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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九看着柳清歌，良久也没有开口，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将死之人，谈何以后？此番离去，恐怕不是魂飞魄散就是押入地牢再不得见天日。 

　　日出？沈九还记得被洛冰河从地牢放出来后，在魔宫偏殿的小房子里看到的那一缕金黄，金灿灿地洒落在自己脚尖，很久没见过这么美的景象了。这才一年不到，又要进去了吗？ 

　　沈九是想看日出的，但是这承诺，他给不起。 

　　沈九还在笑着，他不想最后的自由时光都这么难过。他努力摆出稀松平常的姿态，装作没心没肺的样子笑道：“那你可就亏了，你知道我今天可能就会被——” 

　　“我不在乎，”柳清歌再一次打断了他，“我只要你一个答案。” 

　　如果这个答案能让柳清歌开心，沈九不介意应下来。可是，他不想自己离开后，柳清歌有一个牵念... 

　　“好。” 

　　鬼使神差的，他看着柳清歌充满期待的样子，原本的拒绝说出口却成了这般。 

　　话音才落下，两个人俱是呆住了。是柳清歌先反应过来，放下横在肩上的乘鸾，意外和兴奋落在他眼角眉梢荡漾开来，他像个纯情的少年，笑得比阳光还灿烂。 

　　沈九原以为这份承诺会很沉重，但是看到柳清歌笑的那样高兴，没察觉到自己也弯起了嘴角，原来快乐没有那么难。 

　　沈九不合时宜地给他泼了盆冷水：“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我可是想看花楼里的姑娘呢。”说罢便拔出了修雅，剑锋泛着青色的寒光。 

　　“那你就看看我有没有这本事。”柳清歌骄傲地反击道，乘鸾“唰——”地自手中飞出，一时间白虹贯日。看来柳清歌是要赢定了。 

　　修雅对上乘鸾，青白的光在林中交相辉映。两人都打的很是投入，谁也不甘落下风。 

　　“哼，小瞧你了。”柳清歌的乘鸾堪堪招架住修雅直面而来的攻击，剑身灵巧地避开锋芒又陡地向沈九的颈侧划去。沈九侧转腰身向后躲闪，一缕青丝被乘鸾斩断在空中飘扬而下，修雅趁机从左手甩出，朝柳清歌执剑的手腕飞去，调笑道：“我早已想好为你点哪位姑娘了。” 

　　两人都精得很，一时之间竟是见招拆招，难分高下。打着打着，沈九觉得体内的灵力越来越汹涌，不受控制地暴涨，竟然溢出了些许魔气。沈九想停下，可是执剑的手却是不受控制地越来越快越来越凶猛，剑刃的破空声响彻整片树林。 

　　“快走！！！”这是沈九失去意识之前冲柳清歌喊出的最后一句话。 

　　再后来的事情他记不清了，只记得大脑一片混沌，身子像是感受不到疼。当他被柳清歌用力掼在一根粗壮的树干上时，温和的灵力从手腕传来，眼中的黑色瞳仁渐渐回到正常大小，身子酸软不已，还有点酥酥麻麻的疼。 

　　“我怎么了？”沈九睁着迷蒙的双眼望向将自己压制在树干上满脸戒备的柳清歌。他的神情有点阴郁，看着沈九的眉眼半晌没有开口说话，身后的树木倒了不少，风卷残云般留下一地狼藉。 

　　沈九看着满脸紧绷的柳清歌，笑了，问道：“我是不是又入魔了？” 

　　气氛很压抑，柳清歌没有回答他，但是答案已经很明了了。 

　　“把我交出去吧，”沈九冲柳清歌笑着，“刚才谁赢了？” 

　　柳清歌眼眶微红，赌气一般冷嘲道：“当然是我了，你怎么可能赢得了我...我可是百战峰，百战峰峰主。”声音已是略带哽咽。 

　　沈九还在笑：“噢，那我可能要欠你很多次看日——” 

　　不待沈九说完，柳清歌手中的乘鸾“哐当”一声摔落在地，他压在沈九胸口的胳膊变换姿势探过去搂住了对方的腰身，牢牢地往自己怀里带，柳清歌将头埋在沈九的脖颈，嘶哑着开了口：“我带你，带你走，好不好？” 

　　沈九感觉脖子有湿热的暖流滑过，一时脱了力任柳清歌这样抱着自己，修雅也坠落于地。“对不起...”有这个金丹和梦魇在，哪里都是囚笼。沈九厌恶这样的自己，像那些低级的魔族，随时随地都可能控制不住地发狂嗜血。 

　　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原只是偶尔会做噩梦，后来是深陷梦魇无法醒来，需要岳清源守着才敢入眠。否则真有可能永远醒不来，说不定哪天就在梦里把自己给掐死了呢，哈，真是滑稽的死法。最近却是连梦都不需要做了，原本只是害怕夜晚，现在... 

　　自己怕的从来都不是受审、赴死，是自己罢了。 

　　“为什么？我带你走，我能在你失控的时候压制住你的魔气，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等着看每天的日出。好不好？”柳清歌抱着沈九，不可抑制地加大了力气，仿佛这样子他才不会走丢。 

　　“我变成了自己都害怕的怪物。”沈九平静地说着，与柳清歌的歇斯底里对比鲜明。“我只会变得更可怕，最终面目全非意识全无，可能再过几个月，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木师弟应该都告诉你了。” 

　　“对不起啊，陪你看日出的事，我可能要食言了...”沈九抬手抚了抚柳清歌的背，很欠揍地补了一句，“我还想带你去逗逗人家姑娘呢，你总是这么凶，每次去花楼里截我都把人家姑娘吓得够呛。”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我很没面子。”沈九一边被柳清歌拥在怀里一边回忆着。“分明我每次都是被你气去青楼的，你还要在掌门面前参我一本。” 

　　“分明是你技不如人，还怨我头上。那你知不知道你有多气人，我每次想和你说几句话你都只丢给我白眼，”柳清歌将下巴抵在沈九的肩上陪着他回忆起来，红着眼眶笑了，“也不知道是谁小气。” 

　　沈九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站起来。“好了，你要送我最后一程吗？” 

　　柳清歌松开他，再不复阴郁，笑了：“当然。” 

　　阳光正明媚，透过重重叠叠的繁密枝桠洒在满地碎叶上，柳清歌跟在沈九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每一步都精准无误地踩在他的影子上，可笑的执著。 

　　一路无话。柳清歌当然知道沈九不可能真的就这样喜欢自己，许是释然，许是感激，只是想尽可能地回报自己的喜欢。 

　　这一去，山高水长，不复相见。所有的心事，就尘封在这片树林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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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清源”看着独自进来的沈九，关怀道：“小九去哪儿了？凶手可有找到？” 

　　沈九看着眼前的七哥，走了两世，明明就站在自己面前，为什么却感觉越来越远了。当初若是不去修这个仙该多好。 

　　沈九你还真是自私啊。 

　　沈九不知道怎么开口去告诉岳清源，告诉他这一切都是自己所为，是他对自己的信任和爱意毁了那些弟子。是自己辜负了他的信任，当初他就不应该带自己过来。 

　　“七哥，谢谢你。这次...对不起，是我做的。”沈九的头垂了下去，他不想去面对那会让自己难受的视线。 

　　可是他的“七哥”没有向他投来各种会令他羞愧难当的眼神，反而笑了，如果他抬起头，一定会被那浸着寒冰的眼眸和嘴角噙着的些微笑意给吓到。 

　　“怎么可能，不会是你的。”“岳清源”难以置信地将手搭在着沈九的双肩，让他抬头看着自己。 

　　沈九愧疚难安，他连累了岳清源。 

　　“七哥，我堕魔了，”沈九苦涩地笑着，“我这颗金丹，是洛冰河的。” 

　　“岳清源”来了兴致，脸上满是震惊：“怎么可能？他不是最恨你了吗？而且你还杀了他。” 

　　这话没有什么不对，的确是自己杀了他...沈九没有告诉岳清源，在来到这个尘世之后，自己时常会想起洛冰河，白天不说，晚上却总是以控制不住的方式说出来。 

　　其实最初的梦并不全是坏的，至少洛冰河还会发自内心地对自己笑。 

　　不知从何时开始，总会梦见洛冰河质问自己：师尊的心为什么这么狠呐？ 

　　再后来，洛冰河便会开始撕自己的胳膊、腿。 

　　沈九清楚的记得，自己很怕，也很疼。 

　　“七哥，有些事我想告诉你，再不说可能就没有机会说了。你看，我们都是这么固执，可我不想再和你有误会了。”想来这次自己真的是要魂飞魄散了，有些事，还是说开了好，就像当年岳七没有告诉自己灵犀洞走火入魔的事，平白错过了这么些年。 

　　“小九...” 

　　“当初我没有想害你们的，洛冰河改了计划我并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你伤害苍穹山，对不起...”忍了这么久，说出来对自己未尝不是解脱，这些事自己扛着有何意义呢？信与不信是旁人的事。至少还有岳清源和柳清歌相信自己，自己也不是孤身一人。 

　　“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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