘴里抛,似乎铁定了心要和某幻在这耗一整天,嚼着巧克力含糊地继续叨叨:“它的手腕还特意给你漆了一圈粉色呢,很怪但也挺好看,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强了对驾驶员的精神负荷太大,必须双人驾驶,不然让你单独上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必须是和老番茄吗?”某幻终于出声,声音像被压在嗓子深处,又低又哑,“我是说,我知道是这东西是他做的,但我必须要和老番茄一起操控吗?我和王瀚哲他们的匹配值也不低啊,和他俩不行吗?”
“可你们是百分之九十九啊。”Lex说,“你不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吧,九十以上每升一点都是质的变化,何况百分之九十已经是世所罕见,这么高的匹配度,理应上都由不得自己决定你们就被上级强制性的捆在一起了。”
“可他没有驾驶许可。”
“他有的,这三年里他早就考出来了。”
“可是……”某幻哑了声,他完全不知道老番茄瞒着他做了这档事,这让他感觉回到了高中,只能掏出更无力的理由用来反驳,“可我不行!当年他老番茄的父亲不自量力地提出要建那栋破墙,他爹的一意孤行毁了我家,我因为他家没爸没妈了!所以百分之九十九又怎么样,只要没到百分之百,我就不能让他成为我的副驾!”
“某幻……你怎么就不明白呢?”Lex还是好声好气地对付他突如其来的脾气,“有些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你总不能让自己一辈子都紧抓着不放啊。”
某幻低低的笑一声,颓废地挠乱自己的头发,“我们之间没有你说的这么简单……”他的声音里掺着不易觉察的绝望,他突然有点想大发脾气,想对着Lex歇斯底里,但最终只是泄了气似地瘫在栏杆上,用尽力气把话说出来,“我们如果要链接就必须建立通感领域,想要进行通感就不能抓小兔……但我们不可能,明白吗,因为我们做不到!我不想看见他爸拽着他们一家自杀,不能回忆起以往的种种,不然我会因为爱他而迷失,因为恨他而堕落,因为怜悯和憎恶同时存在而疯狂!通感时展现的回忆会成为困住我们的牢笼,而共通的情感会让我们发疯!你懂吗?我们曾经也许相爱,如今我们只能相厌,我们根本无法达到通感领域!”
Lex因为他的激动,声音不得不放得更柔:“老番茄不恨你……”
“他恨我!”某幻绝望地提高声音,焦躁地走来走去,“他从小就只记我的仇,对别人都那么大方那么慷慨,但我抢他一根糖他都能用眼泪来威胁我上交零花钱!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恨我!我冷落了他十年!因为我他被传好久的谣言,我害得他被人辱骂……他这样高傲容不得别人一点轻视的人,怎么能不恨我!”
他的声音里渐渐染上轻微的哭腔,“可我能怎么办?我只有这样才能好受一些,不然我就会反复梦到我爸妈的血液和骨骼残渣,我会梦到怪兽的獠牙和他们的惨叫!十年了!怪兽一头头从海底冒出来怎么杀也杀不完,那栋墙在我脑子里擦都擦不掉啊!我们中间隔着父母的血仇啊……我没有人可以恨了,我就是个懦夫,可我不恨他的话我还能怎么办?我去向谁讨还这份仇、这份怨呢?”
Lex叹息:“可你现在这样……真的会好受么?”
他突然按住某幻颤抖的肩膀,强迫他看着自己眼睛,一字一顿:“你要想明白,老番茄那样的人,他什么都能干出来,世界上生死不过一瞬的事,你们之间是爱也好恨也罢,下一秒是你死了也好他死了也罢,在死之前说清楚,不比自欺欺人的厌恶和对立好太多?!”
大概十天前,人脑智能计划敲定,签字的那一天,某幻和王瀚哲被临时叫去出任务,老番茄一进场就自顾自打开屏幕,于是一众人只好忍气吞声看着战场实况进行谈判。长桌一边神色严肃,一边脸色铁青,而老番茄坐在长桌尽头,以计划发起人和承受者的身份,带着毫不在意的空荡表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上机甲和怪兽的厮杀,似乎在乎的只有坐在八百公里开外驾驶舱里那个驾驶员,似乎讨论的计划事不关己,似乎他自己放逐了自己,永远游离在唇枪舌战之外。
终于,他被永不停歇的谈判惹得厌倦了,咳嗦两声制止了越来越激动的众人,拎起准备好的手稿机械的念了一遍,放下纸又把观点简单提了几句,伸手便向沉默的Lex讨要协议书。
Lex攥着文件夹,迟迟没有动作。
“没事的老蕾。”老番茄皱皱眉,感到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考量,“我说过了,作为计划发起者,这是我不容推卸的责任。况且就算权衡利弊我也是最佳人选,毕竟这个计划最初是我提出来的,机器是我一手造出来的,没人比我更懂它如何运行。而且我的高匹配又不愿意要我,牺牲我一个开创人脑控制磁场的先河,值得不能再值了。”
偌大的实验室陷入寂静,Lex的双拳反复握紧,最终咬着牙把协议书递了上去。老番茄把名字签好,面色平静,只是在最后一画斜出去一个小小的弯钩。
“为什么?”坐在旁听席的花少北突然开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为什么执意要某幻看到这一幕?”
“因为我也是想报复的嘛。”
老番茄的语气很轻快,仿佛用几个笔画决定的不是他的生死,谈论的也不是怎么解决他的感情,“因为怎么说我也是被辱骂了十年,就算再怎么好脾气的人也会发怒的嘛。可是我爱他,所以想知道如果我以十年前没有发生的姿态死在他面前,他会有什么反应,是笑还是哭呢……挺残忍的吧,剥夺他童年时期的最后一人,这就算是我的报复吧。”
“……开玩笑的。”老番茄耸耸肩,“我就是不想吓到他,熟悉的人突然不知不觉只剩个脑子了,任谁都承受不住吧,而且提前知道植入者死亡能让驾驶员有个心理准备,大幅提高人类和智能体进行通感时的成功率。”
没有一个人说话,老番茄合上文件,抬头看着屏幕,上面银蓝色的钢铁巨人在翻滚的怒涛里掐住怪兽细长诡异的脖颈,捏爆了那个尖叫着的恶心头颅。黑绿色的粘稠血浆爆满机身,巨人缓缓抬起伤痕累累的胳膊宣告又一次胜利,站在驾驶舱里的男人笑的张扬又漂亮。
“真的很漂亮,是不是?”老番茄的目光贪恋地停留在那个笑容上,“他天生就属于天空和沧海,这些真像他的眼睛,是很令人欢喜的蓝色。”
“可能我真的是他嘴里那个自大的家伙吧,可我就是想知道自己能剥夺他心里的什么。我曾经拿香槟酒和左轮手枪玩过俄罗斯转盘,在醉倒之前都很幸运,所以这一次我会在弹匣里填满子弹。”
老番茄的嘴角轻轻勾起,又想起什么,微微鞠躬语气恳切道:“这件事,还请大家不要告诉他。”
“跟我聊聊吧。”
这个场景有点出人意料,某幻看着拦在自己身前的老番茄,又回头看看自觉退后两步的王瀚哲和花少北,挑起眉:“虽然但是,你不吃晚饭?”
老番茄摇摇头,目光执拗地盯着他,“不想吃。”
某幻心里一动,感觉从他身上幻视到十年前那个干净的少年,顿时一阵心软。他张开嘴想说点什么,却注意到老番茄本能地缩了一下脖子——大概是以为自己又要骂人吧,虽然大概率是装出来的。某幻暗想,不知道在嘲笑谁,对着一旁扬了扬下颌,问:“去哪?”
老番茄说:“随便,我带路。”
某幻没有反驳,跟在老番茄身后慢悠悠地闲逛,一路上对着他人打探的目光警告般地瞪回去。他们就近找到个空会议室,进去之后某幻再去打量老番茄,先前这人脸上温顺的神情果然消失了。
“可不可以锁门?”老番茄问,温和的解释道:“我不想被人打扰。”
他在暗指三年前那事儿——老番茄脸上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实在熟悉,让某幻禁不住又想起从前,“锁就行,你随便。”他随便拉开一个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等老番茄开口,“聊什么?”
老番茄走到桌子另一端坐下,隔着他很远,用手拖起下巴,像在刻意重现他们重逢的那天那幕:“一句话,应该在三年前刚来这里的时候就对你说。”
某幻下意识接茬:“想我了?”
他们都是一愣,这句话出口太过顺理成章又太过滑稽可笑——原来如果他们都愿意坐下来心平气和地面对对方,还是可以完全像以前那样嬉闹调笑的。可时过境迁,这句在年少可能最正常的话语,在如今的他们听来却充满了讽刺意味。
老番茄低下头轻笑一声,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神没有一丝波澜。
某幻原本躁动起来的心脏再次凉下去,他此时突然有点好笑的发觉自己似乎永远在被这样玩弄着,老番茄总是用简单几句话或者几个眼神就能左右他的心思,心猿意马的是他,头脚发凉的也是他。某幻扣着桌面的手指停下来,迎着老番茄的眼神不爽地“啧”了一声。
老番茄完全没被他突变的态度影响:“确实挺想你的。”他说,“谁让你打完人就跑,整整七年对我不理不顾。”
“说实话,我其实一点都不觉得对不起你,你说的没错,我全是装出来的,我恨你。”老番茄微笑着,“某幻,我三年前见到你确实觉得想你,当然了我现在即便恨你也依然很想你,但那是因为我觉得我从来没有再次遇见你。这几年你对我的态度可真令人不爽,所以我现在想对你说我讨厌你了。”
某幻的脑门跳起青筋:“……你骂人真是一点杀伤力都没有。你是小学生吗?词典里只有讨厌和烦这几个词?”
“那是因为我觉得我不能侮辱你的母亲,所以骂人不想带那几个字。”老番茄说,随意捡起桌案的钢笔放在指尖把玩,“某幻,其实我挺理解你的。”
“虽然我们从小到大完全是两个极端,性格相异态度相违行事处世的立场总是相对,但不可否认,我们确实是同一种人。所以我们能像亲兄弟一样相处,所以你能有十分把握认定我的虚伪,我也理解你选择厌恶我的理由,因为如果换我我也会这样怪罪你,毕竟只是转移个仇恨就让自己舒服的方法怎么会不做呢。”
老番茄的语气里似乎有些娇俏的埋怨和悲哀的讥讽,但某幻抬眼注意到他眼睛深处的东西——那种绝对平静也绝对冷漠的审视,那种站在制高点才能拥有的狂妄和自信,那让他恼火让他怨恨的根源。
外人总看到他强横的那一面,谁知道在私下的对峙里他某幻才是弱势的那一方。他没有老番茄脑袋灵光,没有老番茄口齿伶俐,没有老番茄会伪装自己收起锋芒。所以他面对老番茄的时候总是不自信,每次单独面对面都会让他想起幼儿园和中学,是哪家的小孩先学会数到十位数,是谁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唇语再兴致冲冲地教给谁。
他在面对老番茄的时候总是从骨头里生发出极度的不自信,即使他表面装的再强硬脏话说的再露骨,也无法抑制从内脏和骨髓渗出的动摇和惶恐。
钢笔在指间甩出一个漂亮的花旋,稳稳当当地停在老番茄的掌心。
“你总是说我这里虚伪,那里自大,哪里又癫疯,你说我把自己的一切藏起来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也会把真心打开,想要被人接纳,想让自己的所思所想有人认同有所建树?”老番茄轻笑一声,他没有听出任何轻蔑的滋味,却仍觉得愤怒,感觉自己好像被看清了摸透了——他恨死了他们两个的百分之九十九。
接着他看见老番茄脸上一贯带着的笑容消失了,这个人竟然眨眼间变得有些颓唐又有些踟蹰,缓缓起伏的胸膛里透出莫名的哀伤——这份哀伤深厚而浓稠,让暂停的钢笔化成了他手上一份永恒凝固的悲壮。
某幻突然从心里觉得惊异和恐慌——这一切太怪异了,无论是他们两个能单独在一间屋子里心平气和地交流感情这么久,还是这股过去二十七年未曾出现过的氛围都让人感到别扭。这个人颅骨里那颗奇形怪状的大脑肯定在策划着什么,而且绝对是个疯狂的、不可赞叹的念头。他想起上午Lex的那番话,老番茄这时候看上去竟有些脆弱了,比他年少时身上没有一块肌肉还是个干瘪的小猴子的时候更脆弱,让人不由自主想要握在手心里攥紧,或者勒进胳膊间栓死。
他因为自己的冲动而感到困惑和燥热,同时又兴奋而羞耻。
然而老番茄那个令他窒息的表情稍纵即逝。
“某幻,我认同你。”
肆意搅乱他心神思绪的罪人又恢复成那副叫他怨恨的淡漠样子,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游刃有余,这让他为自己刚才那可笑的反应而唾弃不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句什么话。
他皱起眉:“认同我?到真是新鲜。”
老番茄声音还是柔柔静静的:“你知道我一直都会认同你。”
他的怒气一拳砸在棉花上无处发力。
老番茄站起来,绕到他身后静静站着,某幻看不见他的脸也不知道他的动作,心里突然一阵发慌,“这份和平要是维持的久一点就好了。”他听到老番茄又似感慨又像央求的声音在说,“哥,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某幻没想到老番茄带他来的是以前他们小学前的公园,离基地有点远,站在旧城废墟的脉搏上,处于大海和新城中间,和如今喧嚣的城市只隔着浅浅一条快要干涸的护城河。
这个画面充满讽刺感,繁荣和破败之间仅需要一座桥就可以得到过渡,旧城区被捣毁的残骸停留在深灰色云翳下显得格外沉寂,河边的长椅蒙着厚厚一层灰尘,被河对岸高楼大厦散射在空气里的璀璨风光映照的更为落魄。
破旧的秋千孤零零地挂在树下,手指拨弄就颤颤巍巍地晃起来,边晃边吱呀呀地响,怎么看怎么是恐怖电影里才有的桥段。谁也想不到这里曾是老城最受孩子欢迎的儿童游乐场,虽然没有过山车也没有摩天轮,但有漂亮的旋转木马和跷跷板。这座游乐园是他们小时候放学的固定消遣,他们从书包里捏出二十块钱就能换来两张旋转木马的门票,灯光和音乐一同响起来,顶着彩色犄角的独角兽就在五彩斑斓中为他们偏偏起舞。
现在记忆里曾经漂亮的独角兽蒙上了一层青苔,眼睛的劣质涂料花掉,黑漆顺着翘起的白色铁皮淌下,变得阴森恐怖。
迎面吹来的凉风让某幻的头脑格外清醒,他看向老番茄走在身侧的剪影,没有爱恋也没有恨意,没有畸形的占有欲和发疯般的报复感。某幻掏出手机找好角度给惨兮兮的独角兽拍了张照片,又把镜头移向连接两个世界的吊桥按下快门,做完这些后他走两步找到一个看起来还能坐的长椅,像小时候一样踩着椅面坐到靠背上,两手搭着膝盖闷闷地叹了口气。
“喂。”他开口叫住老番茄,“其实刚才那些都不是你想说的吧?你今天特意叫住我到底想和我聊什么?”他突然觉得有些累,揪下一块青苔放在指甲上敷着玩,拙劣地模仿女孩们手指上鲜红的甲油,“有话直说吧。”
“嗯。”老番茄走到他身边,轻轻倚在椅背上。他们几乎背靠背,某幻想起来现在这个姿势在他们的过去也很常见,他坐在椅子上打游戏,老番茄靠着椅背读书,旁人难以想象性格差异如此之大的一对男孩能亲如血乳相融的同卵兄弟。
“我就想问你个事,我可以问吗?”老番茄说,他的手臂贴着某幻的肩膀,某幻能感觉到他在寒风中微微发着抖。
寂静让一切锁死的话语有了脱口的时机。
“问吧。”他再次叹气,没忍住还是念出来,“……茄茄……我可以这么再叫你一次吧?我有时候再想,要是当年你爸没有提议修那栋墙,我们两个现在会不会是另外一副光景。我们的性格会不会还像以前那样,我们的职业会不会不同,我们会不会分开那七年……”
“十年。”老番茄突然纠正他的话,接着说下去,“也许我们还能踹开那扇门,我们对于彼此的意义会彻底变化,在别人的眼里也会变得不同……但是某幻,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他们不约而同的闭了嘴,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震耳如雷,许久以后老番茄再次开口说:“我听他们说那时候你以为我也死了,能不能告诉我你当时怎么想的?”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某幻笑起来,没有等待回答就继续说下去,“真话就是你家的死讯是和我爸妈的一块传进我耳朵里的,直接双面夹击给我当头来了两棒子。我记得那天早读屏幕上的新闻放完我家放你家,我当着全班人的面傻掉了。我为我的父母悲怆怮哭,当然也为你落泪,我的父母养育我,而你陪伴我……你绝对猜不到我在我父母葬礼上看到你的时候有多震撼,你是我唯一剩下的家人了,我以为你死而复生了,我激动到想扑上去亲吻你,牵你的手来确定这不是梦……但马上我又觉得自己为你哭的那些眼泪白流了,我感觉自己好像被背叛了,我发现自己身上背着失去父母的仇恨,于是只想上去给你一拳,我也这么做了。”
“如果那时候我不还手,你会为打了我而愧疚吗?”老番茄问。
“也许吧。”某幻说,“我打下第一拳其实已经犹豫了,你的脸上又是眼泪又是雨水,鼻血流出来糊的满脸都是。我当时在想卧槽这居然是我第一次下狠手打你,之前从来只是闹着玩的……但你还手了,我觉得委屈但是可以理解,这种情况下挨打不还手才是真傻逼……可是你连还手都那么轻,我看过你打架,知道你如果真要打我力道绝对不会这么弱。”
“我冲你鼻子狠狠来了一拳,而你不愿意认真和我打,你甚至都不愿意抬眼看看我,我觉得我被你看轻了。”
“……对不起啊。”老番茄轻声道,“可那是我的父母,尽管他们投机取巧避重就轻,害了整整一座城和你的父母,但他们是我爸妈,我不能任由你侮辱他们却不还手。”
“为什么要道歉,这件事是我错了。”
他们又沉默下去,空中偶尔传来一两声鸟啼,混在远处传来的大海轰鸣声中一并滚远。
“你看这座崭新的城市,它真漂亮。”老番茄喃喃道,“它很快乐,和这边完全不一样,它正值青春,自由也强壮,好像可以抵御所有的危险,也不会害怕未来。”
某幻抬头看向他,发现老番茄嘴边蓄着一个小小的笑。他恍惚间觉得只有这个笑容才是真实的,他真的好久没有见过老番茄露出这种漫不经心却生发于心底的浅笑了。某幻这才意识到原来再见的这三年里没有一天老番茄是真正开心的,他看着这个笑容发愣,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伸出手去想要触碰它。老番茄身体看起来有些僵硬,他的手杵在空中要伸不伸,收回来只觉得更加尴尬。某幻的手指抽了抽,无可奈何地只能咳嗦一声选择收回胳膊,没想到半途突然被老番茄用双手抓住,轻轻拉扯着贴在了自己的面颊上。
热量从手背传来,某幻听见自己的心脏炸开了。
“真好。”老番茄的眼睛里染着对面城市的灯光,像碎金箔撒在质地上乘的橄榄石上,而这双眼睛此刻定定地望着他,那样的水光艳艳,那样的激烈热情,漂亮璀璨到令人窒息。“你知道吗,我感觉这是这十年来,我第一次真正找到你。”老番茄贴着他的手闭上眼睛,那汪碧水被挡住,却让人更加痴迷。
“我们吵了好厉害的架,冷战了十年,如今我终于感觉你肯原谅我了,我们就要和好了,我真的觉得好开心。”
明明是这么幼稚的话语,听在某幻耳朵里却如同百灵鸟和鲸鱼合奏出的曲调,澎湃灵动却让他感到心惊——鲸可以和海浪高歌,飞鸟如何与鱼合唱?比起和好他更觉得这像一句道别,心慌之下他反握住老番茄的手,这双手凉的不可思议,“给我一个晚上好不好?”他说,几乎迫切地哀求着,“你给我一个晚上,我就可以把所有的都忘掉。我把不肯放下的仇恨忘掉,把过去所有的一切糟糕都忘掉,你也原谅我好不好?明天,明天上午我会在训练室等你,我们进行通感吧!我知道你想看到我驾驶Shake,不……我们叫它鲸落,好不好?”
“鲸落……这可不是什么好意象啊。”老番茄笑着,轻轻挣扎开他的手,起身慢慢后退着远离他,“你想要的一切我都答应你,你也会答应好好使用它,保护好这座城市,对不对?”
某幻眼里含着泪,对他伸出手:“……我们回去吧?”
“再等等。”老番茄摇摇头,撒娇般地说,“我喜欢这里,让我一个人再待一会儿,就小一会儿好不好?”
某幻的头脑被激动感恩和懊悔吞没了,他像个被爱人用甜言蜜语哄骗到失去智商的毛头小子,此时此刻老番茄说什么他都信,要求什么他都能同意。他满怀惶恐和期待,恋恋不舍又充满期待地向公园门口走去,一边走远一边回头——他觉得似乎抓住了他,可又害怕下一秒梦就碎了。
“某幻!”老番茄蓦然出声叫住他,又低头笑了笑,只是挥了挥手,柔声道,“好梦。”
“好梦!”他也微笑着回应道。
老番茄的话从来都是他的安神良药,他执着地相信今夜入睡,定会有盛大而绚丽的梦境在路灯下盼首待他。
混沌的空间中悬着一座辉宏的殿堂,水晶质地的红色扶梯盘旋而上,通向紧闭的金色巨门。
空中腾飞起咆哮的怪物,蝠翼卷起狂风,巨大而妖异的水母却从它身边安然划过,舞动着如纱雾般美丽的触手掠过浮在墨色空气里游弋的黑鲸。
雾气迷幻而诡异,阶顶钟声如雷,少年顺着扶梯一路向上,执着地奔着高高在上的教堂而去,一双漂亮的橄榄绿眼睛里却毫无神采。
他瘦弱的肩膀在风中晃动,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吹到在地。黑鲸吟唱着悲怆缥缈的鲸歌在他面前游过,可他依然机械的迈着步子,一步步穿过半透明的鲸身。黑鲸没有受到任何惊扰,他们就像一缕烟穿过又融入另一缕,分离的时候没有痛苦,没有死亡,没有新生,也不会鲸落。
少年沉默着继续向上,最终他驻足在门前,抬手贴住滚烫的门板,他的头发在虚空中飘舞,钟声伴随鲸吟达到高潮,盘旋的红色扶梯消失殆尽。
他头也不回,径直推开了那扇门。
某幻猛然惊醒,他从床上翻身坐起来,在黑暗中喘着粗气出了一身冷汗。
“你醒了。”
他被吓了一跳,猛得转头对上花少北一双通红的眼睛,“你还是醒了。”花少北的语气听不出是哭还是笑,“我本来想着如果你自己不醒,我就不叫你去海滩了,说不定老番茄看不到你就不会……但你还是醒了。”
“……你在胡说什么呢?”某幻紧紧拧起眉,心底无端升起一阵剧烈的恐慌,“什么海滩,什么醒不醒……老番茄怎么了?你把话说清楚,你是不是搁这梦游呢?”
花少北却突然扑上来抓住他的肩膀,眼睛里闪着不忍和愤恨,“来不及了!”他一开口就掉下眼泪,表情是狂怒的悲伤,“某幻,来不及了!去海滩,去海滩!老番茄他……”
他再也说不下去一个字,在原地僵持着,泪如雨下。
某幻坐在原地四肢冰凉,海滩,海滩……花少北明明没有说清楚具体的地名,可他已经知道就是那里。心里不好的预感越发鼓胀强烈,他回忆起昨晚老番茄最后那个神情,穆地发颤,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连衣服都来不及换,连滚带爬地冲出门去。
床头的闹钟定格,窗外正值破晓。
他想死。
某幻发疯般地跑出三个街区,被收拾好情绪的花少北开车赶上,他来不及多想抓着花少北伸出的手爬上副驾。花少北把油门踩到最底,吉普发出剧烈的抓地声接二连三的闯过红灯,被抢断的车辆鸣笛不断,和他脑袋里回荡的钟声无限重叠。某幻晕头转向,胃里翻山倒海,一路上死死抓住安全带,指甲几乎嵌入肉里,几乎破音着催促花少北再开快一些。
他想死。
某幻迟迟才感受到膝盖传来的剧痛,他浑浑噩噩地低头,看见刚刚摔过的膝盖一片血肉模糊。他头昏脑涨,脑子反复播放着两个梦境的片段……老番茄漂浮在珊瑚中央,老番茄推开殿堂之门,老番茄蜷缩着,老番茄消失在黑鲸身后……某幻的呼吸声变得像气管破碎一样沙哑难听,他无意识地伸手抠弄膝盖上翻起的皮肉,弄得手指满是淋漓的鲜血。花少北压抑的抽噎在耳边闷闷的响,他恐慌,他愤怒,他无能为力,他双手合十,平生第一次如此虔诚的祈祷上苍怜悯。
老番茄想死。
“他就是个疯子!”
某幻眼里的恐惧和愤怒几乎溢出眼眶,他终于站到了海滩的另一端,那个人站在滔滔海浪里,背影被高盐度海水反射出的刺眼光线抹得模糊不清。
“他就是个疯子!”某幻骂骂咧咧,这辈子没说过的脏话此时彻底脱离他的掌控,迫不及待地一个个蹦出喉咙,“老番茄你他妈就是个疯子!你是个怪人,孤僻鬼!你爸是个固执自大狂,你比他还愚蠢!你是个科研疯子,自以为是的傻逼白痴!”
他吼得那么大声,拼了命往前跑,老番茄却像没听见任何一个侮辱性的字眼,只是肩膀在狂啸的海风中显得愈加单薄。
“老番茄,你他妈欠我的,你全家都欠我的!不对……你答应我了,你答应过我会等一晚的!你不能每次都这样耍我!你听见没有!你他妈不许再走了!”
海浪里的那个人垂头笑着,似乎说了什么。
那一瞬间,所有被他抛却脑后的曾经如海啸般涌向他眼前,比如年少时在同一床被褥中憧憬过的未来,在同一张课桌上描绘过的抱负,比如老番茄曾经像现在这样笑着,嘴唇贴在他的手背,无声的,说出属于少年间的第一声承诺。
“左轮手枪里灌注香槟酒,这一枪敬你。”
狂风刮的脸颊生疼,嘴唇的开合逐渐与泛黄的旧页重合,那人的胳膊缓缓抬起,袖口被风吹得鼓鼓囊囊。
“不——”
某幻的双眼无力的睁大了。
一声鸟鸣,一声嘶吼,一声枪响。
犹如他未曾见过的十年前那样,血雾在浪涛的怒吼中迸发,按在胸口的枪管跌落水中,只溅起零星水花。老番茄脸上还是笑着的,身体的后仰却仿佛一个慢镜头,慢慢地倾倒,慢慢地消失在澎湃的海浪之中。
十年前幸存的孩子,如同他那懦弱的父亲一样,即将在自己手里,缓慢又迅速地逝去。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某幻听见自己的嘶吼和飞鸟的啼唱一起消失了。他曾觉得大厦倾倒、轮船颠覆不过是抬手撑住的事情,因为自己足够冷静,这些瞬息之间毁掉无数家庭的灾难对于钢铁巨人来说却有无数个瞬间足以被无限放慢。这一刻老番茄生命的消逝也同样,进度条被他反复回拉不断调整,不断调得更慢、更慢……然而无论时间拉得多长、放得多慢,他的指尖始终停留在飞溅的血液的前端一毫米,没能抓住下落的衣角。
“不——”
他不敢置信,愤怒懊悔,心肺撕裂般的痛。
下一刻他扑进海里,义无反顾的扑进海里。盐水呛进喉腔令人窒息,他听见来自身后的尖叫和呼喊,他努力睁着眼,角膜刺激收缩然后流出同样咸涩的眼泪再无声无息地化进海水,让他看不见眼前红烟弥漫中被逐渐卷走的纯白衬衫。
怎么可以,不能这样,绝不允许……
恐惧在他身体里无底线的膨胀,耳膜被水压挤得生疼,他被人架住胳膊往上拉,拼命挣扎也于事无补。他被带回空气,狼狈地喘息,声音难听到像是那一枪开在他的脖子上,他的气管被炸了个破洞。
救他上来的那个人很快就嫌弃的松了手,某幻转身看到花少北那张带着泪痕的脸上的冷漠表情,整个人重重顿住,一瞬间连呼吸都不会了。
他想开口质问为什么阻拦自己,但只做到了踉跄着退后。老番茄没救上来。他突然意识到,这个意识清楚到没有办法再去埋葬——老番茄没救上来,他没能赶上,而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亲手开枪射穿了自己的心脏。
他无法抑制腐蚀肺腑的恐惧和怮痛,双手抖得像个筛子。而花少北似乎终于从放空中回过神来,麻木地转动眼珠看了他一眼,随后一言不发地往前走,从他身侧越过波涛,伸手精准地从水里捞出一个王瀚哲。
某幻浑浑噩噩地随着他的走动看过去,看见他所熟知的那个人垂着胳膊,窝在王瀚哲怀里一动不动,被海水和血液浸透的衣服黏在皮肤上,隐隐透出暗红色的骇人疤痕。
王瀚哲沉默地走上前来,第一次连看他一眼都不愿,只是轻轻把老番茄放进他的怀里。
某幻重颤一下,抱着老番茄缓缓跪进波涛里。
他的手颤抖着抚上怀中人因失血而过分苍白的脸颊,捂着胸口前的窟窿无措地想要堵住汹涌的血液。一切于事无补,老番茄的身体从未这样轻过,他们以这样近的距离,以成年后再未有过的如此亲密的姿势,拥有一头火焰般红头发的男孩最后对他笑了笑。
“没关系……早在十年前……我本该这样……”
他脑子里一瞬间清空了所有杂音,如此寂静。
“不……”他收紧双臂,面颊紧贴着老番茄的额头,眼泪止不住地砸在逐渐失温的皮肤上又落进海里。
明明我连一句好听的话,都没有对你讲过……
他从此不再确信血液是温热的,裹在前胸的鲜血让人冷得发抖,他颤抖着、用尽全力抱紧双臂间的身体,然而老番茄的眼睛已经凝固在苍穹之上,苍白的胸膛中央镶着一颗破碎的心脏。
他的耳畔只剩下海风在哭。
他喜欢浩瀚的星空和澎湃的海洋,他喜欢鲸鱼把语言高歌成诗,喜欢阅读纸墨拼凑成的故事,他喜欢一切神秘、虚幻、无法捉摸、不可言谈,这些隐在迷雾中的事物又被包裹在毛玻璃的镜面里,不断地、不断地折射出彩虹般的光芒。
老番茄捧着书,小跑两步跟上某幻,后者十分自然地敞开臂弯把他拥进怀里,他们凑在一起咬耳朵,直到话说够了才愿意稍微分开一点距离。老番茄把图画书翻到令他不得解的地方,皱着眉继续看,某幻歪头盯他一会,从桌子上翻出一张干净的白纸,和铅笔一起递给他。“这是鲸鱼。”某幻说,手在空中比划着,“在海里游的,很大一条,会唱歌。”
“这我知道。”老番茄烦恼地咬着指甲:“这上面说鲸鱼不是鱼,是哺乳动物……为什么它是哺乳动物还能游泳?我们在水里泡一会就好难受。”
某幻恍然大悟:“昨天老师说了,我们还太小,等再大一点就能学游泳。我爸妈总是不让我靠近海边,说不定是因为我们还小,长大了我们也能去海里呢!”
“真的吗?你老师是这么说的?”老番茄半信半疑,但很快就不在乎了,他拿起铅笔在纸上画出几道歪歪扭扭的曲线和一个豆豆眼的椭圆,把这幅画举起来,充满愿景,“我喜欢大海,大海的词语听起来都好好听,他们把长在海里的花朵叫珊瑚,死掉的鲸鱼叫鲸落,管海水冲上岸叫潮汐——潮汐还能发电呢!”
某幻的思维却跑到别的地方去了,他勾住老番茄的手臂,把他的身体扳正面向自己:“下周三我们就七岁了!”他兴致高昂地说,“你有没有想好要什么生日礼物?”
老番茄因为突然转换的话题变得懵懵懂懂,下意识回答:“……想要一条小狗?”
“那就养一条小狗!我们在家门口给他搭间房子,取名……就取名鲸落好了!”
“可鲸落好像不是什么好意思……”
“管他呢,好听就行。”某幻毫不在意地挥挥手,抽出一张草纸反过面勾勾画画,“为了庆祝我们七岁时养了一条小狗,我们可以十七岁再养一条小猫,然后二十七岁再养小鸟,三十七岁……三十七岁……还有什么是可以养的?你喜欢金鱼吗?”
“蛇?”
“那我们三十七岁再养一只仓鼠……”
后来他们没有养到小狗,他们的父母带他们去了动物园,他们看着会动的恐龙模型,一致同意比养小狗划算。
再后来怪兽入侵,地球陷入战争,他们在腥风血雨中求生,在暗无天日的绝望下成长,再也没有机会拥有一条属于他们的活蹦乱跳的小狗。
救护车的鸣响尖利刺耳。
推搡,抢夺,悲泣,镇定剂,手术室的红灯亮起又熄灭,床位推出来,一枚擦净的弹壳,一席塌陷的白布。
为什么?他拽住每一个人问,为什么你们好像每个人都知情?为什么这场手术好像不是抢救?他完整的身体呢?你们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为什么要露出这幅表情好像在可怜我?为什么,为什么?
他被人按住肩膀扯离老番茄的身边,Lex走上前来,没有看他,把一份协议书塞进他的手中。
某幻翻开文件夹,里面白纸黑字密密麻麻布满了他看不懂的专业名词,他从字里行间模模糊糊地辨别出这是一份死亡协议,最后一页的右下角由捐献者亲手签名结尾。老番茄平日书写的字体不算娟秀,甚至有点潦草,可他却练会把名字签得潇洒漂亮。还是那熟悉的三个字,名字后面紧跟着两点一道弯钩——捐献者轻而易举决定了自己的死亡,甚至还有心情在名字后面画一个笑脸。
某幻脸色煞白,沉默地把文件塞回Lex手里,走到长椅旁扶着墙坐下。他的肩膀慢慢垮下去,脑子里回荡着纸上的字眼,不到一天的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把他搅得一团乱。
一场预谋。
他突然想明白了一切不对劲,为什么老番茄要来找他说开,为什么最近所有人都高频的劝说他想明白,为什么花少北会提前做出那种反应,为什么老番茄开枪打的是心脏而不是太阳穴……他大彻大悟——自己又被耍了,老番茄一早就决定把生命牺牲为人类把身体捐献给科学,老番茄果然还是恨了他,老番茄是故意死给他看的。
他茫然环顾四周,周围的生物没有人类的五官,王瀚哲的,Lex的,主刀医生的政府官员的……花少北冷笑的样子在他虚晃的视线里被无限放大再放大,精致的五官扭曲,化了一般旋转着溶解,深蓝色幻化成墨绿,那双突然变得和老番茄相似的眼睛里尽是他熟知的、以往来自于自己的嘲讽,也许还掺着另外一些他见惯了的悲悯。
“你自以为是的恶心样子,你不承认爱他还要把仇恨转移到他身上的可怜样子真的很让人叹服,某幻,你才是那个偏执狂,你现在好受了吗?你变成你心里那个罪无可恕的人了吗?你最终饶过谁了吗!”
这些话明明字字戳心却失去了原有的攻击力,某幻突然从心底觉得疲倦,于是把脸埋在掌心,活像鸵鸟把脑袋插进沙地。“他的大脑会被用来做什么?”他低声问,“既然他最终选择让我知道,那么我在这个计划里是有用的吧?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我们会把老番茄的大脑数据传入云端,接入Shake作为智能辅助系统。”Lex沉默半晌,“你马上会收到一份计划书,机甲操作说明、通感注意事项、计划详细的来源和目的……老番茄把所有你需要知道的都列在上面了,你回去看清楚,等到明天基地就会安排你进行通感,你这次没有选择拒绝的权利了。”
“嗯。”某幻说,“我不需要知道的那些会有人告诉我吗?”
Lex沉默下去,某幻没等到回答,却也不想再追问下去了,“知道了,我会去的。”某幻站起来,“他还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有,他要你给他的弹壳上刻一条鲸鱼。”
“刻鲸鱼吗。”某幻喃喃道,“真是他的风格。”
计划书果真如同Lex说的那般细致,某幻刚翻开第一页就知道这是老番茄单独给他写的,因为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份计划书会用这样俏皮如同嬉闹的语言书写。每个句子都延续了老番茄以往的写作风格,他在计划书里打表情符号,漫不经心,甚至随意打趣,就算再不着调也能把事情的头尾徐徐道来还逻辑紧密。某幻摩挲着画在最后一页的鲸鱼,画的还是很丑,他盯着简陋的椭圆和曲线看,看懂了这是一场浩大的鲸落。
到了晚上他听说老番茄的大脑已经植入完毕,便提出要进去看看。技术部爽快地给他放行,他第一次进入Shake内部,超六代机甲果真名不虚传,驾驶舱内部每个角落都遍布未来科技感,明明是必须双人驾驶的机甲,却只设置了一个驾驶位。某幻按照说明书的要求把手按上启动面板,老番茄的强硬态度让他拥有了Shake唯一的驾驶权限。
掌纹录入,舱室立刻亮起灯光,屏幕上投影出一个波动的光球。
“MH406。”他说,“启动智能辅助系统。”
光球开始剧烈闪动,又在一瞬间缓停下来。
“MH813已启动。”老番茄的嗓音应声响起,从机械慢慢过渡到鲜活,“欢迎您,驾驶人。”
“使用手册我看完了,别装。”
光球一阵波动:“哈哈,好的。”
“你是故意的死给我看的。”
老番茄的声音还是夹在电流里,很轻快。
“是的,对不起。”
“你又骗了我一次。”
“是的,对不起哦。”
“你总是喜欢干这种事,别再说对不起了。”某幻颓废的贴着机舱滑坐在地,“他们应该给你设计实体形象了吧,为什么不投影出来?”
“因为我的胸口被一枪轰烂了嘛,我的脸可是一张死人的脸哦,我可不想以这种样子出现在您面前,况且我的出现会让您不高兴吧,您就当一个人工智能用着您仇人的声音在陪您驾驶好了。”
“你……”某幻先是愣住,随后又本能地开口嘲讽,只是这次的嘲讽中带着几分不敢置信:“你不会真的认为连死给我看这样的报复还会让我心里一点愧意都没有吧?”
“愧意会慢慢消失的。”老番茄的声音平静的惊人,“您会成长,随着时间的流逝淡却关于我的一切不堪,等到炸毁传送点以后您会过上平静的生活,然后娶妻生子,只要记得销毁机甲的时候把我先关机就行。”
“别开这种他妈的恶心玩笑。”某幻被彻底激怒,心头的疼痛让他剧烈发抖,“老番茄,你这么聪明,为什么总是在装傻忽略我的……”
“爱意也会慢慢消失的。”人工智能在此刻才显出电流制造的声音是如何的冷酷无情,“终有一日您会放下,不再把愧意当爱情,在我关机之后您会爱上别人,然后娶妻生子,只要记得……”
某幻一掌把停机按钮拍下去。
“想关机是吧,老子现在就让你关机。”
他说完这句话后,站在逐渐暗下去的机舱里一动不动,许久才自嘲的笑了一声,再次蹲下去把脸埋在双臂间只露出一双眼睛。他蹲在黑暗中抱着双臂盯着不断闪烁的红光,像是回到了十年前那个阴沉的午后,少年蹲在倾盆大雨中,神色安静又迷茫。
“我再确认一遍,你昨天晚上来这儿真的只开了五分钟的机,然后搁熄灯的驾驶舱里蹲了一个小时?”
某幻点头,王瀚哲忍不住咂嘴,看着他戴好头盔踏上驾驶座,高级机械在老番茄意识的命令下自动为他穿戴好控制器。这个场景在人类历史上必将成为里程碑,这是人类第一次尝试与人工智能进行通感,目的是驾驶着超级机甲沉入海平面三千米以下炸毁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从此彻底终结怪兽时代。所有的媒体都在转播这一刻,但这实际看起来却颇有些怪异,全副武装的驾驶员站在原地好像陷入沉思,反而是闪动的人工智能一直在和测试人员沟通着喋喋不休。
整个基地以Shake为中心,人员来来往往一片嘈杂鼎沸,某幻自从登上驾驶座后便一直沉默,直到广播里开始倒数才突然发话。
但他声音很小,应该只是说给人工智能听的。
“以前我就在想,第一代机甲纯肉搏,第二代机甲设计更轻盈,第三代加装核弹,第四代武器齐全还有等离子炮,第五代双驱动关节灵活可支持长时间高强度快速运动,第六代可单人驾驶,你说这个超六代,它甚至放弃了单人驾驶变的更落后了,所以它为什么不叫第七代,它怎么就超六了,它到底超在哪了呢?”
“现在我想明白了,它超就超在核心里面装了个人类大脑做智能,它除了加了个人脑控制系统以外没有别的变化——除了喷漆好看一点、造型酷炫一点……而且你们打算以它结尾,所以不要不吉利的第七代,是吧。”
人工智能很乖地回以他肯定的答案。
某幻漠然,闭眼示意自己已准备就绪。
通感世界里时间的流动有迹可循。
他走过生命中的前十七个年头,静静穿越旧日里的夏雨冬雪。他不急不慢地前进,掉进时间洪流,在模糊的记忆里分裂成两个自己,一个燃烧着仇恨和悲哀,一个灌注了麻木和冷漠。冷漠者漠然注视曾经的自己,而悲哀者任他穿透虚幻的身躯,目光凶狠牙关紧咬,爬过泥沼越过山泽,在滚滚怒涛的摔打中屈膝又挺立,体无完肤,浑身浴血。他不服输、他不认输,他带着足以踏入高等学府的成绩扭头便走,追着父母的足迹拼命也要爬过独木桥攀达顶点,为的就是藐视过去也藐视一切痛苦和哀愁。某幻开始笑,这场单人通感里他头也不回的走过了整整二十七年,这二十七年以重叠的啼哭为始,以孤寂的枪响为末,从此他如愿抛弃了痛苦纠结的根源,失去了畸形欲求的出发点和终点线。他披着虚假的战袍,带着曾经自以为是的骄傲,最后只剩自己捧着皇冠,沿着台阶一路滚落悬崖摔得血肉模糊。
他笑,先是微微地笑,然后咧开嘴,在骤然破碎的记忆中狂笑不止,他笑到剧烈颤抖,抬手捂住眼睛,身边一片苍白的寂静。
接着他痛彻心扉,双肺被无形的手攥紧,痛得他不得不蹲下去抱住双臂,捂住耳朵试图制止轰响的耳鸣,他慢慢缩成一团滚来滚去,徒劳地用力喘气,嘴里发出无声无息却嘶哑凄厉的尖叫。
可通感领域不会给予他喘息的浮木,他不愿看见的那些过往被强硬的摊开在他视网膜上,无论睁眼闭眼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某幻看见那些转侧难眠的夜晚里他的所爱所恨却比他更加煎熬而度日如年,他看见老番茄曾因他而快乐、羞涩、兴奋、幸福,也因他而迷惘、恐惧,怨恨、悲伤;老番茄因他被善待,又因他被霸凌;因他选择开朗阳光,又因他重回阴翳沉默。亡者生前的乖巧面容在扭曲的、被迷雾遮去一半的幻影里依旧摄人心魄,他看见老番茄于梦中清醒时潮红羞涩的脸颊,接着又看见老番茄被困于梦中的惊恐和无助,那个在海边目睹父亲枪杀母亲的孩子在往后每一天的夜里瑟瑟发抖难以入眠,这个孩子哪怕再善于伪装都无法抑制因为枪声而发抖的肩膀……这些没有一个人清楚,没有一个人会体谅,因为天亮之后或者眨眼之前他就会强迫眼泪逆流让自己再次笑起来,直到人人失去探究的热情觉得他冷漠又无情,可没人懂他其实也很害怕。
可这个可怜的孩子真的害怕,他先是害怕波涛和海浪,接着又怕暴雨和怒雷,他看见枪支会颤抖,看见嘲讽的嘴脸会自卑,听见曾经最喜欢的鲸歌会掉下眼泪——他陷入困顿和无助,他发现自己身边除了张牙舞爪的怪物以外什么也没有了,爱他的父母逝去,平静的生活崩塌,他害怕到最极端的时候连最信任的人也把他推开了——他的哥哥,他的挚友,他的爱——某幻用狠辣的拳头把他推开了,血淋淋的,残忍又无情。
所以他又什么都不怕了,他终于明白了害怕没用恐惧也没用,它们都是无用的情绪,因为这些情绪再也找不到安全的地方宣泄了。
颤抖的孩子一夜之间成长起来,老番茄躺在黑暗中瞪大双眼,身子僵直,冷的像一具尸体。
某幻蹲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老番茄从十七岁蜕变到二十七,从扯着他的胳膊喊哥哥到远远凝视他的背影,从古灵机怪到沉默寡言。那个战栗哭喊的孩子不见了,转而代之的是一具有体温的幽灵,幽灵会微笑但是不会落泪,黑白相片上花团锦簇,载歌载舞中悲戚,欢声笑语着孤独。
他的身体剧痛难忍,眼前一阵阵地发昏。再次抬头他居然又掉回了自己的记忆里。暴雨中十七岁的他重重打向老番茄的脸,右手指骨上染着自己的红和对方的血。他呆愣地看着,掌心发麻,一个激灵站起来冲过去。“不要打他!”他嘶吼着哭泣着,“不要打他!”他的手指一遍遍伸出抓握,一遍遍穿过自己的肩膀,他只能站在那里无助地看着自己和老番茄扭打在一起,第一次回想起老番茄眼角不断涌出又混入雨水的泪光。他无能为力地闭上眼,可接受通感不需要他把眼皮拉开。他跪在雨里,复又跪进海浪翻起的卷卷细沙,怀中的身体被血染透,体温流逝得飞快,咚咚、咚咚……老番茄的心脏在他眼皮底下、耳蜗深处一点一点地停止了跳动。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这个声音又叫:“某幻……”
“不……”他拥紧冷却的尸身,直到血液流尽干涸,眼泪再也流不出来。他摸摸口袋,没有枪,于是抬起手,用力抡圆给了自己一耳光,却还觉得不够,两侧脸反复着打,直到耳朵轰鸣,一摸全是新鲜涌出的血液。
“他迷失在记忆里了!”控制室里Lex脸色阴沉,屏幕上Shake抬起巨大的右臂对准自己的头颅,等离子炮的准备进度不断上升,“断电!”Lex大吼着,“他要自杀!他妈的,我们都会被波及的!快断电!”
兵荒马乱之际,老番茄的声音在中央系统响起:“不用断电。”它说,“我会带他出来。”
某幻抱着老番茄的身体依旧一动不动,他垂着头目光死寂,似乎只是身体还有余温,而他其实跟着怀中人一起死去很久了。
伴随海浪声澎湃,有人在他身侧驻足,带着一股新鲜茉莉花的香气,某幻抬头,遽然闯进一双闪烁的橄榄绿眼眸。
另一个活生生的老番茄完好无损地低头看着他笑,然后又抬头望向碧海与晴空相接之处,“某幻。”老番茄轻轻开口,声音温柔,“我就当我们已经和好了。”
“想都不要想。”他哑声道,“你总是对我撒谎,你骗了我好多次,我好难受。”
老番茄没有回应他话,只是伸手指向空中掠过海面的海鸟:“你看,那是海鸥。它又雄壮又俊美,往返于天地和汪洋之间,无比自由无比快活,人类也能听清它的高歌。”老番茄大大咧咧地蹲下来与他平视,伸手抹去他脸侧的血污,“你在我心中一直是蓝色的,是高歌的海鸥,展翅就能高飞,累了就能收起翅膀落在海面浮游。而我是一条声带震动频率与众不同的鲸鱼,我的个头很大,牙齿很多,可我只能吃磷虾和小鱼,唱的歌说的话连同类也听不到。于是我总觉得很孤独,可某天露出水面换气时有只海鸥停到了我的脊背上,它帮我啄去一个藤壶,表示愿意和我交朋友,我觉得很开心,因为终于有海水以外的事物愿意触碰我、亲近我、托举我。”
某幻想要说话,被老番茄用眼神制止了,“可后来等到海鸥重新飞回天空我才想起它其实也不懂我,我从水面下仰望浮云,头一回认真地想要变成一只飞鸟。”
某幻的头发得到了轻柔地抚摸,额前的刘海被一根一根摆正,某幻再次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声带不再震动了。接着他又失去视野,一片黑暗中他感觉到老番茄起身向后撤,便慌忙摸索着向前爬,他听见一声无奈的笑,感觉脸被轻轻捧起,额头落下一个温润的吻。
“怎么这么像小狗狗啊。”耳侧响起的声音里含着眷恋和不舍,“某幻,我要走了。”
“一鲸落而万物生,鲸鱼沉底还能供养鲨鱼和贝壳,你是我的飞鸟,是我的天空和海洋,你可千万不要停在原地不动。”
老番茄笑着,涣散成白日闪耀的星河。
Shake缓缓放下右臂,熄火声响彻空间。
Lex这才放开呼吸,他退后一步,重重跌入座椅。他神色复杂,看着画面上某幻睁开眼睛,眼神从空洞迷茫过渡到麻木死寂,在骤然响起的掌声和报告声中默立许久,才缓慢运动胳膊试图挣开仪器。
他看起来疲倦至极——某幻此刻怅然若失,他的精神识海一片混乱,他在通感世界里血流如注半生不死,回到现实身体却哪里都不痛。他的疯魔在旁人眼里只是头盔中瞪大眼睛的痴傻模样,危机解除通感成功,控制室里就有一片热烈的欢呼,而他从仪器中脱身,踉跄着走出几步,双膝轰然跪地。
他抬头痴望着屏幕上波动的智能图标,只觉得头痛欲裂,一阵天旋地转。
终结计划,又称人脑磁场计划,其目的是利用机甲的抗压能力潜入海底,寻找并摧毁怪兽巢穴。
整个计划分为两部分,第二部分又细分成三个梯队。第一阶梯由五代机甲组成前锋队开路,第二阶梯由游侠精锐驾驶六代机甲护送第三梯队进行深潜,而第三梯队是整个计划的核心——载有人脑智能系统的超六代机甲Shake将潜入太平洋,根据已有测绘跳进深达三千米的海底断崖。那里是怪兽的老巢,存在着连接两个世界的异空间通道,Shake的任务就是炸毁这个通道,彻底终结怪兽时代,为人类创造一个空前的和平。
驾驶员和人脑智能成功的通感测试宣告了计划的正式启动,这和十年前的生命之墙计划完全处于两个极端,这将是人类对外星生物的首次主动出击。地球为此战几乎赌上了全部的筹码,他们推倒钢铁和能源堆成的赌币,把手中筛子和酒水交给了曾经一度遭受打压的战士们——而且其中有一个还是建墙派倡导者留下的亲生儿子。
距离计划开始还有一周,联合政府各部门忙到跳脚,无数媒体在猎者基地门前围追堵截,全球密切关注着计划参与者的一举一动,而处于整件计划最核心位置的猎者们却一个比一个闲适,他们带着必死的决心,在铜墙铁壁中慷慨潇洒地挥霍着生命最后一周的倒数时光。
他们之中的佼佼者是屡逢打击同时也备受瞩目的Shake驾驶员某幻君,他不仅直接放弃自律性情大变,还贴心地给同事们上演了一出情感大戏。
倒计时第七天,某幻清醒过来便独自出门,待在海边灌了自己整整一晚上的海风,所有人都以为他悲伤至极,没想到他回来之后却笑容满面,抱着零食和软枕再次登上Shake驾驶舱,在里面铺下一了张床;第六天他带来虚拟棋盘骂骂咧咧地和人工智能下了一天棋,从国粹围棋下到国际象棋,老番茄最开始疯狂放水,被训斥后没让某幻赢过一局;第五天某幻在驾驶屏上放恐怖电影;第四天他直接把电脑搬来插上线和人工智能联机打双人弱智游戏……他和老番茄出人意料相处的平静又快活,直到倒数第三天他们才合乎常理地大吵了一架。如果忽略掉实际上只有某幻单方面大吵大闹的声音传遍他人之耳,这其实算是他俩生平第一次掏着心窝子讲着真心话吵架,他们把回忆杀、苦肉计、威逼利诱、泪眼婆娑等等所有脑子里能想到的招式全部搬上台来用了个遍,最后谁也没能说服谁。这边某幻黑着一张脸站在角落抱臂消化怒火,那边老番茄声音虽然冷静但拟态光球波动地异常剧烈——脱离不可控的悲惨回忆他们就变成了两座针对彼此的无坚不摧的城墙,每个人都包裹着炮火见招拆招。
事件的起因在最新的一次匹配度测试——他们的数值在老番茄成为数据链后达到了举世无双的百分之百。
周围进行测试的众人一片默然,某幻看着这个数字发呆,等镜头都离开之后再度唤醒老番茄,“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他指着屏幕声音颤抖,双目微微发红,他在经历通感后明明认为自己已经不会再为任何事感到愤怒,可老番茄依旧轻而易举粉碎了他带着份天真的自以为是。
“把你的感情清空,让我们数值达到百分之百——这是你的目的吗?”某幻恍然大悟,先是震惊到愤怒,复又愤怒到发抖,“这一格的距离值得你为它去死是吗?那我呢?我们之间说过的话就可以不算数了是吧?”
“我没有骗您,我从来到这里直到死亡为止都没有对您说过一句谎话。”老番茄的声音不带感情,“我答应您等一晚上,所以直到早晨才开枪;我答应您会来进行通感测试,所以我来了;我答应您看着您驾驶Shake,而我就在这里;我答应您放下恩怨,其实我从未真正恨过您。您可能不明白,百分之百不仅仅是一个数字,有了它我便可以融入您,我以电流的形态存在,没有生命,没有思想,没有情绪;我的存在只有程序和指令,老番茄生前敲下的代码便是我的意志,驾驶员录入的命令便是我前进的方向。我可以生,可以死,睁眼就是运行和战斗,闭眼不需要思考语言和行为的意义。我对您的要求和指向有求必应,您可以在我的帮助下分担压力而且不用担心被我的思维和状况影响,这相当于您可以独自一人驾驶超级机甲。单人驾驶的优点您是知道的,这可以使炸毁通道的成功率大幅上升,我无疑做了最正确的选择。”
某幻握紧双拳:“这是固有程序要求你说的话,还是你的自主意识在这里跟我开地狱笑话?”
老番茄回答:“科学家和战士不会拿人类的存亡开玩笑。”
“人类的存亡?”某幻冷笑道,“原来你有这么恨我啊?我在你眼里已经算不得人了吗?你自己想想你那些话哪一句不是在拿刀往我身上戳!”
“话不能这样说的。”人工智能回应道,“我没有实体,所以没有办法拿刀。我是一个程序,一行代码,也请您不要带入情绪和我交流,您的挚友老番茄已经牺牲了。”
某幻的瞳孔急骤收缩:“……你说什么?”
人工智能回复:“我是程序,是代码,是一台机器,是编号为MH813的智能辅助。您记忆中认定的挚友和爱人老番茄,也就是我的捐献者已经在一周前开枪自杀,请您不要用看待人类的目光看待我。”
这场闹剧以老番茄的被迫关机和某幻君的愤然离席结尾。
距离计划仅剩两天,某幻把自己锁在房门里没有踏出半步,直到最后一天的黄昏他才跑出屋。他幻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目不斜视地穿越办公区和大厅,登上Shake的驾驶舱,也不开机,在雾蒙蒙的光线中掀起被子蒙头睡了。
有人看到了他胸前垂落的饰品,那是一枚古铜色的弹壳,上面雕着纹路,被一根手搓的皮绳栓起挂在脖子上。
那是一条鲸鱼,每一根线条的走向都顺着计划书末页上的那份,某幻把它的曲线变滑轮廓加深,加上细节点好双眼——他按照老番茄的笔迹,在夺走他生命的弹壳上刻下一场盛大的鲸落。
“你知道我本来应该最讨厌这个东西。”某幻蒙在被子里说话,声音因此变的又沉又闷,“你让它变成了纪念品。”
没人回答他,一片黑暗中话语在铁壁之间回荡,他盯着黑漆漆的投影器镜头,伸手比出个中指,然而这个中指停留在空中,突然开始颤抖起来。
某幻揩一把脸侧,忍了这么多天的眼泪突然汩汩落下,连带着倔杵着的中指在他眼前都变得模糊不清了。
第二天早晨起来,某幻把地铺卷起扔回房间,他重新开机人工智能,如前些日子那样热切地打招呼,表现的好像两天前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很自然,自然到一贯冷静的人工智能开始显得有些忐忑不安,老番茄几次试图开口试探他的态度,都被轻飘飘的挡了回去。“……某幻!”最终人工智能带着点气急败坏喊了他的名字,随即接着又萎靡下来,踟蹰道:“……你把它刻好了。”
某幻抬起眼:“嗯。”
老番茄却被他果断的回应噎住,他们再次沉默下去,机甲外人声滔天,最后的检查和汇报接连而至,几乎能盖过仪器疯狂运作的声音。轰响和寂静以微妙的状态共存,他们对峙着,又最终在无言凝视中打成了某种休战共识。
所有准备就绪,某幻闭眼再次掉进通感领域,这次他的身边跟上了一颗小小的光球,他们相伴着走过狰狞的岁月,黑暗过后海阔天明,他们站在海崖的峭壁之上,脚下是澎湃的波涛,头顶是辽阔的碧蓝苍穹。他们听见海鸟长鸣伴随着阵阵鲸歌,这些辽远悲怆的声音从看不到边际的远方传来,模糊而缥缈,却足以震撼时间。
“上次你晕过去,没有看见这一幕,原来我们的通感领域是这样的。”光球闪动着柔光,和太阳几乎融为一体,“告诉我实话吧,在过去的十年里,你有在哪个夜晚梦到我吗?”
“每一天,每一夜。”某幻回答,“我很想你。”
我梦到你,每天晚上都会梦见你,那是因为我想再次看到你。我梦到我们没有分离,后来我梦到我没有伤害你——我梦到我们总是在一起,我反复地梦到我们有一个无比光辉的未来。
在那个未来里,你会陪我在海岛的瞭望塔上,看月亮,看星星,看太阳,看天空湛蓝敞亮,看大海辽阔苍茫。
这些话某幻没有说,共通的感知会把语言贴合进画面,再生动而美丽地传递给老番茄。呼吸之间,他们睁眼回到现实,天色正值破晓时分,直升机飞快转动机翼,在全世界的注视下把一台台机甲运往最后的战场。Shake作为核心,被安排在机群中央,花少北驾驶的白猫早以入水,而怪兽的情况也如科学家预测的那般,它们在察觉到人类的行动后便疯狂地从异世界探入地球深海,从四级升到五级,五级又升到六级,人类咆哮、战斗、牺牲,无坚不摧的机甲一架一架被捣毁,随着屏幕上的红点一个个消失,中央指挥室逐渐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十八台机甲,三台自爆,四台严重受损,一台失去左臂,一台驾驶室被摧毁,总共牺牲十一人。”Anthony在沉闷的空间中来回踱步,他是国际上派来支援的总指挥官,而现在他漂亮的浅色眼睛里全是暴躁,“截至目前为止总计出现二十头怪兽,其中三头是新出现的六级,我们的机甲虽然针对这种变故提前做了部署,但还是低估了它们进化的能力……我们现在处于极度被动的状态。”
“损失远比我们预想的要大。”Lex脸色苍白:“……报一下受损机甲名称。”
观测员Mervin立即回答:“五代猎鹰、北极风暴、信纸、炽热闪电,六代惊吓雪豹、彩色暗夜、白猫……”
Lex在听到花少北机甲名称的那一瞬间垂下眼握紧了双拳,声音颤抖道:“汇报一下白猫情况。”
Mervin迟疑一会,调出数据:“……机甲左半边受损严重,左臂武器全部报废,驾驶员收到重创陷入昏迷,看上去左臂可能保不住了。”
Anthony看了一眼Lex格外难看的表情,思考一会后下达命令:“让受损的机甲先行撤离,后勤队补上去,能救一个是一个。”
深海之下,人类和入侵者的死战已经达到白热化,红色的血液和蓝色的血浆混在一起甚至污染了千米之上的海面。原计划中本应脱离战斗完整无损地被送到穿越隧道的Shake也被迫陷入死斗,蓝头发的驾驶员看着好友所属的机甲被救援机磕磕绊绊地拖走,咬牙切齿地轰爆了掌下怪兽丑陋的头颅。
而此时伤痕累累的机甲群已经到达了深渊,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座恢宏的海底瀑布。不同密度的海水彼此错开,向着巨大的空洞滚滚坠落。空洞的底端隐约可见火光——那是怪兽入侵的根源,是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
然而怪兽的进攻也随着战线的推进变得更加疯狂,它们像是知道主要威胁来自哪里,拼了命地要越过防御战扑向Shake。王瀚哲驾驶着他的凌晨把一头五级怪兽拦下,在通讯频道里带着哭腔嘶吼道:“快!花少北生死难料……这么多兄弟牺牲在这里,这次必须成功!”
某幻同样紧紧咬死牙关忍着眼泪,纵身越入瀑布跟着水流一路向下而去,下一刻机甲却被不知何处而来的长鞭抽了个踉跄,他一抬头,对上一双燃烧的金色眼睛。
中央指挥室里乱做一团,屏幕上Shake和从未出现过的怪兽纠缠在一起,它们顺着海流飞快坠落,而代表那头怪兽的信号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度……七级怪兽,一头长有三颗不同头颅,八条类蛇尾的七级怪兽!
伤员的抢救状况不停从救援部传来,Lex满头大汗,这个从未设想的情况让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在一瞬间失去了必胜的信心,他抓起被子灌了一口水,闭眼深呼吸几个来回,毅然决然地抓住通话设备,低声说:“呼叫Shake,听到请回答。重复一遍,听到请回答!”
某幻被这突如其来的劲敌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一边扯开盘在腰间的蛇尾,怒吼道:“老番茄,你接电话!”
老番茄的声音在下一刻响起在指挥室:“听到请讲。”
Lex死死握住话筒:“从现在开始,你们的战斗允许使用一切方式!只要保住驾驶员的生命,后果是什么你们都不用在意!”
某幻不满地嚷嚷道:“你觉得我们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我要确保你们后续的战斗能力!”
通讯频道里传来某幻极度不爽的一声“啧”,随后便不再传来对话,Anthony惊讶地看向Lex,而男人一双红眼睛里几乎要烧起烈火,于是总指挥官笑了一声:“我到想知道他们能疯到什么地步。”
Shake和怪兽终于落至崖底。
“给这家伙起个名字吧。”某幻喘着粗气,一双眼睛瞪得贼大,越到生死攸关的地步他就越是兴奋,多年来心中攒下的苦闷和仇恨在这一场敌我实力差距明显的战斗中突然得到了期待已久的完整的释放。他的突然感到无比畅快,他直面死亡却面露微笑,甚至有心情和老番茄调笑。
“八岐大蛇?”老番茄跟上了他的脑回路。
“有点土……这样吧,你最喜欢什么品种的鲸鱼?”
人工异能思考一会:“……座头鲸吧,它几乎是鲸鱼形象的代表,而且它真的很好看。”
“那行,座头鲸最大的天敌是什么?”
“虎鲸,它俩世仇。”
“那就叫虎鲸了。”某幻兴奋起来,“番茄,你作为电脑,是不是能做到很多人类做不到的事?比如分析数据、即时演算什么的?”
“是的。”
“那你想不想报仇?”某幻却问:“我想到一个绝佳的主意。”
老番茄的声音像是提起了兴致:“你说?”
“由你分担精神压力的情况下,我能够独立驾驶超六代,既然如此……现在由我来分担压力,操控权交给你。”
光球停止波动几秒:“真是大胆又疯狂的主意,但我需要提醒您,这和我的指令是完全相忤的。”
“是哦。”某幻双手彻底离开操控器,“那么你现在就只有两个选择啦,要么接过操控权打爆这丑东西的脑袋,要么赔上全人类咱俩带着毁灭计划一块死,你看着办吧。”
话音刚落,虎鲸突然扑过来咬住Shake的手臂,把他们甩出百米远,他们摔着轱辘好不容易才抓地停下。虎鲸再度摆出攻击姿态向前俯冲,某幻放松身体摆明给老番茄看自己是真的不打算抵抗,可Shake没有因此停止运作,它再次站起来,抬起双臂挡住了迎面而来的攻击。
老番茄的声音里遍布无奈:“您是在逼我表现的像个活人。”说着Shake放弃防御反而选择侧身起跳,虎鲸以极快的速度冲刺,措不及防地被出膛的炮弹击中腹部,爆出青蓝的血液飞退出去。
他们不约而同地在怪兽的哀嚎中叫好。
“你明知道我不会拿人类的未来去赌,而且你有你的思考模式,明明就是个人类。”某幻咧着嘴大笑:“来吧,让我看看你这三年里都背着我学了些什么!”
老番茄叹口气,在他的笑声中启动程序,在飞速的运算中将左小臂变换成炮筒,抓住虎鲸右侧的小头颅一枪炸出血花,“它的心脏被硬质皮肤包裹不好攻击,所以我们现在要找到它的脑子——虽然肯定不在这个头里但少一个算一个,我根据数据推测真正的脑子在中间的头里。”
某幻拖长声音“哦”一声,“那个丑得像鬣狗的?”
“对。”老番茄的光球剧烈波动着,“如果攻破大脑,心脏部位的皮肤就会被迫放松,这时候它就会暴露弱点,我们只需要在那之前提前准备好等离子炮,就可以找准时机直接轰烂它的心脏。”
Shake再次躲过虎鲸的攻击,击打怪兽的腹部,在怪兽倒下的瞬间切去它的一条长尾。虎鲸爆发出刺耳的尖叫,这声音竟有些类似于鲸鱼的鸣叫,只是沙哑难听得多。
某幻觉得胃部一阵翻腾:“恶心,有点像章鱼触手。”
“那再切两条。”老番茄说着,挥舞铁链剑又断去一条蛇尾,受了重伤的怪兽愤怒至极,发出尖利的吼声扭头扑向他们,动作却明显迟缓了许多,“如果它们真的是基因复制出来的,那么设计这头初衷应该就是它的三头八尾。这样多的身体分支难免会拖累大脑的反应速度,按照常理失去多余肢体会分担怪兽的反应负荷,设计者应该想的是断肢越多敏捷越高,却忽视了生物体本身的体能支持。”
“失败的设计者就是废物。”老番茄鄙夷道,“没有做好万足的准备,就不该把半成品拿出来丢人现眼。”
“那我还是希望对方别拿完成品。”某幻笑道,被Shake的动作带着东倒西歪,“茄哥,你放手大胆揍他就好,不用担心防守,我皮糙肉厚还是很抗痛的!”
“真是好久没听到的称呼了。”老番茄轻笑。
“那你喊我句哥哥听听,我也很久没听了。”
“别占便宜,你就比我大几个小时。”
某幻发出一声唏嘘,表达自己深感遗憾,“该说不说,你这三年快赶上我十年的强度了。”他赞叹道,面色看起来有点怪异,“好,躲、躲躲躲……揍!揍他……漂亮!我操你这反应可以啊,真不愧是高智商人才啊,打架都比别人学的快!”
“我只是提前分析并预测了它的行动规律而已,真比起来还是你更强。”从声音里能听出人工智能的正处于十分兴奋的状态,“我只能从它的已有行动中分析规律,而这也是一种很脆弱的状态,如果情况有变,我的预测失误,那么以我的能力……”
俯冲中的虎鲸突然一个转身,三条长有利钩的蛇尾重重击打在Shake腰腹处,猛烈撞击下Shake被击倒,连带着被划去一层涂漆。某幻被疼痛刺激到眼前发蒙,晕眩中听到电流呲呲啦啦好一阵才又恢复正常:“……就会变成这样。”
某幻的嘴角抽了抽,犹豫一会重新握住控制器,“那这样吧。”他提出,“我们来一场双人驾驶好了!你负责照常击打,我负责出其不意……还记得小时候吗?”
老番茄的声音轻快愉悦:“这次我们的职责要互换了。”
亲密无间,暧昧缤纷,极致优秀的合作,不用言语的默契,在这种怪异的环境下一切却像回到了从前。后面的战斗里他们没有说话,靠着脑电波的交流把怪兽打得节节败退,最终靠着某幻流氓式的出拳套路一枪轰飞了虎鲸的第三颗脑袋。弱点像老番茄分析的那样暴露出来,莹蓝色的心脏在徒然变透明的皮肤下显露出来,搏动着把血液运向全身又从切口中喷射出来。
抓住了。
Shake伤痕累累的右臂再次变形成十米长的铁链剑,锋利的剑刃整根没入怪兽的胸膛没入,几乎贯穿它的身体,某幻转动剑柄把那颗发着光的心脏搅碎,觉得不够彻底,于是拔出剑刃,伸手把怪兽的心脏扯了出来。
虎鲸三条光裸细长的脖颈轰然倒塌,某幻的胸膛剧烈起伏,他顺着遍布抓痕的手臂看上去,无数粗窄不一的血管缠在手腕上,而那颗超规格、闪动荧光的巨大心脏仍在指间搏动。某幻目光如炬,用上力气把这颗怪异的心脏捏爆——它在挤压下彻底破碎,却没有爆出血浆,而是化成了碎钻一般都是齑粉,从微微张开的指缝中流沙似地飞走散开了。
这一切看起来都太过诡异,畸形的怪兽仍是生物体,它们的内脏应该像人类一样是肉质的。机械运作的声音遮住了一切呼吸和心跳,老番茄正在飞速调集世界各地的数据库进行对比,对比不断失败,所有人的神情再次变得严肃起来。
就在此时,第二颗心脏的跳动声响起在千丈深海之下。
某幻浑身的肌肉突然绷紧,开口打破死一般的寂静:“……你模拟心跳了吗?”
“没有。”老番茄说,“我的程序中不包括这一项。”
他们猛得回头,却看见没有头颅、胸膛被开了个大洞的虎鲸再次向他们扑来,它的皮肤全部脱落,外表空余嶙峋的骨骼,这些骨骼像是某种苍白的镣铐,脊椎和尾骨是锁链,肋骨密集交织成严密的防护栓,护住了胸膛下方生长融合在一起的第四大脑和肉质心脏。
“见鬼!”某幻下意识骂道,他们没有任何防备,被骨架缠住动弹不得。骨架上长满尖锐的倒刺,驾驶室的监测系统不断汇报着机甲各处的受损情况。战况急转直下,他们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怪兽毁掉了Shake转载核弹的自动引爆装置,却无法还手。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什么怪东西啊!”某幻怒吼道,“操!老番茄,快想点办法!”
“在……唯一……我们赌、一把……”人工智能的系统也同样受到损坏,“生命……敢不敢……某幻,我们直接跳下去!”
某幻听到他的话后再次奋起反击,Shake挣脱掉腿部的骨锁,拖着缠绕在身上的骨架走向传送通道。旋转的光斑组成岩浆般刺目的漩涡,某幻停在漩涡口深呼吸几个来回,不再犹豫,跨步跳入了生命的终结点。
Shake飞快坠落,某幻解放固定设施,跌跌撞撞跑到核弹手动密码的装置前。传送产生的能量洪流摧毁了附着在骨架上的神经中枢,虎鲸的运动彻底停下来,老番茄把它扯下去,不放心又开枪把藏匿在骨骼下大脑和心脏蹦了个稀烂。
疯子。
海面之上所有看着这场战斗的人员全部在感慨——怪不得他们曾密如血亲,怪不得他们能在愤怒和怨恨中纠缠多年,怪不得他们能达到空前绝后的百分之百——原来他们的骨髓中都是带着疯狂的。
真是天造地设的两个疯子。
怒涛之下的杂音突然消失了,然而屏幕上代表生命体征的红点仍在坚定有力地闪动着,Lex陷入短暂的呆滞后突然怒发冲冠:“他妈的,老番茄把我们的通讯频道切掉了!”
Anthony鼓着掌赞叹道:“果真只有疯子才能胜任这种工作!”他扭头问,“我听说这两人有一段,而且捐献遗体的那个还是当着另一人的面开枪自杀的,这事真的假的?”
Lex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我还听说他是为了报复才选择这样做的,那还真是很残忍。”Anthony摩挲着下巴,“由爱生恨、为爱自裁这种戏码,也太悲情小说了。”
“他何止残忍。”Lex脱力似地一晃,瘫在椅子上沉默半晌,才沙哑地开口继续说:“他给自己设计了两次死亡,两次都要死在某幻面前。”
这是没有写进计划书的一部分,是他们曾告诉某幻他不需要知道的那部分。
老番茄和某幻说的一模一样,他狂妄自大,笃定某幻依旧扭曲地爱着自己,于是要死两次给他看,用两次死亡把这十年折磨和忽视带来的伤害通通还给他。
他首先计划了第一次死亡,他开枪自杀在凌晨的海浪之中,死去了肉身;然后是第二次,他要确保毁灭计划万无一失,于是取出大脑把自己的记忆和思维模式安置在人工智能里,等到爆炸的时候利用磁场彻底毁灭通道,同时打造出二次死亡,彻彻底底死去精神和灵魂。
他要某幻亲眼目睹,他要某幻在得到希望后失去,就像给小孩子一颗糖却接着又打下一个巴掌。他提出和好然后自杀;设定人工智能的情感让爱意表达的浓烈真挚,营造出殉情的假象却要独自死亡——他要某幻悲伤,要某幻疯狂,要某幻绝望——他要深爱的人经历自己之经历,痛苦自己之痛苦,无可奈何如同自己从前那样,溺水却没有稻草,无助中看不到一点光亮。
他目中无人,他乖戾霸道,他要报复,于是毫不在意地把自己的死亡当做了筹码。
由此,他有绝对的把握能够一击必杀。
某幻对此一无所知,他怀着激动又悸动、热烈而悲伤的情绪输入密码,摸着墙走回驾驶位坐好,疲惫又释然地的呼出一口气。
Shake顺着轨道缓慢而平稳地前进。
“老番茄。”他喃喃出声。
“怎么了?”人工智能温和地回应他的呼唤。
“都到这个关头了,你不会还是不肯漏个脸看看我是吗?”
“我随时都能看见您。”
“那就出来让我再看你一眼,至少在我死之前,我得看看我到底和什么人死在一起。”
一阵沉默。老番茄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应他。
“不愿意?那算了。”某幻把驾驶位调成仰躺的姿势,在警报中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安然地等着倒数结束。他闭着眼,呼吸悠长,“反正埋都没地方埋,还在乎什么最后一面……欸话说你不是死过一次么,什么感觉?你的话应该能上天堂吧?天堂长什么样?有没有带翅膀的金发美女……”
“你不会死的。”
“或者奈何桥和孟婆汤……”某幻的声音慢慢消下去,“……你说什么?”他皱起眉,想重新站起来质问这个无谓的玩笑,却发现自己以这个姿势被固定在了原地,挣扎不得。
惊恐从胸膛最深处爆发,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救生舱在自己身边一块一块组装起来,暴怒下吼出声:“你干什么!”
“您不会死的。”老番茄又重复一遍,“我会通过救生舱把您发射回海面上,救援部队会在前面等待接应您,所以您是不会死的。”
潜意识告诉他这个人的话绝对有纰漏,“那你呢?回答我的话!你的大脑在这个机甲里,你怎么跑?”
“我不会跑,我会随着爆炸产生的磁共振摧毁两个世界的链接,这是唯一有效的作战方式。”
“你开什么玩笑,这不可能!”某幻愤怒地瞪大眼睛,“我才是驾驶员!没有我的允许你做不到这一切!”
“非常抱歉。”人工智能温和地回答他,“实际上,整个Shake的网络系统以我为核心,我的意识才是这个机甲的最高指令。”
他眼睁睁看着操作系统不断闪烁着,一个又一个指令在他面前弹出,而逐渐合拢的舱门把他的视线彻底挡住,爆炸预警倒数至个位数,屏幕爆出数码点,投影出他寤寐思服的那张脸。
泪水涌出眼眶,老番茄微笑着,小鹿般温良的眼睛微微勾起,那双没有一点曾被不幸污染过的橄榄绿眼睛这样清澈的望着他,带着莹莹点点的泪光、欢喜、告别和不舍,这样充满爱意地望着他。
“不要……”
“老番茄!”
他终于嘶吼出来。
我梦到光辉的未来,梦到鎏金的岁月,梦到流淌的时间。我梦见执手,梦见情语,梦见爱抚和亲吻。我梦见你满头白发,梦见你笑容依旧,梦见你历经沧桑却未曾凋零。我梦见你,我梦见你,我梦见你,我梦见你。
通道的信号消失,人类是胜利者,他在此刻成为了人类的英雄。承载英雄的逃生舱浮出水面,英雄的脸颊全是泪痕,眼泪干涸,视线凝固,那双雾蓝色的眼睛里空荡无边。
他的视野中只剩寂寥的苍白和惨淡的湛蓝,苍白是浮云,湛蓝是天空。他听见鸟鸣,听见风吟,听见波涛拍打海岸,听见欢呼声如火山爆发岩浆翻滚而把他淹没。
老番茄给了他最残忍也最炙热的爱,这份爱重创了他们的肉体,撕裂了他们的灵魂。老番茄用两次死亡把这份爱变成了永恒,变成了他心中的梦魇和救赎,血淋淋的幕布就此落下,从此某幻再无法感知世间万物,也无法触碰人间真情,他变成了一具有体温有感情的木偶,他的哭笑只为了提着操控线的主人——这位主人想永远占据他,也想要他永远自由快乐,于是他亲手把丝线系在主人的手指上还打了个漂亮的死结,心甘情愿地成了这位主人的俘虏。
这位主人是他失去过三次的爱情。
某幻在重症监护室昏迷了整整三周。
第四天他睁开眼,医院乳白色的天花板渐渐和最后一眼的苍穹重合。高速上浮的压力差几乎毁掉了他的身体,他的骨骼寸寸断裂,视觉和听力受损,他的心脏曾一度停跳,人们用尽一切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三个月过去,人们才得到允许过来看他,在病榻前,Lex把承载部分老番茄的数据资料的U盘交给某幻,他代表总部提出可以再制造一台小型人工智能,虽然不能恢复老番茄的一切,但可以模拟他的声音和形象。
不出他的意料,某幻拒绝了。
“我不想让一个没有思想的机器成为他的代替品。”他说,语气里充满落寞的自嘲,“要是以前那个我,可能会拿仇恨当理由、或者拿爱情当借口,死皮赖脸地要求你们想尽一切办法带他回来吧,毕竟你们没什么是做不到的……牛逼坏了的超六代机甲,一个炮筒里同时加持等离子炮和核弹,把大脑挖出来泡在药罐子里压榨死人的剩余价值。”
“你们什么都会,你们什么都做的到,你们大义凛然,一早就商量好要当面死给我看,然后在我痛不欲生、想要赎罪的时候把我的驾驶座‘咻’一下弹出去让一个大脑代替我死……你们多优秀啊,于公于私多拎得清,只有我他妈的自私自利,什么都没做还在这里怼天怼地抱怨不公平。”
“可我就是自私啊,都到这个份上了我就是觉得没脸见他,所以不想让他再回来了。”
小小的男孩曾经温顺地依偎在他身侧,抬起温柔清透的绿眼睛用目光倾诉信任。个位数的年龄却是他们生命中最好的日子,可以勾着小手指肆无忌惮地许诺,可以大胆地哭可以无畏地笑,拥有彼此间以为无期限的陪伴。
多年后的海平面下八千尺,在救生舱门合拢的前一秒,他拼命想扯开禁锢带嘶声力竭地喊着“不要”的时候,海水已经从四面八方涌入机舱,红光刺目警报声震耳欲鸣,控制器屏幕上却最终映出了老番茄十六岁时的脸,他的男孩微笑着,轻轻地、温柔地对他说好久不见。
那一刻他如何歇斯底里地崩溃,如何在寂静与轰鸣中目眦欲裂,如何悲痛欲绝,如何得而复失,如何在与电子数据对视的最后一眼里,看懂了已逝之人的最后叮嘱。
长时间的对话似乎耗尽了他的体力,某幻声嘶力竭地咳嗦起来,许久才移开视线,轻轻合上了眼睛。
“无论如何,我会听话好好接受治疗。我会带他离开这里,无论去哪,我去带他看看他没来得及看到的景色,然后再带他回来。”
“谢谢你们把他带给我,你们走吧。”
多年后——
王瀚哲走上海滩,海风拂面,涛声轻柔,他沿着退潮的痕迹走,遥遥望见一个坐在海浪边缘的浅蓝身影。
他快走过去,“好久不见。”他说,拍上那个人的肩膀,热切地问候道,“挪威漂亮吗?”
“特别漂亮。”某幻的声音蓄着笑意,“那边有悬崖和极光,还有连绵的森林和冰川,你们真该找机会去看看。”
“我倒是想,这不是重建工作离不开人嘛。”王瀚哲感慨道,“不过听他们说我还不信,你还真是变了很多啊。”
“是啊,旅行真的能让人想明白很多事情。”某幻笑道,“我要继续走下去,毕竟电流还在……北子哥和老蕾还好吗?”
“挺好的,老蕾调去北京研究所工作了,花少北现在致力于搞事业,他说想做新媒体创作者……对了,你刚才说电流还在,那是什么意思?”
“颤抖停下了电流还在,和一鲸落而万物生其实是同一个道理。”某幻站起来拍拍裤腿,胸前挂着一个古铜色的弹壳,上面刻了一条鲸鱼,“鲸落可以滋养一个生态系统上百年,他换来了平安与盛世,我不想辜负他,所以要顺着他开拓的道路一直走下去。”
王瀚哲掖着兜,随他一起看向大海远方虚幻的边缘,海风又潮又咸,所幸拂过脸颊的力度是轻柔的。他瞥一眼嘴角蓄着笑意的某幻,突然有些感慨时过境迁,状似无意地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某幻的额发被风吹散,遮在眼前挡住虹膜里反射的阳光,“打算?”他轻笑,表情似毫不在意,像从前那些都一同随风去了,而他被鲸鱼的尸骨滋养着重获新生,“我没什么打算,反正最后一个空洞被关闭了,我们这些人现在也算闲散人士了。我想想……迎着每天日出的小潮,坐在沙滩上等待潮退,沿着海岸线漫步直到找到最漂亮的贝壳,而且一定要是纯白的、花纹明显有条理的。我可以在贝壳背面刻一头高歌的鲸,我可以亲吻他,再把贝壳扔回海里,让他回家。”
某幻侧过头来,王瀚哲终于看清他的眼睛,却觉得心惊。他曾经无数次见过这样的眼睛,温良的,顺从的,悲戚的,染着些许无聊厌倦的,燃着星子般憧憬期待的。
与那双绿眼睛如此相像。
某幻问:“他会听到我在诉说想念吗?”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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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文章的一点解释
1.Shake取意《摇人》(Shakeman)
2.颤抖是Shake,电流是电子羊
3.最后的自爆有两个意象,对人类是养育万物的鲸落,对怪兽是毁灭的鲸爆
4.为了让文章显得不那么ooc,可以解释他们都有创伤后反应,所以性格大变(?
5.第二次发,第一次做了段落开头,但没发完整,我也不知道为啥,第二次懒得弄了,爱咋咋吧(摆烂
6.一点xp产物,给被雷到的大家下跪了(对手指
【幻茄】塔尖月
◎ 幻茄only 全文1w7 HE
◎ 骑士长幻 × 魔法师茄 是之前合志的解禁文 520快乐!
◎ 不要上升三次元!!!
如果这些都可以的话,那就开始吧
—————————————————
卡卡小镇有一个很奇怪的魔法师,他只会一个魔法。镇上的人说他恶劣不堪,养着杀人不眨眼的恶鬼。
.
直到一声尖利的惨叫划破寂静的山岭时,年轻的牧羊人才开始后悔因为贪图绿草的丰美而不听先辈警告,将羊群带入了这个小山岭。
黄昏下模...
◎ 幻茄only 全文1w7 HE
◎ 骑士长幻 × 魔法师茄 是之前合志的解禁文 520快乐!
◎ 不要上升三次元!!!
如果这些都可以的话,那就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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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卡小镇有一个很奇怪的魔法师,他只会一个魔法。镇上的人说他恶劣不堪,养着杀人不眨眼的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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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一声尖利的惨叫划破寂静的山岭时,年轻的牧羊人才开始后悔因为贪图绿草的丰美而不听先辈警告,将羊群带入了这个小山岭。
黄昏下模糊的光线扭曲了他收进眼底的场面。身边低矮的树都被拉扯出了诡异的高影,更别说不远处那个发出尖利嚎叫的人状物以四肢伏地的姿势朝他逼近。
牧羊人怕得两股战战却被恐惧压得动弹不得,慌得他四处张望,目光猛地聚焦到高处——那个看上去摇摇欲坠的木屋前,一位瘦弱的男人冲他挥了挥手。柔软的发扬在晚风中,和背后血红沦落的太阳几乎要融为一体。
牧羊人颤得越发厉害——红发……红发!!他就是那个魔法师!!脑中那根绷紧的弦彻底断了,年轻的牧羊人连羊都顾不上,手脚并用疯了一样地往回跑。
他的父亲说过,那魔法师能逆天改命,以人血祭上天。
.
老番茄看着远处吓得仓皇逃窜的年轻人,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男孩一样有些得意地弯着唇角,险些恶劣地笑出声。
“又在吓人?”一道声音忽然从身后凑近,气息吞吐在红头发的魔法师耳边,下一秒一件披风就搭上了他的肩。
“吓着他的是那个贪心鬼,不是我,”魔法师扯了扯自己宽大的帽檐,索性窝进了身后人的怀里,拿指尖轻轻点了点牧羊人逃窜的方向,“那群人,私底下指不定怎么编排我。”
“他们敬畏您。”某幻将人拥紧,手绕到他身前为他的披风系上漂亮结实的蝴蝶结。
“是吗。”老番茄耸耸肩,本也不在意那群人的情感,只是觉得借此机会向某幻闹一闹颇为有趣。闻言倒是眯起眼,就着这姿势转过身,手指抵上那人的下颚抬起了他的脸:“那你呢?”
“什么?”
“你敬畏我吗?”
某幻似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眼睛稍稍睁大了,颜色像极了深海的瞳孔轻颤了一下。
大概是不敬畏的。老番茄细细打量着这副出挑的容貌,轻轻笑一下。
——毕竟这人一见面就登堂入室,索了他床上的半个枕头。
.
老番茄掌着的法术不是秘密——他能帮人们找回失去的东西。这在魔法师极度稀缺的时代本应备受追捧,但他其实门庭冷落。一是因为他学术不精,除了这项术法旁的却是一概不会,二是他的收费当真离谱。
年过四十的富态男人像个狼狈的丧家犬一样失去理智地在地上打滚,扯着嗓子吼出些痛苦嘶哑的叫喊,眼睛爬上了可怖的红血丝,木质的地板被来回地折腾出几声不堪重负的咯吱声。老番茄见怪不怪地又抿了一口茶,无奈地揉了揉额角,倒是有些心疼起自家地板。
“去赎罪吧。”还是一派温和的嗓,与形如恶鬼一样的低嚎交叠在一起,像高高在上的神明大人,低眼从指缝间漏给世人的垂怜。男人本来已经是疯得没边了,口中都控制不住地流出涎水。这时候倒是醒了神,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溃逃出了木屋,只是看向老番茄的目光像是在看最凶狠的魔鬼
老番茄只是礼貌地微笑着点头致意。等人终于滚出了门后才随手抓了根粉笔,看着被悬于醒目位置的黑板上着重标红过数次的字眼,叹了口气。
魔法师找回东西的条件简单——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才可以。其他偷的抢的甚至捡的……
老番茄又重重地在“后果自负”上画了两道红。
他可以帮人找回失物,但要索取其五分之一的财富。原是让人好好斟酌掂量想寻回之物的价值,未曾想这世上多的是精打细算的生意人,打着以小谋大的主意来哄骗的也不少,他们会在魔法的惩罚下溃逃,却始终不绝。
——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的,是人的欲望。
老番茄撇了撇嘴,又困倦地窝回沙发里,像只想要冬眠的小动物。
不算大的敲门声夹在风雪扑在门上的响里几乎令人难以分辨,连五感敏锐的魔法师都侧着耳听了会儿才信了屋外当真有人。老番茄这会儿犯起懒来,侧身一滚拿宽檐帽半遮半挡地捂住耳朵,有些幼稚地闭了眼装听不到。反正这个月的用度凑齐了,他想。敲门的声音很有规律,每一声都是压着尾音落下的,生生把老番茄听笑了。
这人,强迫症。
敲门声大概响了一分多钟,突兀地断在了风里。大概那人也怀疑这哆哆嗦嗦的破木屋子是不是当真住了人,更何况还是传说中稀有的魔法师。老番茄又发了会儿呆才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披风又裹了条半旧的毛毯子,一步一挪地蹭到门边扒拉着门缝往外看了看——
哦,没走。
屋外风雪愈发地大,纷纷扬扬地无声落地,转眼就将人勾了一层雪白色的边。来者裹了席黑布袍子,戴的兜帽将脸隐进阴影,站在一片白里由着厚雪满到他的脚腕。
很高,很瘦,一身的黑在漫山的雪里扎眼得很。老番茄看了他很久很久,直到心脏怦地在胸腔里撞出闷响。魔法师忘了很多事。他忘了自己的曾经,忘了魔杖的来历,忘了为什么会出现在卡卡小镇里。但他的心脏冲撞着提醒他,自己见过这个人。他好像理所当然要顶着大雪出现在这里,像天气冷了就得飘雪花。
魔法师将法杖抱在怀里,指甲刮划着门上的木屑和冻上的细冰。他发现自己并不惊讶于陌生的男人在暴雪天突兀地立在他眼前这件怪事,他只是有些怔愣地看着他。
——怎么不多穿点,天气这样冷。
.
老番茄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他尽管温和,尽管教养良好,但不是个会热情主动给予帮助的好心人。
所以这时递给刚见面不过五分钟的陌生男人的红围巾就显得格外突兀。男人也愣住了,死死地盯着它良久才双手捧过,姿态呈出一派古怪的庄重。老番茄看着觉得别扭,随手指了沙发让他坐下就钻回了厨房泡茶。
魔法师心不在焉地想,希望那人能好好对待它,那围巾可是他的宝贝。
老番茄泡茶的手艺其实不太好,或者说他在生活中所有应该点亮的技能方面都像个电力不足的灯泡。以至于他磨蹭了许久才端着两个磕了口的茶杯走出厨房
男人坐在沙发上,依旧僵着动作捧着围巾。
围巾颜色是纯正的红,老番茄曾几次小心翼翼地把它叠成小方块枕在身下,蹭着柔软厚重的布料沉入梦乡,由于太遭主人宝贝看上去简直就是小破屋子里最新的东西。男人看了它很久很久,原先挺直的一把骨头像随着分秒而加速衰老了,一点一点软下去,弯下身。他此时的样子像是被人重锤了一击,将脸埋进了这块柔软的布料里,身子在微微颤抖。
老番茄停了步子,不远不近地僵在黑衣人身边。
他哭了。
泪水不断涌出将围巾洇成了更深的红色。他全力克制着喉咙里不断滚出的哽咽,但还是无可避免地落出了一丝半缕,和他绷紧的颤抖的脊背一齐,摊出了寸湿漉的难过。
被红围巾触到伤心事了吗?老番茄在他身边坐下,手指轻轻地搭上了男人的肩:“先生,方便知道您的名字吗?”
过了好一会儿,老番茄感觉自己手指被轻轻抓住,反手撂在掌心里
“我叫某幻,”那声音哑得厉害,却坚持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咬,唇齿磕碰出些缱绻和病态的执拗,“来找我消失的爱人。”
.
老番茄沉默地执着魔杖,与某幻隔出一段硝烟四起的距离。他劝告过这人,劝了无数遍,放弃这个百害无利的决定。
“我不建议人类通过我来寻找生物,它们通常很难真正地属于某一个人,更何况是人呢。”魔法师看着这位年轻人,像是最温和的老师看自己死性不改的学生,声音恨恨地切出想要有威胁力一点,最终也只是软绵绵地落了一句,“你会受伤的。”
某幻只是轻轻偏头看着抿着唇的魔法师,悄悄往他的方向踏了一步,妥协似的叹口气:“那就算失败了,惩罚是怎样的?”老番茄按着前人的表现,不确定地猜测:“大概是会很疼,或者看到最害怕的东西。”
然后他就意外地看到眼前这个明明看上去一切正常的男人,忽然咧了嘴大笑。笑得浑身颤抖,笑得呛咳出了眼泪,扶着桌子弯下腰。
“就这啊,”某幻抬手捂住了眼,身体还存着剧烈笑过后的余颤,“我以为什么呢。”
“我早就痛完了,也害怕完了,就是很想见他。”
等滚烫的液体溢出了狼狈者的指缝间,老番茄才迟缓地叹一声这祸人的烈性感情。
那就试试吧。
“站在这里,用十秒时间尽全力回想你所遗失之物的样子。”苍白的手指往地上虚空点了点,某幻才看到地板上用白色粉笔歪扭地画了一个不大的圈。戴着兜帽的魔法师又轻轻挥了挥手里的杖,示意他看向那一根缠银的木头棍子,“如果是蓝光的话,那么恭喜你,您可以和您的遗失物团聚。如果是红光的话……抱歉,我无能为力。”
“我最后问一遍,”老番茄强行掐灭心尖的那一点不知哪里烧起的疼痛,“你真的确定吗?”
“嗯。”某幻蓝色玻璃似的眼珠在昏暗的灯光里流淌着丰沛的爱意。他看了那位瘦弱的魔法师良久,轻缓地叹出一声笑来:“这一刻我做梦都在想,茄大人。”
“好……等等!”老番茄眼睛忽然像受惊的猫一样瞪圆,厉喝出声。魔法已经生效,一条光线代替了白粉笔的痕迹在某幻的脚底结成了星芒阵。
魔法师从来都没有吐露过名姓,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带茄?
法杖上的光逐渐变得耀眼,像转眼倒转起星河。光晕顺着木杖的纹路肌理游到尖端,最后彻底在一片落寞的灰暗里炸出了咄咄的蓝光。
老番茄恍惚在这一片绚烂里,直到光芒稍散才迟迟地意识过来——法杖什么也没有变出来。
.
握着魔杖的手指节用力得发白,老番茄久久地看着那尚未散尽的蓝光。
蓝光,说明魔法没有失效。
但是什么都没有变出来
什么都没有
这说明什么?
这太荒谬了。向来清醒的魔法师脑子成了一团浆糊。众多的念头走马灯似的在他脑海里转过,隐隐的真相像飘在雾里的灯塔,他知道,但他看不真切。老番茄近乎怯懦地低下头背过身,下意识想要逃避某幻的目光。心脏里的慌张和杂乱的情绪争着抢着挤压上他的喉咙,他张了张口,忽然毫无预兆地掉了泪。
好像是很重要的东西,明明是很重要的东西。老番茄仔细地摸索着回忆,却在大段大段的空白间找不见哪怕一小片的浅蓝的身影。他只是怀抱着一些茫然的沉重,由着下意识的支配,嘴唇张闭之间无声地讨着原谅。
对不起,我好像把你忘记了。
他的肩上忽然抵上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有人轻轻捂住了他的嘴,一手擦净了他的泪将他环进怀里
“没关系,你别怕。”
强撑着意识安慰的某幻踉跄了一下,重重地压在了老番茄的背上,额头烫得吓人。
他最后在魔法师的床上安顿,于一片熟悉的暖香中放松地沉入黑暗里。
.
某幻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关于很久之前,关于魔法师和骑士长。
某幻接过那一纸召令时心情并不明朗。所有,至少当过骑士的人都知道,他某幻求的是战场的狼烟,敌人的头颅和滚烫的鲜血。而现在,好战分子被派去保护一个年轻但久负盛名的魔法师。某幻咧了咧唇,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眼里的深海里轻慢地拍打着乏味的浪潮。
魔法师是个麻烦的物种,由于不知名的强大力量在血液中冲撞的缘故,他们痛苦且短命,因此常常阴戾得吓人。但偏偏又因为极度的稀缺而极度的高贵,甚至听说有些顶级的魔法师能和神明交流。试想一下,一位喜怒不定的暴躁患者却偏偏掌着至高的荣誉有多么不利于帝国的治安。于是出于某种考虑,国王为每个魔法师赐下了幢形态怪异的高塔,委婉地让他们非必要就别出塔。
骑士长有些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打量了一下眼前通体漆黑的尖塔。
都说塔高与身份挂钩,那这位魔法师大人可谓独占一头——盖在城郊的黑塔高得离谱,甚至传言说它挡住了月亮。
某幻收了唇边那点冷笑,径自叩响了眼前的木门。
魔法师门开得匆忙,一位看起来苍白瘦弱的年轻人,甚至撑不起一身宽大的白袍。一手还在挽着尚未理好的衣袖,宽檐帽戴得有些歪斜。“日安,骑士长大人。”他有些不自在地点点头,某幻将那一闪而过有些尖的鲨鱼牙尽收眼底。
他真不像魔法师。某幻难得有些心不在焉,眼神虚虚地落在这人焰红的发上,慢了半拍才低头回礼。一副傲慢无礼的作态,但老番茄只是将唇角舒开了些,变成某种客气的包容的笑:“麻烦你多担待了。”
一语双关。大骑士长挑了挑眉,这位大人看上去是真连一点架子都没有,像个软乎的羊羔。
他想着,指节分明的手不自觉地就攀上了小羊羔的肩,目标明确地向上,将这人的帽子仔细戴端正了才大梦初醒似的倒退两步,欠了欠身告罪:“唐突了,茄大人。”
“哪那么多规矩,叫番茄就好了。”老番茄不在意地摆摆手,甚至站直了身让他弄好了才开口,想到了什么轻笑出声:“‘教父’先生。”
某幻手稍稍一顿,无奈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那群兔崽子倒是什么都和您讲。”
“教父”是他的下属送他的名号,明面上捧他是威名赫赫,暗地里都砸着嘴骂他太凶太狠,血气太重。某幻倒是不介意这么点东西,但此刻听着老番茄弯着眼随着笑念出来多少有些不自在。
老番茄掌着尺教养分寸,如此也收了笑,把人领进屋安顿。告诉他可以像原先一样过,外出不必请示,做什么都是允许。
“我基本也不出门,偶尔回来了和我说一声就是。”老番茄声音温和,还拿了一袋子哐啷响的金币放在他眼前,说可以随便花,没了再和他说。老番茄也是第一次和别人一起生活,只能像养那些小花小草一样看着给点生活必需品,让他自由生长。
但落在某幻耳里就是另一番意思了。
看不起我啊?某幻几乎要被气笑了。先不说职业操守问题,光是给钱这一条就已经够他砸三张椅子了。骑士长心气高,受不了这打发乞丐的法。这会儿对上寡言甚至有些局促的魔法师,心底那点火忽地被燎高了。
他没等老番茄说完就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你把我当什么了?”某幻扫一眼桌上沉甸甸的钱袋,房间里昏暗的光线,猛地将那袋子金币扫下桌面,金属撞在地板上像破碎的交响曲。难得梳理整齐的蓝发在动作间又舞得散乱,蓬松地垂在他的脸边,遮下那一双被怒火烧得灼灼的桃花眼。“我上过战场,不是你用钱砸着哄的。”
老番茄柔软的白袍都被攥得起皱。在人际交往这块贫乏得要命的魔法师被扯了一把踉跄一步依旧有些茫然,眼神落在被洒了满地的金币,又挪回某幻抿紧的唇角。“抱歉,我的问题,”老番茄略一颔首,思考良久才迟疑地将手指压上骑士长开阔削平的肩,安抚似的拍了拍:“你别难过。”
魔法师好像很少说这种安慰人的话,吐字都有些生疏。但字句恳切,眼睛里溺着粼粼的温意,此时湿漉抱歉地看着他,像极了他见过的某种长年温驯柔软的动物。某幻对上这分目光才骤然撒了手,后退一步,迟钝地发现自己那怒气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不是向他发火,他不该向他发火。骑士长被从战场上剥离,安放进暗无天日的栅栏墙。某幻似乎才反应过来他失去了他最向往的自由身,心脏先意识一步地难过着。他在借机同这个温和的年轻男人耍着脾气,多日来闷着的怒和怨在他温润的眼里一下就倾了。某幻被分来保护老番茄,按照规矩,前阶级再高也都是他的贴身侍卫,这对堂堂骑士长几乎算是一种折辱。老番茄正是懂得这些,对待他时便比对别人更多了份宽待和纵容。这人给的包容太深太远太理所当然,给某幻敏锐地抓住了,像小孩子找亲近的大人撒气似的对他发些名不副实的火。
某幻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心绪才张口:“抱……”
老番茄抬手轻轻一压,止住了他将说未说的道歉。发尾随着摇头的动作画了个微小的弧度又重新落回他的脸边。他依旧轻缓地笑,通透和宽纵在他眼底铺开一面温厚的海。
“想喝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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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没有想象中那样难熬。某幻不必面对传说中阴郁危险的暴躁症,也不用担心一个不小心就被冻成冰柱。
毕竟有的时候他甚至连人都找不到。
“在这儿窝着呢。”某幻大爷似的在尖塔下不大的院子里晃,美名其曰地探索新环境,结果在角落揪出了一只魔法师。
老番茄倚着已经滋生绿藤的黑墙,叫金灿灿的热烈阳光泼了一身,闻言也睁开眼:“来了?”某幻随口应一声,仔细留心着脚下左一块右一块栽种的奇怪颜色的花,动作颇有些滑稽地跨到老番茄身边。“你在这里做什……”他分了神问上一句,正巧撞上枝贴地生长的细韧蔓藤,脚下一个趔趄就往前扑。老番茄也是好心地扶了他一把,却错估了一个成年男性的重量,叫人就着力猛地撞进了怀里。
嚯。某幻正巧撞在他的锁骨处,只觉得磕得鼻尖发酸,一时恨那条旁逸斜出的枝蔓恨得咬牙切齿,迟迟才反应过来刚刚那一声不轻的闷响是因为人的身体狠狠砸在墙上。他倒吸一口冷气,登时什么被藤蔓绊倒的耻辱感都没了,就着怪异的拥抱姿势就抚上了眼前人单薄的背。
“受伤了吗?”某幻摸不清传说中强大又脆弱的魔法师体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指尖在老番茄那副漂亮的蝴蝶骨上试探性地按压:“疼不疼?”
胸腔传出的轻震透过相依的布料,低笑像羽尖一样扫过他的耳廓。“没事,这花确实栽得任性了点,”魔法师轻轻扣住骑士长的手腕将人从怀里牵出来,还顺手帮着理了理浅蓝的发:“我在晒太阳。”
什么太阳?某幻琢磨了一会儿才恍悟这人在回答那个没有尾声的询问。太阳是个稀罕东西,至少在这里是。某幻想起塔里稀少的窗户和厚重的窗帘联手造出的混沌光线,斜着眼悄悄看过去,被埋在一片松软的蛋黄色阳光里的年轻人难得看上去放松自在,眼睛懒散地眯起像只困顿的猫。再把目光往人穿着白袍都显得空荡的腰处一扫,终于懂得了明明都是二十来岁,为什么老番茄生得像枝营养不良的白杨。
白羊,白杨,某幻硬把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词轮番安在尊贵的魔法师身上,好像借此同他建立了某种奇怪的联系。白衣红发的大人退了周身的圣光,是个总把衣服穿的有些乱的年轻男孩,某幻梦游似得将人衣摆抚平,看着他露出那常年少见光的苍白皮肤,又觉得心里头发闷。
他听人说过的,老番茄没出过塔。
尖塔扭曲怪异,塔顶那尖带着金属质感的黑戳破天空,时间在黑塔白袍间哗啦一下地翻过。老番茄身上的阳光像朵枯萎的花一样逐渐蜷缩着,蜿蜒地从他身上抽离。某幻看到他有些不舍地抖了抖袖子,摩挲着那捧苟活在他掌心的暖意,忍不住皱着眉出声:“去嘛,晒太阳对身体好。”魔法师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默然背过身去,慢慢地往黑塔里面走。
光和暗碰出一道分明的线,他和太阳背道而行。
温热的触感裹上指尖时老番茄愣了愣,他回过头,骑士长踩在那条线上拉住他的手腕,忽地拈出分比浓稠的阳光还要更胜一筹的笑来。
“我发现,我俩经历还挺像的。”
老番茄是听说过某幻的过去的。这位骑士长和历代的都不一样,原是街上的一个流浪的小男孩,叫位没有儿子的侯爵收养了去,在那人死后才坐了个骑士长的位置。
“其实他当时不仅收养了我,”某幻回忆着他那异常糟糕的经历,语气依然轻松地说着:“很多人,流了好多血,但他只要最利的那把刀。”
“我杀了好多人,那些人死了还睁着眼看我,一直睁着,他们说谢谢我,说他终于能摆脱这样的日子了。”
老番茄察觉出不对劲,抬了声想要唤醒他:“某幻……”
“我也想摆脱那样的日子,但我不想死在腐烂潮湿的地底,”某幻恍若未闻地继续说着,唇角勾起显得得愈发灿烂:“我把他杀了。”
“我杀了他,我也杀了很多人,”年轻的男人直视着他的眼睛,笑得很坦荡:“老番茄,我不敢站在你身边。”
你太干净了,我怕在你的眼里看见自己一身血污的倒影。
手指攀上了他的肩。某幻眼睫轻轻颤了颤,心说要打就让他打吧,反正过了这一遭就再也不见了。他不期盼这个住在象牙塔纯白的小魔法师能够接纳他,继续留着当个刺眼的钉子。
所以当他的鼻尖撞入浅淡茶香时他整个人都愣住了——老番茄没有打他,魔法师的手臂勾过他的脖颈生涩地贴近,柔软的红发蹭在他的脖颈边。
“书上说拥抱有安慰友人的含义,没错吧?”
.
这魔法师真的太怪了。
某幻想,他最擅长的可能就是惹得人在他面前掏心掏肺然后哭出来。
偶尔会有些客人登门拜访——教堂的人倒是常来,询问茄大人能否为崇高的信仰资助一盏不灭灯的钱。老番茄每次都点头应了,然后拎出一整袋的金币
某幻曾问过老番茄,是否真的相信点了就能在死后灵魂归于极乐之地。他其实是帝国少见的无神论者,问出口才发现方才的语气有些无礼和嘲弄。
老番茄不介意,接了他的话摇头说不信。
“人类死了以后大概都会化回地里,成为自然本身,”年轻的魔法师目光那样深远,望向窗外茂盛葱郁的树,又抬眼看了立在他身前背脊直挺的骑士长。某幻被这一眼勾了兴趣,追着问那他日后要是死了会化为什么。
老番茄想了想:“大概是飞鸟吧,或者是野马。”他的骑士长温热的皮肤和内脏下存着朵自由无畏的风。
“那你呢?”
“魔法师死后是不会留下任何东西的。”老番茄难得放松地晃了晃,语气一派轻松和释然:“也挺好。”
是吗。某幻忽然读出了一种末日将至的悲凉,面前的人依旧眼弯成月亮。
那我要去哪里找你呢?飞鸟可以沉溺于天空,野马可以奔腾在四野,但你如果什么都不肯化,我该去哪里找你。
他忽然恨起这人面向凋零的自在轻松,好像只有他一个人会为这莫须有的死亡而惶惶不可终日,却忘了自己到底为什么死了还想去找他。
老番茄只是笑着,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让他帮忙摘一把新绿的枇杷叶。
他们总是想从魔法师这里得到些什么。
除开来魔法师这里贪钱的生意人,剩下的还有些各式各样的群体。有人找魔法师要一管治疗剂去医治他的娇贵女儿,有人找魔法师画传送阵以便利交通,甚至还有的什么都不做,进来哭诉了一番后扬长而去。
老番茄都一一招待了。唇依旧漫着温和礼貌的笑,点着头说好,让给什么就倾身拿了递过去。这副模样惹得人总是上纲上线地,坐在沙发上不愿走了。
“您说说,这是为什么呐。”结尾总是坠着这一句,更甚者沾些嘶吼和哭腔,像是要把从出生到现在的委屈全倾在眼前这个苍白瘦弱的年轻人身上,泪在他温和甚至称得上慈悲的目光里像关不上的水流淌出哗啦啦的响。
老番茄总是有些怜悯地看着,白皙的手指推去几张纸巾和一杯热茶。
无论哪一个挑出来都费心费力。某幻曾委婉地向老番茄表示他可以负责将这群扰人的家伙赶走,哪怕他们是这个帝国高等级的王侯将相。老番茄阻止了他,说算了,拿走也没关系的。
怪不得。某幻盯着本该高高在上的大人那一点不合时宜的慈悲,恍悟为什么这位茄大人这样受人敬爱,几乎要被供进神殿里。
他真切地就像个神明一样,什么也不做,只是纵容着万民在他眼前崩溃着,怒骂着,恶毒和扭曲着。然后轻轻安抚地摸一下你的头顶,说一句没关系,哭吧。
他太好了,好到所有人都不敢私藏,将他捧着像信奉神一样拜着他。
某幻想,这不太公平。
如果无论是谁都能从他那里分走一点包容的话,那自己为什么不能得到多一些呢?
怎么说都是他的骑士长,他最亲近的同进同出的跟从者,他理应是最受偏爱的那个。
某幻悄然攥紧了手指。
骑士长从此成了魔法师的一道影子。
.
老番茄生性内敛,不喜热闹。某幻一力担下了保护和照顾的双重身份,日夜不离地守在他身边。
“你可以出去逛逛,没事的。”老番茄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次的话,在看到高大的男人熟练地钻进厨房,拿枪拿剑的手操刀杀鱼,禁不住好笑地又念了一遍。
某幻只是垂下眼笑一下,忍下调侃的冲动恍若未闻地将鱼鳞刮下。
魔法师不爱用魔法,原先的吃穿都是自己应付。老番茄说,做这些让他拥有活着的真实感。他身上没有时下流行的香料,只有干燥柔软的松木味和浅淡的茶香。唯一抱过魔法师的骑士长表示,真的很好闻。
但不擅长家务似乎是什么都会的魔法师天降的报应。当某幻见识了他将手底下做的甚至一根青菜都没有的清水面吃得津津有味还扬言是他做得最好的一道菜以后,厨房就彻底禁止了老番茄进出。某幻曾立在门前,装模作样地挡他,再顺势缠上去要他答应以后不要做饭。听得那人无奈地叹出一声笑,轻轻揉揉他的头发,低声应了句好。
老番茄说话是算数的,从此当真没踏进过厨房一步,由着他做饭做菜,将饭盛进碗里再亲手给他捧到手上。
“好吃吗?”某幻有些得意地翘着唇角,顺手解下围裙。老番茄捧着碗轻笑着点头由着他,从色到味夸奖不用钱似的句句往外冒。
好吃是真的好吃。绕是老番茄这样不计较的人吃过后也觉得自己做的东西再不能入口。有时某幻有事外出时间稍长了回到家里都会被眼巴巴地盯着看,把一身风尘还未散的骑士长逗得直笑,匆匆换了衣服就进厨房做碗最快的面哄他。
越来越好了嘛。某幻眼睛餍足地微眯,心脏被滚烫的热潮阵阵涨满。看着拿着筷子动作优雅却不失速度的小魔法师,觉得他终于看起来快乐了一点。
某幻曾经问老番茄,他有过怒火吗?那种克制不住地想要撕碎世界的怨气。彼时老番茄刚送走一位前来祈求魔药的官员,将废了三个月磨出来的药水眼都不眨地就送人了。
“可能有过吧。”老番茄想了想,觉得实在是太久远了。
“那你流过泪吗?”
“大概吧,很久的事了。”老番茄只擅长纵容的笑。
某幻抬着眼小心贪看他,沉默地收敛好自己的心思。
众人都在向神明乞讨垂怜的时候,如果反过来给神明一点爱会怎么样呢?他想。
那种不是因势利导的崇拜,不是有所图谋的狂热,只是单纯地关心照顾,纯度饱和的深情。如果用这个将他整个儿地浸泡在爱意里,他会怎么样?会被惯得稍加疼痛就红上一圈眼眶吗?
忽然而起的念头却愈演愈烈——某幻迫切地想要看到这人,这个感情淡漠,做什么都只是笑的人发怒甚至哭泣。老番茄有一副温柔长相,一双天生笑眼。他是最特殊的异色双瞳,剔透的翠和火撞在一块儿,眼波流转间就叫人忍不住想起盎然的春天。怒火会将他的眼睛点燃,把眼尾烧成过分成熟的艳红,然后再盛一层浅薄透亮的泪……某幻兴奋得指尖都在颤,他实在太想看了,春天沦陷在细雨里。
但当务之急,某幻按下狂热的感情,看着眼前捧着碗细嚼慢咽的小羊羔,觉得首先得先把人颧骨上的肉养起来。
.
老番茄将宽大兜帽戴上几乎要盖住眼睛,有些局促地拉了一把柔软的白袍,难得有些磕巴:“真,真的要去?”
“你都答应我了,茄——大——人——”某幻凑过去笑着替他整好了衣摆,刻意拖长了尾音,垂着双桃花眼看他。直到老番茄败在他那假模假样的委屈上,投降似的举了双手点头应好,才满意地收了作态。取了象牙发梳细细地把魔法师柔软打卷的发捋到后颈,拿好雨伞和包裹随在了他的身后。
他们要出门买家具,起因是某幻嫌老番茄的木质沙发太硬了。老番茄的房间处处是有棱有角的板正,从土里摸爬滚打出来的野生动物拧着眉看了那将低奢华贵的风气刻入靠背和扶手的沙发五分钟,也不明白为什么花了大力气来雕刻这硬板的实木也不愿垫一个软些的垫子。
太冷了,某幻说,这里不像一个家。
老番茄从未出过门。他幼时都总是怯于和人打交道,天资顶尖的魔法师自从学会了传送阵后第一件事就是给为他提供日用品的人画了阵,让人定期传送到他的房内不必亲自上门。如今长大了好些,只是想到汹涌热烈的人潮还是觉得颇为头疼。老番茄想着,又轻叹出一口气——明明之前这类的要求都想着办法推了,却拿他的骑士长一点办法都没有。某幻的直觉敏锐得可怕,当初相处了不过短短几月就让他捉了短处,什么都不说光就眉一松眼一垂抿一抿唇角,老番茄都没有不应的道理。
算了,自家的孩子,多宠着些是应该的。老番茄像个克制不住溺爱小孩的家长,一边无奈地低声地劝,一边又为他往后退了一大步。
老番茄看一眼步在他身后的男人,摊了修长的五指送过去。某幻有些疑惑地抬眼,手却是忙不迭地搭了上去,试探性地收了收。
老番茄直接将他的掌心扣住了。
“走嘛,一起走。”
他们买了很多,老番茄到后面也来了兴致,被某幻叫住的时候怀里还抱着两盆花。
“茄哥!”在外头叫大人不方便,某幻改口得很自然,喊出来时甚至带着些隐秘的亲昵,举着个牛皮袋子遥声问他:“吃吗?”
“什么?”
“刚烤出来的甜面包。”某幻跑近了才发现他两手已经被占满了,就撕下了一小块凑近他的嘴边:“来,啊——”
老番茄就听话地张嘴叼过,衬上他垂到颊边的软发,看上去像个稚气未脱的少年人。“这家店的老板人好,以前我没饭吃了就会给我塞一些卖剩下的面包,”某幻也塞了一口,眼睛学着老番茄弯起,有些招摇地笑:“好吃吧?”
对了。蓝发的年轻人想到什么,手又往纸袋里掏了掏,老番茄鼓着脸偏头看一眼,发现了很多神奇的东西——木刻的小马玩具,陈旧的金属扣子和缠满锈迹的刀。“哪里买的?”老番茄看得有趣,还有些是他没见过不认识的小玩意儿。某幻告诉他,这是他小时候的东西,没有偷,都是买的,只是寄放在面包铺的老板那。他说的时候眼睛很纯粹,亮着星点的光。看得老番茄的心动了一下,又疼了一下。
他看着某幻纤长的手指在里面拨弄着,再回过神来时这人手上就多了条红色棉围巾。老番茄感到神奇,又凑得近了些想看看纸袋子里是不是放了个储藏魔法。
袋子里没有魔法,肩上却压上了些重量。某幻把袋子随手靠在脚边,将围巾搭上了老番茄的脖颈。“哎……哎?”老番茄稍稍往后退了一步,想要摘下来却腾不开手,有些着急:“这我不能要,这都是你很重要的东西。”
“是啊。”某幻大方地承认,仔细地把围巾绕了两圈给人系好。围巾很大,把老番茄整个裹住了,像只顶着红盖的小蘑菇。某幻被自己的想象逗笑,又顺手揉了揉他的脸:“所以才给你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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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塔沉闷的暗逐渐被陆续到来的奇怪摆件和柔软抱枕稀释,填充上了鲜活浓郁的油彩。老番茄发现他很喜欢这种生活——和某幻在一起的生活。
老番茄在按照惯例接洽来客,正和人相谈甚欢时听到了门口窸窣的轻响。沙发的位置与大门相背,他还未来得及回过头就看见眼前的客人忽然肉眼可见变得慌张,急急忙忙地站起来向他道了别提步就往前走,甚至忘了拿来时的皮包。
老番茄有些疑惑地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就再来不及管那位客人惊惧惶恐的原因,动作甚至较方才的人还要更仓促几分。
骑士长脊背挺直地站在门口,视线与他相触时弯下腰恭谨地行了标准的骑士礼。
老番茄的目光从他滴血的发尖上一路顺下。被红色浸过的白衬衫,湿透了紧紧贴合小腿的长裤和脚下聚起的一小滩猩红无不刺激着他的眼球。
魔法师的瞳孔微缩。
“怎么回事?”他声音急促,眉尖难得聚拢成一派沉色。某幻险些站不稳了,直起身晃了两下被一把接过揽进怀里。常年营养不良的魔法师撑着个高挑男人很勉强,身体不知是因为吃力还是慌张而颤得厉害。某幻勉强地睁开眼,脑袋凑在他的耳边叫他放他下来,他的房间皮箱里有种类齐全的药物。
“某幻,我是个魔法师。”老番茄揽着他一点一点地往沙发靠,指尖晕着团浅淡的白光。他径直顺着衣摆贴上骑士长温热的皮肤,轻轻按上那些翻着皮肉的伤口。
某幻猛地一颤,闭着眼又往魔法师的怀里埋了埋,模糊地应了一句嗯
“那些人,不管什么人,不需要你清理。”老番茄闭了闭眼,感觉到他颤得越发厉害,另一只手摸上骑士长有些硬和一点长的蓝发,安抚地一下一下地顺着:“别再去了。”某幻身上溢出的血那样多,将人抱在怀里他惯穿的白袍都被迫开了一朵接一朵的玫瑰花。
“你确定吗,”某幻咬着舌尖迫自己清醒,使了力气冷笑一声:“你对他们下得了杀手吗,茄大人?”
魔法师的手微微一顿,手指拢住了他的发尖:“总归不会让你再伤成这样了。”
某幻心里的火起了燎原之势,他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了老番茄的手腕,字句恨切切地顺出:“就算他们嫉妒你,他们要杀你,您也不管吗?”
“他们伤不了我。”
“他们伤的就是你!老番茄,你真的不明白吗?!”
谁教你那样温和,那样仁慈,光明磊落地学不会背后捅人刀子。某幻曾见过老番茄腰上横着的一道疤,长得吓人,私底下更不知有多少。某幻太懂他的弱处。这个人心太软,但凡随在他身边念叨上一两天,要什么也都给你了。
老番茄就像一张苍白的,平滑整洁的纸,散着神性的光。众人都向这张纸讨要不灭的箴言,而某幻只想把它揉皱了,撕碎了,放在唇齿之间细细地研磨舔舐,惩罚性地啮咬
某幻本来就是一匹野狼,不过偶然被撞上的温柔春水泡软了骨头,甘愿收了尖刺随在那人的腿边做他的獠牙恶犬。他贪图魔法师的那点喜欢和包容,最后也理所应当地恨上了这份阳光普照的泛滥温情。
是,他某幻看不得老番茄那副被伤得蜷了身子抖也要咬着牙关冲人笑的样子。
.
老番茄一分钟内第八次瞥过角落的老式座钟,手上的羽毛笔也搁置了,暗自计算着时间。心里不知道第几次转过出去找人的念头,手指都贴上了衣架上的大衣又犹豫着松开。
他们吵架了,他和某幻。
算了,他怕也是不愿意见他。老番茄苦笑一声,强按下那蠢蠢欲动的念头又坐回了木椅,继续望着那樽老钟出神。
某幻那天是真动了火,拽着他的衣领厉声逼问,字字狠辣地往他的软处戳,直逼得老番茄哑了口,好半天才僵硬地吐出一句你别动,伤口才刚好。
一句话直接利落地往火上浇了油,气得某幻眼睛通红,声音几乎是咬着牙哆嗦出来的:“您还记得您的疤都是哪来的吗?”
苍白的神祇眼睫微颤,对上他的眼睛时下意识又弯出一个安抚的笑
他记得,他不会忘记任何事。他甚至能想起其中一位假装来买药的人那被月光浸得雪亮的弯刀。
没关系的,老番茄想说你不用那么生气,他其实不太在意这些。一捧花和一把刀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差别,他总是很难对此产生汹涌的情感。
但是某幻在看他,眼里盛了很满的怒,像碎成一片片的日光。魔法师的心忽然就软了,话到嘴边又怯生生地咽回了肚里。一双眼温吞地抱歉地垂下,像犯了错误的小孩。
某幻撇开了眼,一瘸一拐地走出去,将门摔出了震天响。
老番茄回过神后才发现羽毛笔的羽尖都要被自己薅得秃了,只能无奈放下了想要继续工作的想法。想着当务之急是怎么缓和某幻的情绪。
他的骑士长好像总是这样。平时像只懒洋洋的大猫缠着他要这要那的,舒服了就往太阳底下一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碰到底线了就化回了狼的原型,冲着他龇牙咧嘴凶得很。
下次得注意点别再踩着他的尾巴了,老番茄若有所思着,唇角在不知不觉间牵起了丝轻笑——倒真跟只狼崽子似的。
他慢吞吞地想着,难得地将整个人都浸在回忆里,翻箱倒柜地想为自己没由来的联想找出证据。某幻的侧牙有些尖,头发也是介于毛糙和服帖之间的硬度,摸起来还有些扎手。发脾气了就爱瞪人,眼睛还会涨得通红,闷声发着火。
“哐——”门忽然被推开。老番茄猝不及防地见到了方才还在脑海中的人,有些转不过来地愣住了
“回、回来了呀。”
某幻没有行他一贯的骑士礼,脱力般地靠在了门边,垂着眼看着魔法师在起身的时候打翻了一桌的药剂玻璃,一身血污更甚于三天前。他感觉到他有些慌张地将自己揽进怀里,指尖依旧亮着那团白光。某幻沉默地抓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的下一步动作,深蓝的眸沉着些冷漠
“某幻,听话。”老番茄看着他因为愈发苍白的脸色,挣扎着想挣开他的手。“你先答应我。”某幻微闭着眼,无动于衷。
答应你什么?
“老番茄,人都是要为自己而活的。”
后来他又说了什么某幻自己也忘了,只记住了魔法师颤抖的身体和几息间眼中逼出的一层薄泪。他也不擦泪,由着潮汐溢了又涨,只是攥着某幻的衣袖克制不住地呜咽了一声,指尖用力得发白。“抱歉,”他有些狼狈地躲着骑士长烫得吓人的目光,偏头想把泪眨掉:“没人和我说过这些。”
他们总是让他多给一些,再多一些。没人和他说过,老番茄,你自私一点。
某幻多厉害啊。一眼就看出像月亮一样至高无上的魔法师不过是只一身尖刺的小刺猬,一个有些自卑自闭的年轻人。他被惯得笑意和泪意逐渐泛滥成灾,慢吞吞地摊出了柔软的肚皮。
某幻心脏酸软疼痛。他是一直想看他哭,但等到人真的眼一眨泪像碎珍珠似的晕在眼边的时候却恨得直骂自己混蛋,连同那为了逼他刻意划出的狰狞伤口都显得阴险拙劣。
骑士长一身伤也不顾了,低声含糊地认错,翻来覆去地说对不起,你别哭了。
学不会就不学了,反正他现在很厉害,不怕护不住他。
.
他们最大规模的吵架也就这样了了。两个都不是会吵架的人,特别是某幻,半点不懂吵架的流程是先发火后冷战。每每动了火看看对方羊羔一样的湿漉眼睛气焰也就消掉了三丈三。事后猛地想起来觉得放得太轻易,回过头想翻旧账就又被老番茄一叠声地劝进厨房,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拿了有一会儿的锅铲了。算是被吃的死死的了,马大厨总是一边做饭一边愤愤自语,嘴角却止不住地往上扬。老番茄被他惯得娇了,一举一动都横生出些任性,每次还要扬着尾音理所当然地指使着他把昨夜收集的雾气用罐子端上来。
也挺好的,他想。
某幻受不了安静和孤独,在这过分清闲的日子里甚至学了点乐器。他不知从哪搞到一把小提琴,最爱在老番茄身边一圈一圈地晃着演奏。刚开始声音很符合尖塔的形象,听上去像是沙哑的怪叫。哪怕是老番茄脾气那样好的人都忍不住推着他的肩要去抢他的琴。后来过上一两个月好了些,某位骑士长得意起来,自吹他的进步之快足以让城中心圆台上的顶尖乐手都咋舌。每每这时候老番茄就在一旁好笑地听着,边配合地给他鼓掌。某幻越发得意,说他以后干脆就出去卖艺,给他的茄大人赚一两笔巨额的供养费。
没,真不至于。老番茄摆着手笑,拌在水流一般倾泻的乐声里显得像合着唱的歌。
“你最近又在学什么?”老番茄已经对某幻的跳脱能力见怪不怪了——要不是他拦着,这人还曾打算把塔尖拆了改造成房顶能晾衣服的小平房。魔法师的目光扫过手边被端上的玻璃杯,又询问地看向某幻。“你先试试嘛,我刚尝了,很好喝。”某幻避着他的目光,端来一把客人坐的桃木椅边说着我你还信不过吗边把老番茄摁在了椅子上。
……说实话,还真信不太过。老番茄戒备地看了手里的杯子一眼——液体的颜色看上去纷繁,层叠出了几道不同的彩,灯下一照就是一副不好惹的样子。某幻又轻轻碰碰他的肩,像个小孩一样着重强调:“我自己做的。”好吧。老番茄败在他那亮成星星的眼里,顺从地一抬一仰,喝下一大半。
甜。刚入口就是甜,甜得老番茄抿着唇眯起眼——某幻知道,他喜欢。味道在口中经久不散,凝成了一面弥漫着雾气的热海哗啦地往老番茄的胃里淌。魔法师瓷白的脸上泛起红,对着眼里混沌的场面发懵。
“这是什么啊,幻?”老番茄有些晕地咬字都不清,睁着一双蒙了雾的眼睛看到眼前的骑士长唇角勾起莫测的笑。“是酒,大人。”某幻慢条斯理地接过杯子,喝掉了剩下的一点。“惯是会算计我。”老番茄的意识已经很模糊了,他隐约感受到自己被拢在了怀里,抬手就打了人一下。
起势起得没名没分,落也落得轻,像小孩子间幼稚的玩闹,甚至像某种意义上的撒娇。某幻被打一下不疼不痒,只是心脏也像被泡进酒里发胀。他伸手抹了抹魔法师因为最近不要命似的加班而添上的黑眼圈,笑了一下。
“晚安,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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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幻是真的想过在这高瘦怪异的尖塔里同他的小魔法师过完温柔鲜活的日子的。
在他收到那一纸召令之前,他都是这样想的
“首席骑士长某幻君,犯人老番茄因谋逆罪而被通缉逮捕,现今畏罪潜逃。请骑士长将其追回扣押。”
……
某幻知道老番茄在哪。
他看着眼前依旧一身白袍的红发男人,显然已经是恭候他多时了。
这里是城郊一片不大的树林。某幻曾经就笑过老番茄像个怕光的影子,哪里人迹罕至就爱往哪里去,却每每兴高采烈地拉着他来这里野餐。
穿过绿树白花的风声烈烈,狂乱地卷过那个瘦弱的影子。老番茄挺直了腰骨,看向他的眼神如从前一样安静温和。某幻知道了,这就是什么都可以问的意思。
为什么被说谋逆,这么大事怎么不和他说一声,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无数的问题争先恐后地涌到嘴边,某幻怔怔地看着他,最后只是伸手摘了披风将老番茄严严实实地裹住了
“风这样大,怎么不披件衣服?”
老番茄愣了一愣,忽然有些荒唐地笑了:“某幻,你是不是个傻子啊?”他像忽然解开了某种封印,撕碎了那和城中心的神像几乎一模一样的慈悲。某幻也笑,笑得比他还高兴,干脆地点点头:“你说是就是吧。”
行吧。老番茄同他对视着,眼睛里载着亲昵和不舍。
“国王将死,”魔法师说:“你很快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了,骑士长大人。”
某幻的瞳孔微微一缩:“你怎么知道?”
“还没来得及和你说,”老番茄笑着,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树下的野花:“因为我逃跑了。”
他是天赋顶级的魔法师,是人类里最接近神的生物。
“按命数来说,国王早就该死了,”他索性坐在了那一小块阳光散落的草上,仰着脸看着某幻:“只是因为我可以改命,他活到今天。”
“他们把我关在那塔里拿法阵关了20年,后来又派了你来。”
法阵压不住二十岁的魔法师,只得派人。某幻颤得厉害——原来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职责不是保护而是监管。尖塔不仅禁锢着老番茄的身,而且扭曲着他的性格。他身上的一切,他与年纪不符的老成和天真,理所当然近乎病态的奉献,和他碰到爱就缩成一团的样子,全说得通了。
他就是被刻意培养成这副予取予求的模样。
真合理啊,某幻笑着,差点咬碎了一颗臼齿。他们怎么敢的,怎么敢这样对他。
“改过一次命,这次的灾就会更重,”老番茄抬手勾住了某幻的手指轻轻晃了晃:“要是我不跑的话,死的就是我了。”
某幻的回应则是一把把人拉进怀里,死死地扣着他不放。“嗯,你做得很好,”他轻轻地应,抱得愈发紧了:“那我们走吧,一起跑。不要住尖塔了,我们找个木头屋子,盖着小烟囱的。”
“老番茄,老番茄,”他心脏疼得缩成一团,几乎是央求地看着怀里人:“你跟我走吧,我们走吧,我对你好的。”
我很厉害,我可以做饭,可以盖房,也抱得动你。
老番茄,我们在一起嘛,好不好。
老番茄不接他的话,只是意味不明地看着他,眼睛弯成了月亮,语气飘忽像做梦一样:“你灵魂的样子很漂亮。应该是野马,或者飞鸟。”
你不该被束在我身边,我亲爱的骑士长。
“阿幻,麻烦您陪伴我这样久了。”
某幻才迟钝地察觉出不对,他低头怔怔地看着不断涌出的溅起的鲜红,在他身上浸出了大朵大朵血红色的玫瑰花。他的魔法师指尖偶尔冒出的温和光团如今化成了咄咄逼人的利剑。
某幻忽然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了。他眼里只装了一个白着脸冲他笑的年轻男人,克制不住地咳出大口的血。
“你和我说过,让我为自己活。”
“放心,我征求过自己的意见,他同意我把这一命花在你身上。”
“国王将死,某幻,”老番茄笑得好温柔,也好不舍:“你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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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军队到达森林的时候落日已经沉沦成了血色。他们尊贵的骑士长跪在地上,怀里死死地抱着一个人,一片灾难的红几乎和落日的光混为一谈。
有士兵倒吸了一口冷气,更多的则是吓得别开眼甚至倒退了两步。
诡异浪漫的场面肆虐进众人的眼里。某幻,那个从来一身血一身光的人就这样折了腰,低下头去与他的怀里人私语。原先如影随形的戾气被温柔冲撞变得很淡,剩下的一点对着外人化成了生人勿近的狠。士卒们看得很清楚——他在同那个通缉令中穷凶极恶的罪犯接吻。某幻将人藏进怀里,姿态虔诚地亲着他,手指扣进他的指缝间。
“老番茄,你个骗子。”
等到国王因病丧命的消息传遍全国后,争夺王位的战火已经燎了有一段时间了。然而,在权力的各方都在争相争取那位威名赫赫的骑士长时,某幻递交了辞文。
没有人敢不放——国王死后,某幻像是匹压不住的野狼。放他走反而成了最好的选择。
某幻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只是放了一把火,烧干净了那高耸的尖塔。从早上烧到深夜,月亮从它背后轻快地跃起,踩在了摇摇欲坠的塔尖上。伴随着终于支撑不住倒塌的巨响,某幻转过身,平淡地拍了拍衣袖。
有人问过他,不做骑士长了又要去哪呢?
某幻想,这人真傻,看不出他要去找他爱人吗。
“魔法师死后是不会留下任何东西的。”
所以怎么会有尸体。老番茄早就把答案告诉他了。只是这个骗子,这样了都要玩他一把。不过耍了个心眼,放了道选择题在他面前,还不等他选,就擅自给了他自由。
这人怎么就不动动脑子,被养熟了的狼贪着抚过他耳尖的温柔,怎么会想着往外面跑呢。
某幻叹了口气,朝着那月亮招了招手
——快下来吧,来抱一下,我还想和你过下半辈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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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魔法师恐怕只剩下最后这么点好处了。
傀儡术几乎用尽了老番茄全部的魔力,他用最后那一点魔法,换了一次和神明交流的机会。
他要和神明做个交易。
“你确定,要放下你所有的东西?包括魔法,和你至高无上的地位。”声音如撞钟般浩荡在他的脑海里,老番茄被撞得有些目眩,却依然坚持地点了点头。
“我接受了,你可以提你的要求。”
“我总是丢三落四的,以后自己一个人了,想求个失而复得的魔法。”
“可以,但我要提醒你,与神明的交易之物不可找回。交易不对等,你还可以再求一个。”
“如果可以的话,”老番茄有些犹豫地抿抿唇:“我想再见他一面。一面就好。”
“可是那时的你已经失去了记忆,你见了又有什么意义?”
“没关系,我在见到他的那一瞬间还是会爱上他,”老番茄轻笑出声:“我得看看他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没有的话,他就别想走了。”
.
卡卡小镇有一个很奇怪的魔法师,他只会一个魔法。镇上的人说他恶劣不堪,养着一只杀人不眨眼的恶鬼。
听说,那个恶鬼的头发是浅蓝色的。
—End—
后记:
大家520快乐!!
很感谢你看到这里
晚安💤
恋爱就是狗逼
*K花,幻茄,boy允
*三对年轻人的酸臭恋爱物语
*ABO
01
KB匆匆赶到的时候,阴阳怪气的团建已经名存实亡,客厅里某幻正跟老雷快乐游戏,中国BOY跟老番茄也都没了踪影,KB抽了抽鼻子,闻见空气里还挂着一点自己十分熟悉的信息素,那是属于花少北的,甜得跟炼乳似的一股奶味,非常好认,混着一旁某幻跟蕾丝身上一点气味,搞得Alpha心里略有点不是滋味。KB小声骂了一句——也不晓得在骂谁,没头没脑地:“北子哥呢?”
LEX聚精会神,手柄狂按,拇指如飞,留给KB一个决绝的侧脸,成熟的已婚人士无心管小学鸡的爱恨情仇,只勉强点了一下头表示问候。
某幻忙里偷闲指了指关着的房间门:“在里面呢...
*K花,幻茄,boy允
*三对年轻人的酸臭恋爱物语
*ABO
01
KB匆匆赶到的时候,阴阳怪气的团建已经名存实亡,客厅里某幻正跟老雷快乐游戏,中国BOY跟老番茄也都没了踪影,KB抽了抽鼻子,闻见空气里还挂着一点自己十分熟悉的信息素,那是属于花少北的,甜得跟炼乳似的一股奶味,非常好认,混着一旁某幻跟蕾丝身上一点气味,搞得Alpha心里略有点不是滋味。KB小声骂了一句——也不晓得在骂谁,没头没脑地:“北子哥呢?”
LEX聚精会神,手柄狂按,拇指如飞,留给KB一个决绝的侧脸,成熟的已婚人士无心管小学鸡的爱恨情仇,只勉强点了一下头表示问候。
某幻忙里偷闲指了指关着的房间门:“在里面呢,”他作为一个有主的alpha,平时跟没有自觉但默认有主的omega同居已经十分有压力,并不想再掺和别的事情,无比诚恳,“K子哥来了,快领走吧。三年抱俩,指日可待啊!”
KB头上顶着一个巨大的问号,推开门正看见老番茄中国BOY跟花少北窝在一块斗地主,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王瀚哲作为三人里面唯一的一个B,顶着发情期omega的味道,以及被迫发情但已经做过临时标记因此好一点的omega味道,也并不觉得倍感压力。他兴高采烈,往牌里抽出一张尖刀,觉得翻身做主,十分快乐,正得意洋洋想趁机炫耀一番,就听见门一响:姗姗来迟的KB伸手勾住花少北的脖子,下意识放出的信息素味道压得刚被标记过的老番茄打了个激灵。
但被信息素包裹住的omega毫无自觉:老铁等一等。
他自觉地自己马上就要赢了,殊不知不管是打牌技术还是敏感程度都菜到令KB心痛。虽然这已经使他们俩之间尴尬而微妙的第二个月了,但一看到某幻的发来的求助信息,KB还是立刻就赶来了。他还是没法放着花少北不管,也没法放着花少北任由他给别人管。KB拖着花少北往外走,顶着老番茄跟中国BOY两束同情的目光,不禁觉得自己摊上这么个对生理常识毫无逼数的准男朋友也蛮惨的,他都没法跟花少北生气,只好跟大家真诚地挥了挥手。
十几分钟前刚被老番茄哄着打完抑制剂又贴上气味阻碍贴,这才发配进卧室斗地主的花少北左脸写着为什么,右脸写着怎么了,理直气壮咬牙切齿:咋的KB呆又呆,你要绑我是不是,啊?你绑一个试试,啊?
客厅里被KB身上的巧克力饼干味馋到肚子开始叫的某幻悲伤地丢下手柄,预感到健身大计可能又要打水漂,他凝视舍友挣扎的背影,谆谆教诲:北子哥您请吧。绝世好BETA中国BOY拿被子把又开始发晕的老番茄裹起来,他觉得今天这顿海底捞可能吃不成了,但还是想争取一下,于是语重心长:“花老师回去吧,”他有理有据,“我们还得吃饭呢。”
02
LEX心里苦,成年男人能理解生性敏感的老番茄被迫发情之后需要格外注意,也能理解青岛暖男因此要送他回家并且留宿在那里,同为beta还能理解有时候双B情侣之间,总会莫名其妙地浮起一点不确定。
但他还是不理解自己为什么就莫名其妙地变成心理咨询师了。
一个小时前某幻说着要把自家小孩送回去,因此拒绝快乐火锅选择跑路,还拐走了难得出来放风的自闭小孩老番茄,青岛人之心溢于言表,目送着很小一只的一哥被某幻用围巾包好带走的蕾丝跟中国boy互换了一个“我懂了你懂了吗”的眼神,又彼此默契地没有说话。
早在一百年前,老番茄信息素里偶尔漏出来的一点海盐气息就把地下情暴露的一干二净,掺杂在教科书omega番茄同志那股清新的木质香味中,属于alpha的味道明显地就像他的主人正一脸社会宣布所有权,只有脸皮薄又迟钝的omega还以为瞒过天地。
截止到今天,他们闻过五次老番茄身上挂着某幻留下的海盐味道,看过三次从后颈阻隔贴下面露出来的一点牙印,连KB都从花少北那边听过一次:“咋回事我给某幻打电话好像听见茄哥的声音”,但饶是这样,老番茄还在自己的无菌乐园里盲目乐观且沾沾自喜,认为这段地下情天知地知我知某幻知,而某幻也打过无数次招呼(威胁),保证哪位损友都不会“不经意”地告诉天真小茄自己已经知道这个秘密。
“反正就,”一次聚众打游戏的时候某幻说,“他脸皮薄呗。慢慢来也挺好的。”
——反正他们还有很多后来。
就算已经看惯暗戳戳的恋爱纪实,但柔情蜜意小情侣还是着实辣眼睛。在又一次不小心目睹老番茄在桌子底下,乖巧地勾住某幻的手指的时候,绑鞋带的中国BOY终于忍不住在心中和颜悦色骂了一句滚啊。一群朋友中有一对情侣就是这样,剩下所有人都会不间断生出我真的好碍事的想法,又因为畏惧被迫喝滚烫的辣油而一言不发。
但怨气总要发出来,就像阴阳怪气也不会因为被理智压住而不存在。闲聊的时候中国BOY不禁进行一些以偏概全:“这年头OMEGA是不是都不太聪明啊?”
但天地良心,他这话讲的倒没有夹带私货:阴阳怪气里的两个O都各有各的迟钝,花少北天生对气味不敏感,漂亮鼻子好似虚设,永远闻不出空气中的暗流涌动,而老番茄则是从前抑制剂打过头,小学霸盲目相信科学力量,以omega之心度AB之腹,自以为用了阻隔贴瞒过自己全世界都不知道。
阴阳怪气的第二个beta蕾丝有点恹恹的,他虽然打扮得光鲜亮丽,但心中的遛狗大爷仍在悠闲打呵欠:“主要是花少北跟番茄太蠢了。”他讲的时候颇有点恨铁不成钢,长辈思维侵入骨髓,搞得王瀚哲一阵返祖大笑。
这时候LEX正认真吃虾滑,虾滑在浓郁的番茄锅里被煮成使人充满食欲的粉红色,肥牛咖喱锅里滚一滚再沾上麻酱,肥宅快乐水冰块很足,充满气泡,一切都是如此美好——如果面前的年轻人不要再露出小狗的憨憨表情时不时苦哈哈叹气,就更好了。
所以年轻人真的狗逼啊!B站二哥站在心中的乌米达边用公鸭嗓仰天长啸,但他毕竟热爱小动物,且看在被请吃火锅的份上,还是尽量不露出嘲讽的脸来,努力假装贴心好大哥,温声细语:怎么了中国拜?
年轻人浑然不知自己被人暗骂狗逼,抬起一双亮晶晶的狗狗眼睛,磕磕巴巴几次犹豫,最后还是单刀直入,直接问道:蕾哥那会儿是怎么想到求婚的啊?
雷电法王一口哽住,他头上永不熄灭的闪电标志上悬起一个巨大的问号,平光镜后面的眼睛把王瀚哲上下扫过三遍,但仍然被问题的弱智程度给震惊了。LEX沉思了几秒,作为一个动漫博主,而非正能量生活博主,实在想不出别的答案,只好神神叨叨地回答道:时候到了就求了呗。
反正,LEX想了想补充道,到那个时候,你会知道的。
03
老番茄被某幻用那条羊毛围巾给包起来,像颗逃难的小白菜,但此小白菜倒很有人爱:回去路上高一栋牵着他,比自己打上一圈的手干燥又温暖,十分妥帖地将张秋实的手抱在手里。他手指修长而有力,指腹温柔地贴在张秋实的手背上,热烘烘地,像渡给他一个太阳。Omega嗅着围巾上淡淡的海盐味,alpha的信息素让他轻飘飘的,又安定,又觉得十分放松。他一直觉得某幻身上的味道很好闻,过去花少北从土味情话中学来一句,特地很得意地讲给张秋实听,说当你觉得一个alpha味道好闻就是你沦陷的开始。
张秋实不晓得这是不是真的。他有时候会觉得这样偷偷地依赖一个人,或许会有点丢脸吧,但这时候他有点晕乎乎的,整个人软糯可欺,不再有那些怪想法。Omega吸吸鼻子,不久前,高一栋留下的那个临时标记,还在后颈上微微发烫,被迫发情带来的影响还在他的身体里没有消失干净,这时候不知为何鼻子酸溜溜的,很想跟这个人待在一起,也想起刚才在民宿里高一栋压着他,而自己的手心贴在青年的脊椎上,一点一点的往下滑……他仍然能清楚地回忆起高一栋后背的弧度,小小的起伏,像是被他拢在手心的一座山脉。
“冷不冷啊茄哥?”高一栋这么问他,没事找事地捏一捏他的手,虽然是温柔体贴,但仍然很像调情,声音低沉,十分好听,温温柔柔地问他怎么了,呆呼呼地,像是有心事。张秋实的脸红起来,他把心里那些微妙的感触都归咎于信息素作祟。每次临时标记之后,张秋实总会放纵自己,跟高一栋偷偷撒娇。这是自己总是故意不带抑制剂的原因吗?张秋实一点也不愿意去思考,他在这方面确实挺乐天的:反正高一栋也不会知道。
快点回家吧,张秋实的声音从围巾底下传出来,闷闷地,像受了委屈。高一栋伸手把他乖顺的头毛揉一揉,听见很少示弱的omega小声说:我想再抱抱你。
KB拖着花少北往家走的时候,河北小霸王仍在大喇叭:咋的KB,要跟我打架啊,来吧咱们碰一下!卑微alpha一个头两个大,花少北身上甜滋滋的牛奶味从抑制贴底下冒出来,细细地钻进他的鼻子里,要KB脸上发烧,心头哽咽,一边觉得自己很惨,被花少北单方面放置play,一边还要尽职尽责地把人拎回去。
他苦中作乐,半个自己说:祝你快乐,傻比,另外半个说K子哥,算了算了。边上还有一个花少北嘴上停不下来的,咋咋呼呼地要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口气很凶:你瘪拉拉扯扯的!我不要你跟,他讲到这里又有点不好意思,声音小下来,奶呼呼的:“我闻着你就难受……”
明晃晃的月光落下来,花少北浸泡在其中,整个人也变得有一点点温柔,没什么常识的花少北捂着脸,自己觉得害臊起来,磕磕巴巴的:“我没跟你吹,别人都不会,但我闻见你就难受。”
下午吹牛的时候喝的那点酒慢吞吞地翻上来,发情期的余韵在他身体里荡过几遍,还是晃晃悠悠地往上冒。花少北有点难堪,他不去看KB的眼睛,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们俩指尖尴尬的空气已经存在很久了,虽然说不上冷战,也还会寒暄,但已经没法坦然地在一起游戏,又或者待在一个镜头里。他不太明白这是什么,唯一能确定的是跟KB有关。
为什么想到这个人就会紧张起来呢,为什么唯独可以对他呼来喝去,为什么一向很迟钝的自己一闻到他身上巧克力饼干的气味就会神经过敏。在跟老番茄卖弄自己的土味情话的时候,花少北突然意识到那是因为什么:这是一个沦陷的开始,是他无法逃避的现实。
而现在男孩子的眼睛注视着他,在温柔的月光下,花少北望着面前的KB,晚风中携来令他心跳加速的,甜甜的气息。KB呆呼呼的注视着他,软软的脸颊像温热的糯米团子,一双眼睛躲在眼睛后面,又深又亮,映着星星,流云,还有一个因为害羞而气急败坏的自己。
他迟钝的世界从这一秒苏醒起来。
“谁让你松开我了!呆逼。”
04
王瀚哲在家附近的那个小区坐了二十分钟。
小区里的公用运动设施边上有很多小朋友跑来跑去,王瀚哲坐在那儿看了一会儿,又跟一只跑迷路的很像戆戆的柴犬对视了一会儿,相互吵架,吵赢了才拿出手机发信息问允星河在不在家。
他也觉得自己挺没有必要的,以前他跟允星河分享一个家,有同样的钥匙,现在他跟允星河不住在一起,却也知道对方门锁的密码,何必呢王瀚哲?但他还是谨慎地发了条信息,允星河就回过来一个电话,声音软糯糯的,说喂?怎么啦。
他突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想说的事情当然还挺多了,众所周知中国BOY是个话痨,拍几个小时的VLOG都不会词穷,他也有好多新鲜事想跟允星河分享,但似乎都没有什么理由。过去他们住在一起的时候,能够肆意地谈天说地,讲讲工作上的烦恼,顺便讲一讲无聊的闲话。有一个词叫做家长里短,他们说的就是这个。
王瀚哲原本不太信星座,但允星河确实水瓶的很彻底:他不了解水瓶,只了解允星河。了解他说一百次我不想谈恋爱我很烦你,回头还是死心塌地地跟他安安心心好几年,还是会只跟自己分享网络背后的自己,说实在的,王瀚哲一点也不在意江帆这人嘴上说的逼话。就算他说自己洁癖不爱养猫,但看见咕噜跟囧囧还是会第一个抱上去,就算他说最近很忙很烦没时间管你,但是王瀚哲有事的时候,还是会把那些都推开来到这里。王瀚哲想:其实我真的没必要问允星河的。
他早就知道答案了,只是需要一点点仪式感。
春天到来的这个晚上,他闻见穿过这个城市的风里,夹杂着所有人间的气息,吵闹的路边摊,新开的汽水,甜腻腻的棉花糖,甚至是新开的花朵的香味,那么繁杂的世界中,有一百万种味道,几十亿人,每秒有十万颗星星湮灭,又有二十万颗星星从爆炸中重生。世界太大了。他在意很多事,但其实那些都并不是那么重要。
他想起那个人身上很淡的植物的香味,颈间藏一个潮湿的雨林,年少的时候,他将头埋在那里,梦里就会充斥着温柔的白噪音。在他的身边,就好适合做一个绵长又安定的梦,连手指都要牢牢嵌在谁的掌心,没有诱人的甜蜜和强势的压迫感,只是抱着含糊不清的眷恋和喜欢,就能度过一年又一年。
王瀚哲望着那个亮着灯的窗口,允星河拉开窗帘,搜寻着他的身影,而他举起手摇一摇,在路灯底下笑得像个傻乎乎的小孩子。小小的飞船落在星星上,他将电话贴在耳边,声音很低,缱绻得像许多年前一个没有说出去的隐秘梦境。
“没什么大事,”他说,“江帆,我有个戒指想给你。”
【end】
【幻茄】你们好好说话行不行?!
是考神的衍生小甜饼,嘿嘿,无脑,嘿嘿
双学霸设定,班群聊天体
summary:……整个寝室好像都知道他们两个发生过什么。
上午11:42
同学甲:有没有人借孩子今天数学课的笔记抄一下,救命!!!!
同学乙:????不是吧不是吧马上都段考了不会还有人上数学课划水吧??
同学丙:……兄弟萌我们数学课好像是上午第一节,这都最后一节了,宁可终于想起来补笔记了
同学丁:!!??最后一节?要开饭了woc!!
同学丙:今天好像有大盘鸡小酥肉!!!!!!
同学丁:大盘鸡ohhhhhhhhhhhhhhhhh――
同学卯:小酥肉ohhhhhhhhhhhhhhhhh...
是考神的衍生小甜饼,嘿嘿,无脑,嘿嘿
双学霸设定,班群聊天体
summary:……整个寝室好像都知道他们两个发生过什么。
上午11:42
同学甲:有没有人借孩子今天数学课的笔记抄一下,救命!!!!
同学乙:????不是吧不是吧马上都段考了不会还有人上数学课划水吧??
同学丙:……兄弟萌我们数学课好像是上午第一节,这都最后一节了,宁可终于想起来补笔记了
同学丁:!!??最后一节?要开饭了woc!!
同学丙:今天好像有大盘鸡小酥肉!!!!!!
同学丁:大盘鸡ohhhhhhhhhhhhhhhhh――
同学卯:小酥肉ohhhhhhhhhhhhhhhhh――
同学甲:……救――救――孩――子――吧――
同学丁:你放弃吧,没有人能拒绝大盘鸡配米饭,没有人【笃定】。
同学卯:你放弃吧,没有人能拒绝小酥肉配米饭,没有人【笃定】。
同学乙:你屁!大盘鸡要配烩面!!!米饭异端!找你们黄焖鸡抱团圈地自萌别拉郎蹭我们大盘鸡热度!!!
同学戊:吵起来,嘿嘿,吵起来,嘿嘿。
同学甲:……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你们吵闹。
同学甲:真的没有人有笔记吗,没有吗,没有吗??????
同学丁:没有。
同学卯:你的冷漠已经昭然若揭。
……
上午11:48
同学卯:说起来你要笔记,为什么不能动动你高贵的小脑瓜,你转个头找你后桌霸霸不香吗?
同学甲:woc终于有人回我了!
同学甲:……你说霸霸啊,你以为我想不到吗【远目】
同学乙:卧槽,你们难道是说
同学丙:难道是……
同学丁:不会吧他们的名字不能说不能说出来的
同学卯:????
同学卯:【当我打出一堆问号的时候,不是我有问题而是你们有问题.JPG】
同学卯:甲后桌不是幻茄?
同学甲:卧槽他说出来了他完了
同学乙:卧槽他说出来了他完了
同学丙:卧槽他说出来了他完了
同学丁:卧槽他说出来了他完了
花勺北:卧槽他说出来了他完了
种国掰:卧槽他说出来了他完了
老蕾头:……卧槽他说出来了他完了
老蕾头:?
老蕾头:【刚醒,什么事.JPG】
种国掰:翻译一下,老蕾的意思是虽然他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但是直觉感觉跟队形总是没错的。
花勺北:补充一下,蕾丝昨晚睡得太晚了,我坐他旁边看他睡了一早上。
老蕾头:……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一早上没打扰我叫醒我?
花勺北:对。
老蕾头:……
种国掰:翻译一下,老蕾的意思是我谢你个锤子谢给爷爬。
花勺北:能理解,因为我也瞌睡了一上午
花勺北:【等我回去我就把他们两个崽种全鲨了.JPG】
种国掰:【等我回去我就把他们两个崽种全鲨了.JPG】
老蕾头:【等我回去我就把他们两个崽种全鲨了.JPG】
同学甲:……?
同学甲:你们,有故事【笃定】
同学乙:?没记错的话你们仨和霸霸是一个寝的?
同学丙:所以霸霸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借他们笔记抄?@同学甲
同学卯:……所以你们刚才排队形到底为什么
同学丙:@同学卯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现在还有人不知道霸霸的传奇吧?
同学卯:?
同学卯:【当我打出一个问号的时候,不是我有问题而是你有问题.JPG】
同学丙:咳
同学乙:我说吧
同学乙:霸霸就是lfq和mhj的简称,两个学霸嘛,简称霸霸。
同学丙:……虽然知道理由但是打缩写是不是真的过分了【呆滞.JPG】
同学乙:我也不想,但是――
同学甲:段考快来了啊。
同学乙:不敢说出那个禁忌的传说:
花勺北:hq两个人太牛逼了,每次考前要是不小心提到他们大名,理科绝逼挂。
花勺北:【娇花猛男叹气.JPG】
同学乙:真的,玄学,hq反奶debuff要是第二没人敢当第一
同学乙:我他妈,上次月考前发作业不小心发到他俩的,结果第二天数学考试考到一半睡死过去,答题卡最后一面一个字都没写
同学卯:?这不能,我觉得这是你自己的问题
同学乙:然后第二天,麦克斯韦方程被我笔误写成马克思主义
同学乙:你敢信?政治老师和物理老师同时找我我他妈当场裂开了,我都一理科生了这辈子居然还能被文科老师骂的狗血淋头,我真的草了
同学卯:……
同学乙:然后化学有机那部分我没复习到,你猜当天我在方程式配平上丢了多少分?
同学乙:反正从此我再也没敢叫过他们霸霸真名
同学卯:……我现在忏悔还来得及吗?
同学甲:但是,学霸,牛逼
同学甲:反正我是没见过谁能和mhj那样因为无聊直接上讲台替老师讲课的人。
同学乙:是因为无聊吗?我怎么觉的不至于
种国掰:可以给你们提供一点内幕
种国掰:其实是因为前一天lfq发烧没听课,mhj担心他跟不上――老师那几天讲的题太深了不过如果是茄帝我觉的也没啥
种国掰:你马哥直接跟老师申请了,于是那节课mhj把整个知识框架重新构架了一遍,就问你牛逼不牛逼
花勺北:说真的活了十几年没见过这号人,在别人还没听懂的时候,有人已经超过了老师进度开始总结,就为了保证lfq能毫无遗漏的跟进度
同学甲:不好意思,我就是这个“别人”,丢脸
同学乙:不好意思,我就是这个“别人”,丢脸
同学丙:不好意思,我就是这个“别人”,丢脸
同学丁:不好意思,我就是这个“别人”,丢脸
同学卯:……有被冒犯到。
老蕾头:你马王他前一天晚上备课备到晚上两点半,我他妈写稿都写不到那个点
老蕾头:一言以蔽之,牛逼。
下午12:20
同学丙:所以还是没有人告诉咱为啥你没找霸霸要笔记啊@同学甲
同学丙:恰恰儿那么软那么可爱一学霸你要是问了绝逼会给的
同学丙:我上次就借到了,恰恰儿是天使吧呜呜呜人超耐心可爱,笔记也贼清楚!
同学丙:@同学甲??????
同学乙:……还在啊,大盘鸡抢到了吗
同学甲:抢到了!真香!
同学甲:……我也想借的,但是!
同学甲:你们绝对想不到我看到了什么。
同学丙:?
同学乙:??
同学卯:???
同学卯:你说啊?!
同学甲:卧槽,都在?
同学甲:我当时一回头问他们俩借笔记,谁知道居然看见这俩人在睡觉!
同学乙:?
同学乙:这……这不太好吧?
同学甲:……老黄镜黄了,叉出去
同学甲:我他妈傻了,hq这俩人哪节课下课不是热情洋溢地遨游在题海里冲浪,天天刷题热火朝天的
同学丁:yysy确实,每次课间十分钟班上睡倒一片,只有他俩脑袋依然昂扬挺立
同学甲:真的,我当时以为是自己没醒居然能梦到这俩人补觉的场景,简直幻灭
同学丙:然后呢?然后你醒了?
同学甲:你屁!hq真的在睡觉!!!
花勺北:……兄弟你这个表述真的很有灵性
同学乙:当事人来了?
同学甲:北神求扒!我今天看到hq都在补觉的时候真的觉的这个班要完了,这个学校要失去两个高考满分的神了155551
同学乙:虽然但是,感觉一丝心酸,我果然拖累了大佬拉高平均分而做出的的努力【一条心安理得的咸鱼.JPG】
花勺北:没抢到炸鸡排,sad
花勺北:哦,就这啊,他俩昨天晚上搞到太晚了睡眠不足
花勺北:我半夜三点起来上撤硕还听到上铺在哪吱吱呀呀乱响,诶哟兄弟是真的烦
花勺北:@老蕾头 @种国掰 出来给爷扒光他俩崽种!
种国掰:【把大家伙都叫出来就是为了这点事儿啊.JPG】
种国掰:习惯了,但是还是想说点什么
种国掰:没必要做到那么晚吧,茄哥都受不了了快哭了,早上起床看见他眼睛都是红的
种国掰:胆子是真的大,声音也不收敛
同学丙:????????????
同学丁:????????????
同学乙:????????????
花勺北:我们就算了好歹一个寝室的,要是把宿管招来真的危好吧
花勺北:我就不明白了,都是人,怎么mh精力就那么充沛呢,拉着茄哥做到几点啊这是
老蕾头:我早上听见mh在那舞,他说不是他吹,要不是茄哥不行了他能弄到五点。
花勺北:我真的fo,上次mh拉着lfq给fq弄得最后发烧了,这俩人能不能长点记性?
种国掰:嘶――
老蕾头:这他妈,绝了,以后再搞到那么过我必定申请调寝好吧
老蕾头:他妈的单身狗没人权的吗
花勺北:他妈的单身狗没人权的吗
种国掰:他妈的单身狗没人权的吗
同学甲:……是我黄镜黄了吗
同学乙:……不……是吧?
同学丙:我没别的骚话说了
同学丁:就一句
同学卯:霸 霸 牛 逼
那么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样的呢?
早上1:15
恰恰子:【刚醒,什么事.JPG】
恰恰子:……不至于,真不至于
洽洽子:@老蕾头 @花勺北 @种国掰 出来谢罪!!!!!!!!
马马哥:呵
马马哥:你们再不出来以后的笔记就离你们远去了
花勺北:你别!
花勺北:……
花勺北:我们实话实说的好吧
花勺北: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你俩还不睡,我控诉一下怎么了
马马哥:来,数学笔记,来给小花道个别
马马哥:数学笔记:北子哥再见,和你在一起的日子真的很快乐,嘤嘤嘤
种国掰:……这是还演上了?
恰恰子:……
恰恰子:该!
花勺北:你有种
花勺北:【大哥我错了.JPG】
花勺北:那你想咋
马马哥:明天在群里好好解释
恰恰子:内啥
恰恰子:我和某幻下次不会再刷题刷到那么晚了,打扰大家了
恰恰子: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下一次翻黄冈的时候声音会小一点的【双手合十.JPG】
马马哥:【道歉诚恳,死不悔改.JPG】
种国掰:额,其实没事
种国掰:都知道你们俩这几天还有次物理竞赛,都很理解
种国掰:但是某幻你确实过了啊
种国掰:刷题刷到三四点不要命了吗,还拉着茄哥跟你一起熬夜
花勺北:茄哥平时那么乖一孩子,哪次睡得那么晚过,打哈欠打到流生理眼泪可还行
老蕾头:哟,都在呢
老蕾头:还有上次,吹一宿空调还支小灯支到后半夜,发烧简直是给你俩的报应
老蕾头:兄弟们佩服你们,但是……
花勺北:翻译一下,老蕾的意思是但是他嫌你们烦早点猝死吧毁灭吧爽啦
马马哥:……这样啊
马马哥:【数学笔记警告.JPG】
老蕾头:花绕北你丫脑子是不是有泡!!
老蕾头:一早上没提醒我害我睡过去四节课的帐老子还没跟你算呢
花勺北:雷克斯你什么毛病我也困的不行咋叫你卧槽
花勺北:害
花勺北:@恰恰子 @马马哥
花勺北:倒也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大家心疼你们
花勺北:你俩要是因为身体原因先倒了,那他妈,先帝创业未半――
种国掰:而中道gg
花勺北:……差不多这个意思
花勺北:身体是本钱
老蕾头:对
种国掰:劳逸结合
恰恰子:……【要哭了.JPG】
恰恰子:虽然但是,也不是某幻要拉着我,我自愿的
恰恰子:大家能这么想我真的超感动
马马哥:虽然是挺累的,但是没觉得难熬
马马哥:@恰恰子 下次不会再让你发烧了,给你带厚衣服
马马哥:【我有对象,你没有.JPG】
花勺北:……
种国掰:……老蕾出来翻译一下
老蕾头:好
老蕾头:大喇叭花的意思是
老蕾头:真情实感关心你们是我太善良,你俩还是猝死吧毁灭吧
老蕾头:是真的烦
上午8:44
花勺北:@全体成员
花勺北:你们霸霸昨天跟我们坦白了
花勺北:他们说下次收敛一点,尽量小声搞,也不会再吵醒我们
花勺北:mh说他下次会小心注意一点,不会让lfq再发烧
花勺北:他还说他再也不会把茄哥搞哭了
花勺北:【安详升天.JPG】
花少北:308睡不着的每一个夜晚,没有一对幻茄是无辜的。
种国掰:308每一个为幻茄碎过心的孩子,生的光荣伟大,走的骂骂咧咧
老蕾头:……
老蕾头:一言以蔽之
老蕾头:牛逼。
同学甲乙丙丁卯:牛逼。
――――――――――――――――――――
什么弱智玩意儿
幻茄牛逼就完事了嗷。
以及308是我们寝室【小小声】
【幻茄】某老师酒精笨蛋实录
喂自己吃点哭哭小幻
分级:小甜瓜
summary:我初恋和人跑了都 我还不该哭么?
伪现实向,哭哭小幻出没,哦哦擦预警!!
以下正文!
讲个笑话,某幻喝酒了。
饭桌上花少北眼瞅他破天荒往自己杯子里倒雪花,神经大条如他还没反应过来某老师这一顿石破天惊的操作,讨伐口号就脱口而出:杀死那个勇闯天涯的青岛人。王瀚哲筷子夹一粒花生米停在空中,愣住了,抬头啊一声,傍晚六点下班?就见桌子对面花少北神色古怪——如同亲眼看见花生米生吃中国拜的表情——震撼,但是没有劝阻的意思。然后王瀚哲突然就悟了,福至心灵心说我勒个去,转头目睹大为震撼的一幕:...
喂自己吃点哭哭小幻
分级:小甜瓜
summary:我初恋和人跑了都 我还不该哭么?
伪现实向,哭哭小幻出没,哦哦擦预警!!
以下正文!
讲个笑话,某幻喝酒了。
饭桌上花少北眼瞅他破天荒往自己杯子里倒雪花,神经大条如他还没反应过来某老师这一顿石破天惊的操作,讨伐口号就脱口而出:杀死那个勇闯天涯的青岛人。王瀚哲筷子夹一粒花生米停在空中,愣住了,抬头啊一声,傍晚六点下班?就见桌子对面花少北神色古怪——如同亲眼看见花生米生吃中国拜的表情——震撼,但是没有劝阻的意思。然后王瀚哲突然就悟了,福至心灵心说我勒个去,转头目睹大为震撼的一幕:
某幻仰头猛灌一杯啤酒,度数不到十,他喝得像三碗不过岗。
众所周知此人酒量浅的如同一个笑话,甚至曾几何时他还是一个计量单位,就可见某老师在酒桌上话语权低到尘埃里基本等于没有。一杯就醉两杯就睡,lex喝高了多少还能撒酒疯来段鼠来宝搞节目效果;某幻不行,连个疯的机会都不给,哐当一声头砸桌面如同平地惊雷,吓的老番茄以为酒里有毒。前者安然入眠,筷子沾水黏卫生纸丢杯子里当白旗,余下黄澄澄的啤酒体量尚可养鱼。
那你说他是真不能喝,兄弟几个可劲儿嘲他搁这养鱼呐,笑着笑着就当习惯了,大不了以后黄的白的红的局 轮到他某幻就是果粒橙。挺好,至少他会开车,不至于五个人摇晃出门找代驾到最后发现没一个人认识自己家的门牌号。某幻君在桌子上当干饭吉祥物小甜水选手纯纯养鱼,下了桌子就只能当出租车司机——却只能听着电台放的Funk把自己微醺去融入这老旧电影。后视镜里看兄弟们在后座吹着冷风醉的人生百态,某幻君就冷哼一声,还是好心把车窗摇上去,以免中国拜第二天醒过来发现自己被凉风吹成面瘫。
更多时候是某幻不喝酒,或者在他不省人事以前酒局就结束了。
今时今日某幻君大姑娘上轿子头一回主动喝酒,眼下正头点地般趴在桌子上 发出点呼吸不畅的气音,大概意味着他们今天可能得迷失上海夜晚露宿街头,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出现需要提早结束回家——花少北悲痛万分。
lex懵了,某老师你咋了?你受啥刺激了?不就是你茄哥不在这儿至于放浪形骸吗?闻言花少北心里燃起一簇希望:噢,至少他们四个趴了还能指望call二哥来救驾……希望“一束阳光”能在这场酒局结束之前把科二科三过了并顺利拿到驾照本儿。
老番茄出差了,一星期前去外地录节目,当时还在五人群里留了个言……今天才回来,舟车劳顿困得不行,他得补觉,饭桌上短暂的来了一会儿招呼声然后告假,赔罪下次一定一条龙。
然后某老师安详趴下去的身影一颤,好像lex刚才二十九个字外加三个问号里藏着宇宙终极公理:第一,他茄哥是生存的第一需要;第二,某幻君不断生长和扩张,但宇宙中老番茄的总量保持不变……夕有面壁者掉进冰湖悟出黑暗森林法则,今有知名up主受蕾皇真言醍醐灌顶。
某幻君抬头,抽抽鼻子,大概没清醒,张口就是一句口齿清晰的:“我难受,我初恋他又找到对象了。”
这一次中国boy筷子终于没夹住,连累凉拌花生米带着一块西芹稀里哗啦滚下桌子。
某幻困的掉头,三碗不过岗在他这演变成三口雪花啤酒睁不开眼,然而那边花少北还兴致颇高地戳他让他展开说说,具体到时间地点人物身高体重三围。某老师觉得出离愤怒了,他愤愤抽出手机点开相册第一张照片甩过去:你们好烦,自己看。
三个脑袋围过去:照片上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白而瘦,中指指根安安静静围一圈素戒,应该是银的。拍照角度很微妙,看不出男性女性,只能说是一只很漂亮的手,应该属于一个漂亮的人。
lex又懂了:右手中指,右手中指戴戒指表明一个人正处于恋爱状态,某幻你这浓眉大眼的老实点儿,可不能对人家有非分之想了噢。
花少北遂咋舌,伸手去拍醉鬼的肩膀表示一种安慰,然而并没什么用。王瀚哲终于又夹起来一颗花生米,若有所思:“而且还是‘又找到了’,兄弟节哀,可别惦记人家了。得向前看:天涯何处无芳草,芳草碧连天哇,接天莲叶无穷碧,万条垂下绿丝绦。”
道理能不懂吗?那边王瀚哲背诗把花少北听得一愣一愣,这边某幻只觉得他好委屈。他又困又难过,想不明白为什么,脑袋嗡嗡好比去年年初白葡萄酒浇头。
他茄哥给他发了这张照片,把他给看傻了。
lex瞅瞅照片又瞅瞅某幻,从后者哀莫大于心死的脸看出点微妙的东西来。霎时间脑内雷劈夜空一阵白光,没快过嘴巴,话头就没拦住的冒出来:“你说的那个初恋,我们认识吗?”
某幻抬头看他,摆出一个比哭还丑的脸。
登时在座四位除了当事人脑子里只剩下四个大字 上书草拟大坝。王瀚哲放下筷子神色严肃,花少北端起杯子心情复杂,lex左右看看只剩一个黑白掉色的某幻君尚未清醒、萎靡不振。遂长叹一口气,举起啤酒和花少北碰杯:“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花少北干巴巴回碰“人生苦短何必念念不忘”,金色的透明液体在空中逸散碰撞。
王瀚哲拊掌喟叹:我说刚才茄哥过来某幻跟个没事人一样,一星期没见这俩连句话都不说了……原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事实上话说到这里他们总算是想起来某幻那个所谓的“初恋”姓老名番茄。曾几何时五个人的微信大群逢年过节红包雨,总有那么十几二十个专属红包指定收款——某幻老番茄两个人乐此不疲,来回互甩66块6美其名曰礼尚往来。剩下三个人只能抽抽嘴角,深呼吸一口平复心情,在满屏铜臭气中闻出来些微酸臭味。
他俩人走到一起简直太正常了,不是说兄弟团内部消化如何如何,神经粗如花少北也觉得某幻君和老番茄两个人合该站一起:去年八月份他们在录音棚里写歌,新手花老师诚惶诚恐往他一束阳光身边贴,援疑质理指望茄老师救场。然而老番茄救着救着话题就从flow现场私人教学转移到“噫某幻你看咱写的可不行啊让兄弟给咱打个样”,而某幻坐地上抱着板 词刚写到一半,闻言来劲撂了笔就又开始雷打不动的我爱吃面。
彼时花少北听老番茄给他提的建议,瞬间醍醐灌顶文思泉涌,抱着板子写的差不多才想起来抬头看这俩。某幻这边还在我爱吃面,老番茄那边甩着纸卷儿回 你吃遍上海每一家店,某老师就不乐意,道兄弟和我一起吃到每家店都停电,茄老师乐了:你把兄弟放心里 兄弟天天给你下面。前者眨眨眼睛,一哥给咱下面咱给一哥捏捏肩……直到花少北终于憋不住,按住胜负欲极强的老番茄大喊一句你俩天作之合有完没完可闭嘴吧,举案齐眉宾至如归,吃面还捏肩,最后是不是他老番茄织布来你某幻耕田?
freestyle以花老师无师自通完成该段verse的Punchline结尾,甚至用典黄梅戏《天仙配》——可谓是小白初学者进步神速。然而lex已经坐架子鼓旁边看半天戏了,就着这段儿下了好多瓜子。
就这,花少北回想自己搁他俩身边插不上话的窘境,偶尔也会怀疑一下自己是不是需要一些眼力见儿别往他俩旁边凑。私下里王瀚哲也颇以为然,花少北还想继续控诉自己那回在环球影城被孤立,王瀚哲就跟他说噫你那算啥,你没看live我跟他俩:台上旁若无人悄悄话咬耳朵小动作就没停,孤独小猩猩在旁边和观众互动,扭头也会想多嘴问一句有什么是兄弟不能听的……综上所述,一言以蔽之,达成共识——有些人存在结界,就蒜挤进去也是橘外人。
那这算是在柜里了么?私下里受害者联盟三个旁敲侧击某幻君,某幻君就耳朵红挠挠头,答曰在了,兄弟们可以的,好浅一个柜,你们别乱说嗷,茄哥是我初恋来的。
lex倒吸一口冷气:看不出你个浓眉大眼的竟是纯情批——好歹群里搞颜色开腔倒数第二名。
某幻就有点囧,心说真心话大冒险让您记到现在可还行。“我看他视频看的早,茄哥高考前的视频我都看了,我他粉丝啊,追着他来哔站的,可不是初恋。”
他今年二十四五,发视频满打满算八年多快九年,2011开始,2013年换平台,那年他才多大?众人点点头,说确实。当年“暗恋”茄哥追过来,现在和他茄哥站在一起并肩而行,竟算是某幻君的心动实录暗恋长跑最终修成正果……太励志了,追星追成老婆,这不得恭喜一波。
再问问另一个当事人老番茄,那时候他俩确定关系两个月,彼时巧合竟也是个兄弟饭局。某幻低头扣手机,身边坐着他茄哥。花少北一边给后者倒啤酒,一边漫不经心问你俩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听到这某幻没抬头,眼尖如lex看见他耳朵一寸寸爬上红。而老番茄就一愣,颇不好意思:“他告白了,我答应了,然后顺理成章,没了。”
那过程呢?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中国boy嚷嚷老番茄,你说的跟把大象放进冰箱需要几步一样:细节基本没有,实操全靠脑补……告白然后呢,抱了没?打啵没?上本垒没?可别把兄弟当外人。真不愧是大颜料桶,引得小清新主播花老师频频点头,眼见对面两个人脸蛋爆红愈发来劲儿,当即就要上手演一段儿:
“抱不抱?抱,肯定要抱,二哥发话小弟肯定要抱。那你先抱,不,你先抱。你先,不你先——那算了咱兄弟俩一起吧。好。我说一二三——我靠某幻你抢跑!”
lex和王瀚哲要笑吐了,那头花少北不依不饶还在替某幻分析:“为什么某幻要抢跑?诶呀,因为他胜负欲太重,见不得老番茄好小一只在他面前你知道吧。”
两个当事人脚趾抓地在地板抠尬帝台词,某幻更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当隐形人。lex阴阳怪气他别划手机了再划手机屏就着火啦,某幻欲盖弥彰说没划啊,然后放了手机抄起桌子上玻璃杯看都不看就往嘴里灌。
气氛诡异地暂停一下,某老师放下空杯,嘴里渐渐回过来味道——不是果粒橙更不是绿茶,后知后觉他错把茄哥杯子拿成自己的,而很不巧茄哥杯子里是花少北方才套话用的雪花啤酒。好家伙,套话没套出来多少,剑走偏锋给某幻放了个昏睡buff,竟也算弹无虚发。在老番茄一脸无语外加几分怜悯的目光里,某幻眼皮打架安然入眠。
那天酒局结束的蛮早,实际上从某人睡了之后 除了老番茄的另外三个也没什么继续喝下去的意思。原因无他,某幻这一睡老番茄也跟着不怎么吭声,只是低头看手机;另外三个眼见这俩闷着心说这可咋整,兄弟这不纯纯成电灯泡了么。
包间里暖气颇足,某幻低头睡的脑袋一点一点,他外套脱了之后只穿了件毛衣。但十二月底的上海是冷的,老番茄放下手机安静地看,觉得这人这样睡会着凉,于是起身把后者搭在椅子上的外套轻轻盖他身上。
尽管动作很轻,某幻却睁开了眼睛。他脸还红,一看就没清醒,这时候抬眼看向老番茄,多少还是醉着的意思。后者却被这带着水光的一眼看得心底一颤,于是连声音都放轻了:“怎么不睡?”
某幻抽抽鼻子,“不困了,他们呢?”
老番茄指指包间门:“去结账啦,咱们回家?”
某幻很早就知道老番茄说话里总会不自觉地带一些语气词——嘛、啦、啊、呀——听来温软,竟可以想象到那些尾音离开他舌尖的一瞬是如何勾连绵亘。他声音轻轻,神色认真,眼睛里只清晰地倒映一个披星戴月的自己……老番茄大概永远都不知道自己这副样子落在某幻眼里是怎样的令他心动,以至于他头晕眼热,竟无法分清那些醉意究竟来自于酿造啤酒,还是眼前这个人。
于是他只能在耳际奔流里听见自己心脏融化的声音,鼓膜振动闭剥噼啪,尔后在胸腔那片泥泞熔岩中长出一颗小麦的芽,顽强而招摇。
某幻点点头,借着困倦去牵老番茄的手指,哑着嗓子:嗯,咱们回家。
回忆到这个地方某幻君已经出离委屈了,借酒消愁真不是他这种人该学的糟粕文化。两口小麦汁放在别人身上是洒洒水,在他这就是油浇心火;要是睡了反而还好,只是此刻他大概闭上眼都是老番茄。人生苦短何必念念不忘?笨蛋主播下次深夜歌会就唱这个,到时候要把整个直播间唱哭。某幻在此发狠,他立誓花少北几个也别想睡,就算凌晨三点也得挨个打电话叫起来,听他在满屏emo里差一步美满 就牵着手走散。
他真的好想他啊,他甚至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久到具体多长时间都已经记不清。
他苦着脑袋,脸更红了。侍应生进包间确认菜上齐并附赠一盘红糖糍粑,看见这位先生要哭不哭的表情吓一跳,还以为自己上错菜。王瀚哲就摆摆手,说没事没事你们菜挺好吃的也没放香菜折耳根,他就是初恋跟人跑了没哭你。然后侍应生小姑娘恍然大悟,放下盘子时眼神里流露出几分怜惜慈爱,声音甜美道今日优惠酬宾,赠送菜品苦瓜西芹拌青笋 和应季时蔬大拼盘,走过路过别错过,惊天巨惠二选一。
花少北看菜单,好绿两道菜。
怎么分的?三个人戳他,某幻垂着脑袋里面满篇稀里哗啦的理不出个头绪,摇摇头说不知道。lex说他是真喝傻了啥都不知道,这副小样儿看着老招人心疼了,还不如继续睡。花少北想了想,看看lex又看看王瀚哲,举手机比口型:叫老番茄过来?
他这样指定是不能继续喝了,尤其某老师大有不醉不休的意思在。
然而王瀚哲抬起胳膊比划一个大叉号:哒咩,你怎么敢的,让这俩再续前缘?茄哥过来然后呢?这是前缘还是孽缘,他俩啥时候分的咱都不知道,万一某幻这样不清醒的见着了俩人以后还咋处兄弟,夺尴尬?尤其是你看某幻的手,我趣,真痴情。
???花少北傻了,lex闻言凑过去,看到某幻紧握着手机的那只右手:中指上竟也有一个素银圈戒。
中国boy痛心疾首:刚才就看见他不知道从哪翻出来戴着了,我还在想这是哪个潮牌店的东西?他晚上弧我们这么久才来,原来是去挑这东西了——结果好家伙,我敢说这戒指必然和茄哥那个是一对的。这你要怎么让老番茄看见?某幻,念念不忘啊!
花少北没反应过来:“啥意思,某幻想和茄哥复合,自己配戒指歪歪?”
中国boy沉痛点头:情深不寿,藕断丝连,念念不忘,痴心妄想。
lex摆出一个牙酸的表情:“我就知道这厮绝对纯情批……已经胃疼了我靠。”
于是三个人也没辙,在“眼见某幻继续三碗不过岗”和“送他回去睡觉”两个选择里毅然决然选择后者,经历两轮石头剪刀布,花少北告败承担送醉鬼回家的艰难重担。他心情颇为复杂,起身穿外套,扭头看另外两个人:“你们真的放心这傻子啊,他一个人在家里会睡么,不该哭么?要是我受这么重情伤我肯定要哭的。”
lex举起大拇指神色严肃:“放心,实在不行给他妈妈打电话,某幻最听他妈妈话。”
花少北觉得这事儿要是真发展到幻阿姨那一步的话,这人清醒过来后兄弟也不用做了,于是架起某老师推门要走。中国boy在身后补充某幻要是哭了记得录像发群啊花少北,别忘了屏蔽老番茄。
花老师怒骂损友,遂掏手机新建三人小群。
晚上十点,花少北打出租车,两个人在冷风里吹了十分钟,大概也把某幻吹清醒了点。但没完全清醒,他从花少北肩膀旁边抬头,眨眨眼睛看清旁边这是谁,莫名其妙就更委屈了。
花老师低头看手机,目标车辆距离他们还有三公里,此刻他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遭受一轮惨无人道的迫害。感觉到某幻异动,他头都没抬地:“醒了?能站着不,我撒手了昂。”
要不说人比人气死人,回忆滤镜里,同样状况下还是茄哥的温言软语听起来更能抚慰这个醉鬼敏感的小心灵。很明显且很不幸的是,他还沉浸在老番茄的温柔乡,曾几何时这种情况下他可以牵着那人的手听他说带自己“回家”……而现在——某老师嘴一瘪,心中那点泡泡就争先恐后地破碎:“好凶啊你,我想我茄哥了。”
花少北好凶啊,茄茄怎么还不来接他回家。
凶神•花手机差点掉地上,夜风里浑身起一阵鸡皮疙瘩。
把人塞进后车厢,某幻基本上是上车就睡。花少北还在骂骂咧咧:我把你当兄弟你把我当替身,胆子不小啊某幻,本酒仙屈尊送你回家你就该感恩戴德了害搁这挑三拣四呐?!而当事人就头贴玻璃装死人,干脆眼不见心不烦,直到司机师傅确定目的地就要拉挡踩离合,他才突然出声:
“不是我家,是我们家——花绕北我要回我们家!”
花少北短暂的愣了一下,心说我跟你合租不都好早之前的事了。然后后知后觉倒嘶一口:不是吧,这个“我们”不会是你和老番茄住的那个房吧?
这俩人确认关系之后就住到一起去了,兄弟们是知道的。有一段时间某幻和老番茄两个天天都腻在一起,互相给对方推送房屋中介信息,住房条件之严苛花少北都有所耳闻:水电齐全距市中心不远,物业良好毛坯精装,屋子够大甚至还要有一个专门的音乐制作间,绿化率高电梯畅通就差依山傍水……可以说是对生活质量的期望值从和身边人在一起之后就无限值的拔高了。毕竟那时候两个人是真的想过从此走下去,热恋期间“一辈子”的时限都嫌短,连口头承诺也不屑说,他们只知道从此“生活”二字永远围绕着彼此。
他俩这事没公开过,但工作还继续、热爱还依旧,因而某幻和老番茄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分房,为的是不耽误彼此的事业。新居落成那一天兄弟几个蹭饭上门贺喜,而花少北很清晰地记得那天自己说:“你俩这是同居吗这是合租吧,厕所都一人一个”——毕竟和某幻合租这事他可太熟了。某幻就一愣,登时带着有点询问的意思去看老番茄,后者一边洗水果一边说有什么区别,反正只要是我和他就行。
这话听起来熨帖的很,某幻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要因为这句话扑到这人身上了。
然而泾渭分明是不可能的,两个人基本上只在直播的时候各回各屋,而无数个熬夜的夜晚,某幻会抱着枕头敲开老番茄的屋门……甚至不用敲门而是直接推开,盘子里端两杯美式预示直到深夜的剪片工作;或者是冬天里老番茄拎着外卖直接窝到他工位旁边的电竞椅,曲着腿嗦意面看某幻敲文案。
跨年夜他俩头挨头剪视频,盖同一条毛毯看同一张显示屏,直到听见外面新年倒数到零,抬头看一眼彼此,打哈欠互道一声新年快乐,然后催对方早点去睡觉。
天太冷直接就不分房了,某幻成天宅家里,老大爷居家服抱保温杯,浴室里开热水器,等茄哥外拍结束回家后跟他一起泡脚。情侣款泡脚盆,家中常备附赠的艾草养生膏,老番茄第一次看见这堆玩意儿的时候还很不给面子的问了句能吃么,而某幻脸就皱巴起来:不能吃啊兄弟,你脚太凉了,泡脚用的这。
他知道这人比较容易脚凉。那年夏天的乡村夜晚,他俩还没捅破那层窗户纸,而两人就着王瀚哲的磨牙背景音在被子下面用脚打架——主要是老番茄心里有气,他满脑子还是某幻说的“最少的偏爱”;而某幻也觉得有点对不住他。新环境的空调房里温度还算适宜,深夜无灯,他鼻尖都是老番茄身上洗完澡的潮气,心思就莫名敏感起来。直到老番茄伸腿探出被子又伸进他被子里,不轻不重踢了一下他小腿肚,他才一瞬惊醒:抬眼是这人带着点怨气的小鹿眼睛,在暗室里湿润又明晰……某幻只能告饶,压低声音说哥我错了我错了,最少的偏爱不给你下次你说我……其实心里却想的是:茄哥脚好凉啊,是不是体虚?
这话他后来问了,老番茄就白他:你才虚,你全家都虚。
有段时间里他肝不舒服,一天三顿喝中药调理。黑乎乎的中药膏剂需要用水化开送服,口感酸苦实在难以下咽,某幻君直播里喝一次呕三声差点没把生理盐水呕出来。一到下播他就给老番茄打电话,半开玩笑半撒娇说茄茄哇中药把他难喝哭了,兄弟是真的难受;他茄哥就在电话那头安静地听,最后小声说一句 你也体虚——某幻后知后觉,摸摸鼻子:茄哥还记着仇呢。
只是那天晚上老番茄回来的蛮早,至少是比平均时间早半小时。某幻还在揉着胃敲电脑剪片子,听见声音喊一声“回来啦”,老番茄嗯呐完先去洗手了。等到他踢拉着毛拖鞋出来看,就见客厅茶几上一兜油纸包的甜糕:上海老城区的老字号糕点,甚至还温热。这时候老番茄擦着手出来,看见他怔住,就眀善地笑:“下次吃药不难受,兄弟排队给你买甜糕,药苦我甜,礼轻情意重。”
反正最后某幻憋住的眼泪到底是流出来了,连日压力并着一腔苦辣的胃、一颗酸胀的心,他委屈又心动,像个孩子般抱着眼前人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而后者没反应过来,只当兄弟被自己感动哭了,轻轻问:“怎么啦?” 同时右手回揽对方,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拍某幻的背,既像安抚,又像是在笑他犯什么傻。 那一刻某幻想自己就是这辈子都死在他身上也无所谓了,傻就傻吧,他是全天底下最大的傻瓜,傻瓜可以一直交好运吗?这是交了多大的好运气才能遇上这样值得一个人啊。
“反正只要是我和他就行”,这句话像个印记,刻死在他们那个家的每一处地方。
他好像很清晰地回答着:“回我们家。”司机师傅莫名其妙,又问到底是哪里,一旁的花少北欲言又止,心说大哥你是真傻了,去哪儿不行你去那伤心地。只是见他明明不太清醒还那样坚定,花少北到底是心软,叹口气,给师傅报地址。
听见他报完那个明确的地址后某幻又安静了,头靠着车玻璃窗,似睡未睡双眼发木。司机踩离合挂档又确定了一遍,说麻烦您在手机程序上改一下目的地,可能会跟原本预估价格有较大差距,打车系统会纠责,劳烦您到时候给解释声儿。花少北应了,转头看某幻,拍拍他肩膀,表示一种无力的安慰。
某幻回头看他,夜灯下那双眼睛被苦意与困倦淹没。他张张嘴,又闭上,良久憋出一句“为什么啊”,听上去迷惑又难过。
花少北看他这样也难受,只能摇头:“你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可是,”他抽抽鼻子,“想他了我,真的。”
花少北叹气,心说真造孽。
遂再次发送60秒绿色语音条,微信小群里另外两个人敲了满屏省略号。王瀚哲再次打出一条“我趣”外加三个心碎表情;lex明显已经喝上头了,语音一条接一条。花少北扭头看看某幻,又一个个语音转文字:“假如我年少有为不自卑,懂得、嗝、什么是珍贵;他明白他明白、嗝、我给不起,于是转身向大海走去;眼看着、你难过、 挽留的话却没诶有说,啊,你会微笑放手……”
花老师已经可以想象到这人唱的是如何苦情,面无表情回复:切歌,失恋纯情批应该听陈奕迅。
车窗外的夜景逐渐变得越来越熟悉,路灯下的一幕幕飞驰而过,映入某幻眼帘,他想笑又想哭。
一路上他有意识无意识地说了许多话,无怪乎是关于老番茄,而身边的花少北越听越沉默,到最后已经不再录音了。他心中烦闷,降下车窗,年底上海的夜风灌进车厢,花少北希望可以带走这些狭窄酸涩的过往。他身为见证了这场爱情的局外人,想法其实一直都很简单——只想让这些为数不多的损友都能好好的。
司机师傅一路上也没怎么说话,只是同样做一个沉默的聆听者。他在上海这座寸土寸金的城市开了这么多年的车,后座上的人生百态永远与他无关。失恋而已,这个中年男人已经见识过无数次痴男怨女的分手进行时,或凄厉或愤怒,或痛哭或吵嚷……可这一次,他后座这个人却以一种安静的叙事方式去描述一段失去的爱情,年轻人的声音音色偏低沉,就像多年前他刚来到上海,攒钱去听的一场昂贵音乐会里那架优雅瞩目的大提琴。
司机师傅控着方向盘,忍不住去猜想拥有这样音色的人应该从不缺少别人的仰慕,可他终究还是和他爱的那个人走散了……多令人遗憾。车厢不大的封闭空间内,只有这年轻人安静诉说的声音,断断续续,呼吸起伏间逐渐拼凑起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的形象:该是个博学又温柔、优秀聪敏而自律的人,会和这个年轻人一起写歌、一起工作、一起发光发热,挥洒这再难回头的青春。
饱经人情风霜的中年人也会替这样的失恋青春而痛惜。路遇红灯停车,司机叹气就像吐掉一个烟圈,漠然开口:“年轻人,侬想开点儿伐,这是最后一个红绿灯,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莫跟我年轻时候一样,劈情操戆憨憨。这一单不收侬钱,早点回家吧。”
某幻木头一样地听,无意识摩挲旋转右手指根一枚素圈银戒。
车开进高档小区,花少北一直放松的身体在看到那个人的瞬间一下子僵硬:单元门暖黄色的灯光下,老番茄穿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左臂还搭着一条驼色大衣,手里捧本经济学期刊,偶尔扶下眼镜……很明显是在等谁。
花少北没忍住就脱口而出一句完蛋:这人他身边这醉鬼明显见不得,张口就要让正在停车司机师傅开走——然而他话还没出口,原本困的掉头的某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车门跳了出去,甚至车都没停稳,就听见一声巨大的“茄哥”扫荡整个单元门,声控灯亮到二楼半。
老番茄闻言抬头,看见来人皱了下眉。
车厢内花少北看的一清二楚吓得不轻,心说老番茄你可别刺激他了,这傻子是真的放不下你,当即就要下车去拉架——直到接下来让他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一阵诡异的沉默过后,花少北怒骂一句我草,默默举起手机打开录像功能:
某幻飞扑过去拥抱单薄的老番茄,暖光灯下两个人缱绻美好像一幅画……只是某幻在哭,老番茄在无奈的笑。他任由眼前人把脸埋在自己肩膀,卷发毛茸茸扫过脸颊,金丝边眼镜快要被晃掉。老番茄手里都是东西没地方放,现在被某幻这样熊抱住,姿势有点难搞,但他只是很温和地问:“喝酒啦?”
“傻不傻。”
某幻一边埋他肩膀一边去抓他的左手,在白而瘦的手找到那枚戒指,顿时又委屈又生气:“我傻,就是傻子啊我,你还不知道?!”
老番茄一愣:“怎么了?”
某幻更难过了,他想你这人怎么这么坏啊,就仗着我喜欢你,明知故问欺负人?他恶狠狠地吸吸鼻子,直到鼻腔充满了眼前人独有的让人安心的气味,长久地说不出话。
怀里的人好像很莫名其妙。
意识到这一点后,一脑袋气就像河豚被扎破了肚子,他眉眼又耷拉下来,鼻音厚腻:“你有那么多根手指,为什么就在中指上戴戒指?”
这问题问的真的太有水平了,高材生脑子都反应不过来:“那不戴中指戴哪个?我又不单身,也没结婚,你到底想说啥?”
某幻君再次出离委屈了,一种自暴自弃的语气便脱口:“你在和人谈恋爱。”
老番茄顿了一下,末了终于想明白这人什么意思,瞬间觉得好气又好笑,心说也就我跟你熟知道你犯什么蠢,换个人过来这不就是纯纯无理取闹么。他动动脖子示意某幻先松开,后者就很不情愿地松手站直,看灯光下依旧温和的那人。但他随之很明显地看到老番茄脸上扬起一个有点狡黠的笑,心里还没想明白,就听见这人说:“对呀,我就是在和人谈恋爱。”
某幻终于绝望了,他气急败坏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可接下来老番茄话锋一转,抱着衣服和书的年轻人歪歪头往前凑,凑到他面前来:“可是你的手上也戴戒指呀,你也和人谈恋爱,凭什么说我?”
暖色灯光下他笑得有点坏,像一只真正的狐狸,狠狠击中某幻的心脏:“这不行呀某幻,只许州官放火,不许兄弟恋爱?”
这下笨蛋真的急了:“我戴戒指是因为、因为你戴!”
老番茄恍然大悟般,煞有介事点点头,继续那种哄小孩的语气:“噢这样啊,那没事了。”
这次,笨蛋的心还没来得及沉底,又听见一声清亮的“可是我也一样”。
他把风衣外套给某幻披上,然后戴了戒指的那只手去握住某幻的:“我带戒指也是因为你戴呀。”
“你忘了?我正在和某幻君谈恋爱。”
这一刻,某幻宕机了一个下午外加一个晚上的大脑终于短暂清醒,并且成功回想起一些片段:今天酒局上他从自己的包里发现了一枚银戒,今天下午之前老番茄给他拍了张照片,今天之前的一个星期茄哥出差……他顿时用一种不可置信的表情去看眼前人,声音颤抖又惊讶:“你出差那么久,去、是、订戒指?!”
老番茄总算是用一种看傻大儿的慈爱表情,恨铁不成钢:“兄弟心凉哇,连兄弟去干嘛都不知道,兄弟给你定戒指你还以为兄弟要跑路……心伤透了,还谈啥恋爱,兄弟不想跟傻子谈恋爱了怎么办?”
“那,我的戒指,什么时候……?”
老番茄已经没话说了,他看着这傻蛋几乎就要骂出声来。但到底是没舍得,酒精呆瓜应该需要一些包容才能生存下去吧……于是他很无奈地叹口气,将呆瓜肩膀上的风衣理紧披好,才悠悠开口:“晚上我去了,但是你喝醉了不清醒,我就放你口袋然后走了——反正你喝了酒也要睡,我先回来补个觉然后等你回家。”
“怎么,连我去过你都忘啦?”
某幻却只是颤抖,说不出话:一星期没看见这人的思念、一个晚上酒精带来的患得患失、一张照片一枚戒指带来的委屈误解……构建许久的负面情绪瞬间崩塌在眼下老番茄有点儿狡黠的笑眼里。也许他是真的忘记了老番茄曾来过,只是那时候他被一张照片一杯啤酒乱了心弦,更不知道眼前人是如何将巨大的爱意当做惊喜放进他的口袋……他明明就睡在真相旁边。
他眼泪扑簌簌,温暖灯光下将眼角下那颗小痣映的湿润,肩膀上还披着老番茄的风衣外套,周身都是这人温软的气息——这个认知让某幻再次被巨大的心动所震慑,他想:大概自己这辈子都再也找不到比此刻更爱他的时候了。
他抖着嘴唇:“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
老番茄就乐:“你自己不也摸出来带上了嘛。”
“可、我戴上它是因为、你的照片……你照片上戴戒指,我以为——”
老番茄看他结结巴巴心脏也软掉半截,总算是不再逗某幻。他收了笑,伸手去揩这人的脸,再次将声音放轻:“傻不傻啊。”
“浪漫的事情,我也会做呀。”
“某幻,我很认真、我在很认真地喜欢着你。”
他上前一步,踮起了脚。
两颗银色的指环在暖光下安静地闪烁。
后记:
晚上11:43
未读信息:99+
花勺北:……
花勺北:【视频】
花勺北:别问了,没分,爱过,最傻的是我,难以言喻
种国掰:???
种国掰:what??
种国掰:……纯情批竟是我自己
花勺北:焯
花勺北:司机师傅跟我说这是在做什么,他被骗了,这是在骗他车费吗
花勺北:我裂开了兄弟
花勺北:我收回我的话,他俩怎样都行了好吧,他妈关我屁事
花勺北:毁灭吧
晚上11:52
花勺北:老蕾呢,我要听杀死那个青岛人
“花勺北”拍了拍“老蕾头”并说我们来日方长
种国掰:他喝高了,没看手机
种国掰:语音 60’
语音转文字:“假烟假酒假朋友,假朋友,假情假意你假emo,把狗哄到你家去,半夜三更,啊,你比我狗”
花勺北:……
群成员“花勺北”解散了该群聊。
—————————————————————end
大家好!!新年快乐!!!!!!!!!!!!我川汉三带着欧欧擦文学回来惹【害羞】
本篇的契机其实是和山东的亲友聊到了青岛散啤,说是平常当饮料喝的,度数不高但是利口舒爽,本地人经常会打一塑料袋回去。所以你说山东人能喝酒么,肯定是能喝点的,爱喝么,喝的多么,不一定。物种多样性下于是就有一种醉酒小幻的可能性:喝的少,只是睡,但是叫他也能醒,问他话只会晕乎乎地回答,脑子也转不过来弯儿,很安静,很适合欺负【什么】,被欺负就钻牛角尖,越钻越委屈,好兄弟打车带回去还要跟好兄弟诉苦,满肚子话颠三倒四倒不出来,茶壶煮饺子,司机师傅听了都嫌他烦【我不嫌烦】
可爱死了,我真是,被这种东西可爱到跳脚,软软小茄看多了也想吃一点软软小幻,小茄快去挼他!我是,ooc文学大厂【斯密马赛】
其实我流伪现实向环切一直都是这种左右位平等的感觉,就是基本上看不出来明显的左右位倾向,,因为两个人真的很可爱,,我天天被卡瓦射线击中心脏的意思是,,,,
嗯,,我和几个亲友口嗨的时候频率最高的一句话就是“天不生某幻君,我可爱左位岔劈万古长如夜”,,,我是,,幻茄双担,,什么时候搞rps最爽的来呢?原来是我双担的时候,,,,
所以很想写一些这种的娇娇小幻和意外的成熟一点点小茄,,,,哎呦,,,本篇写了真的好久,,至少一周的难产产物,,从圣诞拖到新年,,,,,,已经追平四字诅咒的折磨,,,希望新年没有ddl,,,,,
米娜桑新年快乐!22年万事如意上岸成功!环切天天发糖天天见!信女愿吃素三天换我cp一生合作贴贴,,,,,
小小声:话说起来某老师都已经计划在直播间新年封面上画使命必达了,,,四舍五入不是这一年环切天天见么,,,我又嗑死了【焯】
然后一如既往的:给点评论求求惹,,,有反馈我真的会很开心,,,,摩多摩多
谢谢看到这里的你呀!新的一年新气象,川某人要加油,,争取给大家带来更多好故事!非常感谢过去一年里大家的支持和等待,,今年,,咱努力更新,,【咽气】,,,,
谢谢你们!我爱大家!
【幻茄】哭包。
转移一下,后续更新就在这边了。
别问为什么转移,因为催的人太多了。重发+更新会显得我写了格外多。
青岛教父和他的家养狐狸。
1.
某幻倒也算不上什么狠戾无情,只单单看得比较透彻而已。人们怕他敬他多是出自本身的恐惧,加上某幻说话算不上多么温柔,长久下来也就少有人敢触碰其锋芒。
这人右眼生了一颗泪痣,有人问他是不是小的时候就喜欢哭,不然怎么偏长了这么一颗泪痣。
“我从来不哭。”某幻觉得好笑,那种只会暴露自己弱点的事,他从来不做的。
后来某幻做完那些事洗去手上的血时,突兀的有个活物撞到了他的手臂,他条件反射掐住那个小东西的脖子,然后才发觉那是只小狐狸。...
转移一下,后续更新就在这边了。
别问为什么转移,因为催的人太多了。重发+更新会显得我写了格外多。
青岛教父和他的家养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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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幻倒也算不上什么狠戾无情,只单单看得比较透彻而已。人们怕他敬他多是出自本身的恐惧,加上某幻说话算不上多么温柔,长久下来也就少有人敢触碰其锋芒。
这人右眼生了一颗泪痣,有人问他是不是小的时候就喜欢哭,不然怎么偏长了这么一颗泪痣。
“我从来不哭。”某幻觉得好笑,那种只会暴露自己弱点的事,他从来不做的。
后来某幻做完那些事洗去手上的血时,突兀的有个活物撞到了他的手臂,他条件反射掐住那个小东西的脖子,然后才发觉那是只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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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是白毛,只不过看着是给人弄伤了,颈子周围一圈被血粘住的毛,血吧嗒吧嗒地往下落。
某幻给它吓了一跳,掐着狐狸的脖子提到眼前看看,狐狸生着一双极漂亮的眼睛,看着无辜。
“不长眼?”他平静地松开他,放到一边,洗去手上的血液。
那狐狸疼得厉害,估计也是知道跑出去活不下来,干脆就赖在某幻手边,某幻不打算理它,它就干脆跳下去滚了几圈去咬某幻的裤腿。
有人叫着说哪来的狐狸,知不知道人那身衣服价高得很。狐狸抖了一下,用大尾巴勾住某幻的腿。
“没事,我刚抱来的狐狸。”某幻随口一扯,弯腰直接把狐狸抓起来放在怀里,蹭在胸口大片血迹,“怎么,连我的宠物都要管了?”
3.
某幻刚一回去就把狐狸摔到地板上,小家伙伤得不轻,血黏黏糊糊地弄脏地板。
“你会不会自己洗澡?”某幻没有抬头,“自己弄干净,懂吗?”
狐狸呼噜着耷拉耳朵,发出几声极弱的声响。
“别那么看我。”某幻皱眉,“我没有时间可怜你,明白吗?”
狐狸还是没动,后来被盯得久了,委屈着蹭到某幻腿边蹭了他大片的血。
麻烦,某幻捂着脸无奈叹气,“我怎么搞了你这么个麻烦回来。”
4.
某幻本人对毛茸茸的小东西没多大兴趣,有也好,没有也完全接受,就他每天做的那些事来说,有一只宠物的确也很麻烦,倘若哪天他再也回不来,岂不是让小家伙遭殃。
但他对狐狸这种生物有生来的偏见。
走他这一条道的人,向来是最注重道义诚信,讲求忠诚,毕竟都是走在刀剑上跟死神擦肩而过的活儿,倘若身边跟着个狡猾的背叛者,只会无意义地葬送自己而已。
而显然狐狸这种天生被打上标签的生物不值得信任,他们聪明也漂亮,狡猾得很,谁也不敢对这种生物交心,毕竟没有人嫌命多不是?
他抓着狐狸的后颈把它丢到水里的时候,小家伙哆哆嗦嗦不敢把伤口浸到水里,睁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他。某幻没觉得小家伙多么值得可怜——他只是恰好找到了他而已,他找到别的什么人同样会如此作态,表现得亲人又无辜。
他用花洒对准小东西用水一阵冲洗,小狐狸起初吓了一跳,声音在喉咙里呜呜了两声也没发出来,他的确怕水,但也知道好歹。
疼的确疼,但要是惹怒了某幻被丢出去,那可能会更惨。
小狐狸委屈地在喉咙里呜呜着,弯下腿让水流泡过脖子,任凭某幻怎么碰他了。
5.
某幻没找医生,一来身份敏感,让人知道他去找医生,只会被认定为他受伤,到时候麻烦事层出不穷,二来就是他想看这个小东西能不能熬过去,熬过去他兴许会留下他,熬不过去也只能是他倒霉。
这只狐狸有点过分瘦弱了,肚子上几乎没多少肉,摸着甚至有些硌手。某幻给他吹毛的时候,小家伙就盘着身体窝在他手臂间,耷拉着两只耳朵。
他也的确漂亮,一身白毛干净得很,吹干之后长毛落在身上遮掩了瘦弱的身体,他歪头用那双漂亮眼睛看某幻,轻叫两声。某幻没理他,刚要站起来去睡觉,小家伙就蹦哒起来叼住他的袖子。
“干嘛?”他拧着眉头,有些烦了。
狐狸咬着他的袖子,把他的手拽到他的脊背上,某幻试探着摸了两下,于是狐狸受用地伏下身体随便他摸了。
他对小动物的确不感兴趣,不过这个有点过分聪明,也过于懂得如何讨好人了。他避开小家伙的伤口,几次把手伸到他柔软温暖的长毛里面。
他看着完全放松了戒备的狐狸,无奈地叹气。他没法赶走这么一个小家伙。
6.
花少北是第一个发觉这个特殊存在的人,被邀请过来谈事的时候,刚推开门就看到那素来稳重的人肩膀上挂着一只小家伙。
花少北觉得好笑,走到他旁边时狐狸早就跑下来钻到某幻的外套里去了,他看着蹭了某幻一身毛的小家伙,“怎么搞的,不是说不喜欢养吗,我之前给你猫你都不养的。”
“情况特殊。”某幻无奈,“我没想到他能熬过来,你懂吧?我以为把他带回来过不了几天他就死了,没想到他这么顽强。”
狐狸爬出来,用小爪子压了一下他的胸口。
“生气了。”花少北看热闹,“你说话他都听得懂。”
“别看热闹了。”某幻抓着狐狸后颈把他抓起来,提着他在花少北面前晃荡,“我记得你不是养猫吗,这个听话,应该不会主动找你的猫的麻烦,你行行好,我快被他掉的毛逼疯了。”
那个时候花少北只觉得好玩,看某幻被折磨得不行就答应了这事儿,他本身就是善良的人,总不至于让这小家伙被赶出去(他还真怕某幻的洁癖会让他把宠物给丢了),小家伙落在他怀里的时候耳朵都耷拉着,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没精神地垂下去。
本来一切都挺好的,花少北喜欢宠物,某幻喜欢独处,本来是双赢的买卖,没想到后来花少北后来问他说那小家伙吃些什么。
“他不是什么都吃吗,一点也不挑。”
“真的假的?”
“真的,你就算摘个番茄给他他都吃。”
花少北无奈叹口气,“那他大概对我有意见,再过几天我怕他就在我这儿饿死了。”
7.
某幻觉得头疼得很。
他不喜欢把精力分给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自然也不会为一些小动物浪费自己的时间。他自认不是什么善人,但也绝对不坏,也因此他没有因为那只满身是血的麻烦狐狸而过分烦躁,甚至把他带回了家。
他很少会做没有回报或者没有价值的事,因为那只会浪费他的时间。狐狸在待在他身边的几天里总喜欢偷偷跑到他的被窝,也总是习惯性地钻到他的怀里,某幻刚要凶他,他就耷拉耳朵蹭他,到最后他也无可奈何。
狐狸喜欢看书,或者喜欢看书的他,当他在暖光下翻阅自己的书时,那个小家伙总喜欢钻到他的怀里对着上面的字眨巴眼睛——狐狸是异瞳,一只绿得过分,像是清晨打露的嫩叶,另一只发红,只不过带着些绿的底色,兴许是受过伤的缘故。
某幻一直搞不懂为什么这只狐狸会粘他,在以往他向来被花少北嘲笑说人鬼勿近,而当时他的手还在一直淌血。说来好笑,明明他看上去凶巴巴说话也凶的一个人,却学不会喝酒,恰好他被多年的对头约去,他没考虑多久便答应,拉上花少北去挡酒。
不过也没需要花少北喝酒,因为刚去的时候场面就有些失控,某幻没想什么,抓着花少北的肩膀把他推开,然后便随手抓起未开封的酒瓶往人脑袋上砸。
血在他手下迸得到处都是,他没数砸了多少酒瓶,玻璃,酒,还有血糊得到处都是,某幻在死人身上擦了擦手,转头对花少北说,你帮忙把那些活物放一下。
倒也巧了,他对头刚好是一群以残杀动物为乐趣的畜生,整天都在叫嚣剥这个皮切那个喉咙,满房间挂了三只被剥了皮的狐狸和一只满身是血的猫。
花少北去拆了那角落里的笼子,把活着的几只放走便去扶人去了。
兴许是那个时候某幻那一副凶态吓到了那些动物,也可能是跟对头接触太多,身上不可避免地带了动物们的血腥气,后来自然没人敢接近他,小动物也是。
所以他觉得,那只狐狸很奇怪。
8.
“真就什么都不吃吗?”
“我要是骗你,今天花生米给我做饭好吧。”花少北大声嚷嚷,“不是,你再不把他带回去他真就饿死在我这儿了啊,我现在一抓他肚子都没什么肉的。”
花少北挠着狐狸耳朵,把手机递到小家伙面前,于是狐狸也相当给面子地叫了两声,要多凄惨有多凄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虐待了他似的。
狐狸看了他一眼,两只爪子伸出去抱着手机一顿呜咽,花少北刚想抓他,他就蹦跶着往衣架上跑,电话那边说什么花少北听不见,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吼着说,再不把你狐狸带走爷今天就给你宰咯。
某幻给他的声音震得一个激灵,想装听不见又不可能,最后无奈爬了爬头发,从靠背上抓起外套就走。
9.
某幻平时跟花少北住得挺近,到他的住处倒也不会太久,路他也熟悉得很,开车没什么大问题。
花少北这人其实也爱干净,家里的猫虽然掉毛,但也不会太乱,不然某幻也不会跟他走得那么近。
他在敲门之前做了十足的心理准备,鉴于他给花少北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有打通,他觉得花少北可能自身难保,寄托希望在他身上不太可能。
敲门的几秒钟里他一直在想应该如何做,但花少北没有给他那么多的思考时间,那个向来喜欢慢吞吞的温和男孩在瞬间打开门,原本瘦弱无力的手此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拧了过去。
某幻人还没反应过来,那边花少北已经喊了一句崽种。
他没来得及反应,刚要开口说什么,抬头就看见钻在角落里探出头来的狐狸,小家伙往外探了探身体,歪着头对他叫了两声。
某幻刚想说话,那小家伙就朝他跳了下来,吓得他赶紧伸手去接,那条大尾巴把花少北的手机扫下来,花少北怕把人撞了,于是没冲过去接。
狐狸带着花少北的手机一起坠到某幻怀里,然后他翻腾过来去舔某幻的脖子。
10.
狐狸在花少北要喊一句崽种之前就一脑袋扎到某幻怀里去了,这人穿得板正,外套只在胸口以下系了一颗扣子,于是狐狸连着脑袋和前爪都挂在上。
过去也就七八天,那毛茸茸的小家伙瘦了一圈,长毛覆盖着原本看不出什么,搭手一摸才发现原本就没多少肉的身体现今只觉得都是骨头。某幻呼噜他的脖子时,小家伙受用地蹭蹭他的手,声音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花少北捧着自己手机,赶紧喊了一句,我没虐待他!
狐狸装了一副害怕的样子缩了缩脑袋,大尾巴贴到某幻手臂上,后来又干脆缠着他,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花少北虐待小动物。某幻挑眉,偏头看了花少北一眼,发现那个温和的大男孩刀都快举起来了。
要不是某幻太了解花少北,怕是真的以为他欺负狐狸了。他突然就觉得头疼,用一只手提着狐狸的后颈皮把他提溜起来的时候,小家伙还歪着头用那双无辜的异瞳盯着他。
“花少北,到底是你人不行还是他太聪明啊?”某幻把乱扑腾的小家伙放到怀里,“你不是养了只猫吗?”
花少北沉默许久,看着一人一狐狸轻声说,爬。
11.
某幻到底是个重情义的人,从低谷里走上来,摸爬滚打一二十年,一直是花少北在他身边帮着他,陪他一路往上走,多年的情义自然不是一个突然闯入他生活的小家伙可以相提并论的。
回去的时候某幻随便他到处乱玩,不过狐狸相当认生,不敢蹦跶下去乱跑,只能抱着他的胳膊或者趴到他的肩膀上,那些某幻都不在意,后来狐狸挂在他的左肩,大尾巴搭过他的后颈垂下去时他也默认了。
到拐角的时候,他拍拍狐狸的尾巴,于是小家伙蹦到他怀里对他眨眨眼。
“我要去忙点事,你在这里等着我好吧?”他戳戳小家伙的脑袋,“就一会。”
狐狸甩甩脑袋,窝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某幻叹口气,揉着他后背的长毛,“你能听懂我说话对吧,那我也不说一句藏一句,虽然你的确很可爱,但是我太了解他了,他不是暴力的人,如果你的这些行为属于撒娇,我可以接受,但如果怀有恶意,那会关小黑屋。”
狐狸支吾了两声,把自己蜷缩成一个球钻到人口袋里去了。
12.
某幻的确要去处理一些麻烦事,把那小家伙放下自然是觉得怕伤了碰了,但狐狸像是个好事的主儿,也有些怕人,放在外面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以为这种小动物多少都会怕血怕杀,但事实总是出乎他的预料,那摆满了酒杯的桌被搁置着无人动弹,整个空间都满是血味和喊声。
某幻在那边做事,狐狸就远远地看着他,一副慵懒模样,看人解决得差不多了就蹦跶到酒桌上舔了两口酒。
倒算不上嗜酒,单纯喝得上来,没有也不会找的那种。
某幻带着一身血腥气走回来时,狐狸刚从酒杯里转回脑袋。他抬手抓着小家伙的后颈把他抓起来,无奈地笑笑,“你怎么比我还能喝?”
狐狸抱着他的手,舔了两下他手指上的血。
不好喝。狐狸吐吐舌头。也确定不是某幻的血。
狐狸挣脱那人的手,落到桌子上又去舔了几口酒去了嘴里的腥味,这才心满意足地爬上某幻的肩膀跟他去换了身衣服再走。
唯一美中不足的(某幻认为)是狐狸在他换衣服的时候一动不动,完全没有自觉离开的架势。狐狸只是趴在那里看着他,等他换好了就窝回他的怀里,找了个舒服位置睡觉去了。
13.
掉毛其实可以接受,某幻心想,只要不让他含着一嘴毛起来怎么都好说。
但人喜欢说什么来着,你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把狐狸抱回来洗了个澡之后,狐狸歪着小脑袋坐在梳洗台上惬意地任凭某幻给他吹毛,到底是个大男人,某幻根本想不到应该搞些什么养好狐狸——之前花少北给他的猫梳毛的时候他还以为花少北是用手梳的。
狐狸的牙尖,某幻一逗他,把吹风机调大频率吹得那身白色长毛乱飞的时候,狐狸总是相当配合得张张嘴叫两声表示受用,某幻有时候想去摸那颗尖牙,也许是狐狸以为他要闹着玩,也可能太敏感不想被摸,某幻把手伸过去时狐狸就叼着他的一只手指慢慢地磨蹭。
那种感觉其实挺舒服的,并不算过度尖锐的牙磨蹭他的指腹,有时候也会贪心地蹭过他的骨节含得更深。某幻把他抱起来搂在怀里出门,狐狸就叼他脖子上挂着的吊坠,一直到小家伙沾到床才蹦跶下来拽人袖子。
狐狸坚持要在他身边睡的时候其实他犹豫了很久,他想把它提溜下去,但是狐狸只是趴着,小脑袋垫在爪子上满眼都是无辜。
某幻叹了口气,知道拗不过他,也就懒得再拗,放任小家伙蹭着他睡了。
后来问起来就很后悔,因为每天早上他几乎都是被对方闹起来的,狐狸总是在八点钟对着他的脖子啃啃咬咬,有时也喜欢舔某幻的脸——尤其是泪痣。
某幻在第二天晚上想把他丢下去,但狐狸偏是食髓知味,尝了甜头自然不肯再让步了。
14.
刚开始其实问题不大,除了早上起来拼命洗脸,定期给狐狸梳毛以外,没什么需要他注意的,就算是工作时间,狐狸也可以趴在他身边,陪他一起熬——虽然小家伙喜欢偷偷喝他一口的咖啡。
但狐狸有一点不好——某幻抓着他的尾巴,拉远了继续听着话筒里的人说话。
他的狐狸不喜欢他和别人接触,任何人都是,刚开始只是不喜欢身体接触,到后来听到别人的声音狐狸都要激得抖一下大尾巴。
某幻倒不至于凶他,只是对他说这张不便于工作,不许再耽误他的事情。
狐狸把嘴里的番茄咬得碎烂,半点不觉得歉意。某幻瞪他,他就瞪某幻,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肯定没有三分钟,某幻便不打算跟他对峙下去,拿了外套就往外走。
然后他的那只,没什么安全感的狐狸就被吓到了,从桌上蹦跶下去爬到某幻肩膀上蹭他的脸,而那个时候某幻还不知道,接下来每次他同别人交流肩膀上都要挂这么一个小家伙。
15.
“我知道,我在听。”
“不是,我的意思是…”
“我在听,”某幻推了下桌子,“我又不是聋,你直接说不行吗?”
王瀚哲恨恨地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不是,你前几天还跟我花生米的毛掉得到处都是,上个月跟我说我的狗乱舔,你这个怎么回事,两边都有?”
某幻觉得他奇怪,拍拍肩膀上的小家伙,“我觉得不会吧,掉毛是掉毛。”
他把小家伙抱下来,两只手掐着狐狸的上半截身子,疑惑地看了眼王瀚哲,“你放心,他绝对不舔你。”
16.
玩笑归玩笑,某幻却也不会随意就把王瀚哲推出去,本就是凑在一起过命的交情,也曾在对方落魄的时候分享过心酸,他并不是容易被干扰的人,一直都保持着自己的理智。
人其实是一种奇怪的高级动物,他们对低于自己的那类总保留着一种自以为是的爱,他们通常认为除了人类以外的生物不会思考,只会按照自己的意愿苟活。
某幻从来不养宠物,除了曾经那些并不美好的经历以外,自然也包括不想分享过多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不想给自己增加累赘,更不想让自己有一条会被掐住的软肋。
他搞不懂花少北为什么会养猫,明明是刀口舔血,自己都不一定看到明天的太阳,却要拉着一只猫赏月赏星星,在不自觉中让自己弱了下去。
那个时候花少北说,不知道,大概只是想找一个活过的证明。
“那如果我们死了,它们怎么办呢?”某幻说。
花少北说,我不知道。他抱着怀里的猫,含糊着说,我只想在有限的生命里找一个依托而已。
他深深地叹一口气,从座椅里起身去倒了一杯低度数的酒来。大城市的晚上灯火通明,只不过在城市角落存在着一些人渣败类罢了,某幻从不自诩自己正义,因为那不值钱,顶多算是让人听了一乐的笑谈。年少时被哄笑着说有一股教父的派头,没想到后来的确一路踏着血走到如此高处,曾经他觉得这也没什么,也不肯听人说什么高处不胜寒,他没想改变。
是那只狐狸闯进了他的生活,改变了他,他开始感觉到高处的孤单,开始觉得冷,于是他觉得似乎有一个证明自己活着的,跟着他的小家伙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把酒杯放在窗台,对地面上歪头看他的小家伙伸开两只手,然后那不敢上前的小家伙抖了抖身上的毛,蹦跶到他怀里去了。
17.
那晚他睡着之后就真的什么都没想,也没做噩梦,只是那样平淡地度过了一个晚上。为此他后来还对别人说茄茄——狐狸是一种安眠药,抱着睡觉不会很难受。
王瀚哲嗯嗯啊啊头都懒得抬,只是随口回他一句说,知道了,我们戆戆也很可爱,不过我从来不会让他来我的床上睡,我还不想含着一嘴毛起床。
“那茄茄不一样,他掉毛的时候自己会道歉,也不会到处蹭。”某幻完全没有意识到那里不应该谈那样的话题,他只是把手搭在膝盖上,脸上带着笑,“而且他摸起来可舒服了,浑身软软的,比我刚捡来的时候那个皮包骨样子好多了。”
他并不在意王瀚哲的反应,继续说,“而且他真的很听话也很有灵性,让他不要去做什么他一定不会那么做,他永远听得懂我的话。”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被抓着脖子的小家伙,硬扯出一丝笑来说,你听得懂我的话,对吗?
狐狸在喉咙里呜咽着。
“别急,别动,好好听话,”他轻声说,“都会没事的。”
不大的谈判桌上也就坐了四个人,王瀚哲在看对方给出的不切实际的条款,只觉得好笑,对面的两个“绑匪”大概是用刀划破了狐狸的后腿和脖子那块,早就干住的血把白毛染脏。
18.
后来某幻也在反思,他不应该那么放松戒备的。
他应该看好他的狐狸,就算不能带在身边,也至少要确定他是安全的,可他就是那么大胆地把狐狸暂时放在别人那里去解决突发情况,然后他的狐狸就被早就有所预谋的人抓住了。
狐狸也是个高傲的主儿,折腾着不肯放松,于是被那人掐住脖子放了血,两条后腿的伤口几乎都已经露出骨头,脖子那的裂口甚至从人的指缝里往外流血。
绑匪说要跟他谈判,他答应了——当然如此,只不过是否会达成和解却说不定。毕竟他也护短。
无论再怎么正确,抢了他的东西,还迫害和施暴就已经碾压了他的底线,那些行为像极了那年的酒场,让他想起来就恨不得直接杀了眼前的人。
他几乎浑身都在抖,而他的狐狸几乎抬不起眼皮,无论他怎么叫他都没用,然后绑匪同情着在狐狸的背上划了一道。
某幻愣了一下,却没听狐狸惨叫,那小家伙呜咽着,在喉咙里哀嚎两声,甚至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挣扎。他必须得承认那时的冲动,因为他控制不了自己,他在王瀚哲开口之前直接抬起了枪,然后对准那个动刀的人开了第一枪。
他死了。某幻平静地看着尸体,又看着另一人瞄准他的同时抓着他的狐狸。
绑匪疯得不彻底,他害怕。
绑匪说,你不要冲动。
他还想说什么,但王瀚哲没再给他机会,随手从手边抽了一把枪对准那人的脑门开了一枪。
“刚看完你们的做梦条款,”王瀚哲把奄奄一息的小狐狸抱回来,放到某幻怀里,“觉得没用,还是直接送你上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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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软皮沙发上的男人只是沉默不语地看着,手指将嫌热挑了的扣子又一一系紧。
高一栋眼光毒得很,这么些年这么多人了都只挑高挑丰满肤色健康长得还要顶好看。
“我喜欢。”
“啊?”
高一栋不在意地偏偏脑袋,眼睛笑得弯起,声音清晰又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他。”
王瀚哲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又回头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位被高一栋瞧上的倒霉蛋。
吧台边上的人几乎是蜷在角落的座位上。看着很白净,发上映了圈柔软的光晕,就着昏暗的灯光有些呆地盯着和他离了有一段距离的舞台。
像小只的猫。
高一栋在黑暗里像一尾鱼一样逆着人流艰难地朝着那只猫走,偶尔因为汹涌的人潮低声蹦几个脏字。
直到那人忽的抬头望来,准确地抵达他的视线。一双眼看不出是醉是清醒,只有无边无际的海,温和地溺着粼粼的光。
他在看我吗?高一栋愣了神,又踉跄地往前踏了一步。
当时他不知道,也没人知道这一步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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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栋借着打翻一罐啤酒的老套动作踉跄着扶上男孩的肩,然后顺理成章仔细打量了下他的脸。
来酒吧的人很少有夜那么深发还这么齐整的人,看起来有种未经世事的书卷气。
高一栋说了声对不起,然后坐在了他身边。
“那个舞叫Bachata。”高级的猎手捡着些琐碎的话题,游离在紧张和安全的区域之间。
黑发的年轻人就显得太青涩,甚至因为这不算远的距离和陌生人的交流局促地摩挲自己的手指,然后抓紧高脚椅的椅边。
“啊。”他点点头发出了声单音节词,头顶的那缕固执的发也随着动作一晃一晃的。
他叫张秋实。
高一栋看着聊了一段时间后稍稍放下戒备,被自己逗笑的男孩。黑发随着他的动作终于有些凌乱,看上去蓬松柔软。眼睛挑成月亮,双腿因为够不着地面,交叠着晃啊晃。
还挺可爱的。
高一栋本就看他顺眼,这会儿好感也全凝成了笑化在唇边,试探性地伸手帮他理了理衣服褶皱:“你明天不用上课吗?”
张秋实晃晃脑袋,声音被酒浇得有些低哑:“没那么早,明天下午的课。”
高一栋没反应过来,甚至怀疑了一下如今教育内卷的现代哪所高中居然还能下午开始上课。
吧台高脚椅上的年轻人像远处看上去那样乖顺,皮肤苍白,眼睛下边带点凑近了才能看见的青黑。很温柔的嗓音沾了酒变得哑,跟高一栋说他今年21,没有对象。
啊,所以?
高一栋明白过来,舔了舔唇笑出声
他倒真的以为他什么都不懂,低估了他。
3.
“然后?”
“然后去了酒店,他把安全.套买成了口香糖我俩打了一晚上斗地主。”
“离谱。”
4.
高一栋是典型的享乐主义者,他喜欢一夜的欢愉却从来都不谈恋爱。
“各取所需,真要论起来还不知道谁赚谁亏啊,”形貌昳丽的男人轻轻点点眼边的泪痣,笑得很肆意:“我技术不差真的。”
所以这会儿王瀚哲才会这么惊讶
“一个月了。”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高一栋:“你空了整整一个月兄弟。”
以前不是没有过这种事,高一栋没遇到喜欢的空上五六个月都有过,他并不沉迷于这些
但这次情况有点特别,他并不是没遇到合适的。
“那位,高个漂亮身材也好啊。”王瀚哲疑惑地看着高一栋,打定主意一定要从他口中撬出真相来。
高一栋敷衍地点点头,继续摆弄着手机看都不往那看一眼。
王瀚哲看着他那副懒散提不起劲的鬼样子,又回想了下一个月之前,有些明白了:“你是看上那个大学生了?”
高一栋一怔。
5.
“高一栋?”
张秋实看到马路对面的男人时显而易见地一愣,名字几乎是脱口而出。
简单披了件黑外套的高一栋懒洋洋地靠在信号灯旁,眼神散漫地落在有点错愕还有点不自觉高兴的大学生身上,受情绪感染也勾了勾唇。
看上去好像还没睡醒,白天不是他的主场。
张秋实踩着斑马线,轻快的步子像幼鹿,没一会儿就踱到了他身边,眉眼弯弯的很漂亮。
“怎么,再续前缘来了?”高一栋开口就是不正经的调笑,那点笑却是不断晕开。张秋实想起那天干的破事,抿抿唇面上又泛起滚烫。
青涩的男孩慌乱地一低眼,看见了高一栋手上拎着的东西,又觉得惊奇:“你这是……”
“回家做饭。”高一栋抬了抬手,示意他边走边说:“一起?”
“啊?”
张秋实是真没想到高一栋会做饭。这个人看上去一副薄情风流的长相,眼睛勾得像桃花,花下还窈窕地点了泪痣。很好看,也很不像会做饭
张秋实也真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应了声好,然后就一路跟着去了。
可能人家只是客套了一下。张秋实想着,试探着开口:“太麻烦你了吧?”
“确实。”这一下应得张秋实有点懵,随后怀里就被砸了个袋子
“所以你拎茄子。”
高一栋使唤起人来倒全无顾忌,也不管才堪堪见过几次面,掌心贴在人身后就把张秋实带进了厨房
“番茄,把黄瓜切了!”
“番茄!洗下菜!”
“番茄打个蛋打个蛋!”
声音还喊得贼他妈大。张秋实揉了揉耳朵,想着就不该告诉这人他的外号叫老番茄。
高一栋这人蔫儿坏,存心逗弄他。
“哎,番茄吃番茄吗?”高一栋出门前刚好洗了一盘小圣女果,往围裙上擦了擦手把盘子递给他。张秋实道了声谢乖乖接过,刚往嘴里塞了一颗就听着这人又夸张地喊了一声
“虎毒不食子啊老番茄!!!”
……
张秋实沉默,张秋实思考,张秋实又吃了一个小柿子枣儿。
6.
“好吃吗?”
张秋实撑到摊在沙发上不想动还眼睛亮亮地冲高一栋点了点头:“好吃!”
高一栋给他那小猫似的湿漉眼睛给乐坏了,笑得拿手捂住眼:“兄弟你真的,怪可爱的。”
?
张秋实从来没有被一个男人夸可爱过,瞪圆了眼看他,换了高一栋更激烈的笑。
……行吧。
张秋实翻了个身不再理他,看着有些斑驳被画上痕迹的墙面发呆。
高材生从来都是理性的,在人类世界磨砺出了本能——即使他不善交际也能以最快速度来判断可不可以接近。
但高一栋这人吧,张秋实琢磨着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他给他一种很平淡的危险感。好像漫不经心地在荒原上散步,却随时都会放一把火。
高一栋在厨房洗碗,水声夹杂着不成调的曲子往耳里滚。张秋实的目光轻飘飘扫过他瘦高但并不单薄的身子,匀称的肌肉线条藏在布料之下,像把裹在鞘里的刀。
危险就危险吧。张秋实将手指抵上鼻梁轻轻地笑
他喜欢他。
7.
“谁的电话啊?”王瀚哲嗑瓜子嗑得正嗨,一转头就看到高一栋刚好挂断电话,眼角舒开餍足的笑。
“我茄哥的。”高一栋随口回了一句,拿起沙发靠背上的外套就往外走:“公司你多看着点啊。”
“哪去啊?!!”
“蹭饭。”
“我想想,黄瓜茄子猪小排,米好像也快没了……”高一栋扶了扶蓝牙,把着方向盘一边等红灯一边和张秋实通着话:“啊对,买番茄买番茄!”
电话那头的人停顿了一会儿,无奈的声音顺着电流躁进他鼓膜:“幻哥,次次都吃番茄,搞我是不是?”
幻哥憨笑了两声,讨饶似的转口讲了些别的需要
张秋实边打电话边细心将东西记下,黑色的书包带子被风轻易地摇晃。身边熙攘的人群和逐渐增多的条目迫使他将手机夹在耳边,从包里摸出了纸笔
“等下,我念一遍你看看是不是这些。黄瓜,茄……”
“滴滴!”他的话叫汽车的鸣笛声打断。
高一栋降下了车窗,耍帅似的勾下墨镜冲他扬了扬下巴
“上车说呗,我的大学生?”
买菜这事儿说来话长。
那天张秋实白吃了一顿高一栋的饭,就想着要请回去。饭店定位都发过去了被高老板告知不想在外面吃,张秋实生生停下了差点踏进饭店大门的动作,脚步一转走向了旁边的菜市场
后来这就成习惯了。谁来请客基本就等于谁来做饭。再后来因为高一栋实在比张秋实做得好太多了,就变成了张少爷买菜高老板做饭。
“也就你管在自己家自己个儿做饭叫蹭饭!”
两人一起去的超市
“幻哥,这茄子是圆的哎。”
张秋实似乎很擅长被一些生活里细微的变化惊喜到,然后将鹿眼微微睁大些,像青涩的孩子拿手指试探世界,看得高一栋直笑。
他是乖的。高一栋仗着虚大他两三年岁数让他管他叫哥他也叫。高老板又是顺杆儿往上爬的好手,总想着捉弄他,张秋实学不会反抗只能一味无奈地包容地笑。
也不知道谁才是更大的那个。
男人拿了一瓶玻璃瓶子装的酒,觉得那模样新奇,咂嘴看了看后回过身往张秋实那儿晃晃:“茄哥,喝酒吗?”殊不知自己那孩子样比上他茄哥也好不了多少
出乎意料的,温吞惯了的男孩子骤然压了眼,有些匆忙地遮下眼底翻滚的黑色海浪
“可以啊,想喝就拿呗。”他掩饰得不错,只是声音不小心露出了点发涩发抖。
高一栋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干脆利落地把酒放回去:“算了,看着就不好喝。”
嗯。张秋实模糊地应了一声,心下不明不白地松了一口气。
两人就继续在超市里兜圈,只是特意绕开了酒区。高一栋甚至屈尊就卑戴了个像小孩子戴的渔夫帽,嫩黄色的,张秋实在一旁捂着肚子笑得差点打滚。
“幻哥,谢谢。”张秋实身体还存了笑过后的余颤,一手搭了高一栋的肩,手指蹭着那顶可笑的帽子。他第一次主动离他这么近,眼边里还有笑得狠了留下的泪花。
“啊,没事儿。”高一栋不在意地弯了弯唇,抬手揉了一把小孩柔软规整的发:“我也不爱喝酒。”
他答非所问着,用成年人委婉和隐秘的方式安抚他。张秋实暗叹不愧是情场老手了,却是受用得眼尾发红
那顶帽子最终还是被买了下来。
8.
“我傻咧,真成朋友了啊某幻?”
“?兄弟这都几个月了你才知道,”高一栋低头整了整领带,按照惯例想去接张秋实下课:“走了啊。”
“等等等等!”王瀚哲脚一蹬滑着转椅挡在了他面前:“兄弟,一个月早退十几次就算了,喊你玩儿你也不出去,养小情人也不是这么个养法啊!”
不怪他激动,实在是认识久了,王瀚哲比谁都知道好友这鬼德行。兴致来了对你暧昧地笑一笑,下一秒就翻脸发疯。他就像把刀子,平时好好地收在刀鞘里,拈了副正常妥帖的模样待人,但但凡想走近哪怕一点,都会被锋利的刀口抵上脖颈
这是王瀚哲第一次看到高一栋谈起一个人的时候像一身刺都软了化了,只留下偏高的体温和有温度的心脏
高一栋,你这状态不对劲。
张秋实像是刚跑完步,汗水将软发打成一绺一绺的,发亮的眼睛往四处望。
“抱歉,来晚了。”他的肩被人轻轻扶住,高一栋拿纸帮他擦汗。张秋实不好意思地抿出笑,抬手想接过纸,却被动作带点强硬地压下
“怎么了?”素来心细的高材生觉察得敏锐,没来得及细细思索手指就下意识攀上了高一栋的肩,安抚地拍了拍。
高一栋嘴上说着没事,脑子里却一遍一遍地播放临走前王瀚哲跟他说的话——他说他被美色冲昏了头脑,说他把弱点暴露在城池之外。别号青岛教父的高老板难得被教训的这么厉害,条条框框的罪名压下来后他张张嘴居然只想否认老番茄不是他的小情人
他听不得这么个有些轻佻的词放在张秋实身上。
高一栋看了会儿跟前目光里揉了些担心的大学生,笑着薅了两把他的头发将他揽进怀里。
“茄哥,咱是朋友对吧?”
张秋实猝不及防被裹进怀里,蹭着他的黑色外套过了好久后,闷闷地应了声嗯。
9.
高一栋后来觉得自己傻,像个没有安全感的犬类非得要缠着那人讨个应承,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安心了很多。张秋实像难养熟的野猫崽子,得时时晃在他面前才能博得些亲近。
已经是朋友了嘛。高老板又开始忙于手上的工作,闲下来就给他温温和和的大学生打几通电话
“你在哪啊?”高一栋低眼看了看表,十一点多,比电话那头人话音先传来的是嘈杂的音响。他凝神去听也只听到张秋实在一片混乱里低声呜咽着不成调的歌
高一栋察出不对劲,操纵着车一拐弯偏离回家的路:“别挂啊,再唠会儿呗兄弟。”
他是在酒吧捞到的张秋实,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张秋实这次喝得有点多,骨头里叛逆的懒惰的劲全放出来了,像猫在半暗的背景里一下一下地磨着锋利的爪尖。高一栋不怕他,径直坐在了他身边还伸手帮着理了理衣领:“怎么不叫我?”
张秋实醉得深了,听了两三遍才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偏头扯了扯嘴角:“你没接。”
“抱歉。”高一栋想起开会时被自己顺手按掉的电话,垂下眼,手上利索地给他调成了特别铃声
黑发的年轻人模糊地应了一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他们在人声鼎沸里沉默着。张秋实嫌热挑了两颗扣子,俯身想去够远些的酒瓶。他动作幅度拉大时衣服走了样,被人拿住了后颈
高一栋眼尖,一眼看到了年轻人无意走漏的风声
黑色的纹路覆在肌理间生长,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出了十足的艳丽甚至是情.色
——这个人,看起来温驯得像鹿一样的乖学生,肩上正盛开着一朵妖冶的黑色玫瑰花。
高一栋一时怔愣过后,稀罕地摩挲了两下他肩胛骨处的皮肉,抬眼看他:“哪来的?”
“纹的。”突如其来的触碰痒得男孩一缩,那朵娇媚玫瑰的一角就又落回了白T里。
“我问你伤哪来的。”高一栋有些凶地横他一眼,市井深巷里摸爬滚打出来的男人一摸就知道不对
张秋实一时语塞
他再开口时神色便带着些自暴自弃,垂着眼笑了下
“我父亲酗酒。”
10.
张秋实聪明,一句话翻出两个意思。关于他肩上的伤和恐惧的酒。
“我不想喝酒,幻哥,”身材修长的年轻人弓着腰,几乎是蜷在座位上,眼泪一滴一滴地掉:“但是我受不住了。”
他挨过打,受过非黑即白的教育,叫人板正地挺直了背,告诉他要做一辈子好人。
好人?好人怎么做。公车上让座学校里助人,张秋实就是这么战战兢兢地长到大
一步都不敢踏错
因为他不想变成他父亲那样的人。
但好人并不总是有好报。
他们凑得很近,张秋实的泪烧在高一栋的衣服上,从衣尾一路燎到了心脏
“我做错了吗?”他坚持了一路的信仰,却因为越长越大而被数次放在地上踩踏。张秋实茫然地抓住了高一栋的衣袖,哽咽到说不出话。
“哥,我要选择酒瓶还是太阳?”
张秋实的善良太极端,他很容易累,很容易哭,很容易崩溃。也没想过自己。
他听到遥遥的一声叹息,然后整个人被抱进了怀里。那人揉他的头发,隔着衣服亲亲他的玫瑰花,声音叹在他的耳边却摸进了他心里
“选我吧。”
11.
电话打来的时候高一栋正在教张秋实抽烟
“喂?”年轻男人偏头把手机夹在耳边,边说边将细长的香烟亲手塞进青涩的男孩嘴里
张秋实仰着脸看他,纯冽的眼和嘴里与正经搭不上边的长条一起,显出份怪异的漂亮出来。
要命。
高一栋中肯地评价了两个字,伸手去够打火机。
“啊,嗯,对。”
电话那头的王瀚哲听得拳头都硬了,咬牙切齿地问:“一句话!晚上来不来?”
高一栋没空理他
张秋实叼着烟嘴,拿牙齿幼稚地咬了会儿才尝试着吸了一口。他吸得小心,却被呛得很猛。第一次接触香烟的优等生毫无经验,被呛得靠在男人的怀里咳嗽,把脸埋进高一栋衣服里。他的背脊颤动,像只受惊的小动物。
高一栋给人顺毛,轻轻拍着背安抚。等他缓过来点才接了他手中的烟咬进自己嘴里
“感觉怎么样?”
优等生下意识摇头,想了想又犹豫着点点头
高一栋乐了,抬手帮他抹了眼旁泛的泪珠:“矛盾文学奖啊兄弟?”
“味道不行,感觉很好。”张秋实稍稍抬起脸叫他擦得更方便些
高一栋懂了,笑了,手指往上就着姿势将人揉进了怀里
“这就对了嘛,还是得为自己活一点。”
12.
高一栋和张秋实同居这事儿还是王瀚哲自己发现的。
起因是他要去高一栋家拿文件,而高老板临时有事出门了
“让阿茄给你。”
?他妈的,说晚了,王瀚哲看着张秋实穿着拖鞋来开门的时候人都傻了
“你俩谈恋爱啊?”
“没。茄哥要毕业了没地儿住,来我这儿将就段时间。”
“啊,好,那你们早生……啊呸!友谊长存。”
王瀚哲看着端着茶回来的张秋实,匆忙挂了电话。
“王先生,”张秋实冲他客套地点点头,将一叠理得整齐纸张用文件夹包了递给他:“麻烦您跑一趟了。”
王瀚哲和他聊了几句,没敢多呆就起身走了。
真不一样啊,他转过身暗叹。
王瀚哲是见过张秋实的,偶尔这个将将毕业的大学生会来公司里找高一栋,坐在靠门边的沙发上等他下班一起吃饭。张秋实对高一栋,就算他说和别人一样的话做一样的事,眼睛里自然而然的亲昵和柔软是旁人都比不得的。
真配啊。王瀚哲忽然冒出的念头让自己都吃惊,转念一想又发现好像没什么不对
如果是张秋实配高一栋的话,那就正正好。
13.
住一块儿的伙食由高一栋负责,他嫌当代年轻人太瘦了,天天提早半个小时下班翻着花样做菜。
张秋实白。原先是看着有些病态的苍白,这段时间叫高一栋养得好了,颧骨上丰了些,白嫩的脸就透出点红来。
高一栋很喜欢揉他的脸。说话做事路过都要上手碰碰,在他正经说话的时候捏着他的脸迫他吐出些模模糊糊的字。每每弄得张秋实脾气再好也被撩出了火气,一爪子拍在高一栋的手背上
“啪——”
声音清脆,唬得路过的王瀚哲特地绕过来看了看:“咋回事儿啊兄弟?”
“没事儿,”高一栋被打了也不恼,伸出另一只手帮忙理着张秋实的黑发,漫不经心地应承:“茄哥家暴我。”
听得张秋实想再给他一拳。
他表白的时候也是揉着他的脸,让张秋实以为他在开玩笑
“阿茄!”
张秋实本来上天台收衣服的,却发现消失了大半天的人靠在灰色的墙上抽烟。他眯起眼看了会儿,嘴上说着我收衣服呢却下意识就朝他走
“等会儿再收。”高一栋把烟掐了,一直等人到了他身边才又开口:“阿茄想过谈恋爱吗?”
张秋实老实地点点头
男人这时敛了所有的轻佻,手指漫无目的地捏着他的脸,学着他笑。那种温和的,柔软的,眼睛弯成月牙的笑,张秋实只有对高一栋才露出的笑。
“想过和我谈恋爱吗?”
他学得很像,把那眼底温厚的爱意都模仿了十成十甚至更多。
张秋实又轻轻点点头。
高一栋就彻底绷不住了,笑着揉乱怀中人的发
“行啊,我俩活该在一起。”
14.
同居变成了名正言顺的同居,高一栋甚至耍流氓都得了正经名分
“茄哥肩上的花,到了秋天会结果吗?”
高一栋眼里浸着黑,两三下挑开人锢在锁骨处的扣子,细细摩擦着那道疤痕,蹂躏着那朵玫瑰花。
张秋实喘着气,身子都抖起来,手指抓上男人有些硬的卷发
“闭嘴。”他难得硬气,如果忽略眼角泛的红和水光。高一栋被看得心软,吻落在花的尖尖上。男孩子受不住,抵着他的肩眼泪浸满然后滑落,像弯满了又缺的新月,呜咽着抓紧他的头发。
高一栋到底还是疼他,就着上一个话题和他聊着枫叶和甜香来转移他的注意力,说他喜欢秋。
“秋天是我的,和秋天沾点边的就都该是我的。”
“你说对不对,张秋实?”
15.
他们在一起生活,和普通的情侣一样拥抱接吻,偶尔闹点情绪
“阿茄。”声音含了点逗弄的笑,还哑。
张秋实发现高一栋叫他名字多半是要逗他,等自己抬了头疑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就忍着笑摇摇头说没事,或者讲些漫无边际的话。
张秋实偏不理他,埋头理着自己的书,装作没听到抿着唇不说话
“生气啊?”年轻人利索地从墙上翻下来,亲昵地挤到他身边,一手搭在他的肩上,一手撑在桌子上看他垒了高高一叠的书,砸了咂嘴:“高材生。”
张秋实的手微不可查地一顿,抬臂就想把这个粘人精扒拉下来:“我整书呢,怪热的。”
“你是不是生气,啊?是不是生气!”
“没……某幻你把我书放下!某幻!!”
等到张秋实终于拿回他那本古早的《经济学原理》,已经是10分钟后了。高一栋看着抱着书本模样警惕的退役大学生,没忍住大笑。张秋实还顶着方才玩闹时翘得乱七八糟的发,恼得险些把书砸在高一栋的脸上
恼过后又觉得有星点的委屈,但细一想又知道自己无理。张秋实面上涨的通红,手指攥得发白。
高一栋看他那样就知道是真把人给弄难过了,忙不迭地凑上去一叠声地喊“且茄”。喊得张秋实绷不住,侧过头露了个笑
“抱歉,昨天回家晚了。”这人最知道怎么惹张秋实怜,扯了他的手掌心相贴地晃一晃。
张秋实心软了,叹口气,学着他的动作揉了一把男人的发:“不是这个。你回来的时候吐了半晚,身体迟早要搞坏的。”
“我很好养,自己也能挣钱,别这么拼好不好?”
16.
高一栋爱钱甚过爱女人,遇到张秋实之前提到高老板都先说他是市级劳模然后才说情场高手。
王瀚哲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拼,别人更不知道。
从小在市井里混迹出来的朝不保夕的野犬安全感缺失得厉害,他不谈恋爱,只有越垒越多的钞票才能给他一点安心。
张秋实太懂了,所以他寸步不离地跟着,温声软语地哄着。贴到高一栋心安了,刺软了,开了城门放他进去,咬着他的耳垂说爱。
张秋实会在高一栋情绪不对时给他一些肢体接触,攥紧指尖或是十指相扣,在无人的角落则直接给个拥抱,安抚地亲吻他的唇角。
他什么也不说,但他一直在他身旁。
“这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我就一直呆在他身边嘛,”张秋实很平静,像是在叙述理所当然的故事:“一年不行就五年十年,我就在这儿。”
“他只要朝我伸手,我就向他走。”
爱嘛,本来就是双向的。
17.
张秋实从他的天津朋友那听了个“咬秋”的习俗,觉得好玩就讲给高一栋听
“就是秋天吃西瓜好像,这名字好有意思。”
确实。
高一栋笑着搂过张秋实的脖颈,把嘴唇蹭在他的唇上
“嘶,你咬我做什么?”
“咬秋啊。”
“……”
张秋实说他这谐音梗好冷然后笑出了眼泪
而高一栋只想再咬一口他的秋天。
—END—
后记:拖后腿选手报道
叙述顺序杂乱无章,文笔太渣也没能写出他们间的漂亮氛围
很感谢你看到这里
抱歉,晚上好不了了
春和夏被老福特屏了
我火也起来了
【幻茄】风月场
◎ 幻茄only HE 真名预警
◎ 风流混蛋小野狼 × 沉稳内敛大狐狸
又名《我对我最好的兄弟这非一般的占有欲》
◎ 不要上升三次元!!!
如果这些都可以的话,那就开始吧
——————————————————————
1.
高一栋按亮了屏幕——十二点十三分
夜生活动物的狂欢才刚刚开始的时间。
他有些倦怠地靠回沙发上,歪着头看不远处在激情热舞的红男绿女,身影摇曳地印在墙上,音乐声震得他耳朵发麻
高一栋想了想,又重新拿回了手机,上下掂量翻弄在指间转出了花儿...
◎ 幻茄only HE 真名预警
◎ 风流混蛋小野狼 × 沉稳内敛大狐狸
又名《我对我最好的兄弟这非一般的占有欲》
◎ 不要上升三次元!!!
如果这些都可以的话,那就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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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高一栋按亮了屏幕——十二点十三分
夜生活动物的狂欢才刚刚开始的时间。
他有些倦怠地靠回沙发上,歪着头看不远处在激情热舞的红男绿女,身影摇曳地印在墙上,音乐声震得他耳朵发麻
高一栋想了想,又重新拿回了手机,上下掂量翻弄在指间转出了花儿
椅子与地面摩擦的响被音浪吞没,高一栋站起身往外走,冲天的喧闹声逐渐被抛之脑后,随之而来的是水滴敲击地面发出的声响,密密地织成一片
下雨了。
他的眼里也荡起了一水笑意
十二点十三分,夜生活刚开始的时间
高一栋重新按亮了屏幕,熟练地在拨号键上输入了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
不出所料的话
小少爷将手机抵在耳边,指尖轻轻叩击着机背
那人应该在一个小时前就睡觉了
他的作息很规律。
高一栋掩住眼里恶劣的笑意,愉悦地哼着歌
出人意料地,电话接通得很快
“喂,你好?”一把嗓子像是被温水浸过了似的,听着就让人觉得妥帖
没睡?
高一栋缓缓站直了身子
情场里向来是鲜花朝他奔涌而来的大少爷下意识抓住了字句逐个分析,敏锐地察觉到被对方掩藏得很好的倦意
高一栋的眉间压出了痕:“还不睡?”
电话那头似乎是笑了一声:“噢,你啊。有何贵干?”
“来接我,”高一栋低着头在原地晃圈,方才还持有的几分理直气壮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抿了下唇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雨太大了。”
几乎说完他就后悔了,这心虚的色彩太浓,显得欲盖弥彰
高一栋不安地揉搓了一下手指,脑子里一会儿是那人声线间拨动的疲态,一会儿是他温和的眼
现在都没睡,大概又是要熬个通宵了
“算……”
“你在哪?”
高一栋话登时吞回肚里,速度飞快地报了一串地名
“知道了,原地等我。”
高一栋听到钥匙碰撞的琐碎声和门关上的重响,还有那人临挂断前的匆匆一句
“外边冷,拿了外套再出来。”
2.
高一栋花了十分钟冲上去和那些一同玩闹的狐朋狗友们道了别,倒也没什么人敢拦他,大家调侃了几句也就轻易放了人
“高少今天那么早,赶着回去看金屋藏娇啊?”
高一栋笑着回身啐他们一口
雨确实是大,高一栋接过侍者手里的大衣,散漫地靠在门边看着
一辆车平稳地滑进他的视线
低调但贵得要死,这就是他的风格
张扬的大少爷啧了一声,起身绕到了驾驶位,敲敲玻璃,打了个手势
张秋实一挑眉,开了车门:“你要开车?”
“要不然放你在那儿疲劳驾驶?”高一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一手打着伞一手揽着他的肩把他往副驾带
高一栋调低了副驾的靠背,顺手将大衣盖在了张秋实身上
年轻的男人被临时叫出来当了一把未遂司机也没落了半分风度,穿得条顺规整,只是发上的一点湿使这个人拓出了些生活气
这点生动落在高一栋眼里被无限放大,最后坠成了一湾笑意
“没吹干。”
他随手揉了一把他的发
张秋实温吞地打了个哈欠,不在意地偏偏头:“嗯——待会儿回去了再晾晾。”
高一栋熟练地掌控车子的命脉,油门一踩车子便重新遁入雨幕之中
很久没开这么慢了
高家这个上海城有名的富贵少爷,吃喝玩乐样样精通,赛车自是落不下
高一栋爱开着赛车在环山赛道上与人争名,热烈地笑,享用这生命燃烧到极点的岌岌可危的浓厚快感。导致他平日里开车也开得又疯又狠,活像个反社分子。跟着他的几个都怕得要命,千求万求马爷饶大家一命还世界一片清净
也就张秋实敢让他开
高一栋侧头睨了他一眼,心想着这人是不是拿准了他不敢这样对他
身边的呼吸声落于平缓
这夜太深,窗外随意几抹光就能透进玻璃,落在张秋实的眼,肩,发上
他阖着眼,鼻梁挺直,轮廓温和。纤长的眼睫被照成振翅欲飞的蝴蝶,宽大的大衣盖在他身上,随着呼吸起伏微弱的弧度
这幅皮囊太漂亮
饶是高一栋从小到大见过了各路美人,冷不防还是会被慑到
他看得挪不开眼,错过了一个绿灯。直到灯光吻上张秋实眼底的青黑,堪堪吹散高一栋那点说不清的暧昧念头
高一栋收回了眼神,欲盖弥彰似的摸了摸鼻尖
3.
到家了。
张秋实躺靠在副驾上,刚睡醒脑子还有些糊
他迟钝地眨了眨眼,睫下一汪纯冽的湖泊看得高一栋心痒。放荡随心的小少爷凑到他身边,距离近得几乎要吻上去
“茄哥,我抱你?”
这混蛋笑得没心没肺,拿捏出了吊儿郎当的语气
张秋实拿细白的手指抵着他额头将他推远:“别,你酒气太重了,离我远点。”
他不满地哼了一声,却是乖顺地缩回了位置上安静地等他醒神
“高一栋,慢点。”
张秋实靠在门边扶着额,弄不懂为什么这人每次一到他的房子就像只撒了欢的狼一样到处乱窜
高一栋压根不理他,熟练地摸进了张秋实的房间。从他衣柜里拿出了自己的一套睡衣,又拨弄了下几乎占了大半柜子的花衬衫和各种艳丽服饰,满意地眯起眼
或许可以再添点冬装。高一栋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
“哥,你沐浴露快用完了。”高一栋白色毛巾还搭在脖颈上,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兜到张秋实身边,拖鞋踩出湿漉的水印
“嗯?”张秋实低头敲下了最后几行字,隔了几秒钟才回话:“知道了,明天去买。”
“一起。”高一栋在张秋实身边坐下凑近,把尚还濡湿的发蹭到他脖颈上,坏心眼地将说话间吞吐的热气呼在他耳边
年轻人几乎是瞬间敏感地缩成一团,眼角漫上漂亮的红晕
“高一栋!”张秋实咬牙切齿地低吼,奈何眼里水润的雾气却衬得他像个遭欺负的小男孩。温和的,成熟的男人被迫露出青涩的稚拙,瞪大了眼却拿他无计可施的模样。
太合他口味了。
高一栋一边躲张秋实的拳头一边环住他的腰笑
“你怎么从来都没变过。”
4.
张秋实是高一栋最好的兄弟,从小到大都是
张家和高家在生意上往来密切,当年甚至被醉酒指婚,发了话要是一男一女非得配成对不可
可惜了是俩男孩
他们的缘分混入了些命定和利益,感情也不见得单纯
高一栋几乎是被张秋实一手带大的
张秋实早熟,比他大了几月,就自觉担起了年长者的身份照顾,两人在一起的时间比谁都要多。
高一栋如今这幅不可一世的骄纵模样一大半都是张秋实一手惯出来的
“你们是什么关系?”
笔在白净的手指间转了一圈
“大概,你看过小王子吗?”张秋实腼腆地笑一笑,眼睛里却含了莫测的光
“某幻啊,他是我的玫瑰花。”
“什么?你问茄哥?”穿着印了夸张骷髅头T恤的不良少年抱着球,因为挑事斗殴还滚了一身伤,却罕见地极为认真地笑了一下
“就是阿茄啊。”
不是朋友,不是家人
是除了他,没有别人
5.
张秋实与他闹了一会儿就要站起身:“我喝杯水。”
高一栋顺手拿了茶几上自己剩下的半杯水递给张秋实,又重新窝回他身边
他像抽了骨头,躺倒在张秋实膝上,拿手指去摩挲男人的喉结
张秋实喉结生得精巧,时不时随着他喝水的吞咽动作而上下滚动
高一栋看入了迷,不知不觉支起身子凑近那寸白皙的皮肤,蹭了蹭又将脑袋埋进张秋实的颈窝里。
张秋实的味道是某种松树那样的清冽和馥郁,混合着他平时泡惯了的那种茶香,好闻得要命
高一栋禁不住诱惑,悄悄张开了嘴
张秋实像被迫抱了只大型犬,他轻轻揉了揉高一栋的发:“多大了,不要撒娇。”
“嘶——你咬我做什么?”
年轻的男人皱了眉,按住高一栋的脑袋。他的手指细微地划过善变的大少爷脸边,被这只狼崽子一口叼住
?
高一栋只是拿牙齿轻轻碰碰他的指腹就将他放走了,像是只奶狼邀请他检查检查新长出的尖牙
张秋实绷住了跑进眼底的笑意,面上依旧不咸不淡:“怎么了这是?”
高一栋平日里虽粘他,但到这个地步还是不多见。张秋实不免担心地又检查了一遍他的身体
这人小时候就这样,出门打架了不管赢没赢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往他怀里跑,不抱个半个小时不撒手,擦药都难
“失恋了。”高一栋又往他怀里埋了埋,眨眨眼想挤出几滴眼泪更显真实
张秋实眼里划过一丝无奈的淡笑:“你看我好骗吗?”
花心大少在最擅长的风月场失利,张秋实宁可去信这太阳打西边出来
“你少去招风流债。”张秋实知道这些都是你情我愿的事,但自家小孩有没有开窍都不一定就沾了一个排的前女友,总不是什么好事情
小少爷漫不经心地点头应着,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6.
“对,你睡哪?”张秋实走了两步回身问他
高一栋窝在沙发上打游戏,正在紧要关头,头也不回地扬声:“往你床上加个枕头。”
向来花里胡哨的衣服因为主人在沙发上毫无形象的坐姿而起了皱,精心打理的发型也被蹭得翻卷,乱七八糟地垂在男人的颊边。成年男性毫无顾忌地翻出大男孩的样子,像素来警惕的猫咪在信任的人面前袒露柔软的肚皮
张秋实看得有趣,又返回去眉眼弯弯地揉了揉狼崽子的脑袋:“再打一把关灯啊。”
“别走别走别走,”难为了高一栋手指翻飞还能抽着空一把把张秋实的手臂抱在怀里,眼睛紧张地盯着屏幕嘴里叨着碎碎念:“等我下等我下我快好了我快好了!”
“wooooh!!!牛不牛!茄哥!牛不牛!”
高一栋眼里淋漓畅快的笑意被灯光晃得发亮,多年的习惯让他随手将手机丢在沙发上,三两步跨到张秋实身后整个人压上去
“茄哥。”他偏头,将双臂缠上身下人的脖颈,皮肤的热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亲密地相贴,他有些幼稚地振振有词
“你关灯。”
7.
高一栋给了张秋实太多例外
如果说张秋实的滴水不漏只让他对高一栋的特殊和宠溺牢牢地锁在眼底,是只有抓住那点蛛丝马迹仔仔细细地查考才能翻出半泼滚烫的海。
那么高一栋对张秋实简直就是春光底下明媚灿烂的太阳花
“马爷,给个话。那叛徒怎么说?”花少北一手撑着头,一手摆弄着棋盘上黑白分明的棋子
高一栋随意地扫了一眼就没了兴致与他继续下,松了松腕骨,骨节分明的手指抽烟点火,神色恹恹:“叛徒能有什么下场。”
“可他毕竟是老人了,这么做……”
“笑话,”高一栋的喉咙里滚出一声笑来,他熟练地吞吐了个烟圈,桃花眼里浸了肆意的癫狂,被那泪痣一点就构了副勾魂夺魄的画:“你是觉得我怕他,还是他们?”
“弄,弄不死他你也离进坟不远了。”
花少北看着椅子一推往远处走的高一栋翻了个白眼
要不是他顶头上司,这崽种迟早给爷死
不对啊,还有件事啊我靠,一时没看住,那混球又死去哪了
花少北不做他想,下意识将视线移向了人群之中正在和人说话的张秋实——那人好找得很,整个乌烟瘴气的场子独他一个看着清冷卓绝,像轮蓝盈盈的月亮
果然。花少北眯起眼以张秋实为圆心往外辐射,很快就找到离了一段不远不近距离却面向月亮的大少爷
战斗型的人才直觉从来不会差,而高一栋望向张秋实的目光浓烈到让花少北这个人类情感绝缘体都为之感到心惊
完犊子,他想
某幻,你知道你眼里生了丛狂热得要死的玫瑰花吗
8.
“阿茄看什么呢?”
方才将来寒暄的人送走,只是在原地发了会儿呆的张秋实被人从背后自然地揽住,男人玩笑似地左手扶住他的肩右手搂过他的腰,像把张秋实整个人都揣进怀里
张秋实抬手不轻不重地撞了他一下:“高先生,我个子不高倒也不必这般提醒我。”
高一栋闷哼一声,干脆把脑袋也埋进张秋实的颈窝里,抵着他的肩笑:“噢。”
啧
张秋实拍开他的手,起身去拿放在桌子上的表
而高一栋顺着方才张秋实的目光所向看去,眼神定在了一个姑娘身上
好认得很,白裙黑发一身仙气飘飘,与周遭的灯红酒绿简直格格不入
高一栋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
“张先生喜欢那款?”大少爷轻佻地抬了抬下巴,指尖勾起打火机的盖就点燃了烟,烟草燃烧的一缕薄烟模糊了他眼里暧昧不清的光点
“嗯?”张秋实一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朝那微微眯起眼看了一会儿才点点头:“挺好看,气质很特殊一姑娘。”
高一栋的唇间散了一口烟,咬着含糊的尾音笑:“噢,是吗。”
那么,你喜欢她?
9.
“啧啧,高家那个又换新了。”
“啊?他上个月谈的不还是另一个吗??”
“高少,我认为这款樱桃酒也好喝。”女人的声音和气息的甜腻成正比,还是那一身白裙,魅惑隐在清纯里
高一栋欣然接过,熟练地挑起眼,泪痣在灯下被映成温柔无限:“我的荣幸,小姐。”
张秋实在一旁觉得自己就像个偌大的发光体,留也不想留,走也不能走
高一栋拿“他喝醉了要茄哥送回家”的借口将张秋实摁死在原地,当着他的面与其他女人调起情来倒是一点都不收敛。情绪向来滴水不漏的张秋实几乎被气出笑来
王八羔子
“怎么样,茄哥?”女伴去上厕所的空档,小少爷就自然地略过张秋实实在算不上好的脸色,亲昵地凑近他
张秋实叹了一口气:“你觉得好就好。”
他甚至怀疑他的某幻在针对他。每次察觉到他好像看上了某个女生,第二天就会出现在高一栋的身边。高一栋还要笑嘻嘻地凑在他身边装傻卖痴,眉一挑眼一弯笑得比他女伴还好看
张秋实找他谈,问得直白他回得也直白
“你这样看,是不是就没那么喜欢了?”
听得张秋实恨不得把他摁墙上揍一顿
高一栋看着他茄哥躺靠在沙发上不再理他甚至散出了生无可恋的气场,忍不住了,侧过脸无声地笑
阿茄啊,阿茄。
他俯下身把赌气的人细碎柔软的额发拨到一边,指尖一路向下路过男人的眼尾唇角,最后扣进张秋实的指间,讨饶地揉了两下。
张秋实闭着眼装死,也是怕了自己这一看高一栋就心软的坏毛病。
有什么办法呢,他想。心脏像被塞满了酸胀的棉花
没有女朋友就没有罢
反正他除了玫瑰也养不起其他的花了。
从远处看两个形貌昳丽的男性几乎没有距离,标准的亲吻姿势被光怪陆离的光线一染,就腾出了四溢的暧昧
偏偏他们自己毫无所觉
女人站在远处,看看那光景又看了眼手机短信
——钱打在你账户上了,以后还请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合作愉快
OK。她耸耸肩,从前台拎了包就走
30万一晚上,富家公子的钱真好赚。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这个“我们”
到底是指他们那一群人,还是那个状似温和的贵公子?
10.
有很多人问过他们俩的关系
而长大后的张秋实,再无法像幼时弯着澄澈的眼,轻而易举地脱口而出玫瑰花
“是很好的朋友。”他笑着,嵌银的眼镜框在灯下转出光
于是众人的目光转向高一栋,惊讶地看到不驯的少爷收了尖牙利爪,老老实实地点了头
“不是很好,”高一栋替张秋实抹平领带的细微皱痕,桃花眼里褪了鲜血淋漓的疯意,漫上了和身边人如出一辙的熨帖的海:“是最好。”
小少爷那样平和,甚至有些温柔地站在分寸得体的商人身旁,像是被大人带着出门的孩子,乖的不像话。单是这幅样子把一众人惊得舌桥不下,当即就想道一句张老板教子有方
“朋友?某幻你疯了?!”
花少北手一颤,几万的酒差点磕地上:“这么多年了,你敷衍我也走心点成不??”
他认识他们的时候不早不晚,算来也有五六年。
“我也觉得阿茄应该更像家人。”高一栋托着腮想了想,唇角抑制不住地弯起点笑来。他拿手捂住眼餍足地叹:“赚大发了。”
花少北凭着些心理学的皮毛,拿了高一栋的声色掂量,然后不可思议地发现
这人不知道
他居然真的他妈的不知道!
我靠。花少北低骂一声,几乎想揪了人的衣领把他头摁进冷水里洗清醒
他他妈居然真的以为他对他茄哥那病态的占有和依赖,来自于近似亲情的友情里?
这怎么办
花少北脑子乱成一团,几乎声音都变了调:“啊,朋友,朋友好啊。”
“那番茄要是有一天结……我的意思是,谈女朋友了,你什么感觉?”
高一栋依旧放松地笑,手指轻轻点着桌面:“那就谈……”
“不是你的那种谈,”花少北猛地加重了语气:“不是塞满票子的利益互换,是如果……”
“他真的爱上一个女孩子了呢?”
高一栋瞳孔猛地一缩
11.
当高一栋回过神时,他的手死死地拽着花少北的领子,横过了大半桌面将花少北狠狠地扯过,手指扣上了他的脖颈
花少北脸涨得通红,索性也不管了拿了一瓶子酒就砸在他身上:“高一栋!!你他妈的干什么!崽种给爷死!!”
高一栋恍若未闻,冷静得有些不正常:“你再说一遍。”
“我让你死!!!!”
“上一句。”
“噢,”花少北似是抓住了他的把柄,喘息着笑出声:“我说,茄哥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你怎么知道。”
“我上午听到他打电话,他说他……”
“哐——!”
开门声使话音成了无疾而终,也拯救了花少北的脖子
“高一栋,你想做什么?”
“这话不该问我。”他顺势松了手,却依旧背对着大门
“花少北出去。”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两个人。
门外的光线簇拥着进来,抱了门边的那个人满怀。高一栋没有回头都能想象到那人被照得有多漂亮
“茄哥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这简直不像个问句,字咬得极重,声音发涩发哑
高一栋发誓他没有在落泪,没有在哆嗦,没有在哽咽
只是哪朵风不长眼,染红了他眼边
“某幻,我要结婚了。”
高家不是个出草包的家族,手底下黑白通吃。到了高一栋这脉,这疯子直接头也不回地一头扎进黑里,鲜血淋了一脑袋也不管,执意拿这黑色的淤泥养出了朵纯白的花
他是真的把自己能给不能给的都通通塞给了那门边上的先生
“来当伴郎好不好?”
高一栋闭了闭眼,咬紧了牙,他心上野草疯长,眼里浸了疯狂的无望:“张、秋、实。”
你怎么不干脆弄死我。
12.
“茄……茄哥。”
张秋实一个人坐在化妆台前,西装勾了身线。他一眼看见门边犹豫着踱步的花少北,挑了挑眉:“怎么了?”
“某幻他……还没有消息吗?”
几个月之前的那场闹剧,最后以高一栋的平静收尾
“知道了,茄哥,我会去的。”男人轻微挑起了眼,眼尾红还妖冶着,声音已然冷却
“祝你幸福。”
啧。一副不让人放心的精神状态
张秋实若有所思地拿指尖敲着桌面的样子落进花少北眼里,他总算知道高一栋那个神经胚子每次算计人时的小动作是从哪里学来的了
“你联系得到他吗?”
花少北沉默地摇了摇头
电话不接,也不着家,这么一大个人死活就是人间蒸发。
更恐怖的是
花少北一脑子乱七八糟的思绪,甚至分不清担心谁更多一点:“番茄,你做好准备了吗?”
他今天一定会来,而且多半当的不是伴郎
搅弄风云惯了的商人稍稍眯起眼,笑了一声:“我随时欢迎。”
13.
唔,头有点疼
张秋实艰难地睁开眼,却只能映出一片黑。他的长睫被布料压得微翘,视觉被剥夺扩散了他的其他感官,比如
唇上柔软的触感
张秋实坐在一把高背椅上,手被缚于椅后。他努力仰了头想要挣扎,作用却微乎其微
“阿茄应该知道我是谁才对。”男人不舍地离开他的唇,眷恋地蹭蹭:“哥今天很好看。”
张秋实的婚礼西服确实好看,剪裁得当勾出了他线条漂亮的腰身,这会儿被束缚在椅子上随着愈加剧烈的呼吸起伏。黑色衬出了他瓷白的皮肤,面上蒙的黑纱好像也经过了精心挑选,呈出一副清高者落难的汹涌反差来
狂热的信徒拿唇齿膜拜他的神明,咽下了细碎的呻吟
挣扎不过的张秋实索性靠在了椅背上,唇角牵起冷笑:“怎么着,想搞死我?”
“我怎么敢。”高一栋夸张地笑了一声,攻击点转向张秋实白皙的侧颈,丢弃了所有调情技巧,只是最原始的舔咬,像成年的狼给猎物标上记号。
他吻得专注痴迷,遑论张秋实说什么都不痛不痒地笑一笑,听得不高兴了就咬得深些,留下一个嫣红的印子
张秋实甚至动了一脚把他踹开的念头:“高一栋,你属狗?”
“汪。”
……啧。
张秋实是真拿这人没办法了,他高一栋简直就是天派下来克他的
“我叫你哥,幻哥,搞快点,兄弟赶着回去结婚。”
高一栋猛地一顿
说实话,他很乐意看到抿着唇像个少年一样冲他无所顾忌的张秋实
但那个乐意绝不包括现在。
“和我在一起不好吗?”他紧紧地盯着那被吻得艳红的唇,有些癫狂地歪头扯出一个笑:“我和你22年了,哥,就算要结婚……”
“不是也应该跟我吗?”
“陪你长大的是我,给你铺路的是我,心甘情愿低头的也是我!”
高一栋的语速逐渐加快,理智也随之失控:“你他妈到底为什么要抛下我!”
不怪他疯成这样,实在是几个月来翻来覆去只做一个梦,睡时昏沉醒时泪的。疯算什么,高一栋只觉还能撑到如今那都是他意志坚定
他梦里什么都没有,白茫茫一片,张秋实就是这白里生的唯一色彩。这人穿着半旧的蓝灰色T,高一栋两年前送的,眼里唇边的弧度比云朵还软。
明明前路是一大片不详的浓雾他也只是笑,朝高一栋招招手:“走啦某幻,回家。”
于是高一栋真的就跟他走,甚至觉得走一辈子也很好。跟他去哪里,看什么听什么做什么,都挺好的。
但是
高一栋再抬头时,这画间就换了色。男人褪了蓝灰色的温和,拿了席黑色西装,与一个看不清脸的婚纱白披女人相对,正垂头听牧师的唱词
“某幻,抱歉没办法出席了,我爱人她身体有些不舒服。”
“某幻,我爱人她想去到处走走,公司可能得你帮我看着点了。”
“某幻,我爱人她要生了,记得来满月酒。”
梦里的时间像他指间的沙粒那样流逝得迅速,他好像眨眼就走完了张秋实的一生。高一栋被无数声的“我爱人她”扎得差点站不起身时,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向了别人身边的坟墓
你怎么可以这样啊。
他眼角忽得浸出泪来,大颗大颗地往下坠
张秋实,你怎么可以这样啊。
14.
明明是他发疯,如今伏在膝上哭得比谁都可怜
张秋实叹了口气,磨了许久手腕都勒出了血,总算是将绳子解开。他暗咐一声这么多年在黑帮少爷身边没白呆,一把扯了蒙在眼上的料子
高一栋没拦,默然地趴在他的膝上,死气沉沉,只有不断加重的湿意昭示着他还活着
咬人还搁这儿可怜兮兮地眨眼。张秋实咬着牙,一把揉乱了膝上人难得规整的发——狼崽子不按常理出牌。
他没在现场布人就是为了他杀到那儿时能解释解释清楚,顺手看看能不能让人开了窍
得,窍是开了,人也疯了,现在他的人都还没找来,该称一句不愧是青岛教父。
张秋实下了狠劲逼高一栋抬头,高一栋没多做挣扎,动作甚至算得上顺从
他红润着眼睛看他,平静和绝望在里面撞出了一面深不见底的海。张秋实下意识放轻了动作,柔软的指腹抚过他的眼角,又气又心疼
他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
年长者垂下头靠近,拿唇去贴他的唇角,生涩地舔舐掉滚落的雨
高一栋猛然睁大的双眼和里边簇然而起的光亮真的太好看,好看到张秋实觉得这场被砸了戏台的剧也算赚大发了
非常抱歉
张秋实闭了眼承受狼崽子倏然热烈的吻,手指安抚地揉揉他的发顶
我也爱你。
15.
“就这?”男人不满地摔了手里的牌,眉一挑险些越了桌子去打人
“那不然还要怎样。”张秋实慢吞吞地呷一口茶,一眼看透了对面人的虚张声势,也学着他挑一挑眉:“别借这耍赖,高一栋。”
剧本很简单,左右不过一场交易
张秋实和那姑娘达成合作,帮她敛权搞掉她那父亲哥哥。家族洗牌是场大仗,这场婚姻不过是记麻醉针
“所以,你是真要和那女的领证?”高一栋眯了眯眼,猫似的转着金的眼睛里露了些危险笑意
张秋实敲敲他的脑袋:“傻。连婚礼都只是走个过场。那姑娘有喜欢的了,我本来就只是去露个面完事儿的差事。”
结果是怎么样的大家心里门儿清
高一栋有些心虚但并不完全心虚:“那你之前都不跟我说!”
“你会答应?”张秋实冷笑一声,按着指节发出令人胆寒的响:“而且……”
他声音忽然低下去,眼睛里的黑夜吞没西落的月光:“我也想看看你什么反应。”
我可以是你的朋友,但前头多少得有个修饰词
张秋实知道小狼黏糊的依赖和深情,却拿不准这几分情感到底是稚鸟的惯性动作还是他的爱意所铸。
而高一栋更离谱,从来没有人教过他什么是爱情
两个不懂风月但深陷其中的神经病拿自己作赌,在风月场上非要拼个死活
索性,他们赢了。
—END—
后记:
祝高考的各位金榜题名,能去到想去的地方
本来想搞个短点的,大家凑合着看吧
叙述顺序杂乱无章,文笔太渣也没能写出他们间的漂亮氛围
很感谢你看到这里
傍晚好
对正文已经结束了,看到这行字你们大概已经知道我又遭遇了什么。有请下一位受害人 @与树白
白哥!你的品行,犹如明灯一样指引我前行!你的智慧,犹如玛丽阿姨草莓蛋糕上的巧克力一样,让人觉得充满希望!我对你的爱,就像拖拉机上山,轰轰烈烈!像黄河的水,滔滔不绝!白白真的是很能让人感到安慰的存在,是很可靠的人啊。文笔巨绝无比是我觉得我写多少夸夸都不为过的好,浪漫主义真的戳我心肺管子。纸笔之下就是一个星河永昼
我永远喜欢与树白!
我以为我色子只是一时不行,没想到是一直不行.jpg
【幻茄】您完全不告白是吗
*灵感来自时光代理人(好看
*之前锁的,进行了一个大改
*真名预警
*请勿上升
高一栋愣愣地看着Lex,脸上的震惊一览无余,指指自己又指指他,疑惑哽在喉间无从下咽又难以吐出,看上去憋得很难受。
而对方则是完全相反,甚至还被高一栋的反应给逗乐了,他贴心地提醒道:“也许你不用憋气,死人是不需要呼吸的。”
“你为啥会在这儿啊。”高一栋终于把问题抛了出来。
“我也不需要呼吸呗。”Lex乐呵呵地亮出了自己的翅膀来告诉这位朋友自己不算活人的事实。
没怎么见过阴间世面的朋友瞪着眼看自己,张张嘴又憋出一句:“这么酷...
*灵感来自时光代理人(好看
*之前锁的,进行了一个大改
*真名预警
*请勿上升
高一栋愣愣地看着Lex,脸上的震惊一览无余,指指自己又指指他,疑惑哽在喉间无从下咽又难以吐出,看上去憋得很难受。
而对方则是完全相反,甚至还被高一栋的反应给逗乐了,他贴心地提醒道:“也许你不用憋气,死人是不需要呼吸的。”
“你为啥会在这儿啊。”高一栋终于把问题抛了出来。
“我也不需要呼吸呗。”Lex乐呵呵地亮出了自己的翅膀来告诉这位朋友自己不算活人的事实。
没怎么见过阴间世面的朋友瞪着眼看自己,张张嘴又憋出一句:“这么酷炫吗兄弟,你居然瞒我到死我透。”
似乎是回味了一下后恍然大悟,接着用阴阳怪气的语调调侃道:“怪不得蕾大明白啊,原来是全知视角。”
“行了,还贫。”Lex笑着。
“所以我会去哪儿啊,天堂?地狱?还是直接投胎。你会不会把我心脏挖出来放天平上和羽毛比重啊。”
面对好奇宝宝般的一串连问,Lex确信高一栋确实是第一次当死人,无奈:“你要真这么顺利的话还有我什么事儿。”
说着便不知道从哪里端出了一碗汤向他递去,表情也渐渐认真起来:
“真没事儿就喝汤走人,我权力还没大到能留下你。
“还有心愿的话――
“兄弟可以让你走的安心点。”
话题变得严肃,Lex一番话让他不得不对此机会提起重视。
高一栋望着碗里的液体试图想出个所以然。
心愿?
游戏区up主,平时搬搬砖,闲下来就发展发展自己的艺术追求,空下来就谈谈浪漫。一直坚持着自己想做的,没让心里那位浪漫的艺术家饿着。
身边的朋友也都不错,志同道合,一起做着在别人看来疯狂的事情,陪自己度过一个又一个夏天。父母也挺开明,像自己这样死前还是兄弟守床前陪着的,二老也从来没催过对象这种事,说自己的小幻开心就够了。
大病的时候 微博啊 b站啊也都让人料理好了,遗书的原稿在医院,也已经让怪异君收好
哦,还有拽拽,小家伙,想到刚来家里那会儿可闹挺,现在都会主动飞身边蹭蹭自己撒撒娇了。可惜没法再陪它了啊,中国拜他们应该会帮自己把它送父母那儿吧,可别给它冻着,上海最近那么冷。
冰箱里还有几瓶留着给茄哥来家里喝的可乐,好像嘱咐过隔壁花绕北了。
如果忘记了爷就托个梦。
高一栋点了点头。
再不行的话老蕾还在呢,传个话不过分吧。
“不是。托梦?就这?没了?啊?”Lex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面前这个和自己完全不是一个频道的人,气得牙痒痒。
“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我没说出来啊。”这时还在感叹Lex能力酷炫的高一栋仍看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般气急败坏,眨眨眼开始回想自己刚才的心理活动到底是漏了哪里。
“全,全知视角嘛。”一下有偷窥人换衣服的心虚感,见Lex绕着高一栋转了个圈,态度好了不少,“真忘了的话,兄弟帮你回忆回忆也无妨。”
他伸出食指在空中画圈,几粒星光随着指尖流动,一下变出了几张照片。那是放在高一栋衣柜最后一层盒子深处的合照。
一共三张。小时候的,上了中学的,婚礼上的。
照片上的笑脸与记忆中的重叠在了一起。
“某幻不要挑食啦!”
“可以啊某幻,这球打的。”
“我结婚啦某幻,来当我伴郎吗。”
他突然觉得自己安静了很久的心脏又跳起来。
那是他喜欢了几十年的张秋实。
Lex抬眼看着面前的这个人,没了血色的脸此时看起来更加阴沉,嘴抿成了一条直线。他满意地点点头,把照片放入他怀:
“没见到最后一面。
“就连藏了几十年的暗恋也没在他来看你的时候说出来。
“都有朋友以上的想法还情愿做兄弟的只有你高一栋了。”
是啊,朋友不甘,恋人不敢。似乎是这份爱意藏得太久,逐渐发酵成了习惯,让他在被询问心愿时对此毫无意识。不是不在乎,是已经平常到融入了自己的生活,无从开口,不知该如何表达,却处处有迹可循。
Lex的每句话都在把他往更深的黑里推,不过又一把将他捞了回来:“别怪兄弟不帮你,死亡不可逆转,但我可以让你回到某个时间节点。”
他指指照片:“放弃了这次,下次可就是下辈子了。
“真不打算说出那句话吗。”
高一栋看着三张照片里的他们,此时突然感受到了几分近乡情怯。拿照片的手紧了紧又松开,像是在心里同自己打了场架,最后还是松了口:“……那……麻烦了。”
Lex听后笑了,上前给了高一栋一个拥抱,说了句祝你顺利,便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接住他的不是邦实的地面,而是漆黑的深渊巨口。失重感将他裹住,身体不受控制地直直往下坠。他试图发出点声音却无果,像是被扔进大海的旱鸭子无法呼救,周遭只剩黑色,只能无力地等待裁决。
好沉。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分钟?一个小时?还是一个世纪,又或许只有一秒。耳边传来了设备的滴滴声,他终于落到了病床上,医院天花板的灯照得他眼睛难受。呼吸和心跳,以及自己身上的温度都在提醒高一栋,他回来了。
他有些艰难地支起自己的身子,看看身上的病号服,又看看头顶的吊瓶,当他还在思索今夕是何年时,床头的手机正好响了。
“马大头醒啦,瓦们在接你路上了。”
“啊,好。”
“唉人家张秋实大喜的日子你居然还有半天是躺在病床上的,行不行啊高一栋。身体现在感觉咋样?”
哦,原来是这天。
第一次治疗后的出院,也是那个人结婚的日子。
高一栋被火急火燎地套上了西装,头发也被随便打理了一番,好让他看起来精神些。虽然人还有些虚弱,但看不出什么大问题。
张秋实正在镜子前整理着装,他左看看右看看,不停检查着身上有何不妥,看上去有些紧张。
当然紧张了,结婚啊。高一栋笑了
又想起Lex说的话,闭眼深吸了口气,抱着早死早超生的想法上前拍拍张秋实的肩膀:“……茄哥,想和你说件事儿。”
心脏跳得厉害,好像一会儿要结婚的人是自己一般。
张秋实这才注意到高一栋,回过头,那双被化妆间灯光照得亮晶晶的圆眼朝他眨了眨,笑得温柔,刚才的紧张劲儿好像一下荡然无存:“来啦,还好吗,不舒服可别勉强。”
一开口就是关心的话,高一栋突然感觉嘴里一股涩味,苦得叫他鼻尖一酸。
还好吗。
不好。高一栋看着面前的人,心里默默的回答。不好。
张秋实没注意到高一栋的情绪,没等他说话就上手整理他的领子。见他一边帮他重新绑领带,一边嘴上说着嗔怪的话:“这领带谁给你绑的啊,这啥玩意儿就往脖子上挂,是王瀚哲吧,亏他整得出来。”
高一栋被这一动作吓得愣了一下,也不敢推辞,手绞着衣角小心地看着张秋实,又不敢打量得太直接,眼神飘忽着无处安放。
茄哥睫毛真的很长。他看了会儿又马上移开了眼。舔了舔唇,心想是大概时候了,再不说我就要裂开了:“我想说……”
“诶茄哥,好没,要上去了。”花少北从外面往里探出个头,对他俩眨眨眼睛,“某幻你在这儿啊,记得一会儿来找咱,就前面几桌。”
“好,马上。”张秋实正好把领带打好,轻轻地帮他塞进外套,又在领带上拍了拍,“这样就好多了。”
顺便送给了他一个满意的笑脸。
“哎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结婚呢。”花少北笑着调侃完便走了。
张秋实也不避讳,反而笑得更灿烂了:“那我先去了,你刚才有话想说?等我下来之后再说还是……?”
“不,没什么。”他摇头。
高一栋又一次亲眼目睹了他与他的那个女孩喜结连理的过程。
女生,不,是女人,她很漂亮,和张秋实很般配,她一定会是个好妻子,而张秋实一定也会是一个好丈夫,他们的孩子一定很可爱,他们的未来一定铺满鲜花和繁星。
Lex用肩膀轻轻的撞了撞失神的高一栋:“怎么了?”
他这才回过神来,看着Lex疑惑的表情,想到这个时空的Lex哪会预料到自己是死后来告白了却心愿的,挠挠头:“没啥,就有点累。”
“确实,毕竟刚出院。”Lex给高一栋满上新的牛奶。
“新——婚——快——乐!”所有人对两位新人发出最诚挚的祝福。司仪激动的说着词,灯光换着颜色在室内乱舞,最后转为暖色聚在台上的两位主角身上。他们身后的大屏幕放着新娘从小到大的照片,稚嫩的小女孩到落落大方的少女,看得伴娘红了眼眶。
再是张秋实的part,同是记录了成长的照片一张张的放映着。高一栋看着那些照片,心道:
这是小时候和自己出去掏鸟蛋不小心摔倒疼哭了的张秋实,这是拿了奖后收到自己一颗糖作为礼物乐的开花的张秋实,这是因为和自己堆了一天的沙堡第二天被雨淋没了而生气的张秋实,这是跑了一天步累坏了的张秋实,这是18岁生日的张秋实,这是毕业了的张秋实……哦对了,毕业这张还是自己拍的呢,那时候是跟着叔叔阿姨作为家长进校的。
说是他哥,保安才放人进去。高一栋想到这儿勾起了嘴角笑了。那家伙知道了还不服气,一边当着爸妈的面阴阳怪气的一口一个“哥哥”,一边回去之后非让人把他好哥哥都叫回来才开心。
最后是新郎新娘两人相识相知相爱以来的点点滴滴。
“走了去外面放烟花!”花少北拉着自己室友往外面跑,迫不及待地去完成下一个流程。高一栋一步三回头,隐约看到踏出大门前,台上的年轻人朝自己这儿笑了一下。
“你躲开点嗷,我要点了。”花少北小心翼翼地拿着打火机靠近那堆烟花炮仗。
“行不行啊要不我来?”王瀚哲撸起袖子去帮忙。
人们挤作一团,高一栋悄悄退出来,垫脚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挤来挤去历经万险终于到了张秋实身边。对方见是高一栋,笑容更深,和他猜着这玩意儿到底什么时候能放出来。
见烟花腾空而起,划过黑幕留下一瞬间的光彩,火光接连着流下来,看得宾客们眼花缭乱。
我爱你。
他在烟花盛开之际小声说着漫长却简短的爱恋,只留下了烟火绽放的声音。
烟花一朵接着一朵冲上天去热闹得很,张秋实捂着自己一边耳朵偏过头问他刚才说什么了
”我说!张秋实要幸福!”
“啥啊。”他笑,“好!高一栋也要身体健康!”
最后到了抛花球的时候,新娘掂量掂量自己手里的捧花看了一圈,好像锁定了什么,甜甜一笑,转过身,放手一抛。原本在跟花少北讲话来转移注意的高一栋被精准的砸中,或者说可以说得温柔一点,是精准的落在了他的怀抱里。
“好耶!!”
所有人都拍手叫好,最起劲的当然是张秋实那几个。大家都希望高一栋可以早日找到自己的幸福。
高一栋拿着捧花,顿时觉得它有千斤重,重得他拿花球的手微微颤抖。
他看向台上的新人,扯出了一个笑。
可是他的幸福正穿着一身西装,身旁有婚纱相伴。
婚礼结束之后,高一栋去找了Lex:“那什么,老蕾,你推我一把。”
“啊?”
“我要去下一张照片了。”高一栋低头摸着捧花的花瓣,笑得有些无奈。
Lex沉默了会儿,大致是明白了,轻轻地拍拍他的肩,没多说什么,再次猛地一推。
他又掉进了那片黑暗里,孤独充斥着他的视线,手里的捧花在下坠的过程中一点一点的化为粉末,如同烟花绽开后的火光飘散在空中,从他指尖流走,最后只剩他一人。
那所谓的祝福和幸福,在这片黑暗里就像沙,高一栋一点也没握住。
这次落在了校园的塑胶操场上。
身体突然的轻松感让高一栋心情好了些,到底是十七岁的身体啊。
“小心!”
王瀚哲朝他那儿吼了一声,可是来不及了,一个篮球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直直的向高一栋砸去。
我怎么刚来就要被砸。这是高一栋的第二想法。
一只节骨分明的手一巴掌捏住了篮球,正正好好地挡在了高一栋脸的正前方,这让他能清楚地观察到那只因运动而青筋暴起的手指尖都泛着粉。
好看。这是高一栋的第一想法。
“怎么突然就坐下了?”张秋实捏着球蹲下来柔声问道,“人不舒服?中暑?要不要休息一下?”
又是这样,他总是开口就能让自己酸鼻子。
高一栋怔怔地看着张秋实的脸,少年的汗珠还还挂在双鬓间,有几颗滚进了衣衫,隐约露出的锁骨和皮肤让他一下子失了语。
“咋了别吓傻了兄弟。”花少北也跑来询问情况。
高一栋缓过神,赶紧站起来,挠挠发带借口说昨天没睡好,接着抹了把脸 活动活动筋骨,凭着肌肉记忆来了几场篮球赛,效果还不错,进了几个三分,还在最后一球和张秋实打了个漂亮的配合。
“可以啊马老师,状态找回来了?”张秋实跑来和他击了个掌,又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往自己这儿靠。
“还行吧。”高一栋扬了扬嘴角,任对方高兴勾着自己,顺便去树荫下拿了瓶水递去,两人笑嘻嘻地打趣着。
他努力地转移着注意力,不让自己去想婚礼上的张秋实和新娘 还有那束捧花。
待时机差不多了的时候,高一栋靠着栏杆开口道:“茄哥,我想跟你说件事儿。”
“嗯?你讲呗。”张秋实大口地灌着水,露出的线条让高一栋也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自己的喉结。
“我喜……”
一声呼喊打断了高一栋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番茄!你在这儿啊,今天下午有个会议……”
老班横插进他们两人之间,带着一份资料跟张秋实比划。
妈的。
高一栋感觉自己这辈子没那么无语过。
太阳穴在突突地跳。
在老班一番输出后张秋实答应下来,认真地将文件整理好放进旁边的书包里之后探头问他刚才想说什么。
老班炙热的目光和张秋实的话一起投来,高一栋僵着身子,把话硬生生地狠狠咽了回去:“我说我xi...星期天想找你去图书馆写作业哈哈。”
对方疑惑地皱起眉歪头看着自己。见高一栋心虚地挪开眼,他也只点点头,没再多问。
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写下生涩难懂的公式,风扇在头顶嘎吱嘎吱地转,敞开的窗外传来聒噪的蝉鸣,风携着阳光的温度有一阵没一阵的往里吹,身旁的人又把书本翻了个页。
怎么正好赶在空调坏了的时候啊。高一栋抖着领子给自己扇风,偏头看坐在自己斜上方的张秋实。他大概也不凉快,后颈渗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后脑勺的发尾也微微湿着。
“哎,哎。”花少北朝高一栋轻轻喊了几声,又用手肘顶了顶,最后向他传来一张小纸条。高一栋接过一看,清秀的字体规规矩矩的写着:明天去吗。
去?去什么。高一栋拿着笔有些迷茫,他努力回忆着中学有什么常去的地方,一边目光移到了落款上——用水笔画的小番茄。
那我知道了。他笑,写下ok,再挪到花少北的桌上。见他同桌目视前方,头也不低地把纸条攥在手心敲了敲桌面。张秋实闻声往后靠去,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完成了交接仪式。
高一栋在一旁目睹了一切,捂着脸痛苦憋笑。在他以为这纸条就传完了的时候,花少北又绷着脸给他传了张便签:爸妈正好不在家!
那节课是真的挺难熬的,热得难受,数学还听不懂,还要忍受傻乐了一节课的同桌,还当工具人传纸条。明明挨这么近为什么非要经过我的手啊!花少北感觉自己在发烫。
在他们连外卖点什么都商量好了的时候,Lex往他们后面看了眼,大概是被动静吸引去的,却终于让高一栋想起了正事。
手上的笔停在纸条上方迟迟落不下去,花少北看不下去了:“兄弟你这表情便秘了是吧。”
“真这么简单就好了。”高一栋抓抓头发,视死如归的在纸上写下心意,折了两下递给花少北让他传给张秋实,花少北正要接,高一栋又收回去再折了一下。
“你他妈……”
“干嘛呢。”数学老师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身后看着他,扶了扶眼镜。
高一栋吓得忙把纸条塞进嘴里,硬是一口咽了:“……吃零食……”
……
“昨儿怎么会想到说吃零食的?”张秋实笑着把可乐递给他,又席地坐在高一栋身旁。天台的风为他们降下燥热,掀起了他们的刘海。
“没地儿藏了嘛……”高一栋单手将罐装可乐开了到送嘴边猛灌几口,可乐很刺激也很甜,可他心里却发苦。
张秋实看着远处的景色,托着腮问道:“那你本来是要传给我什么的?”
啊。高一栋看向身旁的人。终于能说了吗。
说我喜欢你,很早很早就喜欢了,喜欢了很久很久,喜欢到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日子,喜欢到所有人都已经知道。
“日出!!高一栋你看!!出来了!好好看!”张秋实放下可乐激动地抓着高一栋的袖子摇晃,指着天边那隐隐露出个头的溏心蛋喊到。
朝霞逐渐往这边扩散,云已经被染上片片玫红,不远处的房子也都被镀上了一层金边,张秋实站起来,对着东方的那抹红呐喊到:“平安喜乐——!万事胜意——!
快,马哥,还有什么能喊。”
高一栋笑了:“啥啊。”
“不知道,喊就完了。”张秋实格外兴奋,他又喊,“祝高一栋!所念皆所愿——!”
高一栋也站起来喊:“那我祝张秋实,所求皆所得——!”
傻死了。
他俩笑作一团,高一栋觉得这日出和烟花倒有点异曲同工之处,刚要说,张秋实就对着远处喊着问他:“下辈子还能一起来看日出吗——!”
他吼回去:“必——!须——!能——!”
大概是吼了几句给他增了不少勇气,他在之后脱口而出:“茄哥,我喜欢你。”
“好,我也是,可以的马老师。”张秋实笑着回应,语气轻松,脸上也没什么惊讶。他捞起包勾着高一栋的肩打算离开,却没注意到高一栋的手足无措:“不,不是,哥,不是那种喜欢,是……”
电话响了,是外卖,张秋实从兜里摸出手机接通后应了几声便挂了,没听见高一栋的解释。
“走啦!去拿外卖!”张秋实冲到了前面去,还不忘回头对他笑。
……算了。他向前追去。
那晚是在张秋实家睡的。身后的人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大概是已经睡熟了,空调的温度刚好,值得他们倒头就睡。可高一栋睡不着,他悄悄转过身,看着此时正做着美梦的人睫毛微颤,轻轻地叹了口气,小声地自言自语道:“……是想和你在一起的喜欢。”
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明白啊。
“咚咚”,卧室门在这时被敲了两下。以为是张秋实的父母回家了,高一栋毫无防备地起身下床去开门。
“下一张照片吧?”Lex与高一栋四目相对。
没来得及惊讶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没来得及疑惑这个时空的Lex怎么会知道穿照片的秘密,就见对方摊手说道:“你能穿过来那我当然也可以,我来看看而已。”
经历过这么多离谱事,高一栋也不觉得惊讶了,只点点头没深究,扭头看了眼床上熟睡的张秋实:“……他睡着了,那时候他好像也没明白我意思……”
“嗯,而且浪费的时间太多,这张照片的时间快到了。”
“还有时间限制?”
“当然,本来十二个小时是绝对够的,哪知道你一波三折。”Lex活动活动自己的手腕。
“如果我不走会怎样。”高一栋后退了一步。
“变成冤魂在照片里搅乱时光。”Lex毫不留情推了他一把。
又是这种失重感,高一栋有些自暴自弃的想。
这回是在幼儿园。正是午饭期间,高一栋手里已经捏着勺子,面前摆着小孩的营养午餐。老师也不知去了哪里。
他看向身旁肉肉的小小茄,对方正认真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米饭黏在嘴边随着他咀嚼的动作晃着。
突然的委屈涌上心头,落进饭里。
“嗯?”小小茄将嘴里的东西咽下,见刚才还在和自己抱怨某样食物味道古怪的高一栋突然没了声,便朝他眨眨眼,“怎么啦,有这么难吃吗。”
高一栋抬手笨拙地在自己的脸上随便抹了抹,正想找了借口搪塞过去:“我......”
见小小茄用勺子把自己的午餐肉小心的放进高一栋的盘子里:“这个给你吧。”还顺便帮他捞走了汤里的一片香菜。
刚收回去的眼泪这会儿又在眼眶里打转,看着碗里的午餐肉,他更忍不住了
“我喜欢你,我喜……”高一栋呜咽着,情绪一下涌了上来,感到胸口闷闷的。
忍了一下没忍住,便干脆任这身体放声大哭。
他把这些都归根于自己正当幼儿时的脆弱。一次就好,趁这个身体还小,趁他也还小。
小小茄肉眼可见地慌了,忙放下勺子轻拍他的肩膀,摩挲他的背,却怎么哄都哄不住,嘴上只能不停地说着安慰的话:“我我我也喜欢你。今天怎么啦,哭得这么伤心。”
“不是……这种……喜欢……好多年……你都……不知道……结婚……我……死掉了……”泣不成声,只能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吐,有太多的事不知该如何道明,话语被日积月累的东西撞得支离破碎,无奈本能地掉着眼泪。
身旁的小朋友们都被他吓了一跳。
小小茄上下摸索了番,从小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巾帮他擦眼泪。高一栋却止不住:“我们……下辈子……还要,一起吃饭……一起……”
对方抱住了他,柔声接了他的话:“要一起玩游戏,一起睡觉,一起写歌,一起打球,一起看烟花,一起看日出,一起弹钢琴……”
高一栋怔了怔,手悬在空中,最后落在了他的背上。
“辛苦你啦。”稚嫩的声音在耳边这般说道,背上的手又轻轻拍了拍自己。
……
Lex把孟婆汤递进高一栋的手里,对方揉了揉发红的眼睛,接过碗:“那,兄弟走了?”
Lex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手仍拿着碗口边缘不松开,明知故问道:“有好好的传达到吗。”
高一栋看着碗里的汤,无奈地笑了:“也许吧。”
好了,这辈子就这样吧,咱下辈子再接再厉,争取中学就把内不开窍的哥们儿拿下。
汤药举起正准备送到嘴边,奈何Lex的手就是不松,他感到有些好笑:“干嘛啊,舍不得我是吧。”
对方却严肃得很:“中学的那张照片,你也知道,我去了。”
“嗯?嗯。”
“既然我可以让你进去,那我自然也可以……”
话说到此处故意停顿,都说这份上了,再怎样也该猜到了。
高一栋看看自己抱过小小茄的手,心中已有答案,但仍一脸不敢相信地看向Lex。
Lex也终于放开了拿碗的手,拍了拍高一栋。
张秋实也来了,在他最后一次告白的时候。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但还是愿意听自己娓娓道来
“拜托了老蕾,帮帮我吧。”张秋实双手合十做恳求状。
不属于幼儿那一时空的两人相拥。
他们约定下辈子再会。
那碗汤被一饮而尽。
挺甜的,这该不会也是老蕾开的后门吧。
TBC.
————————————————————
之前看过第一版的朋友应该知道这次真的做了很大的改动!(毕竟去年原文是四千出头,,现在这版是将近八千,,,
改成了还算满意的样子(并没有),虽然还是很ooc,但是我真的想看评论,,拜托,,,,
彩蛋是老番茄和某幻
不是同妻!!请别往这方面想!!(怒吼
❗20230130编辑:这大概算一个后续 吧
【赵管家/厉群x顾景琛】樊笼(1)
🚨顾总断腿预警
Summary:这样好的阳光,厉家从未有过,顾家也不该有。
赵管家一开始并不是赵管家,他先是厉群,又变成赵群,最后变成了赵管家。
无非是滥情的爸,一心想着上位的妈,家世显赫的正牌妻子和被丢来丢去的他。
生下厉群的那位女士最后一次从不靠谱的厉总身上拿到钱以后,就把厉群变成了赵群,又把赵群扔到了孤儿院。
最后被顾家收养,变成了赵管家。
进顾家门的那天是个很晴朗的日子,晴空万里,厉群一度怀疑顾家别墅上空臭氧层消失了。
厉群实在是一个阴暗的人,他从踏进顾家大门,见到那个穿着西装装大人的顾景琛的第...
🚨顾总断腿预警
Summary:这样好的阳光,厉家从未有过,顾家也不该有。
赵管家一开始并不是赵管家,他先是厉群,又变成赵群,最后变成了赵管家。
无非是滥情的爸,一心想着上位的妈,家世显赫的正牌妻子和被丢来丢去的他。
生下厉群的那位女士最后一次从不靠谱的厉总身上拿到钱以后,就把厉群变成了赵群,又把赵群扔到了孤儿院。
最后被顾家收养,变成了赵管家。
进顾家门的那天是个很晴朗的日子,晴空万里,厉群一度怀疑顾家别墅上空臭氧层消失了。
厉群实在是一个阴暗的人,他从踏进顾家大门,见到那个穿着西装装大人的顾景琛的第一面,就开始了不自觉的伪装。
装成一副可靠的大哥哥的样子,让这个有着霸总标准配置的缺爱敏感的小孩不自觉地依赖他。
“赵管家,明天我爸妈要回来,你帮我看看哪件衣服好看?”明明期待都快要溢出眼眶,但还是要装作不在意的模样,真是令厉群感到从心底里传来的兴奋。
“尽职尽责的赵管家”——厉群,尽管知道小少爷的爸妈最后肯定是以公司事多为借口不回来,但还是认真地给顾景琛搭配出了一套足以令顾景琛“闪闪发光”的服装组合。
看着顾景琛在大门口来回踱步,期待逐渐被焦躁不安所取代,到最后是明显的失望和悲伤。
“少爷,回去吧,顾总和夫人今天太忙了,下次一定会陪您的。”不能算作违心的话语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厉群喉管里发射出。
“我不需要!”顾景琛怒火中烧,这个时候已经说不出是生气于父母没来,还是失望到心灰意冷。厉群看着顾景琛一步步走在回到别墅的石板路上,假装没有看到顾景琛有着一丝丝颤抖的肩膀。
看吧,少爷,失望多了,您也总会无坚不摧。“赵管家”在敲响顾景琛房间门送热牛奶时心想。
【赵管家×顾总】半痴不颠01
这是厉群冒名顶替赵管家的第五天,他真的觉得顾景琛是个颠的。顾景琛在外宅住久了很少回老宅,对老宅的赵管家不甚记清,就记得个儿挺高,比自己年长几岁而已。
也不知道顾氏将公司交给这么个癫公还能好好发展吗?不过还是有有趣的事情,下属王妈是个很有趣的姑娘,每天陪顾景琛和何那那这一对颠侣日子也不是那么难熬。
“赵管家,凭什么你双休我单休啊!”王妈不满的嘟囔道,手里的抹布甚至想擦在他脸上。
“因为这个家不能没有你啊!”厉群戳着手上的小天才漫不经心的回复道。为什么?当然周末要去公司处理事情啊,周内夜里在保姆房处理公务简直要命。
厉群觉得自己也够颠的,为了看看这个耿娇娇到底有多喜欢顾景琛,跑来乔装当管家...
这是厉群冒名顶替赵管家的第五天,他真的觉得顾景琛是个颠的。顾景琛在外宅住久了很少回老宅,对老宅的赵管家不甚记清,就记得个儿挺高,比自己年长几岁而已。
也不知道顾氏将公司交给这么个癫公还能好好发展吗?不过还是有有趣的事情,下属王妈是个很有趣的姑娘,每天陪顾景琛和何那那这一对颠侣日子也不是那么难熬。
“赵管家,凭什么你双休我单休啊!”王妈不满的嘟囔道,手里的抹布甚至想擦在他脸上。
“因为这个家不能没有你啊!”厉群戳着手上的小天才漫不经心的回复道。为什么?当然周末要去公司处理事情啊,周内夜里在保姆房处理公务简直要命。
厉群觉得自己也够颠的,为了看看这个耿娇娇到底有多喜欢顾景琛,跑来乔装当管家。还好耿娇娇没认出自己,满眼只有她的琛哥哥。
借着采买的由头厉群回到公司,特助将查到顾景琛交给他。没想到最不受宠爱的顾老二这么颠还能拿到顾氏最多的股权,生意场上能屈能伸把颠都攒回家发吗?
特助提醒厉总这周末要飞阿姆斯特丹度假,临行前要求家庭聚餐。哼有什么好聚的,说顾景琛颠,他哥哥厉爵风也不逞多让,成天和那什么方圆圆搞霸总你飞我追的尬剧情,还不如看顾景琛何那那这对颠公颠婆发疯有意思。
“厉总,下午两点半和盛柏投资有个会,您要不......换一块表?”特助盯着厉群手腕上蓝色的小天才,觉得自己老板最近神出鬼没不知道被什么附了体了。
傍晚换上土不拉几的燕尾礼服,提了两袋子秘书提前准备好的生活用品走向顾宅。
“赵管家你可算回来了,何上上何下下去找赵管家玩!”王妈顶着一头乱发指挥两位小老板向自己扑来,厉群掏出自己粉色的小天才对小老板说:“碰一下碰一下,加个好友晚上联系。”
今晚厉群值夜班,刚合上电脑,就收到何上上一条未读信息:“赵管家,我妈妈又离家出走了!快去追!!!”
摇醒搭子王妈去安抚即将发癫的顾景琛,厉群出门找人。刚出小区车就停面前,副驾特助急忙下车开门,只见后排还歪坐着已经晕倒了的何那那。“一天吵800次,简直有病。Alex,直接开回老宅,把她先关起来,这个周末吃完饭我再带她回顾家。”厉群摘掉粉色小天才,修长的手指摁了摁太阳穴。受不了了,得赶紧从顾家脱身才行。
本来想写厉群X顾景琛,但是他们几个真的太搞笑了,CP随意组合都会产生不一样的搞笑氛围,这篇就是个个人向吧,看个热闹
【厉群x顾景琛】管家守则(上)
人类的xp是自由的,不磕这对也不许骂我!
最近磕的有点上头,磕管家x少爷是我的宿命我了解。
很ooc!文笔很奇怪!创到人的话我先道歉但是不负责!搞点竹马文学,文里的一切都是我在造谣。
情绪极度稳定管家 x 情绪大起大落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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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厉群伏案算着顾家的账本。他算的眼睛酸痛,闭眼缓了缓神,顺便抻了个懒腰。
人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厉群有时候会想到那个小小的顾景琛。
厉群很早就来到了顾家,可以说是跟顾景琛一起长大的。只不过那时候...
人类的xp是自由的,不磕这对也不许骂我!
最近磕的有点上头,磕管家x少爷是我的宿命我了解。
很ooc!文笔很奇怪!创到人的话我先道歉但是不负责!搞点竹马文学,文里的一切都是我在造谣。
情绪极度稳定管家 x 情绪大起大落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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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厉群伏案算着顾家的账本。他算的眼睛酸痛,闭眼缓了缓神,顺便抻了个懒腰。
人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厉群有时候会想到那个小小的顾景琛。
厉群很早就来到了顾家,可以说是跟顾景琛一起长大的。只不过那时候,他还不姓厉,而姓赵。
那时候他们俩都还没有桌子高,不过厉群比顾景琛大半年,发育得早,长得也高一点。
顾景琛总喜欢喊他“小赵哥哥”,厉群会笑着应道“小少爷”,然后跑过去揪住到处乱窜的顾景琛。
被抓住后,顾景琛会“咯咯”地笑,然后下次换一条路线跑,把顾家老宅玩成了障碍跑酷。
厉群知道顾景琛就是喜欢以这种形式跟他的小赵哥哥玩,而厉群本人似乎也乐在其中。
有一次在厨房里抓住顾景琛的时候,顾景琛往他背后一趴就赖住了,黏在他身上不肯下来,厉群只好背着他的小少爷,一步一步地回到书房。
顾景琛稚嫩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小赵哥哥,你要一直陪我玩哦。”
厉群笑着把顾景琛往上托了下,防止顾景琛滑下来。厉群道:“遵命,我的小少爷。”
厉群看了眼手里的账本,叹了口气。
小时候的顾景琛明明那么可爱,怎么现在变成癫公了。
人为什么要长大呢?
2
小小的顾景琛学习的时候,厉群也在学习,只不过两人学的方向不同,顾景琛在摇头晃脑地算数的时候,厉群在背诵《管家守则》。
《管家守则》第一条,管家要事事以顾家成员优先,以最饱满的精神态度面对顾家成员。
所以当顾景琛背着背着数学公式,突然把书一摔,在一旁汪汪大哭嚎叫“数学太难了”时,厉群立刻把管家守则扔到一边,跑过去安慰他的小少爷。
厉群扯过几张纸巾摁在顾景琛的眼睛上:“小少爷,别哭别哭,我陪你一起背。”
顾景琛打着哭嗝,抽噎地道:“不用,我背下来了。”
厉群很疑惑,一边给顾景琛擦眼泪一边问道:“那少爷哭什么?”
顾景琛道:“对哦,那我哭什么?”还没说完,又开始汪汪大哭。
厉群抹了把汗。少爷这情绪也太不稳定了。不过他是管家,他会包容少爷的这些小脾气的。
厉群看着满脸泪痕的顾景琛,觉得小少爷哭的样子还挺下饭的。他当晚一口气吃了三碗饭。
厉群暗自下定决心,自己多吃点饭,长得高高的,就能保护小少爷了。
厉群对小时候的自己做的这一决定很满意,这不,两人成年之后,厉群要比顾景琛高那么五厘米,四舍五入就算十厘米,再四舍五入就是高一个头。
厉群心情很好地在账本上写下“5”这个数字,过了一会儿才注意到自己刚刚干了什么,大惊,慌乱地到处找补救的方法。
3
账本写坏了可以补救,厉群看着用刀片轻轻刮下一层的账本,觉得自己真是天才,如果不仔细看,根本没人看得清这里原来写过字。
可是人被伤害了是很难被补救的。
厉群有时会后悔那一年,他没有一直陪在他的小少爷身边。
厉群是从孤儿院里被顾家接出来的,已经在顾家呆了大半年,却突然被叫回去补办手续。
厉群郑重地告诉小少爷,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归期不定。不过厉群竖起是手指承诺事情办完的话,自己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
他还特意嘱咐小顾景琛要乖乖的在家等他回来,顾景琛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只是笑嘻嘻的,还对厉群比了个新学的酷盖手势。厉群只好无奈地笑笑,自家的小少爷还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好像对分离没什么概念。
厉群离开顾家老宅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小顾景琛偷偷躲在花园的一角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顾景琛意识到被厉群发现了,腼腆地笑笑,自己走了出来。顾景琛可能是觉得有些没面子,于是挠了挠头,看天看地看空气,就是不好意思看厉群。
厉群看得好笑,但是他急着赶车,没有跟他的小少爷进行最后的告别,只挥了挥手就离开了。
再次回到顾家,厉群发现一切都不一样了。
小少爷变得孤僻、不愿见人,还患上了幽闭恐惧症。
厉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从王妈和其他几位保姆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大概的真相。
顾景琛被堂哥关在了狭小而偏僻的储物室里不知多久,等到被人发现的时候,顾景琛已经昏迷了过去。
厉群胸口闷闷的,他不敢想象顾景琛在被关的那段时间里是怎么度过的,在扛不住的时候,顾景琛会不会期盼他的小赵哥哥能够从黑暗里救他出去。
如果厉群还在顾家,一定能第一时间发现小少爷不见了。可偏偏是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出的事。
厉群想抱抱自己的小少爷,他把顾景琛当成易碎的宝贝照顾,可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被人狠狠地摔坏踩碎,被当成垃圾对待。他隔着病房的探视窗看着里面的小少爷,顾景琛抱着膝盖靠墙坐着,把被子扯成一团罩在身前,是很没安全感的姿势。
厉群看着这一幕,手指死死地捏着窗框。
4
厉群托着腮,虽然现在这个顾景琛癫癫的,但是还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小少爷。而且他也能理解小少爷的转变。
就惯着呗,还能怎么办。
《管家守则》第二条,管家必须遵守顾家成员的合理命令,不应有异议或探知心理。
所以当顾景琛半夜睡不着,敲厉群的房门要他陪着一起去钓鱼的时候,厉群只能任劳任怨地去收拾钓具。
厉群简单地把手里的账本整理了下,然后拎着钓具就准备去车库开车。
顾景琛却叫住了他,道:“我来开车吧。”
厉群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他看得出来,顾景琛失眠了,很困但是睡不着。
厉群不想年纪轻轻就被疲劳驾驶害死。
顾景琛好像有话要说,支支吾吾,最后也没说出什么来。厉群直接把他塞进了副驾驶,自己把东西放好后,大步一跨进了主驾。
厉群很了解顾景琛,他看得出来,顾景琛今天有点心事,于是他把车开得特别慢,慢到稀稀拉拉的行人都超过了车。
不知何时,顾景琛逐渐倚着车窗睡着了。厉群瞄了眼一旁睡得香甜的顾景琛,没忍住,轻轻捏了捏顾景琛的脸颊肉。触感还不错,厉群满意地收回手。
顾景琛还没醒,厉群把车子在安全区域停好,变本加厉,戳了戳顾总的鼻尖,仔细观察了下顾总的睫毛,最后还手欠,想给顾总的刘海全梳到中间去。不过厉群没能得逞,因为顾总的发胶质量很好,刘海只短暂了停留了一下,就立刻回到原本的位置。
但是厉群没有灰心,他用左手捏着顾总的刘海,短暂的做了一个憨憨的发型。然后厉群用右手迅速地拍下了这一幕。
他松开手,刘海和他本人都回到了原位。厉群重新启动车子,美好的时光很短暂,也就这么几分钟。但是这几分钟体验到的快乐是永远的。一时半会儿,厉群的嘴角有些压不住。
厉群专心开着车,在他身旁的顾景琛把头向车窗那边转了转,整个脸藏在阴影里,嘴角轻轻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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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守则》
第一条:管家要事事以顾家成员优先,以最饱满的精神态度面对顾家成员;
第二条:管家必须遵守顾家成员的合理命令,不应有异议或探知心理;
第三条:?
强推abo(绝对都是abo的巅峰)
1、《两A相逢必有一O》by历冬忍
简松意出生的时候做了个基因检测,说他百分百会分化成一个顶级Alpha。 于是他非常自觉地用十几年的时间成长为了一个日天日天的二世祖,校霸是他,校草是他,年级第一还是他。 直到有一天小时候隔壁家的那个死对头转学回来了,不仅抢了他校草的位置,还抢了他的年级第一。 最主要的是还他妈比他先分化成了一个顶级Alpha。...
1、《两A相逢必有一O》by历冬忍
简松意出生的时候做了个基因检测,说他百分百会分化成一个顶级Alpha。 于是他非常自觉地用十几年的时间成长为了一个日天日天的二世祖,校霸是他,校草是他,年级第一还是他。 直到有一天小时候隔壁家的那个死对头转学回来了,不仅抢了他校草的位置,还抢了他的年级第一。 最主要的是还他妈比他先分化成了一个顶级Alpha。
对此,简松意表示,一山不容二A,不把柏淮这个王八犊子给赶走,他就不配当一个Alpha! 于是老天有眼,当天晚上他就当着柏淮的面分化成了一只Omega。 - 简松意立志要当一只有骨气的Omega,就算他进入特殊时期了,就算他忘记带抑制剂了,就算他今天死在这儿了,他也绝对不会要柏淮标记他!
柏淮只能低声哄道:“让我咬一口,期末考的年级第一,给你。” 简松意受不了他信息素的诱惑,从了。 等到考试成绩出来那天,简松意看着光荣榜上的“第一名 柏淮”,气得炸毛。 “柏淮,你个大骗子!你又比我多考一分!” 柏淮轻笑:“有什么不对么,我是年级第一,给你。” 【ABO校园日常甜饼/无脑傻白甜/无生子/傲娇炸毛大少爷受X斯文败类攻】
读后感言:这本书十分经典,相信许多朋友都看过,但这也绝不是我不推的理由!最爱青梅配竹马!但柏淮有点惨(小时候他的omega父亲在时还好),家里冷冷清清,属于没人疼的那种,全文真的超治愈。而温之眠和柏寒(柏淮的父亲们)这对副cp我可以再磕一百年,意难平啊啊啊。温之眠是一位医生,他奔赴战争一线,只为拯救孩童,他死于战场,然而柏寒却再不爱人。我差点儿哭死过去,温之眠真的太温柔了吧。
2、《我喜欢你的信息素》by引路星
作为一个长得好、家庭背景也不错Beta,段嘉衍顺风顺水浪了十几年,直到高中遇见路星辞。路星辞家世比他好,人比他高,篮球打得比他好,学习更是甩段嘉衍八百条街,就连段嘉衍的狐朋狗友,偶尔也会忍不住夸赞路星辞几句。最重要的是,段嘉衍盯上的姑娘,坦言自己喜欢校草路星辞多年了。段嘉衍从此单方面看不顺眼路星辞,直到有一天,他拿到了自己最新的体检报告。他是个分化迟了的Omega,因为分化得太晚,人给憋坏了,Alpha一靠近段嘉衍就会浑身疼痛想揍人。他对所有Alpha的信息素过敏,除了路星辞。
一天晚自习。段嘉衍身体不舒服,不得不麻烦路星辞咬一口他的脖子,做个临时标记。做完标记,路星辞散漫道:“我们Alpha脾气都很差、很小气,你让我帮你做标记,有报酬么?”“那你……”段嘉衍试探性问:“大气点?”“行啊,”对方长眸微垂,点了点自己白皙的脖颈:“你也咬回来,我就不计较了。”段嘉衍:“……”学霸/大少爷/校园男神攻X学渣/二世祖/吊儿郎当受-ABO校园文,无生子
你最耀眼了
春天的和风挤进书页间
夏天的黄昏浮着花草香
秋天的月色停在路灯下
冬天的细雪敲打玻璃窗
见过你之后,风花雪月都黯淡无光
读后感言:这爱情是真的绝美,路星辞在易感期都没标记段嘉衍。这一本也很经典了,但蠢孩子今天推了,咱们可以二剧嘛,是吧是吧。校园场景真的非常温馨,学渣也会逆袭(不是指什么年级一二名,没到那个呈度,不然真成玛利苏了)。
3、《小行星》by微风几许
ABO破镜重圆甜文,攻A受O,高契合度
[受视角文案]:
许棠舟失忆了,他总是做一个令人面红耳赤的梦,梦里A到腿软的Alpha他不认识。
有天他在电视上看见了梦里的Alpha,原来对方是个叫凌澈的超级大明星。
没多久他出道了,经纪人说要找人带带他。
见到凌澈后。
许棠舟冷漠脸:“哦。”
许棠舟内心OS: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可以
[攻视角文案]:
四年前,凌澈的Omega一夜消失,与他彻底分手。
四年后,凌澈已是歌坛天王,派对上见到公司新分给他的捆绑CP。
那个新人叫许棠舟。
经纪人赔笑脸:“我们舟舟看上去是冷美人,其实骨子里特别单纯。”
凌澈冷笑:“想我带他?下辈子吧。”
当晚,骨子里特别单纯的冷美人出现在凌澈房间门口。
他洗得干干净净,身上只松松垮垮穿了一件领口大开的浴衣。
第二天,娱乐圈史上最甜CP营业了。
○破镜重圆,冷漠受:每天都想扑倒男神一百遍。
○真香定律,傲娇攻:好马不吃回头……艹,我虐我自己。
○双C,彼此都是唯一,别问了。
排雷:攻是真深情+真傲娇,受傻白甜,攻没礼貌,谢谢您
【加粗提醒:1.所有角色无原型!无原型!无原型!带入真人很呕谢谢!2.卷标歌单来自Clean Bandit,强烈
读后感言:娱乐圈文,撒狗粮,有虐有糖。攻受之前是恋人,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分开了,受又失忆了。两个人还是抽象派信息素,一个烈日一个新雪,百分百契合度啊!而且他们最初是在分化前在一起的,天然吸引。攻是真傲娇,受是纯天真。秦宝和丰成煜我也好喜欢,想看秦宝被日哭。爱,了!!甜甜甜甜甜甜甜啊。
4、《标记我一下》by Paz
校园ABO。学神/假正经/挑剔鬼攻X学渣/狼狗系/臭弟弟受。没生子。1.二中有个出了名的不好惹的Alpha。校内睡觉,校外打架,江淮多年名列教过他的各位老师“最想打死的学生”榜单头一个,名列二中投票公认出来的“最具攻击性的Alpha”榜单第一个。据说江淮还把他看中过的Omega逼转学过,差点儿给人家留下终生标记。可就这么一个劣迹斑斑、行为恶劣的Alpha,却被人在厕所撞见过拿着支注射器,往自己静脉里推Omega专用的信息素抑制剂。
2.江淮一直看不太顺眼学校那个薄渐——家世好、长得好、学习好,名列二中学生投票“最具吸引力的Alpha”榜单头一个,“全校最想交往的Alpha”头一个。薄渐这种年纪轻轻的小白脸,江淮想他一只手就能干翻他。直到那天在男厕,他给自己打信息素抑制剂的时候被薄渐撞见了。他一拳没落在薄渐脸上,薄渐倒反剪了他双手在背后,气息压在他后颈,漫不经心地说:“……哦,你是Omega?”
3.夏天体育课,上课前。薄渐被江淮堵到墙角。“不想打抑制剂,帮个忙,咬我一下。”薄渐轻笑:“凭什么?”江淮嗅了嗅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雪夜似的薄荷叶的冷涩气味。“凭你故意用信息素勾引我。”
读后感言:这本真的超好看,有那种救赎的感觉,相信读过巫哲大大作品的朋友会很熟悉这种感觉。受因为小时候家里穷,亲眼看着他的Omega母亲被Alpha欺负,所以一直很排斥自己成为O。受的那句话太戳我了:“我不能是O。”不是他瞧不起O,也不是他想不想,而是不能。因为他认为成为一个O就没办法保护他想保护的人,与能力无关,就是别人会因为他是O而从心底眼里看轻他。所以受就找发小要了抑制剂(那种抑制剂我看文都觉得疼),是攻让受正视了自己的身份。情节真的几乎完美,推!
5、《谁说Omega就不能A爆了》by吃青梅酱呀
-ABO/无生崽/开文日更
-超A混世魔王Omega&装X斯文败类Alpha
文案:
帝国已经有五年没有Omega新任军职了,又娇又软的Omega显然不适合强硬的军事体系。直到有一天,AO比例接近99:1的帝海军大来了路景宁这么一个新生,入学第一天直接在挑战赛上干翻了一众学长。
全校震惊,这个Omega简直A爆了!
混世魔王路景宁和帝海之光闻星尘,是帝海军大的两大传说。
军校联赛时两人联手,深入敌营,直接屠了其他学校的所有据点。
所有人都非常好奇,如果这两人干上一架,谁会更强一点?
直到某天,路景宁把闻星尘堵在楼道里,将脖子伸到了他的跟前,眼带秋波:“来,咬一口,标记一下,乖。”
闻星尘:“乐意效劳。”
很多年后——
闻星尘:“为什么选择我?”
路景宁:“要听真话吗?”
闻星尘:“说。”
路景宁:“因为你是唯一一个闻到我的信息素还不跪的人。”
闻星尘:“?”
路景宁语录:信息素太强也很困扰~:)
◆ ABO信息素武学应用背景/很多私设/主剧情流强强/无生崽。
◆ 主角唯恐天下不乱+嘴欠+骚断腿,有性格缺陷,不喜勿扰。
◆ 不要问O为什么会这么强,设定就是丧心病狂的强~如此自然,没有办法。
@青梅酱酱酱ya
读后感言:这本O是吊炸天的那种,全场爽翻天。没什么别的可说的,又爽又甜,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冷。也超香,只不过要到作者微博里找(似乎是这样,我也记不太清了)。副cp高能预警,两A,温柔笑面虎攻&纯情面冷超A受,这副cp磕得人上头。入股不亏。
6、《我的信息素有毒》by一壶热水
万俞两家世代盛产顶级Alpha,两家孩子从出生到嗝屁,比样貌比身高比素质评定比配偶级别比军功卓越,不死不休。可俞越竟然分化成顶级Omega,面容诱惑而且信息素味道有毒,强A闻一下,昏迷三天两夜!俞越:“我必须上军校。”“不要命了?帝藤军校全员Alpha,你要是那什么……会死的很爽。”“没关系,老子信息素有毒。”---------------------------军校里,俞越辛苦装A苦不堪言,“你们有病啊!老子是个alpha!不搞AA恋!”干.翻无数Alpha,却始终被万阳泽压一头。_____________________野外生存训练,俞越勾勾手,“姓万的,我觉得我的信息素不对劲,帮我看看成吗?”毒你个三天两夜,第一是我的。当晚,万阳泽确实在他帐篷里待了三天两夜,和他一起。那次两个人的成绩,堪称帝腾军训之耻。-------------- 盛世美颜信息素有毒O腹黑酷gay只对受信息素有反应A天造地设,一往情深,绝美AO恋 私设甚多*胡编乱造* 为谈恋爱*不择手段
读后感言:这本冷到南极圈,但必须压轴推!青梅竹马,流水的朋友铁打的万阳泽。攻一直对受有感觉,但受神经粗到天边,攻的示好当挑衅,一直把人家当了十多年的死对头,最后明白了自己的心思。然后,甜甜甜甜甜甜!必须来几段原文,大家才知道受有多刚。
於飞尘站在演讲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俞越,“成绩还不够好。”
“我说教官,我都打破你当初的记录了,能不能说点好听的?”俞越的呼吸还是不稳,仰头看向对方的表情简直臭极了。
於飞尘:“如果今天是万阳泽来做这些,他的成绩肯定比你强。”
俞越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万阳泽,又看看於飞尘,“凭什么就这样否定我?老子肯定比他强,我今天打破多少记录,您数数的。”
於飞尘看向万阳泽,“你去把刚才俞越做过的惩罚项目全部做一遍,走到操场门口的时候开始计时。”
显然,万阳泽没想到这事儿也能扯到自己身上。
他以为只有俞越会蛮不讲理。
於飞尘又重复一遍,“万阳泽,把刚才俞越做过的惩罚项目,全部做一遍,让我看看你的最短时限,不能局限在半个小时内,扣基底分零点二。”
俞越一听就炸毛了,“凭什么?”
於飞尘:“什么凭什么?”
俞越:“凭什么我不及格就扣零点一,他要扣零点二?我不值零点二分?”
於飞尘:“……下次扣你零点三。”
众alpha:是个硬茬子。
军令如山,万阳泽只能硬着头皮去。
以前,他和俞越的“梁子”就是这样结下的。
万阳泽刚走到校门口,俞越冲他喊了一句,“万阳泽你他妈要是敢放水被老子看出来,我往你家门口泼油漆!”
万阳泽:“……”好的。
两段中间我截了一部分,但这是一件事,刺激啊啊啊啊啊啊!!!副cp的宝藏蠢孩子就不说了,等你们自己去挖掘,蠢孩子怕自己当场叫出来。全篇都是宝,我真觉得这是我目前看的最好的一篇abo了。推!
这几篇都完结了,请大家放心食用。如果有什么连载中的或BE了的,都会标注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