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同样的型号,同样的记忆数据,为何你我截然不同?”
- 父与子
- “The moment of truth, Hank. Am I a living being? Or just a mechine?” “......▇▇▇▇▇▇▇▇▇▇▇▇▇, Connor.”
- “you can't kill me, Hank. I'm not alive.”
- 自我意识
- “仿生人也有走神的时候吗”
- “Wrong choice, Lieutenant.”
- “不过是碎了个花瓶。”
之前在微博上发过的底特律相关涂鸦。。。。。大概还可以再攒一波
漏福特能每张图单独配字这点还挺方便的
顺带一提之前那张底特律同人图我没给过任何人商用授权,如果你在淘宝上看到的话肯定是盗图,鉴于我没有在网上发过高分辨率的图所以印出来90%的可能性是糊的,希望大家不要浪费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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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路组] 索仑托
*没有国拟人&历史向属性
*所有地理位置架空,时代架空,不涉及三次元
*“大秦”用在这里有点违和,取了伊双子的姓氏“瓦尔加斯”当罗马的名字。赛里斯=王耀
*可能不是往常基酱的感觉…他在这里没有那么鼓噪热血,是个勇敢的普通年轻人。也许不符合有些人对丝路组的人物性格的设定?
*第一次写丝路组,以后大概不会再写了…
沙漠中的绿洲,绿洲中的王国,就像奇迹一般。既然是奇迹,那便自然是少数勇敢的人才能知道的地方。瓦尔加斯把自己定义为敢于冒险的狂徒,即使他明明是率领商队从大陆经过沙漠再以大海之滨为终点的头领,他从不把自己概括成追名逐利连命都不要的商人。
运载着...
*没有国拟人&历史向属性
*所有地理位置架空,时代架空,不涉及三次元
*“大秦”用在这里有点违和,取了伊双子的姓氏“瓦尔加斯”当罗马的名字。赛里斯=王耀
*可能不是往常基酱的感觉…他在这里没有那么鼓噪热血,是个勇敢的普通年轻人。也许不符合有些人对丝路组的人物性格的设定?
*第一次写丝路组,以后大概不会再写了…
沙漠中的绿洲,绿洲中的王国,就像奇迹一般。既然是奇迹,那便自然是少数勇敢的人才能知道的地方。瓦尔加斯把自己定义为敢于冒险的狂徒,即使他明明是率领商队从大陆经过沙漠再以大海之滨为终点的头领,他从不把自己概括成追名逐利连命都不要的商人。
运载着很快就要价值连城的商品,骆驼背上的商人们用大把的布遮住口鼻,只露出看起来就要干得瘪下去的眼睛,他们的身体干枯得就像腰间的牛皮水袋,在风沙里摇摇晃晃。瓦尔加斯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骆驼们和人,牲畜挂着温顺的脸,同行人为了即将到手的金钱残喘着呼吸着。只有瓦尔加斯独自眼眸发光,亮过被沙尘遮蔽之前的太阳:“最稀罕的宝贝藏在沙漠中央。”
说完,他指了指前方,一个人欢呼起来。
黄沙像迁徙鸟群一样覆天盖地,在前面的一片天空下消停。没有那座城敢在黄沙的海洋里数起高塔,但是那座建造在城都中间的方塔就像一把笔直的青黑色剑刃捅穿了大漠柔软的肚皮。从大地的伤口里涌出浅水,慢慢地汇聚成一湾湖水。稀疏的树木渐渐地连成一片,最终将方塔之下的都城淹没在其间。
“感谢神明!索仑托城!”
商队里的商人们都是因为利益结集起来的,各有各的信仰和算计,现在却全部匍匐在骆驼的背上向各自命运的主神祈福祷告。只有瓦尔加斯先仰起了手,抚摸着骆驼松弛的脸:“快去,快些,带我去见他!”这座都城里有难得一见的秘药,精美绝伦的缂毛织物,留人沉醉的酒水,美艳芬芳的异族女人,五光十色的琉璃器具,还有给旱热酷境中残喘之人一天一夜的收容救赎。明天天亮离开之前,有幸找的这里的商人们可以收购想要的商品,和中意的女人调情,休歇破败的身体,然后离开……有些人再也无法找到索仑托,因为黄沙里的道路和标记瞬息万变,也因为这座城似乎总是喜欢将渴望着它的人悄悄拒绝。瓦尔加斯从十九岁成为商路的领头人和向导开始,就每年在这个时候造访这里,顺利幸运得不可思议。或许是因为他熟知这个季节的风沙没有那么肆虐,也可能是因为他在等待着自己,指引着自己,牵绊着自己,这股力量胜过了大漠的善变和索仑托的戏弄。
对此刻的瓦尔加斯而言,脑海里只剩下了一双蜜色的眼睛。越来越靠近,商队里其他人兴奋的议论,骆驼发出的喘息,热风的呼啸还有因为疲惫夹杂亢奋在耳边始终伴随的嗡鸣都消失了。那双猫儿石般眼睛点缀在绸缎般的脸上,他的嘴唇翘起来微笑会露出珍珠般的牙齿,他的头发闻起来像熏药和香料,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歌声又像诗咏,他是万千贵重的珠宝拼凑成的人,比万千世界里的任何一个人更叫瓦尔加斯惦念不忘。
瓦尔加斯的骆驼刚刚通过了城门他就等不及地从驼背上跳了下来,他把手里的缰绳、满载的货物、口粮和武器都随便甩给了紧跟在自己身后的商人。
“巴特!不,桑卡!请牵住我的骆驼!”接着,瓦尔加斯虽然双腿酸痛却忍不住地向前狂奔。
这个时候索仑托城里的人们都还在集市上,悠闲地等待着和渴望不已的商队交换商品,城里贵族的继承人们站在城门上迎接今年的第一支商队。他一定也在。
瓦尔加斯绕开拥挤起来的人群,一边往登上城门的入口跑一边笑着,他突然站住了脚,抬起头,看到城门上的一个人影正在挥舞着手,大声地喊着:“瓦尔加斯!瓦尔加斯!我在这!”
瓦尔加斯的珍宝就在眼前,隔着低低的城门呼唤他和他对视。瓦尔加斯看着天空和城门的边沿都被这个季节绽放的白花给填满了,他站在繁花簇拥里,仍旧挥着手,整个上半身都伏在了城墙的边沿,笑容和脸庞依旧像瓦尔加斯第一次见到他那样清香洁白,就像快要坠落到瓦尔加斯怀里的月亮。
“等着我!我这就上来了!”瓦尔加斯撑开手掌围拢在嘴边大声地回应他,看着等在城门上的人已经不耐烦地转过身打算顺着楼梯跑下来。他还是这么容易着急,又这么热情雀跃,就像很多年前一样,却比很多年前更可爱。瓦尔加斯笑着绕进通往城门上方的楼梯,眼睛离开炽烈的阳光下被一阵幽暗吞没,在视觉里留下了一圈一圈摇摆的光晕。瓦尔加斯刚刚往上又踩了几步,他就自己投入到瓦尔加斯的臂弯里,扣住了瓦尔加斯的脖子,将对方撞到了墙上却立即开始乐不可支地笑:“瓦尔加斯!你来了!”
瓦尔加斯轻轻地搂住少年的背,他的气息轻巧得像一阵略过脸颊的风,身体柔软得像流淌在指尖的水。瓦尔加斯在他耳边喃喃着于无数夜晚看着星星时默念的名字,让名字的主人听到自己的声音。
“我来了……赛里斯……”
02
赛里斯在见面之后总是一言不发地牵着瓦尔加斯的手往方塔的顶部走。他正忙着和街道上的行人同族点头致意,然后从挂着流苏或者悬挂着兽角树根的店铺之间找到近路。
骆驼和矮小的马匹在街道周围穿行,它们的主人们在谈笑闲聊,刚刚烘好的食物被摆在街头,味道闻起来就像端到鼻子底下的乳香。这些年来瓦尔加斯在地图上划去了很多城邦的名字,它们不是失去了水源被人抛弃,就是被风沙摧毁只留下骷髅般的废墙,而索仑托还是安闲繁荣,瓦尔加斯希望这里永远不变。
“赛里斯,你过得怎么样?”瓦尔加斯拽了一把赛里斯的手。赛里斯虽然没能好好地回答瓦尔加斯,但时不时回过头来报以微笑。缠绕的白纱里露出赛里斯的手腕,他手腕上链着的铃铛随着急促连绵的脚步一样连绵急促地响。
赛里斯在索仑托出生,也在这里长大,黄砂漫漫没有叫他的眼神浑浊,他的目光总像是瓦尔加斯故乡海面上的灯塔。瓦尔加斯二十岁岁刚刚见到赛里斯的时候,他还是个孩子。那个时候的赛里斯骑在一匹皮毛乳白的骆驼上,由侍从拽着缰绳,留着长长的衣穗和系带,跟在父亲身后迎接商队。他的身后的枝条上缀着白花,那些花很沉,一直垂到了他的肩膀上。经赛里斯的手为瓦尔加斯端来了异色琉璃的酒杯,里面盛着在沙漠里比水更珍贵的东西——今年新酿的酒浆。这是对初次到访的商队至高无上的欢迎。
瓦尔加斯打量了一眼这个好奇地盯着自己的孩子。他看到赛里斯的腰里别着一把短小的弯刀,他是这个家族的长子。他很白皙,手脚的线条裹在红色的缎子和黄色的纱里,盛装上装饰着鸟羽,额头上点着一角金箔,眉眼的轮廓柔和细腻。瓦尔加斯刚刚准备把酒喝下去,赛里斯拦住了他的杯子,轻笑着,抬起眼睛和瓦尔加斯对视。铃铛响了起来,赛里斯露出指尖轻轻地拈掉了落在瓦尔加斯酒杯里的花瓣:“喝吧,我尊贵的客人,请喝吧。”
瓦尔加斯喝完了酒把酒杯交还给赛里斯,白色的骆驼在赛里斯身后打了个温柔的响鼻。起了风,吹起了赛里斯脚踝旁的垂坠,仿佛又一次摇响了他的铃铛,伴着有植物的香味,不实得像梦。年幼的赛里斯接过杯子,笑了起来:“告诉我你的名字吧!勇敢的行者。”
“瓦尔加斯!你走神了!”
赛里斯靠在瓦尔加斯的身旁,拉了一把瓦尔加斯的袖子,不满地撇过头,让这个异乡人忍不住捧起赛里斯的脸:“可是你看起来也像快要睡着了。”
两个人缩在方塔的顶端,能看到城都边际外的沙漠,沙丘成片直到地平线的尽头,远到太阳都照耀不到的地方。从高而细的窗户里送入了风声,送入了光线,风在闭塞的塔顶围绕,光将黯淡的地面切成两半。瓦尔加斯靠着窗户,阳光落在赛里斯的脚背上,他被绸缎缠起来的身躯像海湾里的一尾带着鳞片的鱼,触碰起来潮润清凉。
赛里斯撑着身体坐起来,换了个姿势:“你要来,我太高兴,睡不着。”
“因为等我?你还是个孩子。”瓦尔加斯笑着揉了一下赛里斯的额发。赛里斯从不反驳瓦尔加斯这么称呼自己,他笑嘻嘻地凑近瓦尔加斯承认:“我一个人的时候以为自己已经够大了,但是看到你,你总是比我长得更快!你长了胡子……你的头发,比上次更长了。你的肩膀更宽,脚步也迈得更大!我什么时候能像你这样?”瓦尔加斯听着赛里斯兴奋地说个不停,手舞足蹈,接着赛里斯伸出手稍稍地碰了一下瓦尔加斯的手背:“继续告诉我,你这一年都去了哪里?”
瓦尔加斯已经说过很多次,自己的故乡在海水的那边,海滩和城里都是咸的海风,沙子里夹着死掉的贝类,海藻漂浮到水面上会有翅膀巨大的海鸟俯冲下来捡食。城市被涂成白色,沿着海滨边沿的山坡叠加到山顶,圆柱撑起屋顶,尖顶上刻满故事的浮雕,马匹可以通过宽阔的马路,那里潮热温热,男人们穿着越来越宽大的袍子,女人们涂着花瓣造成的香水,那是个熙攘热闹的地方。赛里斯想象不出那是什么样子,一边趴在瓦尔加斯的肩头听,一边问个没完。
瓦尔加斯去过东边,那里河多得像可以连成网,朱红色的建筑从南方一直建造到北方,塔建得像森林,高高的塔尖伸入空中。赛里斯没有见过,踮起脚比划着:“有这么高吗?”
瓦尔加斯还一路穿越了山岭,路过已经没有人居住的峭壁上的城堡。赛里斯听着瓦尔加斯说起有些的地方的男人也和这里一样留着长发,披在肩头。 瓦尔加斯又说起那个因为沙尘暴停留而停留的城邦,人们会在额头上涂上朱砂。
“那里的土地上布满了无数的帐篷,山峰上还有积雪……赛里斯?”
赛里斯发出轻细的呼吸声,铃铛响动,从瓦尔加斯的肩膀上滑到他的腿上,用袖子覆盖住了自己的脸,悄悄地睡着了。
“赛里斯?嘿……”瓦尔加斯俯下身,赛里斯的眼睫挣动着,眼睛还是没有睁开。瓦尔加斯抬起头,看着黑色的塔尖,自言自语:“我们可没有多少时间,不知道我明年还能不能再这样看着你……你打算睡到什么时候呢?小家伙。”
03
瓦尔加斯还记得第一年来到索仑托的时候,他二十岁。
对于一个头领和向导而言,二十岁,实在太年轻,商队里的人都无法相信一个小伙子能到领着所有人安全通过沙漠。沙漠的腹地里很难找到水源和庇护地,无从判断沙漠里的国家是否都欢迎商人们来交换货品,也没有足够详细的地图……除了瓦尔加斯,整个海岸线一带没有其他人敢带着他们去寻找那座迷一般的索仑托城。
他们跟着瓦尔加斯翻越沙丘,在寒冷的夜里蜷缩在一起绕着篝火入睡,次日再接着越过干枯的树杈和沿途的白骨,继续向前。瓦尔加斯精力过人,充满天赋,又运气好得惊人,他们终于踏入了索仑托。从白昼到夜晚即将来临,商人们不知疲倦地搜罗着货品,计算着它们可以兑换多少金币,这里就像一块应许之地,充满恩赐和犒赏。来时的沙漠和启程后的长路都被商人们抛在脑后,他们在手腕上缠满琉璃的珠串,喝醉了酒在街道上跌跌撞撞地哭起来。
瓦尔加斯没有混在商人和女人里,他在照顾骆驼们咀嚼着难得的草料。这群牲畜不管再哪里都显得这么太平。他侧身准备离开,听到铃铛的响声,沿着声音看到早上见过的那个赛里斯藏在角落里,从兜里取出一些白色的粉末喂给骆驼。
“喂!你在干什么?你喂它吃什么?”瓦尔加斯冲过去揪起赛里斯的手腕,把他的布兜夺过来。赛里斯跳起来抢瓦尔加斯手里的袋子:“还给我!”
“告诉我这是什么?”瓦尔加斯警惕地扫了一眼赛里斯腰间的弯刀,即使他只是一个幼小的孩子。但小家伙只是瞪着瓦尔加斯,瘪了瘪嘴角。
一路上形形色色的沙漠居民都古怪难猜,他们友善地欢迎却扣押商人们的粮食,有些冷漠地将商队拒之门外,还有一些衰落的家族游散在沙漠里专门劫掠商队。瓦尔加斯在喜悦之后一直防备着这里的居民,他们看起来天性平和,也不过问商队太多,但是瓦尔加斯不能立即就断定这种友善的态度是真的。商人们已经被狂喜烧坏了脑袋,甚至忘记了给骆驼喂水吃草料,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商队过了今晚就得离开,没有一丝一毫的警觉。瓦尔加斯知道自己还得把整个商队带回去,叫嘲弄自己的人承认瓦尔加斯没有撒谎,证明自己的确是能够牵引他们征服沙漠和财富的勇者。
“盐巴。”赛里斯不再抢自己的口袋,拉过瓦尔加斯的手,把手心里残留的白色粉末撒到他的指尖:“你们明天就要走,骆驼太虚弱就撑不到驮着你们离开沙漠,我来给它们喂盐巴。”
瓦尔加斯把手指点在嘴里,的确是咸味。他把口袋还给赛里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赛里斯朝他点了一下头,继续掏出盐巴落在手心里给骆驼舔舐,因为骆驼湿热的舌头舔在手心发痒笑起来:“慢点!哈哈,好痒~慢一点~别着急~我带了足够的盐!”
“我向你道歉,也向你致谢。”瓦尔加斯蹲下来,平视着孩子的眼睛。赛里斯满不在乎又点了点头,把手里的袋子递给瓦尔加斯。瓦尔加斯抓了一把在手上,伸出来帮着赛里斯喂食骆驼:“感激你的慷慨,你的好意救了我们所有人。”但赛里斯全然不在意自己被他误解过,继续安抚着疲倦的骆驼,他天真愉快的样子逗笑了瓦尔加斯。
“瓦尔加斯,它真可爱!”
这么好的盐巴不多见,即使是参了石子像尘土一样黑的盐在沙漠里也很宝贵。瓦尔加斯看着赛里斯,就像传闻中一样与世无争,富饶宁静。而这里的人,比传闻中更加善良宽容,友好真诚。
赛里斯和他的父亲在第二天清晨为商队送行之后,消失在重新合紧的大门那边。
同行的年迈商人伏在骆驼背上痛哭流涕。瓦尔加斯拍了拍老人的肩膀,拉着缰绳牵着骆驼和它的主人重新返回沙漠。很多人一生只有一次机会成为那座城的客人,城里的人很少渴求离开城门去往外面的世界,只有外面的人一次又一次地苦苦寻找着他们的踪迹。
“瓦尔加斯,我已经太老了,没可能再活着进入索仑托了。”
瓦尔加斯因为身后的老迈者的哭声和悲叹低下头。这个时候风沙重新扬了起来,张口沙子就会被吞进肚子里再也吐不出来,眼皮也不能完全睁开,否则沙粒会割伤眼睛。他挣扎着逆着风沙看向渐渐远离的城的方向,赛里斯刚刚还在站在城门下祝福商队:“瓦尔加斯,愿你们早日返回故乡。”
瓦尔加斯没有回答赛里斯,他从骆驼上下来郑重地抱了抱站在驼铃前的赛里斯,在他的耳边问:“你会等我吗?”
“不要再进入沙漠。”赛里斯笑着和瓦尔加斯挥手告别,手腕上的细响声里混入了落花的香气。
这些都不过是片刻之前是场景,就已经遥不可及。现在黄沙已经把赛里斯和城都都带远,远得如同一切都发生在一个世纪之前。
瓦尔加斯之前也没有把握能重新找到绿洲中的索仑托,他认为这一次的造访就用完的毕生的幸运。但现在,瓦尔加斯暗暗发誓他一定要再一次踏入那张城门,走在那些白色的花朵之中,踏在那片海市蜃楼一般的土地上。
04
瓦尔加斯看着半空里穿戴着月色的花枝,已经开始有花絮散落。 大概过了明天,今年就再也没有其他人能造访这里了。
贵族们准备了宴席,瓦尔加斯的商队是今年的第一支商队,也可能是唯一的一支,全城的人都聚拢在方塔的下面拥簇着商队,款待最后的客人,通宵达旦。
人群中间竖立起了架子,点燃了巨大的火塔,人们把香料投入火焰中,让吞吐的火舌送出魅惑的浓香。腰身柔媚的女人们挽起了头发击打着手鼓,从房子里走出来,旋转着邀请商人们起舞。相貌俊美的男人们穿着兽皮和五经绞拉动琴弦,火光把琴的声音和乐师的手都烧热了,热烈欢快的曲调笼罩着城都和人们的心口。忽然一声嘹亮的鸣笛自西方一处响彻,把所有的奏乐和歌舞都串在了一起,送上天际。 酒水挂在杯沿边,商人们贪婪地伸出舌头去舔,果物甜得像蜜,糊住了嘴让人说不出话来,他们腰间挂着当地纺织的缂带,别着钱袋,手上攥着食物和杯子。忽然之间他们什么都不要了,拖着缂丝跑出来,扔下酒杯和烤饼,笑闹着站起来和人们庆祝这归途之前的夜晚。
瓦尔加斯坐在远处的土丘上,捏着自己的牛皮水袋,里面装着酒,他一口一口地喝着,用手在腿上打着拍子,观看着底下嘈杂的狂欢。他听到轻细的铃铛声,转过头,戴着兽毛帽子的赛里斯从山丘下面走了上来,天际中的银光照亮了赛里斯的脸,身后流下一串脚印。
“其他的孩子们都还留在在宴席上。”瓦尔加斯指着山丘下的人群,拉住赛里斯的手让他傍到自己的身旁,问着:“你怎么过来了?”
“他们不会发现我不在。”赛里斯接过瓦尔加斯的牛皮水袋喝了一口里面的酒,哈出白气。沙漠之中的夜晚冷得可怕,赛里斯又缩紧了一点,头发缠到了瓦尔加斯的肩膀上。
瓦尔加斯看着赛里斯无声地注视着下方的火光,从口袋里取出一样东西。赛里斯马上就反过身看向瓦尔加斯的手心:“这是什么?给我的?”
“小家伙,别心急。”瓦尔加斯忍不住拍了拍赛里斯的脸颊,他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瓦尔加斯的手里藏着的东西。瓦尔加斯摊开手心给他看,是一只绕成花圈形状的金丝胸针,赛里斯伸出手来取,瓦尔加斯笑着把胸针举高不让他立即拿到。
“让我看看清楚!”赛里斯嚷嚷着站起来,去抢瓦尔加斯手里的别针。瓦尔加斯晃开胳膊,避开赛里斯的手,捉弄着他。赛里斯哼了一声将瓦尔加斯扑倒在大地上,伏在他的胸口,一把抓住了瓦尔加斯捏着胸针的手腕,接着用手指包围了瓦尔加斯被沙子和风刮得干枯坚硬的拳头,紧紧地握了一下又松开,两只手搭在了瓦尔加斯的肩膀上。
赛里斯手腕上的铃铛和他的笑声一起摇动起来,还有他心脏跳动的声响,都落在了瓦尔加斯的身上。
瓦尔加斯跟着赛里斯喘着白气,垂下眼睛,把胸针仔细地扣在赛里斯的衣服上,注视着赛里斯抚摸胸针的样子,问他:“喜欢吗?”
赛里斯点着头,用手指触碰着胸针上铭刻着的文字:“Vous……es……”
“上面刻着Vousestes ma ioy movndeine。”
“这是什么意思?”
瓦尔加斯想了想说:“和我想得一样,它很适合你。”
赛里斯从瓦尔加斯身上爬起来,手里紧紧地攥着心脏旁边的胸针:“明年我就十八岁了。”
瓦尔加斯也盘腿坐着,拧开牛皮水袋:“对,你已经长大了……”赛里斯站起来,俯视着瓦尔加斯。风吹动赛里斯帽子上纤细的兽毛,弄乱他的头发和衣摆,赛里斯看向欢笑着的人群和热闹的宴席,大声地喊着,声音传遍山丘:“等我成年了,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就要布置比这个更盛大的宴会!那会是城里最盛大的节日!”
赛里斯停了下来,低下眼睛看着瓦尔加斯,静静地说:“”如果那个时候你来到城里,你就会知道,那是为了迎接你。”
瓦尔加斯忘记了自己要打开牛皮水袋是为了再吞一口酒。
商人们在沿途挣去了金币和银块,而转瞬就被黄沙吃掉了肉体埋掉了灵魂。瓦尔加斯的商队在傍晚看到在前方的沙丘上散落着一只钱袋,在钱袋的旁边就是被风干的尸体。有些人被沙漠里的强盗割掉了脑袋,血染红沙子瞬间又被藏到流沙深处。还有饥饿的野兽,它们的獠牙足够啃穿骆驼的脚骨,咬穿人类的喉咙。瓦尔加斯从来不和赛里斯说起沙漠有多可怕,因为赛里斯是沙漠的孩子,他更熟悉黄沙的残酷。或许有一天,瓦尔加斯本人就会和其他人一样丧命,好运总会到头,如果依旧反复进入沙漠,那一天迟早会来。
即使不死,明年瓦尔加斯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找到到索仑托。环绕着索仑托的沙丘比往年更加险恶,风沙在花谢了之后就会像刀子那样锐利,将通往这里的线索都剜去。抵达赛里斯身旁的道路越来越艰难,不可捉摸,没准这次离开,就再也无法找到他。
瓦尔加斯也不知道赛里斯能在这里等多久。他见过来不及从大漠里迁走的遗族,他们的牲口死在胡杨树的附近,房子已经被沙土蚀得只剩下墙。遗族剩下的活口们徒步走在商队的旁边,嘴唇干得渗出血也不肯祈求一口水。队伍里的姑娘吃了一些瓦尔加斯给的食物,说他们要去商人们必经的那个央城落脚,等到那时再报答瓦尔加斯的恩惠。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商队每年都在央城停留一个月,瓦尔加斯从来没见过那一支族人。他们大概当时就没能走出沙漠。
瓦尔加斯扔掉了手里的酒,站了起来,空出双手抱住赛里斯:“赛里斯,跟我走,我带你离开,我带你离开沙漠!沙漠已经毁掉了无数都城,你不能继续留在这里。”
“不。”赛里斯摇了摇头:“瓦尔加斯,就算你很清楚,也许不能活着离开,可是你一次又一次地走进来,我无法阻止你回到沙漠。而你也不能叫我离开,索仑托是我的家。水和树木还有这座城都不会永久,但这是属于我的地方。在这里生息到最后一刻就是我的命运和使命,我绝不会遗弃这里和你走。”
赛里斯阻止了瓦尔加斯剩下的话,牵着他的手,拉着瓦尔加斯从山丘上一路狂奔下去,踩破了影子和光,奔向火花。他欢快地喊着:“笑一笑啊!远行的异乡人!笑一笑吧!我尊贵的客人!”他奔向狂欢的人群,站在歌声和乐曲里,催促着瓦尔加斯跟过来,挽住他的胳膊围绕着火焰转起了圈。
瓦尔加斯不懂赛里斯的舞步,慌乱地跟着他移动,踩着错误的节拍,而赛里斯就像是装作不知道,一个劲地笑着领着瓦尔加斯一圈又一圈地跳着。琴弦的声音高亢得震动了冷得快被冻住的夜,人们的笑声摇晃着脚下僵硬的大地,也振奋了人们各自颤抖不止的心脏。而赛里斯忽然靠近了瓦尔加斯,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小声地默念着,他的声音驱散了两个人周围的一切。
“请你为我笑一笑,瓦尔加斯……永远不要悲伤。”
05
索仑托清晨的天空中同时挂着初生的太阳和还未落下的月亮,一重一轻地悬在城门的两侧。花已经谢了,大把地落在地上。瓦尔加斯看着城都的街道和方塔,昨天它们被宴会的气氛渲染得燃烧起来,现在都熄灭了,寂静地矗立在沉默的大地上。
商队整理着骆驼,露水挂在骆驼的眼睫上,它们又成了沙漠里的舟船,要横跨不可计数的沙丘和砾岭,搭载着商人们离开砂海。他们想带走成箱的琉璃和缂丝,绑走成袋的药和香料,还有沉甸甸的钱币压在驼背上。可是回去的路太长,沿路的补给一年比一年少,商人们在足够的水和口粮与货品里挣扎,到头来只能为了求生卸下了一些珍宝,最后一遍又一遍地检查牛皮口袋里的水是不是已经满得快溢出来。
赛里斯和其他家族的继承人们骑着挂满彩缎骆驼来送行。过去他还不够力气一个人拉紧粗大的缰绳,现在赛里斯已经熟稔地驾驭着领头的高大骆驼,从灰暗的街道那边行进过来,伴随着一寸一寸铺开道路上的日光。瓦尔加斯看到他在骆驼上微笑着,收紧了手里的缰绳,昨天自己送给他的胸针在他的心口发亮。赛里斯很快就要成年,和索仑托的其他男人一样坚守在这片土地上,驻留在方塔之下。但他会是索仑托城里最优异的男子,瓦尔加斯此刻深信不疑。
瓦尔加斯在逝去的昨夜里以为赛里斯会问自己能不能为他留下,但是赛里斯一句话也没有问。瓦尔加斯不能为他留下,他还要带着一整支商队返回海滨之境的故土,商人们的亲族在等候着他们归来。他又想起了当年的自己是仅仅是为了一个英雄的名誉才冒险踏进沙漠,而现在瓦尔加斯已经是整个海边最为人称道的勇者,五年来,他忽然发现自己其实一无所获。
沙子的锋利模糊了瓦尔加斯的视线,风暴咆哮弄痛的瓦尔加斯的耳朵,漫长的距离考验着瓦尔加斯的身躯,绝望的夜消磨瓦尔加斯的意志。他耗尽一切地来,现在又要离开,他想要的东西只有一件,却无法带走。 瓦尔加斯觉得自己只剩下了空虚和疲惫。
瓦尔加斯问自己,金钱,声誉,冒险的旅途?究竟什么是自己一再将生命投入无垠沙漠的原因?但这都不是答案。 瓦尔加斯只知道再见到赛里斯的话,瓦尔加斯还会想带他走,而赛里斯一样会拒绝,一样像今天这样在天空启明的微光里为自己送行。如果还能再见到他的话……
想到这里,瓦尔加斯笑了起来,走向前去。他为赛里斯停住了骆驼,将赛里斯从驼背上抱下来,手指插入他的头发,抚摸赛里斯的耳畔。
“你是我在尘世间的幸福。”
赛里斯把头靠在瓦尔加斯的肩膀上,手腕上的铃声轻响,他小声地问:“什么?”
“Vous estes maioy movndeine。”
瓦尔加斯松开赛里斯,转身跃上自己的骆驼,让骆驼站起来。
“再见,赛里斯。”
赛里斯还是像过去那样将手里的彩纱系在瓦尔加斯的驼铃上,用目光承接着瓦尔加斯的告别,把祝福赠给跨越生死才能来到这里的客人。祝言从来不变。
“瓦尔加斯,愿你们早日返回故乡。”
你活着回去,你就能将我铭记,就能再来和我相见,这些赛里斯从来不说出口,他只挥着手,微笑着。 城门已经打开,大漠已经匍匐在脚边直到千里。水源、美梦、幻想、渴望、追寻、再会,奇迹、绿洲,全部的全部都要从这里中断开来,一切都要听从宿命的安排,直到明年的花开季节,才能知道是谁越过了黄沙来到索仑托,才能看到是谁站在城门上迎接等待。
瓦尔加斯在风沙肆虐里回过头,索仑托的城门正在缓缓地合上,那些花坠落在赛里斯的身上,他还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后。赛里斯小时候跟着父亲一起送走商队的时候就不会哭泣,他的笑意会停留到门缝合紧的最后瞬间。但现在,瓦尔加斯似乎看到赛里斯的眼睛里有泪光。他冒着砂砾的刺痛睁大眼睛,拼命地拨开防砂的布料想看清楚。
门已经合上了,索仑托送走了它的客人,沙漠重新接管了它的旅者,瓦尔加斯再也看不到赛里斯的脸。
驼队在望不到头的大漠上重又踩下了脚印。从这里开始,直到海边的故国,究竟要多少脚步才能把两地串连在一起?没人能计算清楚。路途凶险得难以想象,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抵达?没人能妄自估量。索仑托神秘遥远,究竟能不能再一次拜访它?没人能轻易回答。
但瓦尔加斯知道自己就是那个人,那个不停脚步、不计代价、直到再次推开索仑托城门的人。
赛里斯就在那座城都之中。
恍惚间,他听到了熟悉的铃铛声。瓦尔加斯回过头,身后只有漫天无尽的黄沙。
【索仑托*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