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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花果

【鹿虎情人节36H】阴差阳错(完)

第三十二棒:15:00

上一棒: @西川辣子 

下一棒: @荒原狼 


*RPS但架空,国际三禁,请勿上升

*陆毅/胡彦斌,前后有意义


 

 

陆毅推开门就看见那张欲言又止的脸。

他下意识想后退几步离开约定好的排练室,但弹壳推着他的脊背直往前冲,嘴里碎碎念着第无数次定稿的歌词本。

“哎陆毅哥你干什么?”弹壳问,小簿子拍在几公分之外的墙壁上,沙沙作响:“今天见你就一直很奇怪。”

陆毅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因为胡彦斌的眼神如被绳子牵着的风筝,再往空中飘也始终划向他的脸上。他摸摸鼻子,非常难得说了个谎。

“没什...

第三十二棒:15:00

上一棒: @西川辣子 

下一棒: @荒原狼 


*RPS但架空,国际三禁,请勿上升

*陆毅/胡彦斌,前后有意义


 

 

陆毅推开门就看见那张欲言又止的脸。

他下意识想后退几步离开约定好的排练室,但弹壳推着他的脊背直往前冲,嘴里碎碎念着第无数次定稿的歌词本。

“哎陆毅哥你干什么?”弹壳问,小簿子拍在几公分之外的墙壁上,沙沙作响:“今天见你就一直很奇怪。”

陆毅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因为胡彦斌的眼神如被绳子牵着的风筝,再往空中飘也始终划向他的脸上。他摸摸鼻子,非常难得说了个谎。

“没什么。”陆毅说,他咳嗽完故作用力地揽住弹壳的肩,声音几乎从嗓子眼挤出来:“校长盯着我们呢,别、别挤在这了。”

弹壳古怪看了他一眼,他人矮得有些许多,轻而易举从他臂弯下解放自我,他朝前迈几步,一句诶直接砸在陆毅身上。

“不是,这到底是咋的了?”

他大晚上总和董宝石混在一起劝人喝酒,都快变成百分之八十的东北口音:“你瞅着可真别扭。”

陆毅不愿意承认他大大咧咧的说辞击中自己在彷徨的心,而胡彦斌自他进门的第一秒就隔三差五地瞄他,每一眼都看得又轻又快,可他的目光来得太频繁,又在弹壳和他短暂接触的后背上停留了足足十秒,于是积少成多也变为无法忽视的一道线。

陆毅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几小时前,伯远匆匆忙忙打电话喊他去排练室,还跑到宿舍来敲他的门。到了五公他和胡彦斌更忙,两个舞台都得顶着上。早上校长难得比他起得早,戴了个帽子就先往伯远那边跑,说要审查下他们双人舞的配合程度。陆毅自从扮演粉红先生在舞台上差点演出事故,内心早已断绝一切需要四肢配合的活动,发誓要充当一位美丽的站桩。

老胡,你这不是对舞蹈挺感兴趣嘛?

他半个身体还埋在被子里,用手肘撑着脑袋,懒洋洋地问:那要不我们也来一段?

他问的时候也没真想跳,但胡彦斌背对他的身体很明显僵了一下。陆毅喜欢看他不知所措的样子,于是他追问:或者总决赛上?校长,你总得和我来一首。

胡彦斌当时正在挑选套哪件衣服外出更自在,左手和右手提着两件同款不同色的长衣,都快拖拉到他膝盖上。他听陆毅这么说先笑,笑得衣服都快皱到地上,然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也没完全清醒,说起话来声音都沙沙的。

你就别取笑我了啦。他说,陆毅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体力不行,真跳肯定栽你怀里。

他说完又乐,还无可奈何地摊摊手,似乎料想到自己出糗的样子,他最终还是用点麻油的办法决定了今日战衣,一回头却见陆毅闷着张脸,耳朵和鼻尖红得惊人。

他奇异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这,这也不热啊?陆毅哥你不舒服?

他眉毛快速地卷了起来,眯着眼睛就往前走,陆毅跟他的床距离不远,但他的手朝空中突兀一横,像视野里凭空生长出的钢筋。胡彦斌止住接近的步伐,朝他怪异地挑眉。

你干嘛?他问,保持着不近不退的距离,端详同住人难得一见的拘谨。

陆毅哥你的表情……他斟酌了下语句,道:难受?

陆毅面色看似平静,实则睁着的眼睛如被蒸笼的雾气笼罩,闷出一层令人眩晕的汗,唇却萌发点干涩,翘起的嘴皮急需液体的湿润。但他不敢张开口,也无法去拿床边的水杯。陆毅摇摇头,几乎是在轻声呢喃。

老胡。

真不舒服?

不是。

那怎么了?

胡彦斌掏出手机翻了下聊天记录:弹壳也没说给你写了特别难背的词啊?怎么,他给你开小灶单独剧透了?

……不是。

胡彦斌这下真迷惑了,他换衣服的动作被抛之脑后,于是陆毅看着他将衣架带领长衣往往床上一甩,然后双手叉腰,雄赳赳气昂昂地踏步而来。陆毅视线的阻止并未阻碍他靠近的脚步,冰凉的手背很快贴在额头上。

陆毅藏在被窝里的半截身子动都不敢动,他人僵得都快像石膏像了,体温却温温热热,甚至有隐约上升的趋势。

胡彦斌疑惑地看向他:诶,你真的——

老胡,陆毅说,你先别说话。

胡彦斌奇怪看着他。

你……他欲言又止。这感觉像极了被熏醉后大脑迟钝的表现,但陆毅没有喝酒,听着门外的动静也早苏醒。

可他脑海里唯独盘旋着校长又沙哑又悠长的那句话:他平时是这么说话的吧?他平时对我是这个语调?他……他声音是这样的吗?

陆毅无法调取以往的经历来比对,毕竟人在心里有了确凿答案之后,再枚举可能也只为印证所想。

他挫败地揉了揉皮肤,苦笑了好几下。

我的意思是,陆毅看了他一眼,双眼皮下坠着的那双眼幽幽望着他,嘴角撇下的是他无可奈何的低头。

他半是在苦笑,半是不敢看他的逃避。

……你早上起来声音太磁性了,陆毅清了清嗓子,勉强说出这句话,老胡,你颤到我了。

 

胡彦斌抱着这样云里雾里的被夸赞,几乎飘去了伯远和关智斌那儿,他的两位队友一左一右驾着他悬浮的脚步,关切询问来查岗的队长。伯远叨叨是不是昨晚缺觉,关智斌眨眼睛说肯定是没吃早餐低血糖。

胡彦斌昨晚确实和陆毅再次彻夜长谈,虽然没涉及什么有营养的部分,但这构成了今早陆毅的赖床。

其次,他的早饭大业仅仅停留在还未能去取的外卖区那边,陆毅那对着他又是吞吞吐吐又是神色诡异的,一句太磁性了令他猝不及防。

你们说陆毅哥直吗?忽然,他问。

 

一句话,令伯远控制他胳膊的手瞬间发软,啊一声转换为难得一见的男高音,无法理解校长发愣后在运转的脑回路。他尖叫完语速极快地碎碎念,什么你怎么会联想到这里,什么难道这是你深思熟虑的疑问?紧张的样子比提问人更甚。

胡彦斌奇怪地打量他:我就问问,你紧张什么?

伯远擦擦鼻子:这、这不是……

问问嘛。胡彦斌耸耸肩,对自己抛下的雷显然不上心:你们帮我探讨探讨。

伯远不敢也不愿意加入这样的话题,明显他们愈来愈少人的多人寝也爱八卦,眼珠子转得不像没有自己的想法。关智斌和他同寝,但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扰,他还在眨眼睛,虽然明显频次快得都要抽筋。

他怎么也比伯远直白点:斌斌,陆毅哥对你做什么了?

伯远听他直言不讳的追问,跳起来就要捂住关智斌的嘴,但kenny在双人舞中承担了很大一部分柔软的动作,身形也比先前矫健,他轻轻躲闪过,还拍了拍伯远的脑袋。

斌斌,他锲而不舍地问,陆毅哥怎么你了?

 

他这话刚出口,门前便传来很明显碰壁的重击,胡彦斌还在消化kenny这询问,思忖着怎么简单告诉他,伯远已经连滚带爬地闯去门口了。

他急得那头发都快成冲天辫,对着走廊直喊:不是啊!!校长和陆毅哥是清白的!!

他的手在空中挥舞,看上去都能变为直升机的螺旋翼,但此处不存在停机坪,再专业的飞行员也不可能化身空降兵。他堂皇回旋在屋外的喊话甚至有回音,浪一样袭来,最后一个浪头拍在伯远身上,也带来存在已久的他队友。

唐禹哲默默从门另外一侧走过,眼睛都在发抖。

你觉得现在还是吗?他冷静地提供信息,抱着胳膊对抗伯远。唐禹哲一说话就往下撇嘴角,眼皮都在发抽:伯远,刚刚过去的是老舅。

罪魁祸首关智斌顶着无辜的眼对胡彦斌直笑,校长被他那大眼睛定了几分钟,莫名想到大早上陆毅那心慌的视线,他陆毅哥是绝对称职的演员,在他面前从未出现过表情崩塌的瞬间,成天乐呵呵的似乎真没什么心事。

他搓搓鼻子,不知为何有点两颊发臊。

没、没事的吧?他说,老舅也不至于真这样啦,我们不要偏见。

唐禹哲看了他一眼:……那我还是在隔壁排练室等你吧。

他说:感情问题……我不喜欢解决。

 

陆毅被伯远一个电话喊来的时候,就借由着这个感情的名头,他其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伯远大脑似乎被很多信息冲击,导致反复念了无数遍校长却说不出任何有效信息,只说什么大难将至苍天保佑,又求月老又拜红娘的,只差请来民间最富盛名的妈祖。陆毅衣服都随便拿了一件,就跟他往外走。

伯远见他来似见救星,都不顾这是我哥那是我大哥还有个得是我叔叔的奇妙辈分,拉着他胳膊就往前跑。

你们校长怎么了?陆毅扫了眼,没看见什么奇怪的地方,人呢?睡着了?这么安静。

伯远悲痛一指,只差掩面哭泣,做作的样子都能登陆广告拍摄的小剧场,镜前关智斌则神情严峻,半蹲在那似扎马步,他不笑也不动,奈何长得确实不存在什么威慑力,看着只有点滑稽,而本就大的眼睛如瞪铜铃,一秒没有眨动地观察躺在沙发上的人。

 

陆毅居高临下看了眼被他定在沙发上的胡彦斌,挑挑眉:怎么了老胡?都跟你说了我俩应该对他们放心。

胡彦斌没动静。

陆毅疑虑地歪了下头,伯远对他做了个苦恼的表情。

呃,老胡?校长?演哪出呢?陆毅又问,你……低血糖?

胡彦斌还是没动静。

陆毅啧了声,古怪打量他现在的处境:校长看上去没有任何外伤,腿是腿手是手的,但关智斌坚持让他躺在沙发上,甚至对陆毅做了个请远离的手势,板板正正得像在十字路口值班的交警,面上闪烁着维系正义。

他觉得这俩人挺矛盾:伯远风风火火喊他来救场,关智斌却跟遭遇洪水猛兽似,警戒他的靠近。

陆毅按了按太阳穴:总不能是……

伯远竖起耳朵:什么?

总不能是因为那事吧。陆毅眼角跳了跳,不得不承认他有点小伤心:好,那我以后不怂恿你跳舞了。

校长,你不会在生气吧?

他说完就要去搀胡彦斌,关智斌再眼疾手快也没下定决心的陆毅快,只能发出一声急切的不。

陆毅再次看向他:kenny你今天怎么了?这老胡又不是———

 

他愣了愣。

伯远痛苦地拿手捂住了眼睛,发出一声同频的悲鸣。

 

躺在沙发上的胡彦斌,准确来说是也喊了很大一声不,声压极其强大、摇头似拨浪鼓,且被关智斌和伯远强行要求躺在沙发上休息一动不动的胡彦斌,身手敏捷地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他几乎抓紧了陆毅伸过来的胳膊,人跟不需要其他支点一样,干脆地挂在他怀里,反复念叨没有。陆毅大脑回过神之前先稳住了两人的动作,胡彦斌今天确实有些不一样,跟他喝醉的状态很像,人近似软绵无力,过于放心地往他怀里栽。陆毅以手托住他脆弱的腰。

我说老胡你——

我没有。校长打断他的询问,借力结结实实抱着他。

都说了什么对不对的啦,胡彦斌说。

他笑眯眯地拿手轻拍陆毅的脸,上半身的重量几乎压着陆毅的胸膛。他以掌心托着他略有汗意的耳朵,小拇指的尾扫过他下巴,陆毅愣了愣,第一反应也是去摸被他碰过的皮肤。

胡彦斌弯成一道弧线的眼睛打量了陆毅片刻,终于安心松了一口气。

你俩成天就想着怎么给我恶作剧是吧!他朝后分别白了伯远和关智斌一眼:还跟我讲一样不一样的,拜托,我跟陆毅哥是合法的AO标记关系,你俩不是之前还帮着我们瞒节目组?

他说:这不是陆毅还能是谁?脸一样,笑得也一样,喔,就连在外面坚持一直喊我老胡的毛病都一样,还能是谁?

他拱起的指关节擦在陆毅嘴角,挠得像一片飘絮的羽毛,酥酥痒痒的,很像陆毅早晨听他说话的感觉。

 

他没去阻止胡彦斌拍自己的脸,眼睛却控制不住望向他得意的表情:校长心情非常好,就像那在斗鸡比赛中忽然突入,勇于开屏的孔雀。他的高个子外加昂起的脖子压着在那鬼鬼祟祟张望的伯远,以及朝自己使眼色的关智斌。

陆毅没读懂他俩的意思,二比一,他还是更在意胡彦斌想做些什么。

但他听不明白他的话语,不知为何早上还被自己一句话堵住嘴神色恍惚的校长此时精神抖擞得仿佛有了靠山。

他还能认识其他人?跟他们当更好的兄弟?朋友?陆毅想,不……我本来就是他来这儿后认识的。我才是后出现的。

胡彦斌并不知道陆毅正在追忆通告开始后的每一天,他趾高气昂地在那哼哼,面前伯远和关智斌明显有话要说,伯远踌躇了几秒,还是张口:我说校长,你……要不再确认下?

确认什么?胡彦斌古怪看他:伯远,你今天真的很奇怪诶。

不不不。伯远咽了咽口水,挣扎道:那个校长,是你奇怪……关智斌立马应着他的话点头。

斌斌,他也说:我们紧张点哇!

那叫谨慎!伯远小声提醒。

 

陆毅旁观他们仨没停过的对话,只得感慨都是普通话自己也领悟不了,他并不满意自己被蒙在鼓里,也愈发好奇胡彦斌好心情的理由。

他努努嘴:怎么了校长?让你确认就确认呗。

他迎着伯远逐渐惊恐的眼神,不由慢上几分:呃,怎么……不应该确认吗?

回答他的是胡彦斌肉眼可见更亮的眼睛,他挺着的脊柱也扬到笔挺,眼睛一横,嘴一眯,笑得像全胜归来的大将军。

陆毅被他活灵活现的表情逗乐,忍不住评价:你还是这样看着更好。

更好?胡彦斌哼哼了声,陆毅哥你就装腼腆吧,谁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呢。

陆毅本人确实不知情,但胡彦斌信誓旦旦好像读懂他这话背后的意思,他朝伯远和关智斌手一挥。

行呗那就确认嘛,我……他忽然低下头,带怯又羞地瞟了陆毅一眼:我……也不是不行。

陆毅被他看了一眼,莫名其妙心里一跳。

 

他只听见胡彦斌那句……婉转的、扭捏的,但很快又重振旗鼓,咳完自信满满复述的话。他很恐惧这种身体脱离自己控制的感觉,因为陆毅只能听见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而胡彦斌在他面前摩拳擦掌,过于坦荡……过于朝自己靠近。

等、等等……他想阻止,他内心警铃大作,但已经来不及。在伯远和关智斌发愣的注视下,在他因极度混乱而无法躲避的情况下,胡彦斌大大方方刮了下他的鼻子,然后……

他亲在了他的脸颊。

 

陆毅宕机了。

从胡彦斌说着什么合法伴侣,什么成结不成结的话开始,他就听不明白校长任何一句话。伯远的尖叫环绕在他耳畔,震得他有些头痛,但恰到好处盖住了陆毅过于响亮的心跳。他被外音震得面目发麻,所有的热都汇聚在胡彦斌亲过的那点皮肤上,又向四面八方如病毒般扩散。

他下意识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湿,但更多是烫,他落荒而逃地放下手,眼睛下垂着要看地板,但过了几秒,还是抬起眼,忍不住探了过去。

他点着那块皮肤,小心翼翼点着校长吻过的那块皮肤,手指已经在发颤。胡彦斌看了他一眼,耸耸肩,手还乐滋滋覆盖上他的手,得意地笑。

他的手比陆毅小,盖不住全部,但胡彦斌拿食指挑了挑他的手背,覆着一起摸陆毅的脸。

校、校长。陆毅嗓子有点干,你,你刚刚亲我了。

嗯?胡彦斌拖了很长的尾音,懒散地说,怎么你也跟他俩打配合啊?我不能亲你嘛?

他歪歪头,似乎对陆毅此时还在演戏哭笑不得。但面对他,胡彦斌明显脾气好很多,他指了指自己的后颈,语气听上去可不是怪罪:伯远是Beta,闻不到气味很正常,kenny嘛,他不说话也不帮我证清白,但我们可是——嗯?诶,诶?

 

他差点从陆毅怀里摔出去,眼睛从未张得像此刻大。陆毅扶着他的腰,但这次胡彦斌主动挣脱了,抗拒地从他怀里抽离。

他就像第一次见到陆毅那样,不可置信地后退了好几步。伯远现在不叫了,平静了,颤颤巍巍搀扶住他的队长,而关智斌坐立不安地摸着自己的膝盖,他看了看陆毅,又看了看胡彦斌。

他深吸一口气,朝前窜了几步,当机立断掀开校长盖着脖子的碎发。

胡彦斌猛地回头,陆毅同时看向他。

那个,斌斌。他顶着两人神色各异的注视,我听不懂哇,但你脖子后面。

关智斌疑惑地说:没有什么陆毅哥咬过的印记啊。

 

因此看着胡彦斌,陆毅就忍不住想起那个他印在自己脸上的吻。校长在发现自己干干净净的后颈后,拿鼻子几乎要嗅遍陆毅四周。他甚至跑去隔壁借来了什么花露水,说人嗅觉失灵可以找点刺激性的气味,一会就能恢复。

在他试图证明一切的时间内,陆毅大概了解了情况,这个胡彦斌确实是胡彦斌,但不是这个世界胡彦斌的可能极大,比如陆毅提起早上自己夸他声音俩人大眼瞪小眼的事校长就一概不知。

这事就能断定了?伯远觉得不可思议。

当然。陆毅摊摊手,老胡都被吓得跑你们这儿来了。

他不说其实当时先真正紊乱的人是自己,反倒找好自己的支持群众。好演员对戏时的镇静在真实感受的簇拥下,化为陆毅的片刻慌张,那一瞬间他其实想了更多,但那个知晓他异常的胡彦斌似乎被交换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那么陆毅再度变得无懈可击。

伯远不理解他如何推理,但陆毅肯定时过于自信,于是他也攀过去安慰手足无措的校长。

没事的斌斌。关智斌说,认错人没关系的。

这不是认错了!那个胡彦斌忽然响亮喊了一句,他头一转,委屈的视线就转向陆毅。

这,这确实是陆毅哥,他声音低了下去,这……这就是陆毅。

他拿手揉了揉头发,看上去不得不接受这个玄幻的事实:胡彦斌描绘的那个世界与他们的当下不同,男女并不是构建成为世界的最底层逻辑,取而代之的是Alpha、Beta和Omega三种性别,Alpha和Omega之间存在着天然的吸引力,也有他们的运行轨迹。

那校长遇到陆毅哥前怎么解决的?伯远问,他的情绪来得快退去的快,好奇心占据了上风。胡彦斌似乎很享受有人询问他跟陆毅如何相识的过程,即便在那个世界伯远可能也是旁观者。

 

陆毅就这样隔着一些距离,默默望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那个世界与他们的也没有太多不同,他们依旧是错过了这么多年,然后奇妙相遇在这样一个通告上。关智斌托腮听着校长回忆,时不时附和两句。

好好哦。他说,斌斌,那里的你真的很幸福。

当然,胡彦斌扬了扬下巴,几近在炫耀,陆毅哥……陆毅哥是我见过最完美的人。

他下意识就看向不远处的陆毅,充沛着情感的视线望向的是陆毅又不是陆毅,他的视线滚烫而炽热,与平日里胡彦斌看陆毅时并无不同,但他毫无保留地注视着他,眼底盈满的是根本不想藏的爱恋与喜欢。

……这是这个世界的陆毅从来不会感受到的。

 

胡彦斌与他对视的眼停留在半空,他先行一步发现陆毅没有同样望来的视线,后知后觉自己行动先于大脑了,他有些羞怯地眨了眨眼,然后尴尬地移开目光。

我、我其实也发现了,他咳了一声,你们好像真没说错。

他深呼吸了几回,用普通朋友的眼光去看和自己对象一模一样的人是对他的一种考验。

他笑得很僵硬,又看了一眼陆毅,才叹气道:这确实是陆毅。

他沮丧地嘀咕道:但……不是我的陆毅哥。

 

陆毅很难形容这是如何一种情绪。看着他的人没有变,对他的称呼也一样,可这个交换而来的胡彦斌和那个陆毅建立了他们未曾设想过的关系。

是可以坦坦荡荡当众亲在脸上的“朋友”?东方文化和西方不一样,不会行见面礼,而那些成结不成结的,校长说起来都有些不好意思,陆毅如此聪慧的人能听不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况且,他就算全都不理解,也不可能认错这个胡彦斌注视他的眼神。

……在那个世界,他们没有止步于朋友。

 

明明不应该属于他的视线,明明不应该被放在他面前正视的问题,酸涩?错愕?为什么他会这样看着我,为什么那个他能这样看着我?

不属于陆毅的那个胡彦斌,来自那个胡彦斌的目光被短暂嫁接在了此,老天爷开的玩笑单纯,却又单纯到令人感觉险恶。

因为他的脑海里只回荡着那句话,只反反复复回响着那句叹气:

但不是我的陆毅哥。

 

……陆毅不喜欢这句话。

 

 

陆毅此时的叹息与当时胡彦斌的叹息几乎重合,弹壳没有经历在隔壁排练室发生的种种,只察觉到陆毅跟胡彦斌之间似乎有些不对劲,他去看唐禹哲,唐禹哲比他还疑惑,整张脸上写满了不知情。

弹壳撇撇嘴:“你俩怎么了到底?beef?”

唐禹哲默默望向他。

“好吧好吧,意思就是你俩有矛盾?你俩吵架了?”

“没有。”陆毅下意识就否认,胡彦斌没说话,只挠了挠脸。弹壳这回捕捉到攻击对象了,就差跳到校长面前了。

“好啊斌哥。”他说,“我搁那儿伤春悲秋——”

“我是喊你积攒愤怒。”

“对,我搁那儿怒火中烧模仿手雷编词儿呢!”弹壳咳了声,“你倒好!”

“我怎么了?”

“你,呃……你……”弹壳眨了眨眼睛,“……你怎么了?”

他们对视了几秒,然后齐刷刷看向陆毅,弹壳莫名来了自信,他几乎照搬那段话:“好啊毅哥!我搁那儿听斌哥的话积攒愤怒蓄势待发编小词儿呢,你,你倒好!”

陆毅微微一笑:“我?我怎么了?”

弹壳看看他,微笑,但带着寒意的微笑,他僵硬地哈哈两声,再度看向校长。

“那个斌哥。”他小声嘀咕,“我毅哥这笑得怪吓人啊,你俩怎么了?”

胡彦斌故作镇静道:“我俩能怎么?”

装哑巴的唐禹哲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两掌拍了拍,猛咳一声:“那个,老舅和我说了……”

“那大嘴巴又干啥事了啊?”弹壳听见他名字出现就皱起整张脸,“哇我们不是一致作战吗五公?好家伙毁坏军心先攻我方两员大将啊!”

他啧啧道:“我得好好说说他!”

“倒也不是完全因为他。”唐禹哲瞟了一眼胡彦斌,道,“……在场的也没有阻止。”

胡彦斌迷惑看向他:“我怎么了?”

“kenny不是问你吗?”唐禹哲说,“你……你这也没说是谣言。”

他道:“不过老舅没跟其他人讲,他说自己再乱传话下期公演就罚站。”

陆毅知道现在这个胡彦斌并不清楚早上发生了什么,似乎他被伯远喊来之前,排练室还发生了其他故事。校长对唐禹哲的话左耳进去转了圈,输入老舅这个关键词,无可奈何地从右耳输入。

“他又在讲什么八卦是吧。”他说,“其实我也很喜欢八卦别人,不过老舅真的……”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表情有些为难:“要不是他跟人讲,我跟陆毅哥也不会那么早暴露。我那气味阻隔剂可厉害了。”

唐禹哲没听明白他后半句话,而弹壳已经嚷嚷着喊什么情况,胡彦斌被他催促得一惊,都忘了这不是自己那世界,唐禹哲虽然没说话,也目光如炬地审视他。

“老实交代你怎么了?”弹壳撞了撞他,“什么暴露不暴露的啊?如果说我们舞台分配的话,前几天我跟eso说漏嘴了。”

唐禹哲无可奈何地让他闭嘴:“明显是感情问题吧。”

 

他俩的车轮战下,绕是胡彦斌也先天低一手,他抿着唇,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圆场,陆毅看着他无意识的举动,拿手摸向自己的后颈,果然,下一秒这道视线又看向了自己。

他们在弹壳一人成军的嘈杂声中安静对视了,这次率先移开的还是胡彦斌,他对自己的举动有些不自在,朝陆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陆毅不喜欢他此刻展现出的生疏,这样的感觉在不久前也有过一次。

 

他真的非常不喜欢那句话。

 

他的目光没有再次后退,反而紧逼着追了上去,胡彦斌对他似乎存在天然的察觉力,只愣了一秒,就也望向了陆毅,看来所谓标记不标记的惯性也被带来了这个世界。

……陆毅莫名有些怨恨那个自己了。

他不动摇地回望过去,空气似乎成为陆毅的武器,捕捉向还在发愣的校长。陆毅余光瞥着他按在后颈上的手,这个胡彦斌的安全感似乎只能从此汲取。

他其实也没那么,也没那么在意他们是如何相处的,怎么……怎么就会在那个没有男女性别之分的世界发展成如此亲密的关系,更是完全不好奇所谓Alpha和Omega之间的天然吸引力。

如果世界真的存在运行规则,陆毅想,那唯一被确定的,只是他们总会在这一年相遇。

其他什么都还没有结局。

 

“暴露我们想再加点舞蹈啊。”

于是陆毅说。他冲校长点了点头,然后运用起他最擅长的那种演技,又笑又调侃道:“弹壳,你想不想尝试一下?”

弹壳还在叫嚣的气焰一下就熄灭了,唐禹哲看看他俩,胡彦斌明显还没反应过来,陆毅坦然地望向唐禹哲,看着这位过于敏锐的队友露出微妙的笑。

排练时,弹壳不再敢提及什么早上的事了,看起来之前的公演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险些将他培养为雨中拳王。

他把复印好的歌词本发给每人一份,又上传了电子版在小群,陆毅捏了捏歌词本,最终还是放在了手边。他拖着那把椅子,悄无声息地靠在胡彦斌身边。

“老胡。”他贴在胡彦斌耳边说,“这词,你给我解释解释呗。”

胡彦斌对他的靠近毫无反应,或者说更松弛了,他也贴了过去,刘海都快蹭在陆毅脸上了。

“好。”他说,“弹壳这词写可好了,不过……陆毅哥你需要背的是有点多。”

陆毅听着他笑,他们其实很少会距离这么近,人一点点在走,时间也在攀行,再多的疲惫和苦衷最终也只会变为一声叹息后的不舍。陆毅并不是没有过群体生活,但他也想不到自己会和校长成为唯一的双人室友。

他在专心点读歌词的胡彦斌旁悄悄抬起了眼:他的轮廓比他们第一次见面单手相握时消瘦了许多,圆润的脸颊都快有了要凹陷的迹象,扇动的睫毛也总是在笑,他总会为天赋倾心,总会为音乐倾心。

 

但陆毅记得的始终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胡彦斌的视线越过还稀少的人群,准确无误地停留在他脸上。然后他们第一次对话,聊起这个节目,聊起对方。

他们在这有过太多首次与对方的记忆,第一次互相鼓掌,也是第一次成为对手、队友……然后朋友。

 

弹壳观察着他们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询问,话里话外都是陆毅哥表情有点僵硬,胡彦斌快速回头看他,眼里的担忧并不是假装的。

陆毅一瞬间就明白了他为胡彦斌开口的原因。

……他想要的其实也不多,陆毅只是不想看见这张脸被人误会。

 

 

挥手和弹壳告别时,陆毅还隐隐约约提了点这事,rapper今晚又小酌了点老酒配火锅,人有点醉醺醺的,胡彦斌被他怂恿着也喝了点,跟陆毅碰了好几次杯,推开宿舍门时他手臂都有些发软。

陆毅扶住他,哭笑不得地开门。

“老胡啊老胡。”他摇摇头,“今天你没热舞都算好的了。”

醉了的胡彦斌会比平时开朗,但醉了的那个世界的胡彦斌只想寻找他的陆毅哥。陆毅深知自己无法充当这位角色,尽管他们拥有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经历,他只是搀扶着把校长放平在床上,然后听着他嘟囔的醉话。

“老胡。”陆毅说,“你这么想陆毅?”

“当然。”

“为什么想陆毅?”

“因为那是陆毅哥。”

“陆毅哥就这么好?”

“当然!”胡彦斌拍了下床,差点爬起来,“我的陆毅哥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陆毅哭笑不得,跟哄他似安抚了几句。他得承认,自夸这件事无论谁做起来都会害臊。还好胡彦斌喝醉了,陆毅自己也被酒精影响,但他还是拉了大灯,只余留床头一盏小小的台灯。

昏黄的光线下,模糊了这个世界与那个世界的区别,也摇摆起陆毅询问的边界。

“我很好奇。”他突然问,“如果你和陆毅之间没有Alpha和Omega的身份。”

胡彦斌愣了愣:“啊?”

 

他问:“如果有个世界,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世界,你们也是在这个时候相识,也是、也是在这个地方成为了朋友,那个胡彦斌和陆毅与你们的经历完全相同,但没有什么性别,没有什么天然的吸引。”

“胡彦斌。”他问:“你还会和他结成伴侣吗?”

 

陆毅问完后自己苦笑了一下,他抓了抓头发,问醉鬼这样一个打破他世界观的问题显然太超前了。胡彦斌眨着眼睛,摸索着把自己的脊背靠在床头。

他转动着自己的脑袋,糊里糊涂地看向陆毅。

“什么?”

陆毅拿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不,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老胡,休息,休息吧。”

他闭着眼睛,自言自语道:“我,我也真是……算了老胡。你就当我在说醉话。”

 

“会。”

他却听见这样的回答,急切而仓促地回响在房间内。

陆毅愣了愣,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睛,胡彦斌望着他,明明醉了的眼此时却清明得很,亮晶晶得像天边始终闪烁的星星。

“会啊。”他说,“当然会。”

“……没有性别?没有吸引力?”

“和那些没有关系啦。”胡彦斌说,“因为是陆毅哥,所以无论他是怎么样,我都会答应。”

他此时的声音也很沙,浸润在酒精潮湿的醉意下,就似陆毅早晨听见的这个世界的胡彦斌。他浑身一激灵,古怪地从脊柱开始发抖,那种奇异的、那种令陆毅无法抗拒的,暴露自己多么混乱的冲动再度袭来。

他头皮几近发麻,他不是被雷电击中,而是已然成为那道电流,他望向胡彦斌,耳边盘旋着他的话语。

“……会?”

“会。”胡彦斌说,“我们活了这么久才认识,肯定有老天爷的理由。”

“陆毅哥。”他看着他说,“反正我觉得这个理由就是……”

他笑了笑:“我看到你就会喜欢上你。”

 

陆毅几乎怀疑胡彦斌根本没有喝醉,但他的眼睛再明亮,黑白之上始终蒙着一层消不去的雾。陆毅的牙关都在发抖,无法指挥自己追问出更多,他只是看着对面的人,看着对面已经逐渐要合上眼睛的校长。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他不敢,他不想听见自己的心跳,他希望这个世界变得寂静。

可是人又怎么能与身体的本能对抗?

 

他喘着呼出一口很重的气,眼眶都有些酸涩,陆毅的手浮在床单上,手指却紧紧攥着布料。他的指关节发红,几乎顶穿又薄又烫的一层皮肤,而他望向胡彦斌的视线……看着他的那双眼睛,却比任何时候都为坦荡,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老胡……不。”

他轻轻呢喃了一句:“……斌斌,我想你了。”

 

 

伯远表演完节目后,紧张兮兮地盘踞在自己的位置上,关智斌同他一样激动又担忧,时不时看向旁边说小话的人。穿越而来的胡彦斌并没有如他们所预料,在一觉醒来后快速地变回原样。

他们的焦虑落在胡彦斌眼里倒不算什么。

反正这个我也去了那边,他说,一样的啦,我们的经历不会有不同。

他虽然呆了好几天,但仍旧不适应脖颈背后空荡荡的感觉,上台前一天漂洋过海被落到最后彩排,几个人都有点神智不清。胡彦斌唱完后下意识就靠在了陆毅身上,吓得伯远立马想疏散工作人员。

难道你们平时相处就这么……胡彦斌问,泾渭分明?哇陆毅哥,这么冷淡啊你们。

也没有。回答的却是小声嘀咕的伯远:也挺粘粘糊糊的,但大家集体宿舍都住惯了嘛,也、也正常。

比起这个世界的校长,交换来的胡彦斌在认清现状后明显嘴更毒。他一扬眉毛,伯远就巴着张脸想跑。

正常什么哦?他说,我跟陆毅哥这样碰来碰去的很多见?

伯远尴尬地笑了笑:也、也没有……你们确实总在一起。

对嘛。胡彦斌看了一眼陆毅,笑得有些怪:我知道的,都是一样的。

关智斌眨着眼睛:什么一样?

比如陆毅哥。胡彦斌忽然转变话题,你能不能帮忙咬一口我脖子?虽然没什么作用,但这样真的很难受。

他要么不说话,一说话总一鸣惊人,伯远这回真想疏散人群了,好在确实熬到天都快亮了,也没人注意到他们的动静。

陆毅瞥了他一眼:你这么不见外?

胡彦斌还自己帮自己掀头发,他靠在陆毅身上,拿手点了点位置:就这,你轻轻咬一口就行,估计我们今天录制前也睡不了了,得给我点动力啊。

我说老胡。陆毅看着他说,你得看看场合。

比如?

陆毅被他问住了,下意识就道:呃,等我们正式表演完?

好啊。胡彦斌朝他笑,那你欠着咬我这儿一口。

 

伯远跟关智斌说起这事,两人就表情非常古怪,到了最后一个节目要去后台前,他俩脸都快憋青。

弹壳拍拍他的肩:“怎么?不相信?”

“没。”伯远说,“我紧张。”

“那你紧张什么?”弹壳不理解他的逻辑,扬扬眉,“放轻松,我们都不会忘词。”

伯远心道前几个小时彩排时候你俩不在,当然不清楚陆毅哥和校长间达成了什么惊世骇俗的约定,倘若换作他们原版的校长……伯远自然不必担心,但这个交换而来的……他忍不住看了眼靠在陆毅身上笑眯眯的胡彦斌,总觉得有不好的事即将发生。

倒是陆毅看穿了他和kenny的紧张,过来一对一地安抚。

“我会看着他的。”陆毅咳了一声,“老胡他就是开个玩笑。”

胡彦斌在鼓那边美滋滋完成一系列动作,好奇地问他们。伯远立马背过身去。

“这么警惕我?”胡彦斌说,“伯远,你这样我会伤心喔。”

“没、没事……”伯远说,“有陆毅哥安慰校长。”

“你性格一直是这样的吗?”胡彦斌前往后台前还是忍不住又看他一眼,“我说伯远,你——”

“好了老胡,走,走!“陆毅几近强硬地捉着他的肩,拖着这位不肯离开的队长去准备,弹壳作揖还跟其他人表示歉意,唐禹哲恨不得装作不认识他们三个,埋头苦走。

“我说dt老师。”弹壳挤过来,学样搂着他肩膀:“觉不觉得斌哥跟毅哥最近太亲密了?”

唐禹哲抬头看了一眼,凉飕飕道:“他们不是一直这样?”

“有吗?”

“嗯。”唐禹哲波澜不惊,“一直这样。”

 

陆毅拉着胡彦斌往后台走,才觉得被自己拖着的人莫名有些太安静,他脚下有点着急,胡彦斌顺从地被他牵着不说一个字。

到了备场的位置,陆毅终于放开他的手,观众在台下不断呼喊着他们的名字,陆毅凑近朝他眨眼睛:“你怎么了?”

“……陆毅哥。”

胡彦斌喊他,却没有抬头,他轻轻揉着自己的手腕,沉静的气场与他们待会要炸场子的表演截然不同。

“老胡?”陆毅心一下就悬了起来,“等等,你难道是——”

他疑问没有问出口,因为工作人员比他们还焦急,又是说着老师好又提醒赶紧上台站位。陆毅深知当下最重要的是完成演出,但他忍不住在上台时不断看向胡彦斌:他们校长难得如此安静,他垂着头,看上去异常苦恼。

开场前,他最后看了胡彦斌一眼。

 

弹壳的词写得很满,层层迭迭推进情绪,胡彦斌改编曲目时也大刀阔斧,陆毅沉浸于这样的氛围中,很快便遗忘困扰之事。他嘴中念着词,额头的青筋都快爆满,仿佛有一团一直在燃烧的火终于被揭露,陆毅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担心过的那些忘词那些发挥失误,也被兴奋起来的荷尔蒙带领,全数宣泄在此。

他确实需要这样一个舞台,需要这样一个……能放纵自己情感,能大声怒号,能趁机疏导自己的舞台。他的情绪似乎过于高扬,已不仅仅是歌词中的那些念白,到了逐步站位时,陆毅只觉自己整个人过于轻盈。

他从未如此舒畅。

明明他说出的话很重,他的汗也往下滴,陆毅的身体却轻,他的右脚准确踩到了那块高出一层的台阶,皮鞋踏在结实的地面上,哐一声响亮的却是他的心。

他看着面前已经站位好的胡彦斌,忽然就有种冲动。

 

他几乎是飘着的,他几乎是飘着飞上的台阶,陆毅的大脑在这一刻停止任何关于逻辑的演算,他听见这样一个声音在内心怂恿自己:……尝试一下,去尝试一下。

他鬼使神差地挺直了腰,也没有停住定点的动作。

胡彦斌在他眼里一下就变得慌乱,歌手似乎没有经历过在观众面前被人如此贴面的举动。他的眼睛顿了顿,甚至来不及逃跑,就与陆毅炽热的眼一等一地对望了。

陆毅看着他眼底闪烁的慌乱,校长逃跑的心格外明显,他应当也计算不出陆毅这样举动的目的,但陆毅知道他不会跑。

……于是他鼓着勇气,又深又重地望了过去。

 

他在第一眼就知道这是自己世界的胡彦斌,跟他开玩笑时可以哈哈大笑,整个人栽倒在他身上。但他偶尔会说出些令人误会的话,比如那天早晨背对着自己开玩笑,比如他总是在聚会中唯独望向自己。

陆毅当时真的差点就脱口而出:我们这样,真像早起去蜜月的新婚夫妇。

……他想起来还是害臊,还是想去搓揉自己的海绵体,但陆毅不再紧张,不再逃避成为电流的这种浑身发麻。抗拒自己是违背本能,违背本能是抗拒世界的法则。

 

如果那个世界的他们会成为更加亲密的关系,如果那个世界的他们已经成为了、拥有了更加亲密的关系……

 

每个世界的陆毅和胡彦斌都在这个时候相遇,每个世界的他们都相遇了,那么每个世界的他们……也都存在一样发展的可能性。

 

他们交织的气息互相打在对方脸庞上,胡彦斌的视线没有移开,他擅长调节自己的情绪,很快就大大方方望了回来。但就像那个胡彦斌能发现他们间存在的些微不一样,陆毅也能发现……

 

他的紧张、他的慌乱背后……隐隐约约也存在一些微弱的、没被掐灭、独自顽强生长的期盼。

……他赌对了。

 

下台后,唐禹哲和弹壳不断述说着表演完成的兴奋,他们走在陆毅和胡彦斌前面,成为很完整的那块挡箭牌。陆毅很想开口,说一些话,而胡彦斌早就按耐不住。

他一把抓住陆毅的胳膊,拖着他隐藏到墙旁的楼梯间,

在那个世界度过快一周的生活令他整个人都一触即燃。

“你简直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胡彦斌说,“那里没有男女性别,我,我脖子上甚至有齿痕!腺体,他们喊那个东西叫腺体。”

“天啊陆毅哥你知道我们在那里是什么关系吗?”他说,声音又颤抖又响亮:“敌手?陌生人?朋友?你猜!”

他又不给陆毅回答的机会,自问自答地鼓掌:“我的天!我们竟然是伴侣!你是咬了我脖子,标记我的那个伴侣!”

“这是不是很好笑?”他声音沙沙的,“诶,你跟我,伴侣关系耶。陆毅哥,你想到没有?”

他被这个答案逗得哈哈大笑,捂住脸难以控制自己的表情。他们上台演出前都上了妆,但陆毅看得见他耳后红了一片的皮肤。

“那我怎么对你了?”

“嗯?”

“不是伴侣吗?”陆毅问。

 

他的手摸上胡彦斌的衣领,帮他整了整,随即向后探去,精准无疑盖着他的后颈。他搓揉着胡彦斌那块在发颤的皮肤,胡彦斌跟腿软了似,扶着墙壁差点要滑落。

“陆、陆毅哥?”他有点无措,“你、你摸我那儿?”

他愣了愣:“……你怎么知道的?”

“腺体是在这里对吧?老胡,那边的我和你是伴侣?”

“我……”校长哑了哑,“对,对……你是我对象。”

“你满意吗?”

“什么。”

“那边的我怎么样?”

胡彦斌说他好,说陆毅当然还是陆毅,他被陆毅逼问得大脑明显空白。其实交换回来的胡彦斌并没带来当过Omega的后遗症,但陆毅按在他保护了快一周的腺体位置上,竟令他感受到与被Alpha紧盯一样的发软。

“首先,我知道那个我会是什么德行。”他的手指微微用力,按着无法动弹的校长,胡彦斌讪笑了两下,陆毅加重了指腹的力度,于是校长低眉顺眼听他讲话。

陆毅看着他,如此靠近如此亲密看着他,楼梯间并没有人经过,计票的工作人员奔跑在电梯上上下下间,休息的时候更没人会来主动找他们。

但他发现胡彦斌有些紧张,门外每路过一次脚步,他就在陆毅手下微微地绷紧。

 

他其实还是不太敢讲,还是……还是觉得有些太快。但说可能会死,不说他会后悔到死,陆毅已经察觉到自己与先前的不同,他所在规避的、准备拖到一切结束后再不得不面对的感情,已经有其他世界的他在更往前的时间线中,打出了他偶尔会遐想的结局。

……他会承认,他无法适应那种望着自己的视线从身上消失,即便那不属于他,即便现在那只属于另外一个陆毅。

 

于是他平静地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胡彦斌没动,抿着他的唇,他敏锐地意识到陆毅会说出些打破他们平衡的话。

他急切地说:“等、等等陆毅哥……”

陆毅放开他的后颈,空出的手却按在他微张的口上,他们俩同时感到发颤。

“另外嘛。”他说。他坚定地、确信地,直直看着校长:“……我确实可以是你对象。”

 

空气凝固了快要一分钟,而他们最终异口同声地笑出声来。胡彦斌神色难明地望着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陆毅对他摇了摇头。

“我们还有很多时间用来实践那个世界的相处模式,但最重要的是……”他忍不住笑得露出牙,胡彦斌啊了声,不明白他又想到了些什么。

“你欠我样东西。”陆毅慢慢地说,他再度摸上胡彦斌似乎会存在腺体的后颈,笑得极其微妙,“校长,你欠我一次咬在你脖子后面的机会。”

 

“这可不能赖账喔。那个你也是你。”

“所以。”他得意地说,“请必须补偿给我。”



FIN.



果子

【鹿虎情人节36H】摘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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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就说,是纯爱

老规矩,大食堂或红白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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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moky

【鹿虎情人节36H】愿望

第二十八棒: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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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头没尾流水账,都是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

下午第三节课后的社团活动时间,社长陆毅组织全体社员在排练厅集合。

“这学期是我们高三生参加社团的最后时光,我们想给这几年社团生涯画上圆满的句号,也希望新入社的同学能尽快融入这个团结友爱的集体。年底的中学生话剧大赛正是这样一个好机会,我们戏剧社已经报名参赛了,剧本也已经由指导教师陈老师写好了,是荆轲刺秦的故事。咱们排演历史剧的经验比较丰富,相信这次一定能再创佳绩。”

“社长,我有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八九不离十的下任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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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头没尾流水账,都是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

下午第三节课后的社团活动时间,社长陆毅组织全体社员在排练厅集合。

“这学期是我们高三生参加社团的最后时光,我们想给这几年社团生涯画上圆满的句号,也希望新入社的同学能尽快融入这个团结友爱的集体。年底的中学生话剧大赛正是这样一个好机会,我们戏剧社已经报名参赛了,剧本也已经由指导教师陈老师写好了,是荆轲刺秦的故事。咱们排演历史剧的经验比较丰富,相信这次一定能再创佳绩。”

“社长,我有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八九不离十的下任社长郭京飞举起了手。

“当然,大家有什么疑问和想法都可以提出来。”

“以前主题基本都是大家讨论出来的,剧本也是咱们自己写或改,这次怎么都是陈老师决定,连剧本都写完了?当然我没有说陈老师剧本写得不好的意思。”郭京飞为人圆滑,求生欲也强。

社长面上维持着温和的微笑,心里却叹了口气。陈老师的专业性毋庸置疑,只是多少有些文人的傲气与偏执,并且跟邻校戏剧社的张老师互为竞争对手,总想比个高低,偶尔会牵连到无辜的学生。几天前陈老师不知从哪里听说邻校报名参加了话剧大赛,剧本题材是刺秦,他的倔脾气又上来了,一定要用同样的题材跟张老师来个正面碰撞,于是连夜激情创作出了这部剧本。不过这些话不能对社员们讲,陆毅搬出提前备好的说辞:“陈老师体谅学生课业繁重,想替咱们分担一些压力。还有,这次的角色全部由高一、高二社员出演,高三社员只负责幕后工作,一会儿我把剧本和幕后分工表发到群里,想要竞选角色和职位的同学可以开始准备了,周五下午试镜。”

散会后,副社长李小冉将陆毅拉到一旁说悄悄话:“听说老陈又跟‘隔壁老张’杠上了?”

陆毅无奈地笑了笑:“好处就是,老陈就算自掏腰包也要赢过老张,所以这次至少不会出现经费问题。还是老样子,我跑外联,你管内勤?”

李小冉点点头:“交给我,你就安心地去吧。”

“怎么说话呢。”陆毅佯装生气地瞪圆了眼睛,两人打闹着走出排练厅。

  

♬♪♬♪♬♪♬♪♬♪♬♪♬♪♬♪

  

服化道好解决,拿以前《鸿门宴》的戏服和道具改一改就能用,团里从来不缺设计师和手工达人。动作指导可以请舞蹈队的马老师来帮忙,整部剧里没几场动作戏,演员只要稍微有点舞蹈功底就能很快完成训练。至于音乐,戏剧社与音乐社向来有着互帮互助的优良传统,你帮我做音乐,我帮你做舞美。现任音乐社社长楠哥曾经为戏剧社的多部作品演唱过主题曲和插曲,《你快回来》更是一举拿下了当届话剧大赛的最佳原创音乐奖,庆功宴还是两个社团联合举办的。只要陆毅亲自去请楠哥出马,保不准又是一首金曲到手。

本该是这样的。

“小陆啊,不是哥不想帮你,只是年底音乐社也有合唱比赛,我还要参加个人赛,实在腾不出时间。”楠哥拍拍陆毅的肩膀,两人并排走出食堂,“不过有个合适的人选可以推荐给你,我在外面上声乐课的时候认识的,这学期刚入学,唱、作、器乐、编曲样样精通,这样的人才我当然不能放过对吧?可这小子居然三番五次拒绝我的入社邀请,每天一放学不是往琴行跑就是窝在家里鼓捣电脑。后来我就跟他说:不来也行,当个音乐社的编外人员,真有事要找你你可不能推脱。他答应的可好了。”

教学楼内分别之际,楠哥胸有成竹地一挥手:“回头你去琴行逮他的时候直接报我名字,他指定帮忙。”

陆毅对着楠哥背影喊:“还没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呢?”

“胡——彦——斌——”楠哥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地飘来。

  

♬♪♬♪♬♪♬♪♬♪♬♪♬♪♬♪

  

琴行老板是个圆脸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见陆毅进门,慢吞吞地起身迎接:“想看什么乐器?”

陆毅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老板,我找胡彦斌。”

老板领着他走进一间改装成简易录音棚的小隔间,墙上铺满了隔音板,角落里摆了座调音台,正中间有架麦克风。一个年轻人坐在麦克风前弹吉他,半长的头发染成栗色,牛仔裤上挂着丁零当啷的金属饰品,一副典型的叛逆少年形象。沟通起来可能会很困难,陆毅心想。

少年抬起头,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是胡彦斌同学吗?我是戏剧社社长陆毅,很高兴认识你。”

对方点点头。

“我们的话剧需要一首原创主题曲,音乐社社长楠哥把你推荐给我,说你又会写歌又会唱,所以我特意来拜访你……”

“哦,可以啊。”胡彦斌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这下就连见惯大场面的陆毅也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精心准备的长篇腹稿都没派上用场,看来楠哥的名号确实好使。同样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位小学弟声线稚气、口音绵软,仔细一看人也长得白白净净,几分钟前“叛逆少年”的印象仿佛是一场错觉。

胡彦斌收下打印好的剧本,与陆毅交换了联系方式,并爽快地答应在一个月之内交出一份demo。

陆毅已经预感到他们的合作会非常顺利。

  

♬♪♬♪♬♪♬♪♬♪♬♪♬♪♬♪

  

时间在紧张而充实的校园生活中悄然流逝,话剧《刺秦》已经定下了主创人员,进入到围读剧本环节。胡彦斌的消息就在这个时候发过来。

[陆毅哥,要不要来听下demo]

这么快?陆毅惊讶于他的创作速度,同时也隐约为歌曲质量产生了一丝担忧,但他还是迅速回复:[好,去哪里]。

[我在琴行,你现在方便过来吗]

[没问题]

琴行老板第二次见到陆毅甚至懒得站起来,抬起胳膊直接指向录音棚。陆毅谢过老板,走上前敲了敲门,又想起里面可能听不见声音,便直接推门进去。

“陆毅哥你来啦!快,坐这里。”胡彦斌面前摆着一台看起来很贵重的合成器,他笑容灿烂地拍拍旁边的空椅子,眼睛里闪耀着快乐的光芒,像个孩子迫不及待要炫耀自己心爱的玩具。陆毅被他的情绪感染,心情瞬间放松下来,三两步跨到他身边坐下,准备欣赏学弟的作品。

胡彦斌一边滔滔不绝一边递给陆毅一张纸:“悄悄告诉你件事,你千万不要对别人讲:其实我在第一次看剧本的时候就感动哭了,怎么会写得这么好,不知道演出来会有多震撼。我觉得这么牛的剧本一定要配上同样牛的歌词,但作词不是我的强项,所以请语文老师帮忙写了,我们语文老师也很厉害哦。”

陆毅大致扫了遍歌词,对胡彦斌的说法表示认同。这部话剧虽然名叫《刺秦》,但在演绎历史事件之外也花费了大量篇幅描绘主要角色之间的情感纠葛,作词老师应该是想着重表达这一面。

胡彦斌清清嗓子,双手搭上琴键,一串悦耳的旋律自少年人纤长的指间流淌而出。

“剑煮酒无味,饮一杯为谁……”

刹那间,陆毅的眼前恍惚出现了一幅秋风萧瑟、落日黄沙的悲凉景色。苍茫天地间,自己身着一袭红衣站在滚滚东去的江边,友人在旁为他抚琴,是谁?

“怎么样,陆毅哥?”

陆毅回过神,发现音乐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自己仍然坐在录音棚里,身边的学弟满脸期待地等着他发表评论。他郑重其事地凝视着胡彦斌的眼睛:“这首曲子完全是你自己创作的?一个星期写出来的?”

“对啊,你是第一个听到的。”胡彦斌歪着头回答。

“之前楠哥快要把你夸上天,我还半信半疑。现在听了你的歌我才明白,你是真正的天才,如果将来你不走音乐这条路就是华语乐坛的重大损失。”

“我今天已经自曝过一件糗事了,不要再让我难为情啦。”白皙的肤色使胡彦斌的脸颊和耳朵红得十分显眼,“所以你觉得这首歌ok吗?”

“我觉得最佳原创音乐奖已经非你莫属了,接下来就看我们社员的发挥了。”当陆毅拿出最坚定的语气和最诚挚的眼神,哪怕是块木头都会被他打动。

  

♬♪♬♪♬♪♬♪♬♪♬♪♬♪♬♪

  

《刺秦》的排练和制作进展顺利,等到演员们第一次换上戏服带妆彩排时,陆毅邀请胡彦斌来排练厅参观。身兼数职的社长还得去给道具组帮忙,只好留下小学弟自己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观摩。

一遍排练结束后,演员纷纷下场喝水、休息,这时舞台两侧的扬声器里突然放起了音乐,编曲先是安静平缓,而后层层递进,明明都是流行乐器的音色却表现出了历史的厚重感。歌手的声线时而铿锵时而婉转,侠骨柔情尽在其中。奇怪的是,如此惊为天人的歌曲,现场却似乎没有一个人听过。

大家面面相觑之际,陆毅出现在舞台上,一手举着话筒,一手指向排练厅后面的角落:“给大家介绍一下,这首歌是为《刺秦》量身打造的主题曲,作曲、编曲、演唱和伴奏都由高一的胡彦斌同学一手包办。今天他也来到了现场观看咱们排练,大家掌声欢迎。”

社员们边鼓掌边发出惊讶的赞叹声,数十双眼睛齐刷刷转向后方,只见一个男生双脚踩在椅子边缘,双手抱膝,染成褐色的脑袋扎进怀里,整个人缩成一团。有好奇心强的同级生凑了过去,却听到几句微弱的碎碎念:“太突然了吧陆毅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简直是公开处刑……”

最终,在陆毅的安慰和同学们的鼓励下,胡彦斌从椅子上站起来跟大家打招呼,对《刺秦》的排练成果赞不绝口,还说现场看到几位演员的表演给他带来了很多灵感,反正他也有时间,可以为这部话剧多写几首配乐。

“唉,天才就是会在不经意间说出一些凡尔赛发言。”陆毅故意用了夸张的话剧腔,惹得胡彦斌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脸色又染上了绯红。

  

♬♪♬♪♬♪♬♪♬♪♬♪♬♪♬♪

  

银杏树叶铺满了人行道,话剧大赛开赛在即,既是社长又是高三毕业生的陆毅本该将日程表排得满满当当,今天却突然发消息约胡彦斌傍晚7点半在体育器材室后门见面。胡彦斌问他为什么选那里,他说因为那里很少有老师来巡查。

7点25分,陆毅准时前往约定地点,发现有人已经双手插兜蜷缩在台阶上,雪白的羽绒背心即使在黑暗中也格外显眼。他赶快跑过去:“冷吗?要不要换个地方?”

“没关系,这里蛮适合看星星的。”胡彦斌笑眯眯地摇头,又问:“你不用上晚自习啊?”

陆毅同样坐到台阶上,肩膀贴着胡彦斌的:“我的成绩很稳定,足够考上第一志愿的艺校了,老师也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天才就是会在不经意间说出一些凡尔赛发言。”终于找到机会反击的胡彦斌笑得一脸得意。

陆毅不太用力地拱了拱身边的人:“不过下学期应该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而且可能是比赛前有点紧张吧,就突然想找你聊聊。”

“没什么好紧张啦,我一直在关注戏剧社的排练,你们作品很精彩,每位台前幕后的成员都很用心,我作为观众真的被感动到不行,相信评委老师和其他观众看了也会感动的。”

“类似的评价我听过很多,但不知道为什么,听你这么说我就更有信心了。”陆毅望向胡彦斌,露出能迷倒全校女生的微笑,“别的不敢说,至少最佳原创音乐奖我们是志在必得。哎,说真的,你可千万别放弃音乐啊,华语乐坛需要你这样的全能型选手。”

胡彦斌点点头:“音乐是我这辈子最热爱的事业,我当然不会放弃。其实已经有唱片公司来找过我了,可是我妈妈一定要我读完高中之后才可以正式出道。她很支持我做音乐人,也不指望我在学校能学出什么成绩,只是希望我能好好享受一段无忧无虑的校园时光。”

“那可要感谢胡妈妈的英明决定,才让我们有机会遇到你。对了,还要感谢楠哥把你推荐给我,第一次去找你的时候我是真的心里没底,不知道你实力如何,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忙,没想到一提楠哥的名字你就答应了。”

听到这话,胡彦斌忽然低下头,小声嘀咕了句什么。陆毅没听清,让他再说一遍,他却死活不肯,这可激起了学长的好奇心,凭借身形优势将人一把按倒在腿上挠痒痒。胡彦斌挣不脱又不敢发出声音引来老师,只能一只手捂住嘴巴,另一只手拍地求饶。

闹了一会儿,陆毅决定大发慈悲地放过他:“说吧。”

胡彦斌躺在陆毅腿上没起来,只是把脸转向侧边藏起表情,等到呼吸渐渐平复下来才开口:“其实不是因为楠哥,是你长得太帅了。”

体育器材室地处偏僻,校园内昏黄的路灯照不到这里,外加姿势原因陆毅只能看见膝盖上的后脑勺,但他就是知道胡彦斌的脸现在一定红透了。自他们相识以来,陆毅就热衷于将这位小学弟逗得脸红,乐此不疲,几乎成了一种爱好。他可以从胡彦斌的话语和反应当中获得一种奇妙的满足感,就像现在这样。

“这给人徒增烦恼的颜值总算帮了我个大忙。”他半开玩笑道。

“可惜你都要毕业了,我还没机会看你在舞台上表演一次呢。”胡彦斌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闷闷的。

陆毅扶着胡彦斌的肩膀让他坐起来面对自己,一只手伸到他面前:“我会考上艺校,出演国民级电视剧,成为全国无人不知的演员。你也要成功出道,红遍大江南北,到时候来给我演的电视剧当音乐制作人,怎么样?”

他不但擅长逗胡彦斌脸红,更擅长逗胡彦斌开心。

果然,前一秒还有点消沉的小学弟马上变得喜笑颜开,伸出右手与陆毅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好啊,就这么说定了。”

两位少年在深秋的月光下许下了愿望。相信未来某天,他们的愿望一定会实现。

  

END


  

  

  

  

(兰兰)

【鹿虎情人节36H】何必去解铃

第二十七棒:5:00

上一棒:@果子 

下一棒:@烟 

summary:

“可以啦陆毅哥……抱得太紧啦!”

“知道你太想我了!”

话音刚落陆毅如梦初醒般松懈力度,不好意思地轻笑两声然后接过话茬。

“是啊。想死你了,老胡。”

notes:

1.从文题就知道这是听《天若有情》太上头后的产物。实际上题目和正文没啥关系。剧情也是一塌糊涂。对不起这是诈骗orz

2.很莫名其妙的设定。由于本人实力有限笔不胜意,实在没有精力纠结,遂架空。希望大家多多包涵我的ooc部分,虽然我做饭真的不大好吃。

3.鹿虎99 千载难逢情人节活动吃好喝好


———————...

第二十七棒:5:00

上一棒:@果子 

下一棒:@烟 

summary:

“可以啦陆毅哥……抱得太紧啦!”

“知道你太想我了!”

话音刚落陆毅如梦初醒般松懈力度,不好意思地轻笑两声然后接过话茬。

“是啊。想死你了,老胡。”

notes:

1.从文题就知道这是听《天若有情》太上头后的产物。实际上题目和正文没啥关系。剧情也是一塌糊涂。对不起这是诈骗orz

2.很莫名其妙的设定。由于本人实力有限笔不胜意,实在没有精力纠结,遂架空。希望大家多多包涵我的ooc部分,虽然我做饭真的不大好吃。

3.鹿虎99 千载难逢情人节活动吃好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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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胡彦斌收到这个礼物的时候心里有点意外。因为上面既没有注明寄送者是谁,单看包装也是一种不怀好意的简陋。他问了一圈人都没回应,纠结了一会儿要不要拆,最后还是强烈的好奇心胜过了防备心。胡彦斌利索地拆开这个神秘包裹,最后发现是个老虎玩偶时内心还是有些小失落。

不过拿出来好好欣赏的时候他还是发现了欲扬先抑的惊喜:毛绒玩具上挂着一条亮闪闪的项链。

这项链样式还挺好看喔!他向来喜欢这种极具个性的饰品,忍不住多摩挲了几下,感受金属微凉的手感。再顺手摸下去的时候,又发现小老虎尾巴尖上也缠着一条,红色的细线串着一圈古色古香的铃铛,估计包装的人怕松动,所以缠得挺紧,深深勒进可怜的尾巴。

毛茸茸的尾巴被胡彦斌捏起时轻轻晃动,带起一阵轻微的铃声。他把紧缠的红线费劲地揪下,摆在一旁才意识到这好像是要戴手上的。

最后他注意到里面夹着的一个信封,小心翼翼打开阅读。还是没有署名。信纸上面写满了对他真挚的祝福,并着重交代了这条手绳有什么寓意。唉呀,真好,原来是给我求姻缘用的?胡校长读到解释自己乐着,他挠挠已经塌下来的刺猬头,心里想到:不过我现在也不需要啦。这是秘密?


信件的最后是对他演唱会的祝福。不过,很奇怪。这使胡彦斌不自觉皱起眉头看着那行字:

“祝胡艳冰老师演唱会顺利!”

信上这样写。

他网速也不慢,片刻间猜想到或许是哪个粉丝朋友对他喜爱有加。他也知道有人除了喊他“老公”也喊过“老婆”。他最后感慨了一下这位匿名朋友的良苦用心,炫耀似地把这份有意思的礼物发给陆毅看,他也没太多时间继续好奇下去了。毕竟还有工作要忙,不是吗?

很显然,他还是掉以轻心了。从小听到大的几乎磨烂耳朵的老生常谈:不要太随便接受陌生人的礼物,简直就是真知灼见……


我运气用在这儿了?别吧,其实我也不太需要。

胡彦斌放松地摊成大字躺在床上,回想这几天的倒霉事。又有感冒又做……奇奇怪怪的梦。


先是感冒找上门来。虽然他的身体素质在这些天的训练里有很大提高了,但这个老毛病是如此地“眷顾”他。再怎么强硬的卷,他的身体也是有底线的,经不住折磨。

那日的排练工作完美结束时,回到房间胡彦斌就感到昏沉。量量体温有点低烧趋势,他刚好和关心要溢出屏幕的男朋友汇报情况,对方果不其然地再次强调:不能硬撑!养好嗓子,按时休息,好好吃药。

“等我回来。”

胡彦斌盯着通话界面,带着有些重的鼻音轻哼。

“我当然会照顾好自己啦!陆毅哥!说话算话——快点回来!”


我的专属炉子怎么还不来暖我?

看着纸篓里一时半会就堆叠如山的废纸巾,胡校长摸摸发红的鼻头,用力吸了吸鼻子,把身上的小毯子裹得更紧了一些。他侧躺着刷了会手机,看看有什么可翻的牌子,但困意悄无声息地降临,他不知何时便合上眼帘,黑暗中只有平稳却过热的吐息,未熄屏的光亮映照的他的倦容。


胡彦斌开始做梦。

梦境光怪陆离,似真似幻,一段接着一段模糊地拼接起来,在他脑子里走起马灯。前一秒周围是熟悉的同事,休息时嬉笑吵闹的声音让他松懈精神。忽然,他听见陆毅熟悉的声音在唤他的名字,他四处张望,却没瞥见那人的身影。

而后一秒他便一阵天旋地转。

当他脚步虚浮地站在一个空旷的舞台上,身着一席红色蛋糕裙在聚光灯下闪闪发光时,他却莫名其妙感到一阵忐忑和茫然。梦里的他向一片刺眼的光亮走去想要一探究竟:那光里好像是个熟悉身影。他听见许多振聋发聩的欢呼与祝福声,但怎么都没听清。胡彦斌迈出几步却一脚踩空,他在不断坠落,最后稳稳落入一个怀抱。是陆毅。

也算是惊魂未定。

……陆毅哥?胡彦斌试探地叫他。梦中的陆毅默不作声地搂他搂得很紧,一如既往地温柔,只是把胡彦斌拉进一个甜蜜的吻。

胡彦斌不知道在梦里怎能感受如此真切,这个吻真是有日思夜想的热切,陆毅吻他真是不管死活,渐渐急促深深索取,唇舌勾缠在一块,他被吻得缺氧。

唉呀……这到底是哪儿,我好想你,这真是梦吗?

一吻毕了。他听见一阵清脆铃响,震得头脑嗡嗡。好像有什么东西缠绕在手腕处?他轻晃手腕,叮铃铃声音阵阵不绝。来不及细看,百思不得其解间,胡彦斌后知后觉不对劲。自己和陆毅更加明显的体型差是怎么回事?自己变得轻盈不是错觉,他一低头发现自己已是女儿身。

啊?啊?他惊得猛抖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再继续过度反应,环抱他的陆毅忽地放下了他。他紧张兮兮地揪住陆毅的衣角,顺势缠上他的胳膊。

别走——

好,我哪儿也不去。梦里的陆毅说出了第一句话,如同融暖春风吹拂一池春水,引起阵阵涟漪。他伸手去抚胡彦斌裸露在外的柔软肌肤,两人十指紧紧相扣。


那天胡彦斌没睡安稳,醒来的时候还是凌晨。他只睡了一小会,对于梦境奇怪的展开,还有身上的变化,很快便抛之脑后。不过梦里的那一个吻他是念念不忘。



2.

陆毅那几天心情也不是那么好。原因是胡校长又开始忙得两脚不占地,消息没空回,无论是现实生活还是赛博社交里都不见人影,好不容易回个消息也像是有时差,明明是处在一个国度。

唉。陆毅叹气,用手抚平自己皱起的眉头。

他当然明白对方专注于工作的时候是心无旁骛的,常常回消息是半夜三更,一看就知道是在忘我地熬夜处理工作。他也担心,可是胡彦斌就是这么个人。而异地恋的苦处就是这样,没办法相聚的时候只能夜里用发酸的眼睛凝望不大不小的手机屏幕,如牛反刍一般回味语音条和消息回复。

不过马上就能见上了,老胡。陆毅心想。


之前一段时间他和胡彦斌约定了要见面,好好地“互诉衷肠”。离约定的日子近了,好想见到你。或许今天抽空可以打个电话?

好像老天爷在偷听他讲话。陆毅休息完起来查看消息,一个睁眼就看到胡彦斌一小时前发来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胡校长把一条串满小铃铛的手绳戴在手上,灯光照耀下,那根细细的红绳衬得他的皮肤更白,而铃铛随着他得意地晃晃手腕的动作,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动。“说是有牵红线的效用,我有陆毅哥你没有~”他听见视频里的胡彦斌俏皮地挑逗。陆毅透过手机屏幕,盯着那白白净净的手,却好像看见胡彦斌面对他时那翘上天的尾巴。他轻声附和,一边打字回复一边带着笑意地自言自语:特别好看。

虽然当事人听不见吧。



3.

“你怎么认出我的?”胡彦斌,哦不,现在是胡艳冰边搓脸边问陆毅。

陆毅提前回来,让他始料不及。这个超自然现象他已经瞒了几天,还没想好处理方案呢!他在心里哀叹,手指不自觉卷起发尾,

“这还用问啊老胡?怀疑我对你的熟悉程度?”陆毅将水杯中的凉白开一饮而尽,走到胡艳冰面前。“在我直接叫你名字的时候你不就都如实招来了?”

“而且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认出你的。”陆毅摇摇头,嘴角微微上扬。

胡艳冰听完噗嗤一声,“就爱说实话噢!”,她哈哈笑着,掩盖不住的欣喜是喷薄而出,轻快的活泼语调又逐渐向上走,勾得陆毅心痒痒。

“所以,有解决方法吗?”

“那肯定有哇。不然我怎么心平气和坐这跟你说话呀。”这会儿是胡艳冰絮絮叨叨,“我拜访了个厉害师傅,他说是我拆了不属于我的东西。”

“就是那个铃?”

“对啊!哎呀我下次不随便拆东西了!”

“不过师傅说变回去的话也不是很难。他说不过七日我就能变回去啦!缘分到了那个小铃铛也会回去的。”

“他还建议我放宽心态,最近出去走走。我也算是被迫休假啊——”

“那我不在那几天,你出去遛弯没?“

“我哪敢啊。我前两天都还在适应这个身体呢!身高矮了不说,力气感觉也小了些……还有……”

“你本来力气也不大。”陆毅无情打断。

“陆毅哥你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最近可是有锻炼的!”

“不许忽略这个——”胡艳冰边说边挺胸,还拍拍自己手臂。

“好好好,我知道。”陆毅特别爱逗她,看爱人炸毛的样子喜欢得不得了,说着就上手捏捏胡艳冰白净的脸。



“老胡。”

“嗯?”

“让我抱抱。”

“好。”


女性的身体相对更加柔软轻盈,大号的“金渐层”此时缩小了一圈,陆毅更能轻易地将她环抱在怀。手感不一样了,他心想。胡彦斌之前录节目上舞台的时候就有在努力健身,最近在演唱会的筹备上也是下了苦功夫,成果是很显著的。他发自内心萌生一种自豪,但还是很心疼,觉得身上掉的每块肉也是自己的,他倒有点想念胡彦斌有点肉的样子了。

虽是早就明确了心意,但最近二人都在忙工作,在确定关系之后可以共处一室的时间反而更加短暂琐碎了。不能留在伴侣身边照顾,陆毅其实有些悔不当初,想着想着便不自觉地加大了拥抱力度,以至于本来美美靠在“专属靠垫”里闭目养神的胡彦斌有点喘不过气,抗议般扭扭身子,忍不住开口说道:“可以啦陆毅哥……抱得太紧啦!”

“知道你太想我了!”

话音刚落陆毅如梦初醒般松懈力度,不好意思地轻笑两声然后接过话茬。

“是啊。想死你了,老胡。”

他说这话的时候低下头,鼻尖蹭过胡彦斌柔软的发丝。莫名其妙变成女性之后胡彦斌的头发也如同被施加魔法,迅速长长了,这会儿的长度让陆毅想起音乐才子年轻时留的长发,恍惚间回到十几年前那首惊为天人的《红颜》。


他俩无声依偎了许久,胡彦斌也如愿被专属炉子暖了许久。

“走吧,斌斌。明天我们出去走走。”陆毅突然出声打破沉默。他不想在这得天独厚的甜蜜假期里无所事事。

宅在房间里肯定不是办法啊……

胡彦斌虽然对于这事的态度看似大大咧咧,但陆毅还是有敏锐捕捉到伴侣的低落心情,以及无比强烈的思念。毕竟现在以“胡艳冰”的身份,线下工作可没法当面调和,顾虑多多少少胜过顺其自然的心态。

他耐心等待伴侣回复,可怀中人没有马上回答,陆毅都以为他都睡着了。他偷偷伸出手掌和胡艳冰的芊芊玉手比大小,现在更小一圈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白。看得出神时,那手突然一阵“翻腾”,主动贴上陆毅的,严丝合缝地十指相扣。

“好啊!那就出去走走。”胡艳冰说完眼一闭,就往陆毅的怀里钻得更深。

这会陆毅是要喘不过气了。好的,幸福就这个重量。他这么想道。



于是第二天他们开始随性散步,除了裹得有些严实这点不大随性吧。胡彦斌踮起脚尖,满意地给陆毅戴墨镜。

“这样是真没人能认出来了,老胡啊。”

“我就这么拿不出手?”

胡彦斌戳戳陆毅戴着口罩的脸,”怕万一嘛。给你帅脸防爆一下。”


身边有对的人总是让人心情愉悦。起心动念一瞬间,陆毅在哄胡彦斌的事上也是行动力极强。他们在路上疾走,和想见的人吃了想吃的菜,饭后消食然后还去骑了自行车,真感觉自由得像风。


现在胡彦斌坐在一旁好好休息,陆毅不知道溜去哪里了。刚刚骑自行车的时候他被陆毅狂追猛赶,两个人好像出来春游的小学生一路嘻嘻哈哈,这会真有点体力不支。

胡校长嘴里还吃着冰棍,忽然不自觉打个寒颤,挺直背坐得板正,像突然被老师点名的学生。他叼着冰棍,空出的右手拨开垂下的发丝,将视线从放在腿上的手机屏移开,隔一段距离看见陆毅在拍他。

“斌斌——笑一个!”

陆毅在专注地拍他,和胡彦斌对上眼后肯定地歪了歪头。胡彦斌恶狠狠猛舔一口棒冰,右手却十分配合着比个耶给陆毅。这让他想起一起录综艺的那段时间,陆毅也经常拍vlog记录他,他们,快乐ace。


今天天气很好,亮亮堂堂的,偶有几束太阳光穿过云层,懒懒地打在他们身上。现在阳光正洒在陆毅身上,他看上去在发光。今天穿的衣服是胡彦斌给他搭的,没做发型的乖巧顺毛,显得特年轻,这会周围没什么人,口罩被他摘下。好看的脸在胡彦斌眼里清清楚楚,无懈可击。

什么嘛?好帅。戴墨镜的陆毅哥好帅。

真的好喜欢啊。

胡彦斌想着,默不作声把这一幕刻在心底,笑得眼睛眯作细缝,嘟嘴不说话。恍恍惚惚心里怦地一下,震耳欲聋。

胡彦斌也歪头看着沉浸于记录的陆毅,他晃晃左手里那根有些化了的棒冰,不小心甩出几滴。

他着急:“快化了呀!快来快来!”

陆毅收起手机向他大步走来,突然凑近投下一片阴影,叼走了胡彦斌手里的冰棍。


胡彦斌眼尖,被陆毅一边鼓鼓囊囊的口袋吸引了注意,他伸手从里面拿出来一个亚麻色的小布包。

“这是什么?”他好奇,轻轻地颠了一下,耳朵企图捕捉里面发出的轻微响动。

“刚刚那个地方有个玩套圈的小摊子。不过现在摊主收摊走了。”陆毅给他指了指方向,然后乖巧地坐他旁边一起吃棒冰。两个人肩靠肩倒是悠然自得。胡彦斌吃完了棒冰了,就咬着棍子看陆毅吃。

“我刚过去说想玩呢。你之前上节目不是玩过来着,咱们聊天你还提了一下?”陆毅呲溜一声吃口棒冰然后继续说。化了的棒冰在他手上留下粘腻印迹,他正从衣兜里摇卫生纸来擦,细心如他顺便也把胡彦斌手上的污渍也擦了。

“哦呦,是因为我呀——”胡彦斌莫名嘚瑟。“我还想陆毅哥你干嘛突然童心未泯了。”他贴在陆毅肩膀腻歪歪,捂嘴偷笑。

“那这是陆毅哥你赢的?”

“那倒没有。”陆毅现在没想逗他,想要好好解释一番,结果胡彦斌竖起食指悬在他嘴边,先发制人禁言陆毅。“别别别说!我猜猜!”

陆毅刚刚摘下的墨镜此时服服帖帖挂在衣领处,他饶有兴致盯着胡彦斌闪闪发亮的眼睛。

果然胡彦斌没让他失望。

“因为陆毅哥你太帅啦!”胡彦斌故作犯花痴,一个猛甩头然后比个兰花指。结果他忘了现在头发挺长,所以合情合理地,用头发甩了陆毅一耳光。

陆毅脸上有些疼辣,他无语地看着他,哭笑不得。“老胡……知道我很帅了。你,你别太激动用头发扇我呀。”

胡彦斌心虚,盯着陆毅的脸尬笑几声,“我不适应嘛!用力过猛了。”拍拍陆毅膝盖就倒过去,透过凌乱发丝瞄低头看他的陆毅,小声但是无比认真地说:“但是,陆毅哥你好帅好帅!”

陆毅听完欣欣然和他分享了一个绵长的吻。


“你想现在打开看看吗?”

“陆毅哥你这样说,是看过里面有什么了?我真的忍不住了噢!”

“我还没看过。”陆毅摇头。

“拆吧,我们一起看看。”

胡彦斌小心翼翼打开,拿出里面的铃铛时瞬间带上痛苦面具。“说好会回去的呢……我觉得我今晚会做噩梦!”

陆毅拍拍胡彦斌绷直的背表示安慰。

  

3. 

夜深。

浴室水汽蒸得舒服,出来时房间里的温度刚好。浴袍之下未着寸缕,她在准备今晚的约定。不知道是不是受这个超自然现象影响,胡彦斌最近几天累得厉害,今天和陆毅一通狂走更累了。他在浴缸里本想静心享受,但又不自觉开始出神地想音乐的事,导致他泡得晕晕乎乎的。

所以现在胡彦斌坐在床铺上是一副呆滞的样子,一种似真似幻的感觉席卷而来,两只好看的手也如同心中乱麻一般纠结在一块。毕竟活了四十年一觉醒来忽然就转性变成女人的事,搁谁身上都会心惊胆战,对谁说都会被认为是胡言乱语。

尽管那天早上胡彦斌反复确认过后,还是不可置信,以为自己的精神压力大到可以扭曲现实的程度。他甚至准备网上挂号看了,但怎么说都会被先入为主认为是神经病。不过最后他还是真诚地找师傅看了。

总之,他在努力适应这个身体。

还好陆毅哥陪我哦,不然真挺无助的。胡彦斌想到这个安心一点了,嘴角上扬,绽出一个开朗的微笑。两只修长漂亮的手缩回衣袖里头,带起耳机哼着歌又开始摇头晃脑,满心欢喜等待伴侣的赴约。

 

不想让伴侣等久的陆毅准时出现。他提前做好了准备,洗得干干净净地溜回来,整个人都散发着清爽的气味。推门而入的时候,这会儿胡彦斌躺在床上玩手机,嘴里还在哼曲子,慵懒缱绻的女音要把人的魂勾走,更是把陆毅心里的大门敲得砰砰作响。

这回轮到我怦一下了,他想着,脑中却突然配上了小猫踩奶的画面。

非常可爱。

 

陆毅不是没看过那些“胡艳冰”唱歌的视频。

像伯远这样的年轻人网速尤其快,之前排练休息时间,哥哥们热火朝天地聊着天呢,坐他旁边的小宝用胳膊肘轻轻地怼了他一下,偷偷地把手机屏幕里的东西亮给他看,开心快乐地龇牙笑着跟他说:陆毅哥,有好东西!

胡彦斌当时不在。陆毅在伯远热切的注视下点开了“好东西”,听完的时候表面上反应没有太大,无疑就是一同称赞校长动听的声音和顶尖的唱功。但究其根本原因,其实是因为他确实出神地去想了一会“艳冰”。

小宝说他深情凝视手机屏幕的眼神好像要把这块不大的玻璃屏看穿。陆毅哈哈大笑,每一条笑纹都在无声诉说爱意给不在的当事人听。

然后开心果小宝又说:鹿爸你太爱虎爸了!

是啊,特别爱。陆毅想说但没说,沉默不语地笑

着。伯远了然,他又嗑到了,他也想说但没说。

 

思绪飘远又被拽回,眼前人此时真真切切变成了“艳冰”,本尊的声音质感哪是升降调视频比得上的啊,现场听感更上一层楼。陆毅又幸福了,停下的步伐又开始挪动。

此时胡彦斌正哼到那一句“难得去系铃”,下一秒陆毅便从善如流地接了上去。

“何必去解铃?”

这个动静胡彦斌听见了,又或者是心灵感应了,他摘下耳机从音乐世界走出,睁眼就和陆毅来了个对视。

见到是他,胡彦斌满怀的期待像烟花一样炸开,女儿容颜更加动人,明媚的笑颜又一次在这张俏皮可爱的脸上出现。胡彦斌噌地一下就坐起来,爬到床沿边,眼睛瞪得大大,开口又像撒娇。

“陆毅哥?你终于来了哇?”

“我肯定准时赴约啊。”

陆毅看见胡彦斌大片裸露的皮肤,马上就凑到胡彦斌面前,一下子就把坐在床边的人按在怀里紧紧地抱着。

陆毅关切地问:“你感冒才好应该多穿衣服。万一我过来迟了,你再着凉,怎么办?”

“你也不盖被子啊校长?”胡彦斌听完心虚地摸摸鼻子,然后意识到自己理由正当:“我温度调好了!不想再穿不合身的衣服嘛!”

  

【剩下指路大食堂or嗷】

  

6.

某个平行宇宙中。

胡艳冰明明记得今天收到了一个包裹,不过准备拆的时候,陆毅刚好给她打电话。她一蹦一跳地过去,暂停了手里进行的动作,坐在床上专心地拿着手机和陆毅聊天。再回过神来那个包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它回来的时机也很巧妙。

那一天大家都在好奇胡艳冰和陆毅怎么官宣了,他们什么时候偷偷谈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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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观看

熔岩蛋糕的盐粒

【鹿虎情人节36H】绕

第二十一棒:20:00

上一棒:@慕璃殇 

下一棒:@吃橘子撑死的喵酱 


1

天帝宫中。

“这该怎么解释?”天后娘娘坐立难安,她的儿子她知道。认定一个人就不会改变。之前就闹得天翻地覆。

“你别担心。我让他沉睡千年,就是让他冷静冷静。毕竟千年之前的事情了,而且魂魄都破碎了,哪里还能翻云覆雨。若是他还闹,我还有法子。”

“他是我的孩子啊。”

“可他也是帝后之子,身上背负着匡扶正义、泽被人间的使命。怎么能被小情小爱所左右。”

被封印了一千年的元神终于醒来。

宫中。

“殿下,您醒了。”前来服侍他的侍从扶他起身。“距我沉睡过了多久?”混沌的大脑尚不能思考,他...

第二十一棒:20:00

上一棒:@慕璃殇 

下一棒:@吃橘子撑死的喵酱 


1

天帝宫中。

“这该怎么解释?”天后娘娘坐立难安,她的儿子她知道。认定一个人就不会改变。之前就闹得天翻地覆。

“你别担心。我让他沉睡千年,就是让他冷静冷静。毕竟千年之前的事情了,而且魂魄都破碎了,哪里还能翻云覆雨。若是他还闹,我还有法子。”

“他是我的孩子啊。”

“可他也是帝后之子,身上背负着匡扶正义、泽被人间的使命。怎么能被小情小爱所左右。”

被封印了一千年的元神终于醒来。

宫中。

“殿下,您醒了。”前来服侍他的侍从扶他起身。“距我沉睡过了多久?”混沌的大脑尚不能思考,他还需要冷静冷静,“拿些水来。”

侍从拿来温水,他一口就饮尽。他清醒了不少,却听得,“你说什么?竟过去了一千年!”糟糕,陆毅岂不是凶多吉少!

他也不管什么,径直就跑去天帝的宫中。

“你醒了。”

他点头。

“陆毅呢?”

“我不知道。自你沉睡后,就不见踪影了。”

“陛下,您是否在赌我失去部分记忆,是关于陆毅的?”这句话倒让天帝噎住,心中的想法倒是被说出来了。“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我都记得。他的身体被扔下了诛仙台。那他的魂魄呢?”

“那既然你都记得,我也不向你隐瞒什么了。那日大战,他的魂魄被魔界的撕碎了,散布在人间。”

“好。”他转身就走。

“你要干什么?站住!”

“我说,我要去找他的魂魄。”

“你先冷静。人间那么大,魂魄碎片又如何全部找到,就算是我,开了天眼都看不清楚。你还指望你能找到?”

“找不到,我就继续找。直到找到为止。陛下,你们都知道我与他的关系,却在危急时刻,将一介凡人的他推到最前面。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如此对我们。”他已经尽量语气平缓,但还是忍不住哽咽,“我们又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错?错在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是凡人,哪里有资格到天庭来?还记得上一个与凡人成婚的梦境使大人吗?”天帝叹了口气,“人间的凡人,都是生死命数。”之后的话天帝没说,但他知道他懂。梦境使大人等了万年的轮回,却没遇见他的爱人,最终绝望地跳下诛仙台,身死魂灭。

“可你怎么能预判我的未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感情上的事情,我可以做主。”年轻的殿下,向天帝行了大礼,“孩儿不孝,无法侍奉父亲左右。”

“你!”

 

2

路边。

“这一笔有点抖。”一个穿着墨蓝色、上面镶着金色暗纹的年轻男人正指导一个学生如何写字。这是书法私塾的活动,一周一次,在集市摆摊。把这一整天他们写的字展示给大家看,如果有缘还可以被买下,也算是创收也宣传了。

“这是先生写的字吗?”年轻男人被这个声音吸引住了,抬头一看,书案旁站了另一个年轻男人,腰间挂了一枚墨色玉佩。“是,觉得怎么样?”他走了过来,更显玉树临风。“陆先生写的字,果真字如其人。挺拔刚劲。”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已仰慕先生许久。在下名叫胡彦斌。”他前几日刚下人间,今日就碰见了他。原来他如此岁月静好。“多谢胡兄夸赞。”陆毅抱拳感谢。“这些,我全都买下了。”胡彦斌掏出一锭金子放在他手心,特意用手指轻轻拂过,掌心传来一阵酥麻,仿佛开启了一段记忆。“怎么觉得胡兄好生面熟。”

“当然,我仰慕你许久,自然与你多次见面才是。”他暗自调整呼吸,再次见到陆毅真的让他恍如隔世。

“好。既然咱们这么有缘,你这个朋友,我交了。”陆毅用另一只手与他握手,“这金子太过贵重,都能买下我的私塾了。既然你我已是朋友,不如全数送你。”“就因为你我是朋友,你的字才值这么多。不如陆兄以后为我题字不收钱好了。”

“好!”

“若是陆兄愿意教我写字就好了。”

“没问题。”

之后,陆毅除了上课就是教他练字。

“这笔轻了。那笔重了。”陆毅见他写得笨拙,就从背后握着他的手,“我来带着你写一遍。”温热的鼻息如数洒在他的耳朵上,耳朵迅速就变红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样的陆毅很有魅力。他真的要,再一次爱上这个男人。

他侧头就吻了过去。教他写字的男人情急之下握住他的手,但却没有推拒。仿佛和他接吻是一件非常自然的事情。他有多久没有接触过他的温热的嘴唇,他亦无法想象他沉睡的这一千年里,他的魂魄该如何的孤独。

陆毅仿佛第一次干这种事情,耳朵顺着脖子根红了一片。两个人终于分开,胡姓兄台还觉得不够,拉着他的手走到窗边的软榻上躺下,勾着他的脖子又开始亲吻。两个人的眼睛里都是水汽。

好像被打开了什么一样。只是一阵亲吻过后,两个人都衣衫不整。胡彦斌的脖颈间全是红色的吻痕。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酥麻的爱意引得他想哭。接着就是滚烫的热泪流了出来。这样的温存惹得他想哭。他知道,这个陆毅没有他们之间的爱的记忆。

“冒犯了。胡兄。”此刻的陆毅却有点结语。

“不。不冒犯。我很喜欢。”他急忙擦了眼泪,弯起嘴角,“没想到陆兄也喜欢这样。”“我···”说来也奇怪,明明他这个书法老师从未与男人接吻,但是这次与他一起,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就好像肌肉记忆一样。

“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但是好像很自然。胡兄,难道这就是缘分吗?”

“世间的情爱,不分男女。那既然,我们已经,你愿意接受我吗?不接受也好,只当一次失控。这段情,由你开始。”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希望陆毅是真的爱他。因为他知道陆毅的本性,所以才如此放心地把主动权双手奉上。

陆毅不是没有见过两个男人在一起的事情。自父母过世、亲近的友人惨死沙场,他就变得孤零零,害怕被伤害,就把自己的心闭锁起来。可是今日,他却如此轻松地撬开他的牙关。好,既然是这样,他愿意把心交给他。

读的劳什子诗书先都抛到一边,在这一刻,至少在这一刻,他愿意放任自己沉沦。

“好。我愿意。”

傍晚的集市依然热闹非凡。他们二人牵着手,买了糖葫芦,坐在河边看水面上的荷花灯。这一次,是陆毅主动吻过他的脸颊。然后瞬间,就消失不见。

陆毅手中的糖葫芦掉落在草地上,黏上了草叶。他视若无睹地吃掉了。

两根签子被草叶缠绕在了一起,扔进了河里。

 

3

他是妙音阁里唱戏的,坐在台上弹着琵琶,嘴上唱着手上拨着弦,眼睛却在观众席上逡巡着。他之前经常给陆毅弹琴唱曲,知道他爱听什么。

他的眼睛终于捕捉到陆毅的面容。

“听说妙音阁新来了个唱戏的。”友人开口。“新来了一个?”陆毅觉得惊奇,听见这个声音,不由自主聚焦在戏台上,“是他吗?”“好像是。你不是喜欢听戏,今天特意带你来听。”“好。还是我的好兄弟了解我。”

听戏还真的是一种享受。他的嗓音弯弯绕绕,配着清亮的琵琶。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看起来这么年轻,一开口竟然如此专业。

一场戏结束,厅中响起了不绝的掌声。

一连几天,陆毅都去妙音阁听戏,还都是在最好的位置。胡彦斌悄悄弯起嘴角,看,连上天都在帮他们。

但是他没想到,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竟是在陆毅家。

汤老板告诉他,今天要去人家家里唱戏,一定要发挥好,说不定有意外收获。意外收获?不就是唱戏,能有什么意外收获。

陆家家主专门请他来家里。

陆府的院子很大,种了很多花草。他坐在石桌旁,依旧弹起琵琶。翘着腿显出柔软的腰肢。陆毅很想知道自己父亲请了谁来唱戏,就借着给父亲奉茶的时机一探究竟。没想到,竟然是他。

两个人不经意地,就对视了一眼。他的手指抖了一下,弹错了一个音。幸好,陆家主没听出来,也没注意到两个人眼神的暗流涌动。

离近了看,陆毅才注意到他的柔软。翘起腿来弹琴,别有一番风味。

弹琴的人一边唱着,一边用眼神勾引着陆毅,不只是陆毅。还有陆家家主。年老的男人自觉不妙,说是有事要先处理,让他休息一会,有什么需要叫侍从来。

他放下琵琶就被压在石桌上。

“你干什么?”是有一瞬间的惊慌,但是因为他是陆毅,他下一秒就全情投入。听得远处的脚步声,陆毅立即就放开他,两个人迅速就整理衣衫。“硌的好痛。”胡彦斌说,还揉了揉腰。

陆家家主能有什么事情,不过是一人在房中悄悄释放。梳洗过后才又过来。

他又拿起琵琶,刚刚一番折腾,他和陆毅身上的香味混在一起,竟发出幽香来。陆家家主已经在想要将他纳入房中了。这年头,娶男妾已不是稀奇的事情。

一曲唱罢。

“你想到陆家来吗?”陆家家主看向他。

“什么意思?”他不是不知道什么意思,却还要装傻,看向陆毅。眼神在他脸上来回移动。“父亲,这,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那你,愿意吗?”

他只好点点头。

陆家家主迎娶妙音阁当红戏子的事情迅速传遍了全城。

新婚夜,陆家家主特意喝了药,闹了他一夜。

再次见到陆毅,是在花园。陆毅拉着他就往后山上跑。那是一棵枝叶繁茂的树。陆毅压着他在树上,毫无章法地亲吻。还搂着他的腰。

一番亲吻过后,两个人都气喘吁吁。

与之前不同的是,陆毅不动他的衣服。因为他知道,他身上的痕迹都是他父亲的。他一眼都不想看到。

两个人一同回到陆府,是陆毅扶着他回去的。问起来就说是胡彦斌不小心摔了一下,刚好遇到陆毅扶着。

陆家家主很敏感,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所以从第二天开始,以胡彦斌身体不适,将他锁在房中。同时也找了借口,以家法罚了陆毅。听说他受了刑在休养,他的心就揪在一起。可他被禁足,哪都去不了。

没想到,他在院子门口,见到了陆毅。他的脸色很苍白,但是手里拿着一条翡翠项链,吊坠是一颗玉心。他感动得要落泪。只是瞬间,陆毅就消失不见。

他抓着这条项链痛哭失声。这颗心是他休养期间做的,不会手工的陆毅,自己一点一点笨拙地学。他好爱他。

 

4

再次见到陆毅,是在酒吧。

他作为驻唱歌手看见醉醺醺的他。

借着灯球,他觉得陆毅周围的人都很奇怪。他提前下了班,就跟着他走。没想到陆毅居然被他们围了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他也有点害怕,但是他得帮他。

他们都转过来看他,“你是什么人?”

“不许欺负陆毅!我报警了!”他大声吼着,虽然说是虚张声势,但是壮胆。陆毅此刻酒醒了大半。扶着电线杆站了起来。判断了几秒形势,陆毅急忙就要跑,他们终于反应过来,打斗了一番。

胡彦斌看准时机,拉着他就跑。两个人一刻都不敢停,一路上狂奔都来不及说话。直到彻底甩掉他们,两个人在十字路口气喘吁吁,弯着腰扶着膝盖。

“谢谢你。”这下彻底酒醒,陆毅终于有时间道谢。“不用,不用谢。在酒吧,我就看他们不对劲。你认识他们吗?”他摆摆手。“认识。他们是我哥哥的人。我哥和我不对付。”他无奈苦笑,“天天想着给我使绊子。”他和华天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华天接手他父亲的黑帮集团。他选择普通生活,就是喜欢到酒吧买醉。原因还不是母亲只喜欢哥哥。住在大别墅里更自在。他就不喜欢这种纸醉金迷的生活,他就喜欢靠自己奋斗的生活。

听到肚子的叫声,陆毅有点脸红。

“好啦,这刚好有便利店,我们随便吃一顿吧。我请客啦。”

两个人拿了一堆,坐在店里吃。

“我是酒吧的驻唱啦。”

“原来是你啊。唱得很好听哦。”

“你是第一个说我唱歌好听的人。”

“为什么?你唱歌这么好听啊。看吧,这个世界就是不公平。华天,那么穷凶极恶的人居然站在权力顶端。你唱歌这么好听,却没人赞赏。我就说了,你唱歌就是好听。你不要听那些人胡说,他们都没品味。”

胡彦斌觉得他很幽默,忍不住笑。

“既然咱们这么有缘,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陆毅。”

“胡彦斌。”

“之前他们觉得我嗓子太哑,不适合唱歌。”

“更没品味。声音就是要有质感啊。你想,你要是有一个非常普通的嗓子,说不定我就注意不到了。上帝给了你这个不同的天赋,自然就是要给你点不痛快,比如没人说你好听。但是你今天遇到我了。我说你好听就是好听。”

“好好好。谢谢你啦。你这么一说,我反而觉得自信了一点哎。”

“那肯定啊。现在学生不都提倡鼓励教育。”

吃完了饭,两个人在街上闲逛。走得是越来越近,手臂几乎挨着手臂。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吧。”陆毅说,“很谢谢你今天救我一命。”

“不如留宿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胡彦斌打开门的时候,自然地拉过他进门。“好简约啊。这种风格我也很喜欢。”陆毅四处打量了几眼,“看来我们很有缘。”“你先歇一会,我去泡蜂蜜水给你。”

他递给他温热的杯子,两个人的手指不小心碰了一下。

“你睡沙发吧。我给你拿毯子。”胡彦斌立刻起身进房间拿了毯子给他。

“好,谢谢。”

······

他没想过在酒吧里竟然能碰到华天。之前陆毅说,华天是大老板,怎么会屈尊来这里。果然不是好人,眉眼处就是比陆毅凌厉一些。幸好陆毅没涉足黑帮,这还不得被欺负啊。

华天听说自己的好弟弟被一个人救了,这个人还是自己旗下的驻唱,就更好奇这是何方神圣。让人请了场,开了所有的灯。胡彦斌,一览无余地被凝视。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就是你救了我弟弟?”

“是。”他对这种坏人,没什么好脸色。

“还挺有脾气。我就问你,谁让你插手了?”华天将手中的酒杯重重放在桌子上,酒液撞击着杯壁,争先恐后地掉落在桌面上。“你怎么能让一群人围殴你的弟弟呢?你做哥哥的连弟弟也不放过吗?我这是好人好事。”

“好一个好人好事。”华天向后一靠,招手让他再走近点。长得不错,刚才说话的声音也挺清脆。“给我唱关于兄弟的歌。唱满一个小时。不是很重视兄弟关系吗,现在给你机会。”华天一副他不唱他不走的架势。

无论如何,他今天都得硬着头皮唱下去。

但是他很自信。不就是一个小时。

“停。你过来,坐近点。”华天示意他停止,让他过去。他坐了过去。

“你身上的味道,怎么这么像我弟弟身上的味道。你们干什么了?”华天皱着眉头,“倒是没想过你们这么开放。第一次认识就这样啊。”

“你别胡说!我们没有做那种事情。”胡彦斌反驳,“你这个哥哥派人追杀他,让他不敢回家,昨夜——”突然觉得说的越来越不对劲,他自己停止,“反正你不要瞎说。”

“劝你远离我弟弟。我们这仇家众多,哪天你是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

“陆毅他是好人。我信他。”

“那我呢?”华天故意凑近他耳边。温热的鼻息,让他一阵颤栗。

······

不知道为什么,陆毅被他深深吸引。每天下班就到酒吧听他唱歌。两个人关系第一次过界,是那一晚两个人都喝醉了。在胡彦斌的家里。在沙发上、地毯上、床上、浴缸里。到处都是痕迹。那是来自心脏的颤栗。胡彦斌承认,无论什么时空,他都会再次爱上、再次深深爱上陆毅。只是爱上陆毅这个人本身。因为他本身就是吸引力的存在。

在他看到陆毅被押着要被砍手的时候,他一刻都不能等地大吼住手。

华天觉得聒噪,但是还是让他走了过去。

“你知道他都干了什么吗?”

“他能干什么?”

“偷我的货!今天早上让人清点的时候,查到的。人赃俱获。砍他一只手,还是因为他是我弟弟。怎么,你要替他?”

“我替他!”

病床在走廊里被推的很快。医生和护士一秒都不能停。陆毅情绪已经失控,握着他的另一只手,痛哭失声。在进手术室的前一秒,他都还强撑着,想要看清陆毅的脸。陆毅轻柔地亲吻他的额头,“我等你。”

他终于闭上了眼睛,手术室的门关上了。

陆毅消失不见。

 

5

胡彦斌不停地经历无数个陆毅的世界。在每一个世界里,陆毅都会在真正爱上他的时候消失不见,然后得到一片魂魄。

他终于得到了所有的魂魄。同时,他也确定了一个事实。就是无论在什么时空,他都会和陆毅爱上。他都会真真切切地再次爱上陆毅,爱上陆毅这个人本身。他和陆毅不受控地相互吸引,最终爱上彼此。

再次回到天庭,他消耗了大半的灵力重塑魂魄。这个过程是痛苦的。他整个人充斥着被撕裂的痛苦。最终,他成功了。浑身是血的,倒在寝宫。

天帝无可奈何地让仙医使者诊治,又注入了大量灵力,才保住他一命。

他醒来的时候,是喜极而泣。离再见到陆毅,又近了一步。

“仙医使者,若是要复活一个人,除了他的魂魄,还需要什么?”年老的仙医摇了摇头,“殿下,那位的身体被扔下诛仙台,已经无法复原了。殿下,还须保重身体。”

“不。一定还有办法!仙医使者,求你了。”他红着眼睛,实在是可怜极了。仙医使者看了也不是滋味,“也不是···不行。只是此法过于凶险。若是一不小心,殿下的命就要搭去了。”

“告诉我。如果不能成功,就让我随了他去吧。”

“将他的魂魄放进一株养了数千年的植物中,还要殿下的半颗元丹。”元丹是什么,如果他们失去了这颗元丹就会身死魂灭。元丹被削弱,主人的身体也会被削弱。“这不一定能成功。需要殿下的耐心,古书上写了只有一个人利用此法成功复活一个人。还要用灵力浇灌,实在是太过凶险。殿下,还请三思。”

“可是,你说有一个人成功了。”

“可是,几千万年来,就那一个啊。成功率太低了。而且风险极大,天庭不能失去殿下。”仙医使者怕他糊涂,立刻跪下行礼。“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你放心,我会先休养好。”

年轻的殿下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竟真的老老实实休养,每天喝着苦药,还要输入灵力疗伤。这样的日子有多难熬,只有他知道。

······

他跋山涉水终于找到一株被灵气滋养了万年的玫瑰花。用法术将陆毅的魂魄封印了进去。接着取出自己的半颗元丹。天边闪过一道金光,他的掌心中出现了他的半颗元丹,而他已浑身是血。

在殿下的寝宫里,他们看着他取出自己的半颗元丹。自己的儿子竟真的如此折磨自己,真要复活那个人。

“若当时,哎,干嘛要如此大费周章,他的半条命也去了。”母亲最心疼儿子,这该多疼啊。

“你怎么!仙医呢!”

他倒在一片金光里。半颗元丹飞入了那株玫瑰花。

天帝从未想过自己的儿子竟如此疯狂,为了一介凡人。

 

6

这座小城,各方面不是很发达。这样也有个好处,每个人的脚步能够放慢一点,也惬意一些。这也是胡彦斌选择定居这里的缘由。

他是一个花匠,经营了一家不小的花店。花店的后院是他的家。在那里,有一株据说活了数千年的玫瑰花。只有与花匠最亲密的朋友才有机会看上一眼。

这株玫瑰花,是完美的血红色。不用凑近,就能感受到香气。而这一切都需要代价,就是生命。

花店。

他每日都要浇花。从手腕上割开一道痕迹,再用灵力导引着鲜血缠绕着玫瑰,只一瞬鲜血就被花的茎秆吸收,随着一阵花瓣的轻颤,他的额头起了一层薄汗。花匠轻轻叹气,也不知道这朵花什么时候才能化作人形,自己又还能活多久。

花匠看不出这株玫瑰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地活过来。

每当夜晚来临,年轻花匠一定会失眠。无处可去,只好端着一杯热牛奶、拿着小板凳就坐在玫瑰旁边。他其实话不多,很多时候都是说几句话就叹一次气。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当他喝掉最后一滴牛奶的时候,总是会听到一声不属于他的叹息。

他第一次听到这声叹息的时候,欣喜若狂。以为玫瑰花就要醒来。可是没有。连着很多年的晚上都能听见这声叹息,但是玫瑰花依然沉睡着。

“陆毅,你什么时候能醒来?”他等了千年,盼了千年。是的,这株玫瑰花里住着陆毅的魂魄。他当时大费周章,找了很久。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全是和每一个陆毅甜蜜的瞬间。他还记得,当陆毅真的爱上他的时候,就会消失不见。

“我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啊。”他轻抚那些花瓣,感受着那阵幽香。

奇迹总是会出现在不经意间。

年轻花匠身体不好,只是淋了一场雨,就发了烧。

“哥!”一个青年着急地端来冷水,用毛巾冷敷他的额头。他是神仙,人间的药物自然对他没用。青年名叫伯远,是他多年之前收养的孩子。心思活络,而且心好,是善良的孩子。

“别着急啦,吃饭了没,先去吃饭。”头晕的很,之前发烧也没这么难受啊。

“我怎么吃得下。哥,那你要吃东西吗?我去煮些粥来?”

“不用,我也吃不下。好了,不就是着凉发烧,我已经叫谷老板来了。你快去前面照顾花店啦!”

青年只好走出房间,一步三回头地看他。他无奈一笑,这孩子哪里都好,虽然说心思活络,什么事情都能很快想通,但唯独在他身上就是想不通。

谷老板很快赶到。

其实他是天帝派来的眼线。搬来他隔壁店铺经营便利店。负责监视他的举动,还要照顾他。自从那次,花匠发现谷老板是眼线后,只见了点血就轻松拉拢他成为自己的人,他也不必再向天帝报告一切。

“你的灵力怎么流失地这么多?”谷老板用术法为他退烧,神仙就靠灵力活着呢,他怎么会这样。“没事。退烧就好。”花匠不愿多说,谷老板也不多问。

就是这个夜里,胡彦斌难得不失眠,睡得很熟。

玫瑰花终于化作人形。千年万年的灵力和血肉,终于与灵魂相融合,成为原来的陆毅。如今他体内还有元丹,已经是神仙了。

心有灵犀的,胡彦斌睁开眼睛,借着台灯看到了坐在床边的陆毅。

“陆毅哥!”

他激动地直接坐起来就和他抱在一起,“我好想你!我是在做梦吗?”他紧拥着他,一直不肯放手,“哪怕是梦呢,多呆一会吧。”一阵疲倦又袭来,胡彦斌又在他怀里闭上眼睛睡着了。陆毅看得心疼,他不知道他的爱人费了多大的气力才能让他重新获得生命。

只是他生活的场景怎么也完全大变样。难道这是复活他的代价吗?

花匠在温暖的怀里睡得很舒服,一觉就睡到下午。当他睁开眼睛,旁边的陆毅依然拥着他的时候,他还挠头,不是醒了吗,这怎么还在梦里。“这下,你相信是真的了吧?”陆毅看着他这样,虽然还是心疼他,但是他好可爱啊。但是一直这样冒傻气也不行,只好主动出击,捏了捏他的脸颊,“疼不疼?”

怀里的人终于如梦初醒,“你真的活过来了!”他任由花匠对自己左一下右一下摸摸,“你没有哪里不一样吧?”他身上还散发着玫瑰的幽香,让人更加想靠近。“当然没有。你想试一下?”

“讨厌!”怀里的人娇嗔一句。

接着几秒的沉默后,胡彦斌就明显绷不住了。他其实是一个很要强的人,不想在别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哪怕这个人是陆毅。但是这一刻,他允许自己脆弱一秒。陆毅又揽过他,轻拍他的后背,“我回来啦。真的回来了。”

当伯远在店里看到胡彦斌眼睛微红的时候,其实还没觉得不对劲。毕竟这个人昨晚还烧着。直到视线挪到旁边,俨然一个男人!等等,这是从哪里变出来的啊!“哥,这是怎么回事?这个人?”

“给你介绍一下啦。陆毅,我的爱人。昨天他刚从国外回来。”胡彦斌瞟了一眼旁边的人,不自然地清清嗓子,“他以后就在花店帮工了。你们一定要和睦相处哦。”

伯远的脑子难得卡壳一次。但是他接受良好。“你好。伯远。”

灵力耗费太多,感觉到旁边的人开始摇晃,就拦腰抱起,“伯远,你先忙。我带他回去休息。”陆毅怀里很温暖,他调整了合适的角度就又睡着了。

年轻的花匠没有后顾之忧,睡得很香甜。

倒是陆毅愁眉难展。身体怎么会差成这样。

谷老板说,他是神仙,在人间太久就会这样。只要回到天庭休养用药就好。人间的药物他用不了,他这里的仙药数量也有限,有些时候得靠他硬扛过去。

回去。这是他唯一的选择。

好。他说。他努力说服他。

 

7

“我想让你回去。”陆毅说,“谷老板说,你得回去。”

“我为什么要回去?”胡彦斌问。

“你知道的。我很担心你。”陆毅抚摸他消瘦的面颊,“你好不容易复活我了,怎么能抛下我呢?你这一段时间,每天都昏睡很久,我很担心。”

“没事的。我只是太累了。”他否认,他就是不想回去。天庭不把陆毅的命当作命,那他就与天庭为敌好了。

“我好困,让我睡一会吧。”怀里的人又装可怜撒娇,这让陆毅毫无办法。

谷老板觉得这不是办法。只好报告给了天帝。

天帝和天后娘娘此刻气都消了。人界和魔界的问题也都解决了。不能真的失去儿子,就只好作出承诺,让陆毅跟着回天庭照顾他。

就这个承诺,年轻的殿下还不信。硬是和陆毅、和天帝磨了很久,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二人一同回到天庭,陆毅天天衣不解带地照顾他。

这让两个人都看在眼里。做母亲的哪有不心疼孩子的。可是陆毅这么无微不至、衣不解带,甚至日夜颠倒地照顾自己的孩子,她都是记着的。这下,她才终于松口,就让他们在一起吧。陆毅这孩子,是好人,对咱们孩子是一心一意的。

天帝也只好松口。

为了让两个人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天帝赐给陆毅一颗元丹。陆毅从此也成了上仙。

他们的命数缠绕千年万年,怎么能分开。

End。

荒原狼

【鹿虎情人节36H】无声探戈(代谚左)

第二十五棒: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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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彦斌被摔到座位上的时候还是懵的。

他今天晚上喝得确实有点多,脸又红又烫,大着舌头口齿不清地问:“努、侬、侬是要组撒?”

陆毅亲下来的时候他总算不说也说不出话来,只愣愣地眨巴眼睛,像一尾吐泡泡的时候被水呛到的鱼。

他和陆毅认识时间不长,第一次见面还只是上个月的校园音乐节。他是不管事只唱歌的名誉会长,每逢正式活动就要给沉沦名誉场争权夺利的真会长搬出来当救兵,这次也不例外,只不过台下多了个好帅的大帅哥吸引他的注意。

他不认识大帅哥,但是大帅哥前面的名牌上端端正正地写着“陆毅”两个字,他理所当然就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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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彦斌被摔到座位上的时候还是懵的。

他今天晚上喝得确实有点多,脸又红又烫,大着舌头口齿不清地问:“努、侬、侬是要组撒?”

陆毅亲下来的时候他总算不说也说不出话来,只愣愣地眨巴眼睛,像一尾吐泡泡的时候被水呛到的鱼。

他和陆毅认识时间不长,第一次见面还只是上个月的校园音乐节。他是不管事只唱歌的名誉会长,每逢正式活动就要给沉沦名誉场争权夺利的真会长搬出来当救兵,这次也不例外,只不过台下多了个好帅的大帅哥吸引他的注意。

他不认识大帅哥,但是大帅哥前面的名牌上端端正正地写着“陆毅”两个字,他理所当然就很清楚地给记住了。对方的座位正对主席台,又年轻,多半是哪届明星校友被请回来做宣传的,正好方便他从标致的眉眼细细看到挺拔的鼻尖。

“今天那个……”他下了台以后就在宿舍期期艾艾,旁边竖着耳朵写方案的便宜会长没听完就一拍大腿:“陆毅是吧,我就知道你好这口,你看我让你去没去错吧?”

胡彦斌心说人家校方请的人和你有什么关系,但面上还是笑眯眯地问他:“那看来会长大人是有办法介绍他我认识咯?”

“好说好说,高材生先帮我把这个备选方案填上也不迟。”

于是不对等的交易就这么被草草达成了,胡彦斌再见到陆毅是在一家很高档的餐厅里,有典雅的吊灯,晶莹剔透的高脚杯,伴奏者悠扬的钢琴和落地窗外美丽的城市夜景,和一个让所有这些都黯然失色的,精心打扮过的陆毅。他眼里噙着笑,看向胡彦斌的目光里既是欣赏也是爱怜,看得胡彦斌的心砰砰直跳。

“胡会长,”陆毅说,“好久不见。”

嗯嗯?啊,胡彦斌慢腾腾地转过弯来,点头应下这个称呼。他发觉这么近地再去看陆毅,也只能得出对方真的很帅这个结论。而且不像班上那些很受女生欢迎的小白脸,是那种特别根正苗红的帅法。也不枉他担着要多做很多份苦力的风险来冒充会长——其实也不完全算得上是冒充,实在是因为他做会长去抛头露面的次数太多,说他是半个会长属实无可厚非。

“陆大演员好。”他佯装冷静地嬉皮笑脸,对上陆毅含笑的眼睛也不觉得亲切,反而背后冷汗直冒。艺术院校不似名门,邀请回来的优秀毕业生除了非富即贵,还有第三个选择叫大明星。陆毅呢?巧得很,三项都和他有点关系。长出几岁的年纪换来娱乐圈沉浮几年的经历,把他打磨得像块不露锋芒又沉甸甸的黑曜石,教人望而生畏。胡彦斌拿到的资料有厚厚一沓,看得他动作夸张地张大嘴巴:“哇这么多,这个人是活了30岁还是300岁喔。”

会长朝他一扬下巴:“家里有矿,后面都是家里产业之类的东西。”

“背调啊?”胡彦斌说,“怎么整得和相亲似的。”

会长鼻子里没好气地哼了两声,说我还不知道你。

对面坐着的陆毅看着他笑,眼神像是已经看穿了一切,他抬手抿了一口香槟,问胡彦斌:“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选这里和你见面吗?”

“我其实挺喜欢大排档里的家常小菜,但出没在这些地方往往意味着第二天就会登报,这是行里最让人讨厌的规矩。”他说,“其二是,我觉得你很有天赋,各方面都是,不应该埋没在大排档里。”

胡彦斌觉得他在凡尔赛,但高档餐厅里的菜确实味同嚼蜡,主要也不是因为大排档比高档餐厅好吃到哪去,是他光顾着看人了。

“那你和他说了什么吗?”会长问他。

“没有啊,就吃了顿饭,他说就是感谢学校邀请他的答谢晚宴。”

“哎哟!”宿舍其他地方传来一声怪叫,从头到尾在吃瓜的舍友探出头来:“那你们就这样面对面吃了一顿饭啊?真是好暧昧。”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暧昧是在开玩笑,胡彦斌只是在欣赏美这件事上情有独钟,性取向还是正常的。但被这么一起哄,胡彦斌自己倒觉得脸上有点热了。

他后来再见到陆毅是在酒吧,算不上推杯换盏的酒鬼聚集地,就是舞台实在小得有点可怜。但人嘛,要学会知足,他也不是每次都能接到那些很体面的工作。

所以他看到陆毅出现在这里时很震惊,震惊的错过了拍子忘记 唱,被台下的人起哄着要喝酒。

他酒量其实很差,一杯下肚就开始晕晕乎乎,看着陆毅的脸让他更晕晕乎乎,只弹了半首歌就挥挥手让乐队停下,动作神秘地弯下腰,贴着麦克风说:“今天我们要唱一首不一样的。”

台下自然起哄着说好。

于是他唱了一首缠绵的情歌,词还是那些词,曲子被他改得蹦蹦跳跳,莫名地欢乐起来,底下人不买账,又怂恿着要他喝酒。

“别呀。”他支着话筒架,可怜兮兮地撒娇:“艺术是多自由又美好的一件事,你们不能拦着我去大排档呀。”

没人听得懂,都以为是他酒后的胡言乱语,实际上也确实是,哄笑一片的观众情绪空前高涨,于是又喝。喝得醉醺醺,连底下跑上来个人也没发现,他眯着眼睛,盯着舞台上这个多出来的人看了半天,乐了。

“陆毅哥,你怎么也上来了。”

台下顿时大哗,“陆毅?那不是那个演电影的……”“他怎么在这儿”

瞒不过去也没指望能瞒过去的陆毅在心里叹气,好在这个称呼不过分,正好被他用来借坡下驴:“受人之托,实在不好意思,今天太晚了,大家就都回去吧。”

于是胡彦斌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坐上陆毅的车,真皮的座椅,他新奇地这摸摸那蹭蹭,感慨道:“陆毅哥真的好有钱喔,不愧是大明星。”

陆毅听得笑,在他眼前做作地抬手发动车子:“这车不贵,凭你的才华,以后肯定也买得起。”

他记得胡彦斌,撇开多年前那场音乐会不谈,如今的胡彦斌在圈内也已经小有名气,被人们称呼为“才子”——有点落魄的那种,他家境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为了赚钱常去些小场子打工。饶是如此,带走胡彦斌的过程也未免有些太过顺利了,这张脸很好用不假,他惊讶的是胡彦斌竟然还认识自己,这才连盘问和挣扎的环节都被顺理成章地齐齐省略。

然而故事的转折却是从这里开始的。

迄今为止,它仍然算得上一场美好的偶遇,日后的你来我往也能借此奠下基础。但是现实发展的并不那么顺利,或者说有点太不顺利了。当陆毅停下车,正打算友好地建议胡彦斌借住一晚的当时,他突然感到脸上一热。约莫两三秒之后,他意识到是胡彦斌。

更确切地说,是胡彦斌亲在了他脸上。


熔岩蛋糕的盐粒

【鹿虎情人节36H】滴泪成冰

第十六棒: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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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都城里有几所学校,除了官学就是民间的私塾。

太格私塾。

一位教授周易风水的老先生用过午膳后,就叫来学校里的老师们到一间空教室。说是刚好不想闲着,给大家都算算。

轮到胡彦斌的次序,老先生写写画画,然后十分激动地拉住他的手。“怎么了?”他差点吓一跳。“你要过情关了!”老师们听到这话都围了过来,“真的?”仿佛要过情关的是他们。

“方先生,您说的我怎么没听明白。”

“从现在开始,你的情路恐怕多坎坷啊。”

“坎坷?”

“经历多了也好,省的被人骗去。”一旁的...

第十六棒: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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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都城里有几所学校,除了官学就是民间的私塾。

太格私塾。

一位教授周易风水的老先生用过午膳后,就叫来学校里的老师们到一间空教室。说是刚好不想闲着,给大家都算算。

轮到胡彦斌的次序,老先生写写画画,然后十分激动地拉住他的手。“怎么了?”他差点吓一跳。“你要过情关了!”老师们听到这话都围了过来,“真的?”仿佛要过情关的是他们。

“方先生,您说的我怎么没听明白。”

“从现在开始,你的情路恐怕多坎坷啊。”

“坎坷?”

“经历多了也好,省的被人骗去。”一旁的年老的先生接话茬。胡彦斌是这里年纪最小的老师,而且来学校到现在,还没有交往过,而且性格好,大家都很喜欢他。“怎么都设定我不聪明啊?”他之前的情史从未对谁说过,他们不知道也正常,只是为什么觉得他会被骗啊。

就在此时,一个身长玉立的男子走了进来,行拱手礼。

“请问这位公子,有何贵干?”胡彦斌双眸一惊,但还是走上前。

男子看着面前的人,一袭月白色长袍,穿着墨蓝色外衫,赏心悦目极了。

“我是陆毅。陆家老二。”

“这位陆公子,请问有何事?”陆家在都城可谓无人不知,报出家门,一众夫子都点点头,表示知道。

“我此次前来,是给侄儿寻个师傅。实不相瞒,已经找了好多个师傅,都没办法。小侄实在顽皮。”

“那你要找什么科啊?”

“音律先生。”

“那你可算来着了。我们这位先生精通音律的。”胡彦斌被推的向前走了一步,瞬间有点慌张,“干什么?”他侧头小声问身后的他们。

“真的?”

“嗯。我确实主修音律。不知能否帮到你。”他只好故作镇定,摆出姿态。“那不如随我去寒舍看看?毕竟不是给我找的先生,看看孩子再说?”陆毅明显是喜出望外,终于又找到了愿意教侄子的夫子。

他只好点点头。

 

2

走到廊下,推开书房的门的时候,胡彦斌忍不住说,“这琵琶的弦音都是不准的,怎么能弹好。”“先生连弦音都能听出来?”陆毅惊讶,从前请的先生可都没到这个程度。“不过是听得多了,熟能生巧。”胡彦斌微笑,然后绕过屏风,一个小孩正笨拙着抱着琵琶。

“这是给你请的音律师傅。还不快行礼!”陆毅把孩子揪起来,拍拍他的后背。“好啦,我不在乎这些虚礼了。”他拿过孩子手中的琵琶,径直坐在一旁调弦。“这便是家侄,叫他表字明泰就好了。”

他点点头。

陆毅和孩子都看呆了,之前的那些师傅都是在糊弄吗?

“来。请我上课呢,总得试听一下吧。”胡彦斌笑着,抱起了琵琶,“不如听我来一曲?你们先决定要不要我来。”

婉转的嗓音配着清脆的琵琶声,岂止是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美感。

一曲唱毕,他看着两个人都点点头,就觉得这个活儿是成了。

“师傅,您好厉害!”陆明泰忍不住竖大拇指,“叔叔,就这个师傅了!”又看向陆毅。陆毅也点点头,“上课的事情,还请师傅和老夫人商议。”他伸手引他出去到正房。

走廊外种了许多绿植,十分养眼。

“你可不知道,你现在就是我们陆家的救星。”陆毅忍不住开口,这简直是大喜事。“是吗?”他倒是不以为然,刚才倒也没觉得孩子有多难缠嘛。“是的啊。前几个师傅都被折磨走了。怎么打都不听话,一定要气走师傅。”陆毅摇头,“城里不知道找了多少个师傅了。没想到,你居然能让他听话。”

“孩子嘛,教育要用对方法。刚才弹琵琶的音都不准,怎么能学好呢。”

“是啊是啊。”

……

胡彦斌被引着去了主院,在会客厅里见到了老夫人。老夫人十分惊讶,“怎么是你。”

“老夫人,这就是给明泰请的师傅。明泰很喜欢这个师傅。”陆毅接着说,“你们之前见过吗?”

“不。没见过。兴许是认错人了。”胡彦斌立刻摇头,“我是第一次见老夫人,没想到依旧精神矍铄。”

“老二,你先出去。我和先生有话说。”老夫人开口。

“好。”

房间只余他们二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我没什么意思。是二公子到学校来的。”

“这个家,有我在,你们就不要想那些腌臜事。我不否定你的才能,但是在这里,你们没可能。况且,毅儿这些年也并未恢复记忆,我不想让事情难以把握。你听清楚了吗?”

他闭了闭眼,袖中的手攥紧了拳头,“他还未恢复记忆?大夫怎么说,会有危险吗?”他不想让他出事,“老夫人,如果我的存在会让他出事,我可以现在就辞去。”

“大夫说,几年不恢复记忆,也就恢复不了了。既然他把你找来,也说明你俩有缘分。但是你们只能止步朋友。毅儿将来是要娶妻生子的。”

他沉默了。

“明泰的事情,我不用说你也会上心。我信你不会伤害毅儿的。对吗?我对毅儿的婚事已有了意向,你一定会祝福他的,对吗?”老夫人的语气和缓起来,甚至还带了笑容。

他握紧了袖子,努力弯起嘴角,“贺礼一定奉上。”

 

3

陆毅管理着典当行。每日账务也不怎么复杂,主要是分行做好就行。账务做了汇总再送到总行。他一日有很多空闲时间,这一段时间是跟着侄子一起上音律课。还不是老夫人非要让他看着孩子,怕他再胡来。

不得不说,这位新师傅讲的是好。唱的也好。书房里的所有乐器都能信手拈来。琵琶、二胡、扬琴、瑟、笛子、箫,都能耍的有模有样。说实话,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自己的侄子这么乖巧地听课。

不得不说,这个师傅也是美妙的很。他几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讲起课来,是那样的自信。说起音律乐谱,整个人仿佛发着光。

胡彦斌一边上课,一边忍不住看向陆毅。他无事发生的样子,让他觉得心情复杂。

“师傅,你觉得我适合学什么乐器?”陆毅终于开口,这一段时间看着胡彦斌上课,总觉得很想和他亲近。而亲近的第一步,就是跟着他学音乐。“你?只要你喜欢,什么都好。不过初学者还是要把原理学了再说实践的事情啦。”胡彦斌依旧笑着,“看到了吧,这就是音律的魔力,会让每个人都爱上它。”

“是啊。不过是谁弹起琵琶也很重要。”陆毅点点头。这话让胡彦斌有点不好意思,他不自然地清清嗓子,“明泰,这首曲子再来一遍。”练的满头大汗的小孩忍不住拉下嘴角,瞪了一眼自己的叔叔。被瞪的人看向一边,不去看他。

“好啦好啦,休息一会。”胡彦斌忍不住笑,看着小孩的表情一下子就云销雨霁,害怕他反悔一样,迅速扔下琵琶就跑出去了。

“难得看他这么开心。”陆毅说。

“是啊。小孩子都喜欢玩,哪里喜欢学习哦。我小时候也是这样。”胡彦斌点头,“学音律可是苦的很。要耐得住寂寞,磨得了性子才行。”“师傅小时候也这么调皮吗?看着明泰可真是够头疼的。长兄在外戍守边关,一年半载也不能回来一次。”

“那明泰一定很自豪吧。自己的爹爹在外为国效力,自然很安定,这么闹也不奇怪了。”胡彦斌接着说,“这说明他很信任自己的爹爹啊。陆兄,你们应该高兴啊。”

陆毅还从未以这个角度思考过。“师傅果真头脑活泛。”

“家父曾经也戍守边关,每当关外传来捷报,都觉得无比安心。”胡彦斌看向窗外嬉戏玩耍的陆明泰,“小孩子调皮点也无妨。”

······

“新请来的师傅怎么样?”吃饭的时候,老夫人主动问起,自那日起,她再未和胡彦斌见过。“好得很。还没上课,就听出来明泰的琵琶弦音不准。”陆毅点头,“明泰,快和老夫人说说,你有多喜欢那个师傅。”他又看向正在划拉米饭的小孩。

陆明泰听到这话,放下筷子,“是啊!明泰很喜欢这个师傅。他好厉害!书房里的乐器都知道怎么弹奏的!跟着他学,感觉也不枯燥乏味了。”

“下个月就是你二姑母的寿礼了,那边的意思是要在家里办。你大哥到时候看能不能告假回家。这次我交给你全权去办。有哪里不懂的来问我。你可得好好做,知道吗?”如此重任交给了陆毅,他自然得做的好。

“好。我来做。”他点点头。

······

用过饭后,老夫人坐在自己院子里的廊下望着绿植出神。

“老夫人,可是在为二公子担心?”老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绿影端来一盏热茶放在旁边的石桌上,她从小就跟着老太太,比亲人关系只多不少。老夫人只是叹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对的。”

“二公子,吉人自有天相。这一关得让他自己过。”

“说是这么容易,这世俗能容下吗?”老夫人无奈地拿起茶喝了一口,“当初我就不该让他出去。谁知道后面会发生这些事情。”

“老夫人别生气。”

“那日也算敲打了一番,希望他别出格。”她愁眉难展。

······

妙音阁。

这是全都城最有名的戏班子。演员众多,什么戏都会唱。

为了办好寿礼,陆毅提前一个月预约了戏班子表演的时间。

“汤老板,陆二公子求见。”小厮跑进二楼的内室,对着屏风内的男人说。“知道了。”汤老板并未立刻起身,而是耽误了一会才下楼。他倒是对这个陆二公子很好奇,到底什么特质能让那个人如此痴迷。

下了楼,一个穿着玉色外衫、白色长袍的年轻男人坐在桌前等候。

“陆二公子。有何贵干?”他坐在他对面,看着他清澈的眼神,就叹气。多年前他见过他如此情意绵绵的眼睛,可现在竟如此平静。“下个月是二姑母的寿礼。我来便是戏班子的事情。”他点头。

“想听什么戏折子?想要多少人?”汤老板懒得留情,直接公事公办。

“二姑母爱听《牡丹亭》《汉宫秋》。人数,你们斟酌来定。我是外行,还是你们专业。”

汤老板挑眉,看向他依旧很平静,“好。没问题。”汤老板写下要求,让旁边的小厮带他去账房结账。

“行了。出来吧。”汤老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一个人影才从侧门出来。

“刚才怎么不出来。看的人真想把你拽出来。”

“那不是你们在说话吗,我出来岂不是打扰你们。”

“这次做他侄子的师傅,可把你高兴坏了吧。”汤老板喝完了一盏茶,又为自己倒了一盏,让小厮给壶里续茶。“老夫人那边没说什么?没敲打一下你?”

他摇摇头,“那也不算敲打吧?只是说他将来是要娶妻的,起码是现在,我们没可能。”连苦涩的笑容都扬不起来,他为自己倒了一盏茶,一口饮尽,像喝酒一样。“这样就挺好的。很想就这样陪着他。”

汤老板翻了个白眼,“你你你,你是真傻假傻啊,这还不算敲打?这都算在羞辱你了,你知道吗?明知道你们的关系,还要这样说你。你不要太美化老夫人啊,她事事只替陆毅考虑,根本没想过你,你在干什么?”

这话倒让胡彦斌哑口无言。

“算了算了,我去忙了,你自便。”他转身就上楼。

这两个人啊,他恨不得要把他们的脑子拿出来看看,是不是被水浸泡了。

戏班子的排练就开始了。胡彦斌亲自做教习师傅排练,不仅做调度,还要参与演奏琵琶。必要时还要做替补。这些本不用他来,但是涉及到陆毅的事情,他总是想做得更好。

“哎哎哎,停一停。你们都先休息一下。”汤老板走进排练室,身后的小厮一个个端着茶水点心站在一旁。“愣着干什么?发啊。”见身后小厮不动,他又补充一句。乐手们此刻才如释重负,喝着茶水吃着点心,叽叽喳喳聊了起来,不免有人抱怨训练强度太大。

“哎哟,你看看,发冠都歪了。”汤老板指了指他的头。“一首曲子还没练完呢。”胡彦斌放下二胡,正了正发冠。“你好家伙,二胡都练上了。就这么期待替补啊?干脆你别让她们跟着你受罪了,你一个人来一个剧折子好了。”汤老板哭笑不得,“他到底有什么好的,就一个老太太的寿礼,至于让你这么上心吗?”

“我怎么不能拉二胡了?退一万步讲,就算没有替补,我也算提高我自己了。”他又接过手帕擦汗。“你啊,就嘴硬吧。这都半夜了,还不结束排练吗,你不休息,他们也要休息。”汤老板指了指窗外,一轮弯月遥遥挂在天边。

“排练结束,大家回去休息吧。”他只好宣布休息,无奈地看向汤老板。

听到一阵欢呼声,乐手们迅速散去。

“行了,你也回去休息。我让人落锁了。”汤老板接着说,刚才的小厮们开始扫地收拾了。“我还想再练会。”他说。汤老板眯起眼睛看他,几秒后终于认输,“你最好是别睡觉。”他咬牙切齿地带着小厮们出了房间。

偌大的房间里又响起了悲切的琴音。

 

4

二姑母的寿礼到了。前往陆家贺礼的人络绎不绝。

为数不多远房亲戚沟通感情的时刻到了。老人们聚在一起吃点心聊天,小孩子们则是围着院子来回跑、爬假山。

戏班子在后台忙的不可开交。陆毅作为负责人,在各个环节之间来回协调。厨房什么时候上菜,戏班子什么时候登台,什么时候祝词,都是累人的事情。

到了看戏的时间。一众人又坐在院子里的小舞台前。桌子上摆了茶水点心。二姑母被簇拥着坐在主桌。

老夫人看到胡彦斌上台,十分震惊。那日敲打过后,难道他真是有意为之?就为了陆毅?她又看了看陆毅的反应,震惊之余又是欣赏。

“看见了没,台上弹琵琶的是我的师傅。”陆明泰兴奋地给旁边的小伙伴介绍,“跟你们说,他弹琵琶可好听了。”

“这就是明泰的音律师傅?”陆恨秋倒是神色平静,看不出异常来。“是啊,大哥,明泰特别听他的话,不得不说,还真就是好啊。小孩子静不下来,在他面前就能安静。”陆毅点头,给大哥续茶。

陆恨秋给朝廷告了假,这才风风火火地赶回来寿礼。回程途中,得知自己儿子的音律师傅竟然是那个人,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当初全家人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但是老夫人也同意了吗?

“你可想起来什么?”陆恨秋接着问,观察着自己弟弟的神色。“我?想起来什么?”他指指自己,“大哥,你可别跟我猜谜语啊。”“没什么,继续听戏吧。”陆恨秋还是没说什么,指指台上。

戏唱完了,谢幕了。绕着胡彦斌的探究的目光一直未曾停留。

胡彦斌紧张地汗流浃背。无论如何,他都想得到陆家的认可。

寿礼终于结束了。陆毅总算是松了口气。

······

又是音律课,胡彦斌让陆明泰继续练曲子。

“胡师傅,那天寿礼,你怎么也上台表演啊?”陆毅问,“简直是令人惊喜啊。”

“是啊。我与戏班子老板是旧识,我来救场。”

“原来如此。师傅的功力实在太高了。”陆毅点点头,回想起寿礼上的表演,好像有什么东西很熟悉,“只是,师傅的声音,我怎么听起来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当然了,我之前也在戏班子啊,你路过或者专门来看演出也说不定呢。”听到这,他几乎要落泪了,这是记忆恢复的第一步吗?

“也对。只是我听了这么多年戏,你的嗓子是第一个。”陆毅耸肩,“很美。”仿佛记忆又重合了。胡彦斌想起第一次他们见面,是在戏班子的后台。他那时扮作青衣,一场戏唱完,台下掌声涌动。到了后台,稍事休息,换了妆发,又进入下一个角色。

可没想到却闯入一个陌生人。他容貌昳丽,身材挺拔。虽说是也有听众听得兴奋了,专门跑到后台来夸奖,但那也是晚上结束了的时刻。没想到来人急匆匆,看见他就走到他身边,“你的声音很美。”

小厮正给他换着发贴,突然听到夸奖,他竟有点愣住。“······谢谢。我会继续努力的。”他不是第一个夸他声音好听的。但是他亮晶晶的眼睛,让他真的信了一次。从小他的声音就被唱戏的师傅断定唱不了戏,但他不服输,天天练声,找师傅练,才造就了他今日的成功。

“师傅?”陆毅见他沉思,在他面前晃了晃。

他这才回神,说没事,只是想起从前,也有个人夸他声音好听。

那时的陆毅身强体壮,有时在他练习的时候舞刀弄剑,颇有一番风采。

只是,现在的他自从那次,身体大不如前,只能舞文弄墨了。

“那肯定了,师傅的声音这么好听,很多人都会夸的。”陆毅接着说,并未多想。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的眼睛,胡彦斌承认,他再一次陷进去了。

······

主院。

“二弟他知道吗?”陆恨秋先开口问。

“没有。看起来没有。他一向能忍。”老夫人莫名叹一口气,“我是劝不动了。”

“让他做明泰的师傅,也是您的主意?”

“你去问问明泰。看他气走了多少师傅。谁知道你弟弟竟找到了他。”老夫人说到这就来劲了,“你在外守边关,可不知道明泰在这府里有多霸道。那些师傅都被欺负个遍。”“先不说这个。如果他真的恢复记忆,那又该怎么办?”

当今皇帝最痛恨龙阳之好。其中原因并未公之于众,但是民间早有小道消息。皇帝年轻时候遇到了一个男子,并与他相爱。但是那个男子却骗他说要回家温书考取状元,让他等他一年。结果,那个男子回去就娶妻生子,全然忘却了小皇帝。

在册封状元的时候,那时还是太子的他偷偷跑至大殿看,却看他身后跟着妻子。顿时惊诧不已。叫来皇帝近身太监询问,才知他回去那年就和青梅竹马成婚。

他那时住在潜邸,那个男子跪在他面前,哭诉自己的情不得已。太子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第二天就传来新科状元暴死街头的消息。着人调查,大家才知道他是个负心汉。而他的妻儿也没有幸免,拉去大理寺审问,当天夜里就赐了毒酒。

还是太子近身的奴才再三规劝,才没有诛了那人的九族。

自太子登基,建立了书舍。里面全是四书五经的博士,大肆宣扬男女礼教,听得一点风吹草动,就将两名男子全部处死。一时间,全国都人心惶惶。

“我已敲打过他,他也承诺了。希望他不要食言。”

“老夫人,要我看,实在不行就把他们送到江南庄子去。那里人少。”

“我倒是有心想让他和沈家的那位成婚,还没问过他意见。”

“沈家?沈家主君是翰林学士,书香世家,可以考虑。”陆恨秋接着说,“我去跟他说。”

“先不用和他说。先去和沈家沟通。之前和沈家见过几面,不知他们是否有意向。”

 

5

傍晚下了大雨。

胡彦斌坐在廊下听雨。清晰的雨声传入耳中,雨线落入草丛中、花瓣里。侍从听柳拿来披风,嘴里还在念叨,“公子,一场秋雨一场寒,要注意保暖的。”

他不以为然,“哪能这么容易就生病的。”但是侍从如此恳切的眼神,让他不由自主地就披上了衣服,“好好好,我这不是穿上了,你委屈什么!”

听柳这才舒展了表情,“我去给公子沏热茶去。”端来热茶和糕点,却发现人不见了。“公子?公子!”

他拿了油纸伞就跑了过去。“公子,你怎么在淋雨呢?”身上的披风也落在地上,此刻已被雨水浸湿。他神色有些茫然,没说话。

他突然想起,之前下雨的时候。

“下雨了!”他说,拉着陆毅就要往外跑,“哎哎哎,别急,我拿了伞再说。”

他们这段感情是见不得光的。他恣意地在雨中漫步,淋了雨才觉得自己是活的,才觉得这段感情如此真实。他捉住陆毅,就吻了上去。陆毅手中的伞也落在地上。两个人浑身湿透,但是却如此的快乐。

“公子!”听柳急得很,见他没说话,立刻就拉着他到廊下躲雨。他全身都湿淋淋的,衣摆还滴着水。

“我没事。”他说,只是又望着雨幕发起呆。他的眼睛不知道要透过多少层雨幕才能看到心中所爱。

……

淋雨的结果就是生病。

他半夜里就起了烧。他这人一贯能忍。还是听柳早上叫他起床时才发现的。额头烧的滚烫,听柳急忙拿了帕子浸了水就贴他的额头。

他烧的迷迷糊糊,猛的一激,反倒醒了。听柳知道自家公子的毛病,发烧一定会听不清。在他手心里写字,要去找大夫。他摇摇头,哑着嗓子说,“先去陆府告假,就说我有事。不要说我生病了,不要让他担心。”

听柳眉头一皱,嘴上答应,心里有了盘算。

他冒着雨到陆府,让人通报,叫陆二公子来。

陆毅正疑惑为什么他没来,就被叫去。

“陆二公子,我家公子生病了,无法前来上课。”听柳如实说来,他就是要让陆毅担心!他自然是知道二人分离几年,好不容易有了见面的机会,可得多见几次呢。

“生病?请大夫了吗?”陆毅果真十分担心。

“公子让我先来告假,我这就去请大夫。”

“你快回去照顾你家公子,我去请大夫。”陆毅思索了几秒才说。“谢谢陆公子!”

大夫提着药箱和陆毅一同进了门。

听柳说,陆毅要来。他便是头晕目眩也要靠坐着。看着陆毅逐渐走近的身影,瞬间就红了眼眶。

大夫诊了脉,问了几句。他一概听不清,全让听柳作答。大夫心里有数,开了药方就让听柳熬药。

房间就剩他们二人。

陆毅第一次知道,还有人发烧会听不清的事情。要搁旁人身上,他倒也没什么反应。可是这是胡彦斌。音律师傅要是耳朵不好,如何弹奏音乐呢?

他看着他发红的眼睛,轻叹一声,坐在旁边。

『听柳去熬药了。』他在他手心写字,酥麻的感觉传来。

他点头,“我没事的。”

『还说没事。你的眼睛都是红的,要好好休息才是。』

在他手心写字的时候,不知为什么,陆毅很想把他的手拢进手掌心里。

『大夫说能治好吗?』

陆毅没明说,但是他们都知道他在问什么。面前的人摇头,“不行。得这样一辈子。”他此刻不想做伪装的表情,用最真实的表情面对他,看他表情也失落起来,“陆公子,没事的,我已经习惯了。”他甚至还要安慰他。

『师傅,你都教明泰这么久了,与我相处也不是一日两日,不如称我的表字?总是这样称呼,显得生分。』陆毅也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才能安慰到他,他拍拍他的肩,『不要担心,你永远都是明泰的老师。』

胡彦斌有一种感觉,以前的陆毅又回来了。或许陆毅的内核一直未变,永远都是那样善解人意。

『我的字,单字为毅。家人希望我坚定勇敢。』

他此刻心里五味杂陈。眼前的陆毅逐渐与记忆中的陆毅重叠在一起,都是如此真诚。但是他知道,眼前的陆毅不是他的陆毅。眼泪突然滑过,他急忙去擦眼泪,还说着抱歉,失态了。眼泪流过,不知道为何脑子清明了一点。总觉得有的话得趁着现在说,不然以后就没机会了。

“你很像一个人。他对我很好。”他说。

陆毅没说话,递给他一方帕子,塞在他手心里。他手心里都是汗。

听柳端着药进来,“公子喝药。”托盘上还放着一个小瓷盘,上面放着蜜饯。他最怕苦了,平时吃药都要配着蜜饯。

为了不让陆毅担心,他愣是一口闷了。把他苦的,表情管理都不到位了。立刻就拿起几颗蜜饯吃下去。

听柳都看呆了。

陆毅看着莫名想笑。都是做师傅的人了,吃起药来和小孩子一样。明泰喝药都可以不吃蜜饯了。

药效逐渐上来,胡彦斌就觉得困倦了。

『睡吧。好好休息。』

他扶他躺下,却被抓住袖子。

“我还没说,我的名字。我的字是彦斌,你可以称我斌斌。”

陆毅点头。

“你家公子平时喝药也如此吗?”陆毅出去问了听柳。“公子最怕苦了,一碗药要喝好久的。可能是怕你担心,才会这样。今天早些时候,让我告假时只说是他有事不能上课,不想让你担心。”

莫名的熟悉感。陆毅觉得,他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记忆转瞬即逝,他记不得了。

这夜,陆毅难得做梦。梦里的身影实在太模糊,他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到依稀的轮廓,声音也是那样的熟悉,但是他又听不出来是谁。

胡彦斌也做梦了。只不过是噩梦。

梦里陆毅一直没有恢复记忆,并离他而去。他满头大汗地醒来。听柳坐在床旁的地上守着,听见动静就惊醒过来,“公子,哪里不舒服?”看他出汗,拿来干净的毛巾给他,又倒了一杯温水给他喝。

他摇摇头,“只是做梦了。”他告诉自己,只是做梦了。那只是个梦。

天色既白,胡彦斌靠坐着半夜。

······

病好了,自然就回去上课。

陆毅拉住他,“我之前是不是见过你?”

他动作一顿,“大概是戏班子吧。”

“不是戏班子。”

“我不知道。”他说。却被他压在墙上,“你干什么!”

只一瞬,陆毅就紧皱眉头。

“你怎么了?”

“没,没事。只是头疼。”陆毅向后退了几步,那段尖锐的痛感在几分钟后迅速消失,一切又恢复往常。好像是要提醒他记起来什么。

“要去叫大夫吗?”胡彦斌接着问,看着他难受的样子,心都要揪在一起。“不用。现在不疼了。别让老夫人担心。”陆毅努力舒展眉头。他只好点点头,“好。我不去叫老夫人,你先坐下来休息好吗?”

“这段时间,我常常做梦。梦见的都是模糊的背影。”陆毅坐下来后,接着说。胡彦斌的心漏跳一拍,真的要恢复记忆了吗?可他宁愿他一辈子都记不起他,就这样平安活着。“或许,是你太累了。思虑过重也会做梦的。”胡彦斌接着说。

“我感觉,似乎有一段记忆,我丢失了。”陆毅看着他,好像要看到他的灵魂深处。

“是吗?”他被看得不自然,“也许是你的错觉呢。”

突然沉默下来。

“明泰,休息好了吗?”胡彦斌只好起身去叫庭院中的明泰。小孩子乖巧地又进来拿起琴来练。

 

6

胡彦斌有空了就到妙音阁演出。

坐在正首的是一个穿着暗金色花纹的男人。身后坐着他的侍从。胡彦斌记忆力好,这个男人一连半月都来这里听他唱戏。他只当他是一个爱听戏的人。

有时候,他不换上戏装,只穿着常服坐在台上弹琵琶。看着台下,不经意间就会对上他满含泪光的眼睛。

晚上,最后一场戏结束,他回到后台卸妆。刚换好外衫,一个侍从模样的人就走到他面前,“我家公子想请您吃顿饭,可以吗?”“你家公子是哪位?”他疑惑,他不喜欢和陌生人一同吃饭,那样有点尴尬。

“是我。”循着声音的源头,他抬头望去,门口站了一位公子。他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今天坐在正首的男人。

“我很喜欢你的声音,所以才会一直来听戏,今天想要了解声音背后的你,可以吗?可以赏我一个面子,和我一起吃饭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胡彦斌也不好拒绝。

“好。谢谢你的邀请。”

······

包间。

“有点失礼,我还未曾介绍过自己。华天,仰慕先生已有多时。”

“胡彦斌。我还是在学习的,称不上一句先生。谢谢公子夸奖。”

华天似乎对音律也有研究,竟能与他谈论些一二。

华天看着他的眼睛、他的脸,竟觉得与记忆中的那张脸如此相像。在台下看着就像,如今如此近距离更像了。

“有点冒昧,但是你和我的一位故人很像,很像。”华天看着他好像又不是看着他,仿佛要透过他的灵魂看另一个人。“听起来是很重要的人。”他说,但这样其实怪怪的。“他是我最重要的人。”“但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华公子。”胡彦斌看着他,“确实有点冒昧。”

“我向你道歉。”

“不必。但是,华公子,人不能一直活在回忆里,得向前看。”

“是我错了,华某自罚三杯赔罪。”

之后,可以说天天都能看见华天来听戏。他不止听戏,还天天赏钱。弄得戏班子里的小二开心的不得了。

“胡公子,你和他认识吗?”汤老板也觉得不对劲,哪里有爱看戏的人天天这么撒钱玩的。“不算认识。之前吃过饭。”他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什么,“他很喜欢听戏。说我很像他的一个故人。”

“拿你当替身来了?”

“哎,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

“师傅教的真好。明泰现在大不一样。能坐得住了。”陆毅忍不住夸奖,“真是多亏了师傅。”

“还是明泰愿意学,我才能教进去呢。”

“这段时间,有第二个人说我的声音好听。”胡彦斌的声音明显雀跃了起来,“突然有一种值得的感觉。”

“第二个人?”

“是啊。他也是仪表堂堂,身姿挺拔的。之前还和我吃过饭。只可惜,他把我当作替身。我不喜欢这样。”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

陆毅真心为他感到开心,但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他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突然冒出,胡彦斌属于他一个人的想法。“把你当作替身?他不尊重你。哪里有人生来就是别人的替身的。”“说的是啊。好啦,我能收获一个喜欢我声音的人,已经很满足了。”

那我是不是某个人的替身?陆毅在心里问。他突然想起,那天他生病,说他很像一个人。

明泰在一边练琴,胡彦斌在一旁调弦。陆毅在一边弯腰看着他。两个人越挨越近。“调好了!”就在一瞬间,陆毅吻上了他的脸颊。

只见两个人的耳朵连着脸迅速红了起来。陆毅立刻就跳到一边,不自然地整理袖子。拿着琴的人脑子瞬间就不转了,直接愣住。

刚好练完一个小节,明泰抬起头看见两个人的异样。

“师傅、叔叔,你们的脸怎么这么红啊?”

二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是太热了吗?”明泰又看看门外萧索的秋风,“生病了吗?”

两个人齐刷刷摇头。

“明泰,你继续练下一节。”胡彦斌清清嗓子,走了出去,掩饰无措的内心。

······

这段时间,陆毅头疼越来越频繁,伴随着头疼,从脑海内部传来的记忆也越来越清晰。从一开始的虚影,到现在能看清的背影。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影子永远都是背影。

主院。

“老夫人,我这段时间常常做梦。”

这句话让老夫人心神跳了一下,“什么梦啊?”

“背影。离我很近,但我却抓不住。一直都是背影,同一个人的背影。”

“这段时间带明泰太累了吧,这件事我交给别人来。”

“不,不用。明泰已经习惯我了。要是换人,又得重新适应。”

“你的婚事,我已经谈妥了。”

“婚事?”

“你忘了?你小时候与沈家小姐交好。”

陆毅倒是松一口气,沈家小姐沈觅与他相熟,也理解他。只是他实在与她没有感觉,如此贸然与她成婚,感觉会毁了她的人生。

“老夫人,沈家小姐的意见如何?”

“沈家那边答复,两家一文一商,虽然领域不同,但旗鼓相当。这场婚事是可以的。”

“老夫人,我是问沈小姐的意见。”

“她能有什么意见。沈家的意见就是她的意见。”

“就算相熟又如何,我与沈小姐是知心好友不假,但绝不是知心爱人啊。我们之间是友谊。这样的婚事怎么能作数呢?”

“成了婚,天天相处着,日久也能生情。”

······

“你要成婚了?”胡彦斌从没想过这一天会这么快,快到他都来不及抓住和他相处的快乐。陆毅点头,“我是完全蒙在鼓里的。全让大人办了。”他叹口气,“完全不容我反对的。”

“是和哪家的小姐?”

“沈家小姐沈觅。”陆毅看着他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继续说,“我与她是知心好友,绝不会是知心爱人的。”他接着又叹口气,“我断不能毁了她一生的幸福的啊。”

“可是父母之命···”而且世家大族的安排,又如何反抗。

“此事没有更好的法子。”陆毅接着说,“好了,你就别跟着我一起叹气了。这事左不过就是成婚。我与她彼此熟悉,也只能是这样了。”

不知怎的,胡彦斌忽然痛恨起自己的性别。

······

长街。

“老夫人来家里谈了。”沈觅先开口,看他的反应。

“老夫人谈过才告诉我。此次我就是想知道你的心意。”陆毅总觉得嫁娶要尊重女方的意见,毕竟是两个人的事情。

“总觉得我在夺人所爱。”沈觅看着他,“我们是好朋友的。”她知道,他只是失去一部分记忆了。

“夺人所爱?”

“总之,我们是好朋友。”沈觅没有多说,只是勉强一笑。

“我明白了。”话都说到这里,陆毅已经明白。

“陆毅,你怎么会问这个?结婚这个事情向来都是大人定的。”

“不是这样的。我要尊重你的意见。”

她微微一笑,“我和爹娘说了,但是我的意见不重要。”

“你家老夫人说,挑个良辰吉日就要筹备婚事了。”她继续说。

陆毅点点头,没说话,却不自觉想到另一个人。

“你不要担心了。谁说只能成婚,不能和离的。左不过走个过场。”沈觅倒是大方,让陆毅倒有点怀疑自己,“哎,我这么没有魅力的?”

沈觅只笑了笑,“前面有冰糖葫芦,我去买一串。”

 

7

华天这几日下了朝,就换了常服,与进聪到妙音阁听戏。这几日竟试探着让胡彦斌教他唱戏。

“华公子,竟然对这也有兴趣吗?”他显然十分惊喜。

“是啊,你的嗓子妙极了,总觉得想跟着你学,肯定效果更好。”华天越看,他越像。就越想抓住他。他甚至还想和他亲吻。

每一次上课,华天都紧盯着他的脸、他的动作,细细回味他的声音、他的指导。他的内心里总有一种声音要迸发出来。

······

天气慢慢冷了下来,在陆府教明泰也几个月过去了。终于来到了冬至。这一天非常特殊,是他们初遇的日子。

他在家里吃了饺子,闲着无事就跑到妙音阁唱曲。终于到后台休息了,他换了衣服,喝了水润了嗓子,就带着听柳打开后门。那里常年栖居着几只小野猫,他于心不忍,就定时在那里放些小猫能吃的食物。但不幸的是,他不能靠近猫,不然会起小疹子。

久而久之,不仅是野猫,野狗也来凑热闹。他也十分无奈,只好也准备了狗能吃的食物。好景不长,他发现有时候这些猫狗怎么吃不够呢,他观察了几日又发现,原来是这附近的小乞丐来抢食。他就索性在后门搭了个棚子,一日三餐的给他们送食物。

这日,他刚打开门,就看见孩子们吃的正欢。旁边的猫狗也都在认真地进食。视线终于转移到旁边的人身上。他剑眉星目、气宇轩昂。他穿着墨蓝色的外衫,上面隐约显着金色的花纹,显得人气质华贵。而这样的谪仙竟端着冒着热气的饺子汤在喝。

下着鹅毛大雪,看着眼前的景象,胡彦斌才意识到,这位公子居然又搭了个棚子遮挡风雪。

“你来了?你这个棚子有点小了,我就让人稍微改了一下,刚好。”没想到这位不知名公子先开口。一开口也是极好的,嗓音温润,很符合他的气质。“你们要吃点饺子吗?今天下雪好冷的。”他的视线落在他手上的暖炉上。

怎么有点惭愧呢。胡彦斌将暖炉藏进袖子,“是啊,今天好冷的哦。”

“今天路过的时候,我见好几只猫猫狗狗和小孩子走过来,就跟着进来了。没想到是公子在做善事。”这位公子接过侍从端来的饺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来都来了,一起吃吧。”

胡彦斌和听柳也不见外,收到邀请直接就坐下。

“不知道公子怎么称呼?”

“陆家老二。叫我陆毅就好。”

“我……”胡彦斌刚要说话就被打断,“我知道你是谁。你是妙音阁里唱戏的先生。我很喜欢听你的戏。不只是我,我们家的人也很喜欢。”

“是吗。谢谢你。”

“没想到,唱戏的先生也这么有爱心。你放心,这个棚子我不拆。以后也好挡风雪。”

“好。我替他们感谢你。”

“先生,你嗓子好,人又好,肯定能一直唱下去。别的不说,我看人很准。你是个好人。”

被夸奖的人此刻有点脸红,谁知道他只说这几句话就能让他害羞啊!

“不如,留在家里吃饺子吧。”陆毅开口,“你看,外面下雪了。”他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纷纷扬扬的雪花。他又记起,他们的第一个冬至。

“好。一起。”

大家围坐在圆桌前,这让年轻的乐师有一种被接纳的感觉。老夫人对他的态度也难得温和了许多。“多吃点。厨房做的多。谢谢你做明泰的师傅,也谢谢你对我们家老二的照顾。”他受宠若惊,“老夫人,这都是应该的。”

老夫人笑而不语。

桌子上没有酒樽,只有茶水。这是陆家的老规矩,这种合家团圆的家宴,不要喝醉。用些茶,心意到了就好。

“我和沈家的让人算了好日子,明年的年初一是好日子。你和沈家小姐的婚事也该定下来了。虽说时间有点仓促,但是下一个好日子得要好久。总觉得婚事要立刻定下来才好。”老夫人放下了筷子,喝了几口茶水。上好的普洱,还是老夫人托了关系才得来的几饼,“到时候,我让人给你们拿几饼上好的普洱。”

胡彦斌表情一滞,面上还要陪着笑,“恭喜二公子。”

“二叔要成婚了!我要有婶婶了!”小孩子被默许可以活泼一点。

“明泰别闹,好好吃饭。”陆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总觉得有些话对着身旁的人说不出来,好像有一种莫名的痛楚。

吃过了饺子,明泰见了雪特别开心,硬是拉着两位一起到廊下看雪。“师傅,我要堆雪人!”小孩子活泼,说了什么就要做什么。一下子就跑到雪地里去了。

“我昨晚,又做梦了。”陆毅说,依然望着这鹅毛大雪,“梦里的背影愈发清晰。令人意外的是,那个背影竟然转身了。只是转过身来,向我走来。令人遗憾的是,就在我看清他面容的那一刻,梦醒了。”

心,漏跳了一拍。

“陆毅哥。今天下雪,瑞雪兆丰年。我给你唱一曲,好不好?”他说,同样没去看他的表情,只看着这渺茫的大雪。

他坐在廊下,身后就是明泰在玩闹。灵巧的手演奏着一曲琵琶。

似乎有一种记忆就要像潮水般涌来。

那个背影,终于肯转过身来,向他走来。一步一步的,是如此坚定。这一次,没有任何阻挡的,陆毅看到了那个人的面容。那清秀的眉眼,还有那婉转的歌喉,转瞬之间就钻出他的脑海,与面前正在弹着琵琶唱曲的人逐渐重合起来。

“我想起来了。”陆毅终于想起来了所有。他已然落下泪来。琵琶声停,那人抬起头来,却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胡彦斌。我想起来了。”他又一次说,无法克制地落泪,“对不起,让你等太久了。”

怀里的人一滞,不知道是喜悦还是难过。

“原来梦里的人,是你。从我见到你的第一个晚上就开始做梦。是我让你等太久了。对不起,对不起。”

“好。想起来就好。”怀里的人终于落泪,“想起来就好。”从前的那个陆毅,终于回来了。

忽然听得一阵脚步声。

一众人浩浩荡荡地闯进了二人世界。

“胡彦斌接旨!”二人立刻分开站起来,却看到皇上的近身太监进聪。身后跟着侍卫,还有老夫人。

进聪刚看到两个人抱在一起,就皱起眉头。以后入皇室的人,怎么能有另一段感情羁绊。老夫人看到这幅情景,顿时气血上涌,“明泰呢,小孩子该睡午觉了。”身后的侍从在雪地里抓到正在堆雪人的孩子就送进房间。

“还不快行礼!”老夫人是恨铁不成钢,这种事情私下里知道也就算了,还让皇上身边的人知道,这后果不堪设想。她当初就不该让胡彦斌入府!

他跪下接了旨。皇上召他入宫去。

“胡公子,即刻启程。奴才让人抬了轿子来。”

进聪看着二人动作,“皇上只召了胡公子一人。今日是冬至,奴才为了办这差事,一口热乎饺子都吃不上。”老夫人自然会意,身后的绿影立刻上前递上一袋金瓜子,“叨扰公公了,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进聪自然接过,“多谢老夫人。”

二人对视,有些话不能说。

【我在这等你。】

【你不要担心。】

······

养心殿。

年轻皇帝坐在主位上,手里捏紧了几张纸。前几日,暗卫递来关于他的所有事情。其中,包括和另一个男人的事情。他自然是敏感至极。但是他知道,他是皇帝,是天子,权力通天。还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轿子急匆匆地落在殿外。人还未站稳,就被推挤着跪在了大殿之上。

“草民参见皇上。”胡彦斌行了礼,整理了仪容,一抬头就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分明是常来听戏的华天,华公子。他只瞪大了眼睛,这是怎么回事?!

皇帝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猜到了。屏退了其余人等,他走下高台。

“朕前一段时间微服私访罢了,必不能用真身份。”他也算解释了缘由,“知道朕这次为何召见你吗?”

他摇摇头。

“朕见你资历不错,想让你做宫廷乐师服侍朕。”

 

8

一入宫门深似海。他懂这个道理。

“犹豫什么?做朕的乐师,一年俸禄百两,还能有更好的乐器。朕让人用名贵木料给你做琴。”

修习音乐的人,心思最为敏感。他已经回想起,那日华天在饭桌前说的话。

“草民只想留在妙音阁,与伙伴一起。”

几张纸叠在一起,被皇帝拿了起来,“你过去的事情,朕既往不咎。”他撕碎了那些纸,随意地扔在一旁,“朕召你入宫,不要不识抬举。”

什么过往不究?

“朕说什么,你最清楚。朕赐你一间宫殿好了。”

“皇上,求您收回成命。”

“来人,送这位公子到妙音阁。禁足妙音阁,无朕准许,不许出宫。”

······

陆毅在家中,坐立难安。不知道皇上此次召他入宫的缘由。可是已经入夜,为什么他还迟迟未归?

“老夫人!求您···”他跪下哀求,只想用门路得知他的消息。

“你!真是!”老夫人瞪他几眼,“没出息的样子!我当初就不该让他做明泰的老师!他被皇上召去,能有什么,宫里又不是有豺狼虎豹,能将他生吞活剥了去?”

“老夫人,我实在担心。”

“担心什么。他又不是三岁孩童,审时度势也不会吗。行了,去休息。”

“好好好,我明儿差人去问问。”

······

这座宫殿,也叫妙音阁。

他们关上两扇门,仿佛隔开了两个天地。

他很想知道陆毅的消息。那日,他被召去,实在匆忙。恐怕他在宫外急得发慌了。他刚恢复记忆,他们就被迫分离。难道他们真的没办法在一起吗?

皇帝关着他,却也不缺衣少食。一日的饮食按时送着,但他一口都吃不下。

又下雪了。连绵几日的大雪,院子里的空地上也积了厚厚一层雪。

皇帝让人关上了窗,屋里烧着金丝碳,无烟无味。

“你会弹《镜中月》吗?”得到肯定的答复,“弹吧。”

皇帝斜倚在软榻上,听着琴声,思绪纷飞。仿佛回到了十年前。他那时还是普通的皇子,不是掌权的希望,皇帝放任自流。他隐藏了身份,与一男子相爱。当时民风淳朴,半推半就,两个人的关系也升华了。

他猛地睁开眼,眼前的人看得清楚。就算长得再像,他依旧不是他。

倚在榻上的人站了起来,“要不要去看雪?”

两个人一同站在廊下看雪,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突然,肩膀一沉,是皇帝在背后搂着他。“皇上。”他开口,却不知道怎么说下去。又是半晌的沉默,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不是他。请自重。”

“我知道。”他第一次没有自称“朕”。

就在这一瞬间,胡彦斌的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他们不应该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皇上,还请保重身体。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皇帝松开了他,“朕放你出宫。”这句话似乎用了很大的决心。

他只是不愿意承认他的离去,所以才不停地找到所谓的替身。可是找到了最合适的替身,可是替身永远都只是替身,不是真正的他。他当初盛怒之下做出的决定,要用一生去后悔。

 

9

陆毅和胡彦斌紧紧拥在一起。

“陆毅哥,我们不要分开了。我们要珍惜拥有彼此的时光。”

唇瓣相接的时候,两个人同时落泪。

落下的泪凝成冰晶,成为他们相爱的见证。

他们用了很久才找到彼此的灵魂,一定珍惜他们相爱的瞬间。

End。

碎影松溪思

【鹿虎情人节36H】命中注定

第19棒  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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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偏远的小镇里,村民们过着平静且美好的生活。直到那天,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出现在村口,村里的老人说,那婴儿身上有着恶毒的诅咒,因此,没有人敢靠近他。

      一对善良的夫妇,趁着夜色,偷偷将那婴儿抱回了家,村里人知道后警告他们,如果不把那孩子丢掉,就将他们一起驱逐出村落。善良的夫妇俩实在不忍心丢掉那可...

第19棒  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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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偏远的小镇里,村民们过着平静且美好的生活。直到那天,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出现在村口,村里的老人说,那婴儿身上有着恶毒的诅咒,因此,没有人敢靠近他。

      一对善良的夫妇,趁着夜色,偷偷将那婴儿抱回了家,村里人知道后警告他们,如果不把那孩子丢掉,就将他们一起驱逐出村落。善良的夫妇俩实在不忍心丢掉那可爱的孩子,于是带着他搬到了山脚下荒废的木屋里。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婴儿也成为调皮的男孩,并有了个名字——斌斌。夫妇俩还算勤劳,即使只有他们居住在那里,也依然过得有滋有味。

         在男孩16岁的时候,夫妇俩进城后便再也没有回来,没有人知道他们去哪里了。自此,斌斌一个人孤单地生活在山脚下。也不是没有村民路过他的家,他也听说自己是“有诅咒的人”,知道村庄里的人都不喜欢他,他也从来不主动靠近村庄。



         平淡的日子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打破,一位英俊的男子敲响了斌斌的房门。木门打开的刹那,斌斌呆住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那个男人自称是某个国家的王子,叫作陆毅,要来村庄找人,因为不熟悉路而迷失在这里,阴差阳错发现了这座木屋,于是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敲响了门。

         善良的斌斌给陆毅倒了水,并为他做了一桌好吃的。看着陆毅大快朵颐的模样,斌斌也很开心。稍作休息后,陆毅便向斌斌询问了村庄的所在处,并邀请他跟随自己一起去村庄。斌斌抗拒的样子让陆毅感到奇怪,但他也没有再多要求,毕竟找人更重要。

        


        陆毅来到这个偏远的地方是因为他做了个奇怪的梦,在梦里,他听到一个人的歌声,他从来没有听到过如此美妙的音乐,于是他找遍全国所有的乐师,没人能演奏出一样的音乐,唱出一样的歌声。这时,有人悄悄地告诉他,他梦里的人在这个地方,于是,王子便踏上了寻找梦中人的旅途。


        

村庄里的人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英俊的人,当陆毅说出请求后,他们迅速地帮他找齐了村子里所有会唱歌的人,在他们一一展示后,陆毅失望极了,没有一个人是他梦中的声音。即使村里的人极力挽留他留宿一晚,陆毅依然拒绝了他们的热情。

      他觉得自己与那声音实在无缘了,又原路返回到斌斌的木屋前,再一次敲响了门。机警的斌斌只将门打开一个缝,借着月光看清了陆毅的脸,才打开门让他进来。看着陆毅垂头丧气的模样,斌斌忍不住开口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陆毅如实地告诉了他所有。斌斌听完后上前抱住了陆毅,安慰着他说不要紧,总会找到的。明月高悬,陆毅打算在斌斌这里留宿一晚,斌斌无法对着这张帅脸说出任何拒绝的话语出来,只能红着脸点点头。

         夜半时分,陆毅半梦半醒间,又听见了那让他魂牵梦萦的声音,他猛地睁眼,确认那不是在梦境,这歌声是存在的!他立马翻身下床,循着那声音找去,却在木屋外的院子里看见斌斌一个人坐在那里,在月光的映照下,一颗脑袋摇摇晃晃,传出他日思夜想的声音。陆毅不由自主地越靠越近,斌斌也发现了他。“诶,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我吵到你了嘛?”斌斌眨巴着眼问。陆毅摇摇头,对斌斌说:“我找到那个声音了…”“真的嘛!是谁啊,唱歌真有那么好听?” 陆毅不再说话,只是走到他身边坐下,微笑着看着他。

         斌斌的脸变得通红,可陆毅还没有告诉他,那美妙的歌手是从何而来,于是他再次询问了一遍,得到的答案却令人出乎意料。陆毅告诉他,自己梦中的声音,就是他的,他们命中注定会遇见的。

        第二天一早,陆毅准备启程回到自己的国度,他邀请斌斌跟他一起回去。斌斌实在是舍不得这里,陆毅答应他,每年这个时候都回来陪他住上一段时间,斌斌才有所动摇。最后,在陆毅的甜言蜜语和帅气的面庞下,斌斌最终决定和他一起回去。

        遥远的路途两个人互相陪伴,也不至于太无聊。到了晚上,陆毅经常会假借睡不着让斌斌唱歌哄他睡觉,单纯的斌斌对可以帮上陆毅还感到十分开心。陆毅想,他爱上斌斌了,他要让斌斌当他的王妃。当他告诉斌斌这件事时,斌斌显然有些无措,不知道说些什么,急得眼眶通红,像被欺负过的兔子。陆毅只好安慰斌斌,告诉他拒绝也没关系,斌斌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陆毅无奈地笑出声。

       之后的旅途, 两人都没有再提起这件事。回到了皇宫,陆毅向国王介绍了斌斌。晚宴上,斌斌的歌声打动了在场的所有人,陆毅也趁此机会向他求婚,斌斌答应了王子,国王也感到很欣慰。

        从那以后,陆毅和斌斌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陆毅!这就是你说要 亲 自 给你儿子写的童话故事?!”胡彦斌用力地合上陆毅递过来的本子

“对啊,你不觉得很浪漫吗,我的 命 中 注 定?”陆毅一字一顿地特意强调后四个字,而回应他的只有胡彦斌通红的耳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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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狼

【鹿虎情人节36H】纸短情长(代小谢发)

第十三棒: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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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将军的书桌上有一个相框。

相框雕饰精美,玻璃光亮鉴人,里面塞的照片却是背面朝外。相纸上写着几个字,字迹已经晕得难以辨别。

小王被调来当陆将军的警卫员快一个月了。他时常看见陆将军望着那张照片出神,目光温柔,仿佛带了无尽的思恋。

陆将军是出名的英俊。即便如今白了头发,添了皱纹,依旧是剑眉星目,身姿挺拔,不难想象年青时会有多么招姑娘们喜欢。

然而将军却至今未婚。

小王猜想,大约是跟那张照片有关。

不知道是怎样的人,才能让陆将军怀念至今。

这天又见到陆将军盯着照片发呆,小王终于鼓起勇气开...

第十三棒: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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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将军的书桌上有一个相框。

相框雕饰精美,玻璃光亮鉴人,里面塞的照片却是背面朝外。相纸上写着几个字,字迹已经晕得难以辨别。

小王被调来当陆将军的警卫员快一个月了。他时常看见陆将军望着那张照片出神,目光温柔,仿佛带了无尽的思恋。

陆将军是出名的英俊。即便如今白了头发,添了皱纹,依旧是剑眉星目,身姿挺拔,不难想象年青时会有多么招姑娘们喜欢。

然而将军却至今未婚。

小王猜想,大约是跟那张照片有关。

不知道是怎样的人,才能让陆将军怀念至今。

这天又见到陆将军盯着照片发呆,小王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问道。

将军,那照片上面写的是什么呀?

陆将军垂眸笑起来。

那上面写着呀……

挑层层叠叠的水晶灯从挑高的天花板挂下,耀眼的光斑撒了一地。

舞台上钢琴和乐队在卖力地演奏,女士们莺声笑语,裙摆翩跹,男士们推杯换盏,高谈阔论。

陆毅不喜欢这样的场合。歌舞升平得好像几个月前天上没有炸弹落下,路上没有鲜血浸染,如今昆山也没有驻着日本兵。

陆毅陪第三位女士跳完舞,端了杯酒躲到墙边,目光却望向大厅另一侧的角落。

虽说是角落,但那边或许才是整个舞会的中心。陆毅叫得出名字的人物都聚在那儿,抽着雪茄品着酒,聊着令他厌烦的话题。

当中最年青的那位,穿着一身显眼的白色西装,佩着金色的手表,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嘴角挂着得体的笑容,右边耳垂缀着一枚宝石耳钉。

耳钉的款式简洁,光芒却有些刺目。陆毅不由地多看了两眼。

耳饰不像戒指,一般是女子才会佩戴,如今点缀在那人白皙的脸侧,到也不显得柔媚,只是衬出几分骄矜。

容小姐说你跳舞心不在焉的,踩她两次脚,我还当你在看哪位美女,原来是胡校长。

一个熟人凑到陆毅身边打趣道。

想上去搭讪?

他刚才来敬过酒了。陆毅说。

胡校长果然是长袖善舞。友人意味不明地感叹了一句。

陆毅看着那人与周围谈笑风生,似乎游刃有余,背脊却绷得笔直。

有一阵子没听到他的消息,原来是去办学校了。陆毅喃喃道。

友人却摇了摇头。

他前些年出国了。大约是跟百代闹了矛盾,放着大好的歌星不当,非要去美利坚学电影。这两年刚回来,电影也没见拍,反倒办起了教育。不过办的还算有声色,也招揽到一些名流的子女。

两人正聊着,却听得砰地一声,乐曲突然断了。

舞池中传来一阵没好气的抱怨。

陆毅循声望去,看见一个醉醺醺的中年人骂骂咧咧地被服务员劝走,弹钢琴的女孩儿低着头,一声不吭地站着,发梢还滴着酒。

陆毅眉头一皱,友人立马按住了他的胳膊。

角落里忽然有人不冷不热地开口。

小姑娘不识相,坏了老板们的兴致。不如请胡校长来给大家弹一曲吧?

整个大厅骤然静了下来,全场的目光一下子聚焦被点名的人身上。

陆毅的眉心拧得更紧了。

那人却面不改色,从容地踱到钢琴前,掏出一方手帕递给女孩儿,自己撩起衣摆在琴凳上坐下。

又忽然转过视线,隔着人群,遥遥地与陆毅四目相对。

陆毅的心头颤了一下。

只见对方注视着他,郑重地开口。

彦斌今日有幸见到陆团长,甚是感佩,便借此机会,为陆团长和十九路军的英雄们献上一曲,以表敬意。

修长有力的手指在琴键上落下,澎湃的乐音奔涌而出。如战鼓,如炮火,裹挟着硝烟与血气扑面袭来,几欲将人窒息。

陆毅用力按着鼓噪的胸膛。

他原以为那些牺牲早都被有意无意地忘却了,却没想到,在此时此地,还有人挂念他们,并称他们为——英雄。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大厅里久久无声。

半晌,身边的友人抹了抹眼角,带头鼓起掌来。

坐在钢琴前的人迎着热烈的掌声微微仰起头,耳垂的宝石折射出耀眼的光。

果然是很配他的。陆毅心想。

友人一边使劲鼓掌,一边低声在陆毅耳边叮嘱。不晓得胡校长演这一出只为解围,抑或有意向你示好,但听闻他与剧联那些人走的颇近,你仔细保持距离。

你刚刚不是还感动掉泪?陆毅疑惑。

感动是不假,可眼泪值几个钱。友人轻轻一哂。商界与文艺界的人自可随意与他往来,但你身份不同,小心惹上麻烦。

陆毅顿了顿,谢过他的提醒。

直到舞会结束,胡彦斌都没有再来找他攀谈。

陆毅悬了一晚的心坠下来,有些空落落的。

接到电话时陆毅正在写信,笔头写写停停,纠结万分。通讯员讲是捕房来电,吓他一跳。

电话那边焦头烂额,说他们在街上逮学生时乱中出错,把陆毅过路的表弟也顺了进去。

陆毅那位远房表弟是香港籍,巡捕一见到证件就赶忙去放人,熟料青年们短短半天就结下了患难与共的情谊,说什么也不肯自己走,非要把所有学生都放了。

巡捕束手无策,不得已找人联系到陆毅,求他亲自来接人。

挂了电话,陆毅军装都来不及换下,急匆匆赶到巡捕房,却撞见了意料之外的人。

那人似乎也来得匆忙,穿了身青色的棉布长衫,头发也没有打理,软趴趴地耷拉着。手上捏了一张纸,正板着脸孔和巡长交涉。嗓音带了些疲惫的沙哑,语调却还是柔缓的。

保函我也签了,支票我也开了,你们莫要欺人太甚……

陆毅心下有了数,出声唤道。

胡校长?

对方回头,见到是他,有些惊讶。

陆毅三两步上前,将保函从他手里抽出来,又转头对巡长笑道。

我当是多大的事情,还劳您亲自打电话。原来是学生派几张传单而已。表弟一直没回家,家里人担心得快找到工部局去了。不如巡长行个方便,让我和胡校长把孩子们都领回去。我们保证好好教育,决不让他们再给您添乱。

巡长还在迟疑,胡校长却先急了,一把将陆毅拉到边上。

多谢陆团长好意,但派传单之事可小可大,切莫你惹了麻烦,我再去找朱部长签字具保就是了。

胡校长今天没有戴首饰,刘海乖顺地覆在额上,比学生还像个学生。

陆毅微微低头看他,忍不住笑起来。

早听闻胡校长交游广阔,自然是有办法的,所以现下是我想卖这个人情,与校长交个朋友,不晓得校长愿不愿给个机会?

面前的人满脸惊疑地望着他。

陆毅安抚地拍了拍那人的手背。

对方这才惊觉自己还抓着人,连忙松开手。

陆毅又将那只手捞回来。

上回有幸得到胡校长赠曲,还未及道谢。

陆团长说笑了,应当是彦斌向你道谢才对。

胡校长红着脸,轻轻回握住他的手。

巡长带他们去领人,隔着老远就听到传来阵阵叫好声。原来青年们天不怕地不怕,竟在囚室里比起了扳手腕。

胡彦斌见状,驻足在牢门口,陆毅便也站在一边陪他看热闹。

结果是陆毅的表弟大杀四方赢到最后,引起一片欢呼,胡彦斌也跟着鼓掌喝彩。

学生们这才发现来了人,激动地喊着胡老师胡校长,争先恐后地扑过来,将人紧紧抱住。

陆毅在旁边看着,竟生出一丝欣羨。

自觉闯了祸的表弟紧张地挪到陆毅面前,陆毅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做得很好。

陆毅这个远房表弟说来比胡彦斌还大两岁,只不过生了张娃娃脸,混在学生堆里也不违和。

家里送他来上海做生意,托陆毅帮着照看,结果他此番在捕房交到了朋友,重燃了儿时梦想,闹着要去学音乐。

这么乱的世道学什么音乐。长辈们都不同意。

素来乖巧的年青人这回却像铁了心,死不松口。

学音乐也没什么不好的。陆毅端起茶杯,不动声色地帮腔。

我看那位胡校长很爱护学生,就连荣小姐也在跟他学钢琴呢。姆妈原先不是也很喜欢他?还买过他的唱片。

你们讲的胡校长,是胡彦斌呀?母亲有些动摇。

是他呀。陆毅抿了口茶。

听说胡校长每月都会开讲座,不如我带Kenny去听一堂课,再做决定好了。

表弟投来感激的目光,陆毅冲他眨了眨眼。

胡校长的讲座人气很高,偌大的礼堂被挤的水泄不通,连走道上都站满了慕名来旁听的学生。

幸好遇到了表弟在捕房认识的朋友,给两人在窗边腾了个位置。

讲台上的人今天戴了副黑框眼镜,遮住了他略微下垂的眼角,颇有为人师表的气度。

但掩着嘴笑起来时依旧流露出几分孩子气。

胡校长的课讲得深刻又活泼,学生们听得全神贯注,时而蹙眉苦思,时而又哄堂大笑。

陆毅最喜爱看他弹着琴给学生范唱。

胡校长的嗓音讲话时略带沙哑,唱歌时却清透柔润,弯弯绕绕的转音软绵绵地往人耳朵里钻。

下课后表弟去找狱友聊天,陆毅也没急着走,就靠在礼堂后门口,远远看着胡校长被提问的学生们团团包围。

胡彦斌身量高挑,即便隔着里三层外三层,陆毅依旧能越过学生们的头顶,看到他笑得弯弯的眉眼。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炽烈,胡校长忽然若有所感地抬起头,视线直直撞进陆毅眼中。

陆毅赶紧挥了挥手,示意他先忙,自己会等。

胡校长眯起眼睛。

等送走最后一个学生,晚霞已经有些褪色,走廊上亮起了灯。

胡彦斌快步小跑到陆毅跟前,眼镜滑到了鼻尖。

陆毅忍不住帮他扶了一把。

胡校长赧然地挠了挠脸。

抱歉让陆团长久等了,今日特地来学校,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事,就来看看你——陆毅差点脱口而出。转念一想,还真有事。

表弟说要学音乐,我陪他来看看。陆毅解释道。

胡校长的学校盛名在外,想必要求也高,不晓得还收不收这个年纪的学生?

伯远跟我讲了,Kenny是个很好的孩子。胡彦斌笑起来。

年龄不妨碍,学音乐什么时间都不晚。

原来小青年们早就暗通款曲,自己竟然还慢了一步。陆毅心底好笑,故意倾身凑近了些。

那胡校长觉得我行不行?

啊?

面前的人呆呆地望着他,移不开眼。

陆毅忍不住勾起嘴角。

开玩笑的,我肯定是个愚钝的学生。

他退回原位,再次伸出手。

那Kenny就麻烦胡校长了。

不麻烦的。

胡彦斌的手和他的语调一样柔软,被陆毅轻易地拢在掌中。

近年来政府推行国立新年,全国各界一律悬旗扎彩,提灯志庆。陆毅积极响应倡议,挑了一支钢笔,又配上几盒点心,让Kenny带去学校。

胡校长不收学生礼物的。Kenny面露难色。

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聊表心意。

说着陆毅又拿了一枚信封,塞进去两张电影票。

Kenny抬眼看他。

陆毅神色俨然,嘱咐他务必亲手送到。

隔日Kenny满载而归,说校长把点心都分给了学生们,今天又备了回礼,还有一封信。

陆毅急迫地拆了信封,里面是一张电影票。

Kenny看得一头雾水。

陆毅笑得高深莫测。

赴约当晚陆毅把衣柜翻了个底朝天,最后选了一身三件套的西服,披了一件长呢子大衣,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到脑后,配上一副金丝边的眼镜。

不做案头工作的时候,陆毅很少戴眼镜,他只是莫名觉得,那人应该会喜欢。

在剧院门口碰面时,陆毅满意地看到胡校长的眼睛亮了一下。

陆团长打扮得这么英俊,等下周围的女士都顾着看你,不看电影了。

胡彦斌的语气轻软,尾音粘粘乎乎,听着像是情人间的撒娇。

陆毅推了下眼镜。

听说胡校长留洋学过电影,不晓得我够不够资格当你的男主角?

胡彦斌被他盯得有些局促,半张脸埋进围巾里。

我要是当导演,肯定请陆团长来演男主角的。

荧幕上男女主角正在互诉衷肠,陆毅心不在焉,余光时不时瞟向身侧。可惜旁边的人看得聚精会神,目不斜视,陆毅只能看到他湿漉漉的眼角,和慢慢泛红的耳垂。

到底还是电影的男主角更加年青英俊。

陆毅有些酸溜溜地想。

影片的结尾男主角背上行囊离开了小镇,女主角站在青石板的台阶上,唱起了送别的歌。

那歌曲婉转,满含柔情,又带着希冀和祝福。

陆毅终于专注看向荧幕。

男主角在歌声中渐渐远去,从那坚定的背影中,生长出一份倔强的蓬勃的朝气。

散场时两人走在人群最后,胡校长还在抹泪,鼻尖红红的。

陆毅又靠过去些,几乎贴上胡彦斌的肩膀。

看哭了?

陆团长喜欢这部电影吗?胡彦斌红着眼问。

喜欢啊。陆毅努力回忆。最后那首歌非常动人。

是吗?胡彦斌又笑起来。陆团长喜欢就好。

陆毅愣了一下。

那首歌是你写的?

胡彦斌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陆毅心底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悸动。

男主角最后去了哪里?观众求作曲人剧透。

你觉得他会去哪里呢?作曲人反问观众。

陆毅认真想了想。

我觉得他会去东北。

胡彦斌停下脚步,微微扬起头,望向陆毅眼底。

那他就是去了东北。

再一次,陆毅听到自己心脏和血液的轰鸣。

一到家,陆毅都没顾上家人的招呼,径直冲进了书房。

母亲端着蛋糕来敲门时,陆毅正在装信——那封被他涂涂改改,一直没能写完的信。

母亲满面愁容地问他,你真的考虑好了?

对不起。陆毅牵过母亲的手。

我得去做我认为对的事情。

母亲长长地叹了口气。

春节里,陆毅收到胡彦斌的帖子,邀请他去别墅小住。

陆毅兴奋地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整夜没睡着。

第二天一早,陆毅迫不及待地收拾完下楼,却接到Kenny的电话,问陆毅几点去接他。

陆毅原本飘在天上的魂儿扑通砸了下来。

胡校长的别墅在梧桐区,门前却种了两棵玉兰,叶子落尽了,枝头点缀着毛绒绒的花骨朵。

出来迎接他们的是伯远,还有两三个学生,都是Kenny熟识的伙伴。

伯远熟门熟路地引他们往里走,一边解释说,校长听说他们这几个外地学生没法回乡过年,便收留了他们,还邀请了同样留在上海的Kenny。

原来我才是附带的。陆毅哭笑不得。

客厅里几个学生正捧着一本书争论不休,胡校长自顾自在边上弹琴。

冬日里难得的阳光钻过玉兰树交错的枝丫照进屋里,懒洋洋地伏在他的肩头。耳垂上缀的耳钉随着他的动作忽闪着。

陆毅站在走廊尽头安静地看了许久,只恨自己没有相机,无法记录下这一刻的画面,永远珍藏。

晚饭是学生们一同准备的。年青人撸起袖子,嚷着要给校长整一桌满汉全席,结果为了主食是吃水饺还是吃汤圆大打出手,差点烧了厨房。

最终靠伯远老家寄来的腊味摆了几盘,勉强撑起了场面。

陆毅也大展身手,一盆红烧肉是全场为数不多的硬菜,很快就被一抢而空。

陆团长将来的爱人真有福气!学生们吃人嘴软,吹捧连连。

那自然的。陆毅笑着夹了一块放到胡彦斌碗里。

胡校长险些噎住。

最后学生们给胡校长盛了一碗水饺汤圆年糕羊肉混合的大杂烩,还非要他评出个高低。

胡彦斌只尝了一口,脸上变了五六种颜色。

陆毅乐不可支,煽风点火说他和胡校长的老家是吃年糕的。

原本势单力薄的年糕党顿时挺直了腰杆。

汤圆和水饺的拥趸们不服气地闹起来,又是一番唇枪舌剑。

陆毅趁乱偷偷把自己的碗跟胡彦斌的碗换了。

胡校长小声道谢,吐字比碗里的汤圆还软糯。

有那么一瞬间,陆毅几乎要后悔寄出那封信。

但下一秒,他又愈发坚定了决心。

夜里,学生们聚在后院的草坪上放烟花。

听说Kenny在香港没放过烟花,大家就把所有的烟花都塞给他放,炸得他脑袋嗡嗡作响。

陆毅倚着栏杆站着,笑看表弟跳脚。

胡校长怕冷,刚回屋裹了件大衣出来。见到他,有些惊讶地问。

陆团长,你是哭了吗?

是烟灰迷眼睛了。陆毅笑着回答。

玉兰花开的时候,陆毅收拾好了北上的行李。

母亲依依不舍地拉着他的手,问他还有没有什么要嘱咐的。

其实是有的。

陆毅踌躇再三,终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哭红了眼的表弟,说,替我送给胡校长。

夏天本该是察哈尔最美的时节,草原一碧千里,野花盛放。

可如今却笼罩了一片硝烟的灰幕。

从宝昌拔营前,陆毅收到一封信。

信是从上海寄出的,辗转了四千华里,耗费了好几月,才来到他的手中。

陆毅拆开一层又一层沾了污渍和血迹的信封,终于见到了他所期望的那个名字。

信中还夹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人坐在钢琴前,稍稍偏过脸望向窗外,左耳缀着一枚银质的耳钉,面上雕着一朵玉兰。

照片的背面写了两行小字。

纸短情长 不尽欲言

希自珍卫 至所盼祷

陆毅攥紧了胸前的银吊坠,笑着在照片上落下一个轻吻,和一滴眼泪。

陆将军今天要去火车站接人,司机一早就备好了车。家中也都打扫一新,花瓶里还插了两枝刚剪的玉兰。

这是接谁呀,这么隆重?小王悄悄向秘书打听。

接陆将军的爱人啊。秘书随口答道。

将军有爱人了?小王大惊失色。

是做什么的啊?怎么都没见过?

教音乐的,年前带学生到贵州山里采风去了。

太般配了!小王真心替陆将军高兴。

将军是什么时候找的对象啊?

什么时候?秘书掐指一算。二十年前吧。

二十……年前?小王感觉自己脑袋在冒烟。

我记得……将军的档案里……写的是未婚啊?

秘书神色复杂地打量他。

你都来一个月了,还没见过那张相片的正面?

小王哽咽。

算了。秘书摆摆手。等见到人你就懂了。

聊什么呢?

陆将军沉厚的嗓音在背后响起。

小王手忙脚乱地立正。

只见陆将军眉开眼笑地从屋里出来,手上捧了一大束玫瑰。

快出发吧,别让老胡等我们。

慕璃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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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虎情人节24H】-于幕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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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毅生贺鹿虎24H】东海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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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拖拉拉的画完力,美美下印等小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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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狼

【鹿虎】耳钉

陆毅也是才知道胡彦斌有耳洞。

节目里忙碌,前几公合作的机会少,两个人的交集的时间几乎全都在吃饭和制定目标上。晚上到了宿舍,胡彦斌已经累瘫,有的时候衣服裤子都来不及脱,就倒在床上先睡几分钟。陆毅总是笑笑,帮他盖被子的时候调笑几句怎么像小孩,还能得到胡彦斌把脸埋在枕头里,台湾的风裹挟着上海的雨,软绵绵又像是在撒娇一般的哼哼。

胡彦斌的编曲再次大放光彩,让旁听的几个人都忍不住站起来鼓掌,可也只有同睡一间房的陆毅知道,排练到凌晨还要清醒着脑子改编,有多辛苦。陆毅担心他的身体,胡彦斌晃晃奶茶杯里还剩的半杯冰可乐,疲惫的眼睛里却全是陷进音乐世界的神采,他说陆毅哥,放心啦,我现在精神焕发。

胡彦斌越这...

陆毅也是才知道胡彦斌有耳洞。

节目里忙碌,前几公合作的机会少,两个人的交集的时间几乎全都在吃饭和制定目标上。晚上到了宿舍,胡彦斌已经累瘫,有的时候衣服裤子都来不及脱,就倒在床上先睡几分钟。陆毅总是笑笑,帮他盖被子的时候调笑几句怎么像小孩,还能得到胡彦斌把脸埋在枕头里,台湾的风裹挟着上海的雨,软绵绵又像是在撒娇一般的哼哼。

胡彦斌的编曲再次大放光彩,让旁听的几个人都忍不住站起来鼓掌,可也只有同睡一间房的陆毅知道,排练到凌晨还要清醒着脑子改编,有多辛苦。陆毅担心他的身体,胡彦斌晃晃奶茶杯里还剩的半杯冰可乐,疲惫的眼睛里却全是陷进音乐世界的神采,他说陆毅哥,放心啦,我现在精神焕发。

胡彦斌越这么说,陆毅越放心不下,干脆也不睡觉,将干燥而温润的掌心,紧紧贴着胡彦斌的肩颈,不很专业却确实有用地揉捏起来,胡彦斌乐呵呵享受『大师级』服务,就开始奋力工作。陆毅手劲大,却很有分寸,胡彦斌眼睛直盯着电脑,还能笑着讲陆毅哥你也太有天份。

陆毅被夸得飘飘然,不禁想是不是真的可以找个老师傅学习一下手艺,思绪飘远,手里却没停。掌心向上贴着颈侧肌肤,甚至能感受到脉搏在跳动,缓缓和陆毅的心跳步伐一致。陆毅再向上,到耳朵了,胡彦斌的耳垂小,捏着像颗圆润的小珠,指腹摩挲着,陆毅低头朝那处不平的位置看去,一个小小的洞眼就在那里,不细看还看不到。

“胡校长,你还有耳洞啊。”

“嗯,偶尔戴一下。”

胡彦斌回话,却没有回头,所以也看不到陆毅目光灼灼,盯着耳洞用指腹反复擦过,若有所思。

-

圣诞节那天,胡彦斌收到了陆毅的礼物,不同于往常科技感满满的电子设备或者音乐相关,陆毅亲自登门,把精心挑选了好久的耳钉为他戴上,手指摸过耳钉的纹路,又掠过耳垂的轮廓。胡彦斌被陆毅热切的目光盯着太久,脸上臊的慌,笑着挥挥手想要岔开话题说点什么。陆毅没等他张开嘴,一口一个胡校长,斌斌,彦斌,老胡啊各种称呼轮番上阵,搂着抱着迷迷糊糊被美色迷晕了的某人就进了卧室。

谈了,处了,陆毅却从来没有比以前亲密更多,胡彦斌一直以为是慢热,却没想到陆毅是在精心准备。笑容里多少带了点运筹帷幄,连在床上也要做掌控一切的军师,陆毅压下就足够将胡彦斌全部笼罩,他不急,只张口探舌将那戴了耳钉的耳垂卷进嘴里,细细地品,细细地描摹,再以余光欣赏捂住脸又紧咬住双唇的胡校长。

他不急,一点也不急,反正急的另有其人。

無花果

【鹿虎情人节24H】恋爱请响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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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毅/胡彦斌,前后有意义

半现实向,恋爱铃AU(但被我魔改了),全文2w,提前感谢观看! 


蔡老师为研究当下潮流,回长沙前安装了近些时候最流行的软件,页面简洁,后台开启,宣传说是半径十米内有喜欢的人,对方的恋爱铃就会被敲响。但他刚推开会议室大门,揣在训练服兜里的手机便开始不安分,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他惊讶瞪起来,跟他录了一段时间的后辈都客客气气跟他打招呼,笑最欢那个是被他认错成过DJ的弹壳,戴了幅大黑眼镜,呲牙咧嘴可高兴。

“呀?”蔡老师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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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毅/胡彦斌,前后有意义

半现实向,恋爱铃AU(但被我魔改了),全文2w,提前感谢观看! 


蔡老师为研究当下潮流,回长沙前安装了近些时候最流行的软件,页面简洁,后台开启,宣传说是半径十米内有喜欢的人,对方的恋爱铃就会被敲响。但他刚推开会议室大门,揣在训练服兜里的手机便开始不安分,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他惊讶瞪起来,跟他录了一段时间的后辈都客客气气跟他打招呼,笑最欢那个是被他认错成过DJ的弹壳,戴了幅大黑眼镜,呲牙咧嘴可高兴。

“呀?”蔡老师自言自语道,“这动静是……?”

大前辈环视一圈四周,他看错了时间表,误入其他组探讨之际,唐禹哲跟弹壳哥俩好地坐一起,脸上表情都一模一样的相似。

“这是怎么了?”他问,“弹壳你给我说说,怎么都盯着彦斌笑啊。”

弹壳搓着手笑嘻嘻地走来。

“哟?蔡老师您这也响了啊?”他长吁短叹,从自己怀里捏出那个同款震动的手机,“看来我们斌哥真是普度众生,见一个爱一个,势必要给人人送温暖啊。”

他说:“嗨,太好心了!生怕大家有谁不响了尴尬。”

唐禹哲握紧的拳头从蔡老师进门前就抵着下巴,他的嘴角上扬,又被生硬地拉下,扯出一道古怪的水平线。

他咳了咳,镇定道:“壳总,你不要乱讲。不是每个人的都响了。”

“那是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装。”弹壳说,“没安装的当然不会响。”

蔡老师古怪地打量他俩,导演组安排的工作人员难得没有叨叨,一个个低着头,沉下半张脸盯紧桌面,就像那里存在什么能立刻钻进去的地缝。

他琢磨了几秒弹壳的话,忽然锁定目标。

“彦斌你……”他不可置信地倒吸一口冷气,“你原来对我有这种意思哇?”

 

胡彦斌从听见弹壳开始偷笑,就面如死灰地平视前方。他扯了扯嘴角,干笑两声:“蔡老师,原来你也对这个感兴趣啊。”

“当然哦。”蔡老师说,“我不能被年轻人抛在后面。不过彦斌,你对我是真的——”

他后半句话被弹壳同唐禹哲惊天的动静所打断。大前辈挑了挑眉,看他俩表情一个比一个古怪,忍不住主持正义。“彦斌也不容易。”他说,“你们不要取笑。”

“对,对,不容易。“弹壳给自己顺了顺气,“蔡老师你别当真啊。这已经是斌哥今天敲响的第五个人了。百试百灵,堪称爱神化身。”

蔡老师扬起半根眉毛:“这么博爱?”

“是,快都溺爱了。”弹壳说,“上至您这样的大前辈,下至来送台本的实习生。无论老少和年纪,主打一个只要我感兴趣的人够多,总能凑出个双箭头。”

“你这形容得我像中央空调。”

“那怎么能是?“弹壳墨镜后的眼睛都张大,“中央空调那还有风向呢。哪像我们斌哥这样无目标无筛选,全方位为大家送上被人喜欢的体验。“

“那你们是不是得谢谢我?壳总,昨天你手机响了时可对我红了脸。”

弹壳喉头一紧,嚣张的气焰凉了半截,嘀咕道:”那当时不在震惊?以为你觊觎我这种有妇之夫,是被吓得。”

“那你还下这软件?”胡彦斌说,“你都安装了不就是等着人来敲?”

弹壳向他解释,说这是他媳妇安上的,俩人感情稳定,孩子也呱呱落地,但难免想寻觅一番恋爱的热烈感,比如一碰面就能听见对方恋爱铃响,怎么听都很浪漫。

“情趣,我俩那叫夫妻情趣。”弹壳说,他一把抓过在旁看戏的唐禹哲,“那你不如说dt老师呢,他这张脸还成天开着恋爱铃,这不故意吊人小姑娘?”

唐禹哲推了推无形的眼镜,默默纠正他的语意错误:“首先,胡老师是男性。其次,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当然。”唐禹哲顿了顿,“我也没想到在三十多个男性汇聚一堂的节目里,还有人能敲响我的铃。”

“哟您这还歧视不同恋爱取向的啊?“

“不是。“唐禹哲摇摇头,“我只是没想到会有……奔着谈恋爱来比赛的。”

他们的配合打得很好,看似一个白脸一个红脸,实则俩人目的统一,心也黑似一个产地出来的。

胡彦斌左看看置身事外的导演组,右看看大脑定格的蔡老师,无奈挠了挠头发。

“行了壳总,再说下去蔡老师真信我有那意思了。”

他只能自己解释:“我这个软件出了点问题,见到谁都会响个不停。客服回复了,说什么个别账户维护需要时间,过几天才能好。”

 

“怎么了?”

短短几分钟内,房门被二次推开。陆毅拎着个马夹袋,向门口站军姿的蔡老师打招呼。

他上下打量几秒,看自己战友身板笔挺却眼色无神,毫无平日里喜气洋洋兜走廊的精神,不由啧啧道:“老胡,你这是吓到人了吧?连国庆老师都不放过?“

“答对咯。真是神机妙算。”弹壳恰时从门口闪走,到胡彦斌跟前时,毫不犹豫地拖着椅子朝外让。

陆毅挑挑眉:“您这是?”

“给唯一没开软件的陆毅老师让座。”弹壳说,“虽然让不出十米,但有个人肉屏障。”

陆毅挑出那瓶还冰的矿泉水,贴在胡彦斌胳膊上。胡校长自知理亏,被弹壳和唐禹哲两面夹击得一早上胆战心惊,见陆毅如见滴血认亲的多年家属。

若换做他人,已然可能眼睛红完鼻子一抽,感动得要喊救星。但陆毅何许人也,没能晒到黝黑的皮肤下是一颗愈发漆黑的心,他这位同居舍友最爱放冷枪,指不定一个人整出更大动静。他扁扁嘴,又叹气像数落家里不服管教的小孩,哀怨道。

“陆毅哥,你看看他俩哦。”胡彦斌说,他拧开瓶盖,思忖再三还是放弃往自己头上浇水的计策,恶狠狠灌了口水。陆毅眉毛一扬,餐巾纸垫在他下巴旁:“校长这是也返老还童,恋爱次数多了自己重回小毛头岁月了?还漏呢。”

胡彦斌拽过那印花的纸,心道自己就不该指望他帮忙,嘴上调转话头,可怜兮兮地仰望门口的石像:“说我倒还好,把人蔡老师折腾得面红耳赤。”

“说你还好?”陆毅笑了笑,“老胡,你今天可没带妆。”

 

胡彦斌但凡正式录制,也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顶着个没做发型的鸭舌帽出境,更别提此次他们聚得早,化妆师还未落地长沙。

他摸了摸自己的耳垂,一下明白陆毅的意思。

“我看上去脸在发烫?”

“差不多。”陆毅端详他,啧啧道:“不知道的以为你又去练舞了。”

“练舞房伯远他们在用呢。”胡彦斌道,“虽然……我确实偶尔去蹭个镜子学舞,但业余人士和专业的还是不一样。”

“还业余人士呢!”弹壳轻声嘀咕:“我看你醉了比谁跳得都起劲。”

“就忘不了我讲你的事了对吧。”胡彦斌咬牙切齿,弹壳立马双手作揖:“别,别,写词可以,给加段舞……那我真要大半夜爬你床挠痒痒了。”

“……你是怎么把这么暧昧的话说得铁直。”唐禹哲愣了愣,“真是峰回路转。”

“因为我是真直,没那点小心思。”

陆毅却似未曾听见他俩的调侃,慢悠悠在那道:“知道。我都在的嘛,给你录了。下次有空我们也排个。”

“不是吧陆毅哥,真跳?”

“台上当然不跳。台下嘛,玩玩呗。”

他话刚落,胡彦斌愁眉苦脸地直摇头。善解人意的陆毅安排完他的活儿,忽地又伸手,宽大的掌心按在校长脖子上,胡彦斌一愣,眼镜睁得能有平时两倍大。

“……陆毅哥?哥?”他痒得缩了缩脖子,“干嘛?”

“哦,你脖子都红了。”陆毅像个没行医执照的中医,面不改色地探他体温,评价道:“差点起鸡皮疙瘩了。老胡,原来你这么害羞?我以为这几天铃响得都已经免疫。”

“那能不害羞吗?我跟弹壳他们可不一样,不是追求什么已婚的刺激。我是真追寻丘比特的指引,就是这……”

他顿了顿,一手摘下帽子,痛苦地抓了抓:“这丘比特天天发射一百根金箭,我心再跳就得住急诊了。”

“所以你刚开始几次真信了?”

“……前几次见一个男的跳一次我还真有点怕。”胡彦斌说,他真诚地望向陆毅,“陆毅哥,我还得感谢你呢。”

 

弹壳听他那口气就知道在吹些什么,他扒着好奇的唐禹哲,添油加醋地复述:校长赶了飞机来长沙,刚进门就跟小志哥遇上,再然后好几个早来的人,最后仓皇躲入没什么人来的训练室,又被晚到的弹壳吓一大跳。

“那可能是斌哥怀疑自己性取向的半个下午吧。”他摊摊手,“哦,还好陆毅哥没信这小玩意,斌哥瞅着他那没动静,直接否定先前的一切心动痕迹。”

“壳总,能别说得我像在骗自己好吗?”胡彦斌抬高声音,“同为男性,要是连陆毅哥我都对他没意思,那怎么会看上——”

“靠,停停停。”弹壳拿手指捂住耳朵,碎碎念:“别伤害我们这些下位替代品的心了。rapper有心,rapper有泪,rapper也想要自己的感情。”

唐禹哲哑了半天,默默道:“壳总,你不是已经有了吗?”

“你很喜欢我?”

胡彦斌奇怪地看向他:“用得着问?陆毅哥,你也对自己太没自信了。”

“看你成天念叨着禹哲,还以为喜欢那个款的呢。”

“可不吗?”弹壳凉飕飕地帮忙追忆,“我怀疑有人听见dt那儿疯狂乱响才差点当真。”

“欣赏,我只是欣赏dt的……”胡彦斌顶着陆毅似笑非笑的眼神,莫名心虚起来。

他小声道:“美,不,帅气。青春偶像剧主演嘛,我多看几眼。”

这么一闹,他觉得烧起来的脸颊似乎更烫了。陆毅闻言摆了摆手,弹壳知趣地闭上嘴,唐禹哲早就闭目养神,懒得掺合他们的事。

“我现在还红?”

陆毅眯起眼,再度抚上贴近的那块皮肤,他饶有兴致地左右端详,胡彦斌那儿泛了很浅一片红,他耳根绯色大半褪去,唯有脖颈这被揉过的地儿始终明显。

他轻轻拍了拍,慢道:“是挺红的,戴条围巾?你不是怕冷?”

”那在室内还没到这地步……”胡彦斌撇撇嘴,道:“哎,这岂不是很糟糕?”

“对啊。摄像机开着呢。”陆毅说,“你就祈祷后期不把这当花絮吧。”

“不能吧。”胡彦斌说,“陆毅哥你也指望我点好的嘛……”

“没事,没事。这要丢人也不是一个,弹壳和禹哲都跑不掉。”

弹壳吐吐舌头,对他安慰人非拖自己下水的行为表示抗议。陆毅耸耸肩:“你肯定说了校长一早上吧?我们老胡不是随意就能闹个大红脸的人。”

“那……那也没有。”弹壳咳了咳,“就讲了一会,就一会。”

”是,是。”胡彦斌抱臂,凑在陆毅身侧啧啧回忆道,仿佛遗忘这后面的大半截子混乱都是他好心的陆毅哥引起来的。

他甚至理直气壮:“陆毅哥一走,你就怂恿大家都打开恋爱铃,给我演多重奏呢。不过我没想到信这东西的人这么多。”

“你信?”陆毅问。

“都市传说嘛。单身久了什么东西都得试试。”胡彦斌说,“我信喜欢我的,不信我喜欢的。”

“那是因为软件说你谁都喜欢吧!”弹壳道,“要不是客服真说你这有问题,我也不是不能相信你暗恋我。”

胡彦斌翻了个白眼,几分钟过去他水喝下大半,心平气和地反驳:“我暗恋你不如暗恋dt。你都说了我看dt会脸红。”

陆毅耸耸肩:“也可以选我,住得近。门关上他们听不见动静。”

“哥你别老惯着他,就指我欺负呢。你又没下那软件。”弹壳说,“而且我怎么了?你就不能把我们都暗恋了?”

他说:“宰相肚里都能撑船,校长你喜欢十个八个那也就是心胸开阔。现代社会,开放!”

 

很多时候,胡彦斌确实无法判断弹壳是在夸自己还是损自己,俩人虽相识好几年,但没熟到这个地步。可群居生活就像一把催化剂,快速升温每个人间的感情,就是烧得有些过旺。

“已经开始乱用俗语了?”他咂舌道,“壳总你这……词写的时候还能正常引用?”

蔡老师在他们的争论间缓缓回神,他背靠墙壁,松了一大口气,天人交战的海尔兄弟终于变回一男一女,安安稳稳盘踞在他大脑里。

他找回思考的方式,恍然大悟地拍了拍手:“彦斌你对我没那意思啊,哎,刚给我吓得哦。”

一句话,激灵得打嘴仗的胡彦斌讪笑着摸鼻子。陆毅慢条斯理看他逐步僵硬,没忍住笑出声。

“行啦老胡。”他说,“你这一打三肯定没有胜算。晚些时候再多给壳总排几个part不全都赢回来了?”

“靠,陆毅哥你拉偏架。”

“没有,没有。”陆毅朝他摆摆手,“这不是多给你点展示的机会?”

弹壳被他一句话堵得哭笑不得,唐禹哲撑着脑袋在那叹气,诸如你惹一次陆毅还不如惹十次校长。弹壳抿着嘴,小声嘀咕:“那谁知道陆毅哥又帮腔斌哥了?他刚还跟我们一道呢。”

“先别把我带进去。”唐禹哲说,“而且,这不是规律?可比什么恋爱铃守规矩多了。”

弹壳扁着嘴:“倒也是。而且斌哥恋爱铃应该是真坏了。”

闻此言,唐禹哲终于彻底转身望向他。

他啧下嘴,稀奇地看向这位rapper:“你现在才知道?壳总,这不像你。”

”不是这意思啊,你看,你看啊。”

弹壳手捏了一把自己好同事的大腿,唐禹哲白了他一眼,呲着牙拍开他手,俩人叠一起,好像这一排空荡荡的椅子很挤。

“之前我还能解释为是斌哥没意识到。但今儿陆毅哥都这样了,哎哟,动手动脚,帮亲不帮理。斌哥这手机还没给人听个响。”他道,“他没那么薄情寡义,那手机铁坏了。”

“……你真在八卦校长啊?”

弹壳眯眯眼,对他的形容颇为不满。

“这不叫八卦。八卦是建立在捕风捉影传闻上的,我纯属自己开发,属于原创。”他自信地拍拍胸膛,“别瞧不起原创歌手啊。”

唐禹哲姑且不论他的自我评价,指关节敲了两下桌面。弹壳又挤得更近些,基本每晚跟老舅混在一起谈八卦的唐禹哲咳了咳,压低道:“倒……也没说错。”

“有什么高见?”

唐禹哲定了定眼,默道:“不然谁成天凑一堆。你是不知道,我经历得最多。”

弹壳对他欲言又止的话起了兴致,可惜唐禹哲也像快要维护的系统,自己给自己开了休眠模式。他只能悻悻地踢了下地板,明明自己赢了这场酒口舌之争,总觉得落了某种意义的下风。

 

蔡老师罔顾他们两两展开的小团体,眉开眼笑地在那鼓掌。卸下到这个岁数还被人暗恋的负担后,他整个人轻盈许多,几乎跳跃着拉开面对他们的椅子。

几个工作人员上前,悄声提醒这还在讨论,被他挥挥手,阻止在了原地。

“哎呀,我就多说几句话。不打探情报。而且下场公演大家都不冲突的呀。”蔡老师说,“栎鑫跟我转述过了,彦斌和宝石分析了好久呢。大家齐心协力加把劲,谁都不会走。”

他朝前昂昂头,弹壳和唐禹哲狐疑地望来,倒是胡彦斌有点尴尬,被陆毅拍了拍后脖颈,才不情不愿地望来。

“那个蔡老师……”他道,“我也没想到大家真都在用。”

他声音越来越轻:“尤其是……他们的都被我敲过了,我没想到你也用这个。”

他捂住脸,自暴自弃道:“好吧!好吧我该听壳总的建议,现在就给关了。”

弹壳吹了口气:“早就说了。你在男人堆里开个铃没半点好处。”

“因为现在很时尚哇。”蔡老师则道:“前几天宝石跟我说了呢,好像大家都叮叮咚咚的很热闹,看来也是彦斌你的?”

“……这听上去我真挺有罪。”胡彦斌嘟囔了几句,“也没人告诉我大家都信都市传说嘛。”

弹壳跃过陆毅,努力向他喊叫:“没事的啊斌哥!人都有翻车的嘛,董宝石说他那天被你敲响了还回去思考半宿,老酒都吓得没喝,早上跟熊猫似。”

唐禹哲默道:“嗯,他说自己从头开始梳理你的好,都要给自己说服了。还好半弯不弯给掰正了。”

蔡老师不动如山,在嘈杂的争吵中依旧保持本心。他和蔼地感叹好几声,随即探出手,稳稳握住胡彦斌的。

胡校长在那侧着身隔空与弹壳对话,一下愣住,差点连人带椅摔地上。

陆毅把着他椅背,慢慢道:“行了老胡,你跟弹壳争什么,他就那性格。”

“不是,我什么性格了我?”

“大不了我们让他多写两版本词,最后留一个嘛。”

弹壳往自己嘴上一拉:“得,闭嘴,我真闭上嘴了啊。”

 

蔡老师笑盈盈的,弯弯的眼在他们身上来回看,怎么看怎么安心,胡彦斌终于在对面人长久的沉默中窥得大妙不妙的降临。

他眼皮直跳,手从人蔡老师掌心里抽不出来,吓得光冒冷汗了。陆毅还跟自己老战友你好我好地点头,流程走完竟然能抽出空闲关心他。

“校长你是体虚?”他摸了摸胡彦斌的额头,“体温不高,棉毛衫穿了?”

换做平时,胡彦斌显然不会完全无视他这过家家到差点真把自己带入人家长的举动,再者陆毅管天管地倒没把小自己这么多岁的校长套上个什么儿子孩子的头衔,倒一口一个老胡喊贼起劲。

现在我倒是真要沧桑了,胡彦斌暗道,他吞了下口水,决定先发制人阻断蔡老师的发言。

“有小陆在真好啊。”蔡老师说。

他看向陆毅的眼倾注了亲切、感慨……长辈望着成年后辈终于迈出人生下一个阶段步伐的欣慰。

“彦斌啊,你还是和小陆好好的啊。我们呐,别折腾什么新式武器了,潮流嘛,赶一下,赶不上有小陆呢啊。”

不知是陆毅被扣了个小陆的帽表情古怪,还是被当头一棒的胡彦斌心情复杂,只能说后者头脑被敲打得发昏,就好像抵达长沙后叫唤个不停的铃铛终于选择进驻他体内来场绝杀,胡彦斌耷拉着嘴角,实在是哭笑不得。

“不是,蔡老师你说什么啦。”胡彦斌道,他吞吞吐吐的,倒不是被说中了什么心事,只是过于紧张:“我跟陆毅哥?不是,虽然陆毅哥确实是……”

他盘计老半天,终于憋出一个形容词:“那真要谈对象,大家……大家里面最理想的,但我们不是。”

陆毅维持着那上扬的眉毛,喔道:“备选计划里最好的?”

“什么备选计划,我哪有计划!”

陆毅点点头:“那就是最好的。”

 

弹壳恨不得拖着自己和唐禹哲置换到伯远那间练舞房,他眼睛都懒得抬,在那啧啧道:“斌哥这紧张得跟被质问似,哇哦,这是什么提前大半年的回老家被问婚恋现场?今年小品没这我不看。”

“那你光回放往年的就可以看很多类似的设定。”唐禹哲默默道,他好心提醒:“你别多嘴了,那版词我可以记,多来一个……真有点费劲了。”

这回无需胡彦斌抽手,蔡老师自觉地把他放开,他看向陆毅,陆毅心领神会地摇摇头,那拿捏的表情,那低下的半个脑袋,宛若演绎剧情的爆发段落。

“哎没事。我知道。”他低道,“放心吧。”

胡彦斌一把按在他大腿上,陆毅清闲的手轻而易举与他相握,在那桌面下你来我往的。陆毅边微笑边制住他,还让蔡老师安安心心去训练。

大前辈误入他们讨论室,心脏跟乘坐了云霄飞车似,上上下下险些坠入湖浜。他离开房间前,半是调笑半是后怕地劝慰,话里话外意思都是让胡彦斌别再说什么潮流了,踏踏实实过日子,

他迈出门后不过半分钟,弹壳和唐禹哲爆发出惊天大笑,一个哎哟哎哟地捂着肚子,装模作样的墨镜都滑下一半,另个仍试图维持完美的形象,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脸通红。

胡彦斌从陆毅手掌下抽出自己的,恶狠狠在他大腿上扇了下。

“哎哟老胡你干什么呢。”陆毅怪罪道,眯眼睛抽鼻子倒吸冷气三件套一气呵成,“老疼的了,我这……不是帮你解围?”

“你看跟蔡老师讲清楚肯定要花好多功夫。而且……”他说,“后边讨论的人也要来了,那不得更多人知道?”

他细心解释,还好心抓着校长的手,给他规规矩矩摆桌面上。胡彦斌平静地看向弹壳,弹壳立马转过头,再看向陆毅,什么今天这事我跟陆毅哥你真没完,什么一起打游戏的好搭子怎么大难未临头就两面飞,他提起一口气,陆毅积了一汪即将满溢的笑,冲胡彦斌直乐。

那半个字冲到嘴边,校长还是丢人现眼地软了下来。

 

“好啦陆毅哥……”他摸了摸鼻子,目光撇向一边,“你……你别笑我了啦,知道你为我好。“

弹壳很想说,怎么就为你好了?我们调侃你那是大逆不道企图谋反,人陆毅给你往火坑里推一小下,你还乐滋滋拽着他一起跳,好一对外人眼中同林鸟,危难时刻比翼双飞,简直颠覆俗话说得好。

唐禹哲从他变幻莫测的表情上猜出这位rapper在心底里又打了个千字草稿,他意味深长地拍拍弹壳的肩膀,道:“心里没有恋爱铃,但有把自己的尺子。”

“这是什么现当代武侠新义。”弹壳道,“……我那雨中醉拳没让他俩演可真是可惜了。”

 

陆毅跟在胡彦斌身后回到房间时,校长依旧长吁短叹,左一句就后悔自己不敢听信助理谗言,打开这Z世代最流行的软件,右一句念叨蔡老师应该不是个大嘴巴吧,但他组里还有老舅,说不准事情会发酵成什么样。

陆毅边打点自己带来的行李,里面塞满了上次胡彦斌给他们送的衣服,他选了件当明天录节目要搭的,回头一看,自己舍友还在那眉头紧锁,俨然一副此事过不了万重山的景象。

他觉得好笑,过去坐在他床边。

“就这么紧张?”

“嗯……嗯?紧张?”胡彦斌眨眨眼,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他摸了摸帽沿,人在走神时候往往手上动作来得一套一套。胡彦斌摸完帽子无处安放他的手,陆毅就像那天安慰他输了比赛样,圈着他的手腕,慢慢道:“没事,这是小事。”

“陆毅哥你还真是心大。”胡彦斌叹道,“我那天进门听见小志哥的手机响……都规划好了自己的一生。”

“有那么夸张?”

“当然。”胡彦斌说,“我都在想还好咱们不是二公那个分组,不然抬头低头都见……”他缩了缩脖子,道:“还好是我俩住一起。”

“你到底怎么想我的?”

“救星?从天而降!那都带光了在我脑海里。”他指了指自己,还有点怀念,“不过真帅哥还是得当面看,我看人离谱讲大脑会美化记忆。但陆毅哥你这……”

他叹道:“那造物主确实有点不公平的。”

他朝后拉了点距离,陆毅攥着他手腕一收,胡彦斌又托着自己腰回归原来的距离。

“所以你看禹哲也是这感受?”忽然,他问。

“dt也好看。但……那还是不太一样的,你俩类型不同。”

“类型?”陆毅笑了笑,“居家型?”

“按照kenny的话,你这属于他家长型。”胡彦斌说,“喔,或许是教授和学生的区别?你看着属于讲台上镇场子那个。”

陆毅没放开他的手腕,那根手指偏长,顺着他光裸的手背,一点点画着凸起的骨关节。胡彦斌被他挠得有些痒,嘟囔了几句。

陆毅不依不饶,又问:“那你发现禹哲那边被自己敲响的时候?”

“可能我就是天生爱帅哥吧。”胡彦斌说,“还是小志哥给我冲击力大,毕竟是第一个遇上的。我差点真往理想型考虑了。”

 

陆毅没说话,悠悠撑着自己的下巴。他们的双人间靠在走廊较为尽头的角落。正对着的,是他们其他组员生活的多人间。平日里,两个人门一闭,也没几个会敲门来打扰的。弹壳对此颇有微词,基本三天两头就一提,说什么斌哥你都来过集体生活了还跟陆毅哥一起宅着,俩人要么不来聚会,要来就同进同出,真像那在过两人世界了。

双人间肯定不一样的啊。胡彦斌无所谓地耸肩膀,这是他无法推辞的酒局,弹壳先行策反和他大晚上约好要打游戏的陆毅,连带着买一送一了胡彦斌。

胡校长默默嘬了一口易拉罐里的酒,道:那你也能自己争取的嘛,你看你两公组队也不乐意跟我一起。

弹壳已经喝酒上头的大红脸更艳了,急得自己的吃饭本领都有点大舌头。

那、那不是,那不是没抓到吗?他大声道,谁能知道陆毅哥跟暂停插入一样,我酝酿情绪呢我。

是吗?陆毅托着腮,慢悠悠回头看他:好像确实?

主要谁能想到你们那、你们那儿真能凑一道啊。他说,那灌下喉咙的不像啤酒,烈得让他猛咳不止,老舅怪心疼地给他顺脊背。

得了吧你,你搁那儿还看不出来哇?他说,我跟苏小玎俩人背手站后头呢,那漫场地的心眼子喔……

他啧啧道:不用看都门清儿!

那你看出来自己原队员都跑了这事?弹壳说,我看也没有吧。

 

陆毅耸耸肩,对他俩的评价全当夸赞收下,他们排练结束得晚,中途介入酒局,算是里面最清醒的几个了。

他还在那回忆:校长的发言多鼓舞人心,一听啊,那就是和我一类型的。

我说什么话这么激励你了?

拿来一张纸擦手的胡彦斌望向他,我助理有给我推片段诶,但好像都是我蛮丢人那事。

丢人现眼的后半个词是现眼。陆毅说,现眼,显眼,你拍歌那块挺帅的。

老舅嚼着瓜子,忍不住道:因为全要了是你的策略吧?陆毅哥你这当然帮他咯。

信在那吐着啤酒泡,话题过去两三个才回忆起最开头的,他沙哑着嗓子,像是快要睡着。

那双人间是这样子的?他困得快要睡着,还在那比对,我上季好像不是——陆毅眼疾手快抓着他快掉落的身体,结结实实将老友按在椅子上,然后站起身,默默走到旁边空的。胡彦斌拍拍地,往沙发扶手边挪了挪。

他落完座,还扯了个靠枕垫自己腰后边,舒舒服服地翘起二郎腿。

老舅目睹完全程,无语道:不是,就有这么黏糊吗哥俩?那沙发是三人座又不是俩人要挤的。

又没坐你身上急什么,胡彦斌道,还有个位子给你,来呗?

老舅不动也拒,连连摆手,眼白成一条线,对这行为良好接受但不学习。弹壳经历多次组别拆分后,锤炼的心脏不强大反倒易碎,这一抽鼻子,吓得他大兄弟以为要上演rapper情深。

被啤酒噎了一下的弹壳难得清醒了片刻,朝他翻白眼:得了吧我能那样?我就是看他俩这样看多了,眼疼,哎,练习室那,那哎!我跟dt老师的待遇哦……

他碎碎念:真是怀念ko2一拳破天。

 

陆毅慢条斯理地听他们讲话,说到自己也不反驳,反倒乐得笑,这让微醉的人反倒更受惊吓。

上次毅哥坑我前就是这笑容,弹壳形容,帅、正气、亮堂,顶顶的最坏。

你那形容词怎么用的?胡彦斌说,他扬扬酒,难不成真是写词写昏头了?

弹壳对他在诸葛亮那从跟伯远一道栽跟头起便未曾爬起来的旅程开始回忆,最终显露在脸上成为一张怜惜的面具,可惜他的小平头实在无法为此景象增添几丝情深。

好兄弟老舅先发制人拍他脑门上:哎哟别喝了,这整得多丢人,跟你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都害臊。

你害臊个啥?我让你害臊了?

弹壳稀奇,手指哐哐指向前方:斌哥跟毅哥俩人天天翻一个歌词本贴着看,他俩都不觉得丢人!

 

胡彦斌古怪看着他:你不是就打印了一份?

那………弹壳道,你可以跟我一起看的啊。

陆毅好笑地摇头:你不是自己有个原本?

那……弹壳又道,怎么不带dt一起看?

 

我?唐禹哲幽幽从他们身后冒出个头。

他外出吹冷风,给自己吹得面色苍白眼圈青黑,老舅大叫一声,吓得胡彦斌跟陆毅同步抖了下头发,然后敏捷的校长一把抓住救命稻草的手臂,死活不肯放手。

我………他的脏话在嘴里打了个滚,以只是较为文明的方式输出:我……去哎哟,dt你吓人倒怪的。

陆毅拍了拍他的胳膊,虽然方才自己喊得更响,他奉行的鬼屋原则倒是继承来了现实,这位没有危险时才该被所有人警惕为危险生物的救命稻草清了清嗓子,试图掩盖自己的慌乱。

壳总在抱怨我们,他说,我们三个。

弹壳拍案而起:不是,哪儿,哪儿有三个了啊?我说你俩呢这。

你讲dt不跟我们一起看歌词本啊。胡彦斌奇怪地打量他,不是啊弹壳,你就喝了一听吧,酒量这么……?

唐禹哲在他们仨间望来望去,与局外人的老舅默默对上眼神。俩人一公以来的默契在此刻爆发到巅峰,不是队友不靠谱,是队友嘴上不把门。他都不用推测,就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情况。

弹壳还在那说,什么敲门敲不开,什么打篮球还要一道玩,信哥都说了陆毅哥不玩这个,一连串的话全是控诉两位当事人。

我说要有那什么警报器就好了。他说,一靠近就响,我直接躲远远的!

 

“你还记得弹壳那天说的话吗。”忽然,陆毅问。他握住胡彦斌手腕的掌心就像校长身体延伸出去的一块,温暖而自然。

“他每天都说好多。”胡彦斌眨了下眼,陆毅只笑,刹那间,他竟能读懂对方的意思。

“……警报器?”他也失笑道,“这真是,我四十怎么提前知天命了?”

“现在关了?”

“关了。”

胡校长叹气:“我也……其实我也没指望这真显灵。但人家都吹那么神,来我这培训的好多学生下课都在谈这个。”

“我就找找缘份呗。”他说,“谁知道现在全世界都变我心上人了。”

“你录节目还有空回去啊?”

“那是。”胡彦斌得瑟道,“我很会管理时间的喔,还能早到呢。”

“瞧你厉害的。那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什么?”

“咱俩上海一起吃个饭呗。”陆毅盯着他的眼睛,笑眯眯说,“老胡,你不是很懂饭店吗?”

 

胡彦斌大半夜趁陆毅睡着,偷偷摸摸探出房间,最近人没到齐,场地还略显空旷。他没由来的心虚,总觉得自己像背着家里人出去干坏事,脊背都挺不直。

被他一条微信喊起来的是任劳任怨的老舅,老舅正如他自己所言,操着百家烦恼,甚至有人没烦恼还要找他聊天,找他一起找烦恼。胡彦斌站在小卖部前,思考着大晚上拉兄弟出来得备个礼。

里边进驻的工作人员很少看到他在这个点来买,咦了一声。

“怎么啦,看到我很稀奇?”胡彦斌说,镜头之后,他们并未被强制要求拿点数换软水。

他望着种类表,嘴里念念有词:“弹壳成天拉人喝的是什么来着。”

“壳总的话,正数第二个。”他听到幽幽一道声飘来,就连脚步都悄无声息。胡彦斌险些扒着木框扯痛自己的手,来人面色古怪,盯着他不住看。

“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陈楚生手里托着个杯子,明显他们傍晚又出来小酌。

他说话有些飘飘然,但执拗看向他脸。胡彦斌被他扫视得发毛,心里直打鼓:“不是,你怎么了?”

陈楚生沉默了一整个售货员去拿酒瓶子的时间,透绿包装的罐子被放在台面。

校长一手捏过易拉罐,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什么王栎鑫那儿传到弹壳这,弹壳又绘声绘色甩出来的酒疯八卦,什么节目快要录制完爱组局的几个人逮着出没的嘉宾就拖过去一起喝酒,什么………

这设想胡彦斌竟还能接受,因为他很不情愿地想到了弹壳和老舅这层关系。

只要别是我装那软件的事就行,他在心中许愿,倒也不会真……传那么快?

陈楚生开口了。

他醉醺醺的,面带笑色,头歪人笔挺,诡异万分地喊了一声。那睡裤里被拎出的手机闪光,隔壁组的队长话都有些不利索,但胡彦斌还是听明白了。

“哎斌斌?”他说,“我也装了那软件,没响啊。”

胡彦斌心道好你个弹壳又跟董宝石通风报信,全然遗忘蔡老师顺口说出去的可能。

他尴尬地捏紧易拉罐,干笑两声:“这、这也传太快了吧?”

“嗯?”

“我关了,我关了啦。”胡彦斌说,“丢人的事情来一次就够了,我没那爱听人铃响的癖好。”

“是吗?”陈楚生说,“但你这样也有可能错过真爱。”

”不会后悔吗?”

 

老舅摸黑到阳台的时候,只看见胡校长万分憔悴地晃在稻草座椅上,他平视前方,于是老舅也张望过去,胡校长递给他啤酒,于是老舅胆战心惊地打开。

“不是,怎么了啊哥?”他小心道,“您这样子,跟谁表白失败了啊?”

“我能跟谁表白啊?”胡彦斌瞥了他一眼,那神态那语气,每一样都令老舅如临大敌。

他吞吞口水:“跟喜欢的对象?”

“那我对象遍布全世界了。”胡彦斌说,“这都不是重婚的问题了,我会进研究院的。”

“研、研究院?”

“研究什么样的基因能让人这么花心。”

老舅尬笑几声,内心暗道自己这才是来了鸿门宴。

他带着一丝不实际的希望环视,轻声问:“我……我毅哥呢?他来了没?”

胡校长眼里的疑惑如化实质朝他追问:“我就不能是个独立的人了?”

“那没。这不是觉着你俩关系好呗。”老舅失去唯一能拯救自己于水火的隔壁大哥,暗自流泪,面上仍笑:“那……那是咋的啦?”

换做弹壳,必然给他来句你磨叽个啥,但老舅的输出前需要一段走心加载时间,胡彦斌这光盯着大黑夜空直看的,根本没有对话环节。

老舅喝了几下,尝试问:“那……排节目?”

“小事,我们都理通畅了。壳总不是还说你们三个打赌了嘛?谁赢了谁请吃饭。”胡彦斌忽然道,“喔,这个很行,陆毅哥正好喊我吃饭,你们一起呗?”

老舅听着他开始拉家常,背后冷汗直冒,男人悲伤不要紧,哭出来都好,男人不悲伤……那更没问题,胡彦斌这种难过嘛明显没有,但笑起来能去演员诞生挨批的脸才是最难对付的。

“哥我那不行,忙,来活儿了后面。”他说,“瘦子倒没什么事,他跟弹壳可以。”

睡梦中无辜的弹壳已然被拉下水,老舅心道不好意思兄弟这是你队长自己送一个瘦子已经够“义气”。

胡彦斌盯他一眼,忽然就笑。

“其实我本来只有一件事没想明白。”他说,”但来的路上遇到了陈楚生,你们队长又喝醉了哦。”

“所以。”他摊开手,“我现在有两个困惑了。”

 

老舅从不情不愿苦着张脸变为甘愿但咬牙切齿地发问。“生哥给你整啥幺蛾子了啊?”他问:“王栎鑫还跟我说下次他大哥喝醉了,自己会锁门,这……这怎么锁的是我命门啊?”

胡彦斌从他们开始谈话起,第一次支起自己身体,他这下讶异地张开口:“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

“我今天闹的笑话啊。”他道,“不然陈楚生怎么会知道?”

“……你今天又闹笑话了?”老舅瞪大眼睛,“哎斌哥你不是昨天那什么响当当谈恋爱的APP震得大家都脑壳子疼,今天还在用?”

他这下真琢磨不透了:“你,你这……你这是受虐倾向?咋,爱找罪受啊。”

胡彦斌确实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没卸载这罪魁祸首,但被老舅一问,理直气壮地挺胸道:“那不是为了找爱情嘛。”

“你这爱情还没来,心情都丢没了咧。”老舅拍拍自己的脸,“哥,咱可以不要面子,但不能太不要啊,有脸有皮才能活。”

“况且那两个都没着落……”他道,“也太惨烈了点。”

胡彦斌被他噎了一下,赶忙灌了两口啤的,他讪笑道:“大概忘了吧。我前面被你们队长问那个恋爱铃的事情,还以为前面没关敲响蔡老师那事大家都知道了。”

“……你这没吓到国庆哥吧?”

“还行?”胡彦斌想了想他乱扒拉的鸳鸯谱,虽说给自己连了个最帅的还挺赚,于是背着良心道:“他跟我诉衷情了,所以我……”

“喔,你被吓到了。国庆哥思想是开放啊,这老一辈艺术家精神值得我们学习。”他道:“就这事?哎放心,没几个像弹壳那么爱八卦的人。”

老舅脸不红心不跳,好像所有消息的传播和自己半点关系没有。他眨眨眼:“可能是听说你昨晚的事了吧,那闹太大,哥,纸包不住火的。”

“所以我现在真关了。”胡彦斌说,“所以,我在烦恼的就是这个。”

 

起初,他想法很简单,也不是和陆毅说的那样,跟风追个流行,更并非什么半信半疑地安装了。胡彦斌苦单身已久,来这一堆人和和睦睦聊家庭的节目才呆一个月,就开始怀疑自己来了丈夫的浪漫旅行。

他一没小孩二没女朋友,格格不入地只能和小辈们咯咯笑。伯远总趴在他对面的桌,粉底也盖不住他还在往外窜的粉刺。

伯远,你这不行啊。陆毅说,祝你能早日摆脱青春期吧。

伯远距离所谓小孩子的青春期已然过去好多年,但顶过爱豆的头衔也确实单身,被他说得面红耳赤。关智斌和还在隔壁组的唐禹哲俩人在聊什么八卦,没往他们这看一眼。于是刚下练舞安排的伯远一人承受来自陆毅哥的“关怀”,他眼乌珠转了转,然后道:那校长不也单着吗?

压根没惹他俩只在那里笑的胡彦斌愣了愣,陆毅笑得更欢了,揽着他肩膀说什么那老胡得另外计算。

伯远张大嘴,对此类差别对待行为已能如此明目张胆而抗议。

陆毅哥我们合作的舞台还多几个呢。他说,原来关系真不看相处时间啊,哎,我和校长也认识的时间更长。

陆毅举起一根手指,帮他列举自己和初舞台以来的缘份,盘到三公,伯远已经摆着手不想听。

陆毅挑挑眉,补充道:还有我们住一起。

就像大学总帮自己舍友站边?伯远说:可惜kenny哥跟dt聊很欢,我天然丧失一个帮忙的。

胡彦斌品味他们几句话,默默道:不是在谈你单身?伯远,你想单身吗?

伯远四处张望摄像机,没看见朝着自己的。

他拍拍胸口:校长你吓我一跳,当偶像的那当然不行。

这就是我们的区别。胡彦斌说,我想啊,我超想啊。

 

现在想起来,陆毅似乎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开始不再谈论他对恋爱的向往,胡彦斌跟其他人关系都过得去,但要挑选个最,答案也过于明显。

他改编曲时也偶尔提几嘴未来的畅想,时不时规划两句安排的舞台部分。陆毅每次听完那设想,都又笑又摇头。

校长啊校长。他叹道,你真是把我当全能用了。

好用呗。胡彦斌笑眯眯的,而且你不觉得特帅,哇,噌一个亮相,我给你写rap词,墨镜嘛……没合适的去顺弹壳的。

帅,帅。陆毅也点头,又跳又rap了,我这是不是去选秀也算多才能?

你要是我学员,胡彦斌道,那忍住不给你开小灶是件难事。我喜欢聪明又有实力的。

陆毅听了一愣,举着手机拍他的镜头晃了晃,里边在那美滋滋设想的校长笑得过于灿烂。他又眯起眼,像是刚发现这还没录完。

节目让你拍这么多素材?胡彦斌说,还是自己的vlog用?哇哦,你要剪个多长的?超过俞灏明嘛?

没呢,记录生活,留点纪念嘛。这来了一次估计不会再来了。绝无仅有的。陆毅说,镜头再度稳稳当当架在跟前。

胡彦斌冲他镜头假笑一下:嗯,这是陆毅哥并不会发出去的视频。

对,我不发。陆毅慢悠悠道,他手握着镜头朝向,面对自拍的角度也留下一个笑,一板一眼道:嗯,珍藏,这是珍藏,记录我们校长宝贵的工作时分,绝不外传。

胡彦斌看了他眼:珍惜现在的悠闲吧,对哦,你还有舞旗子的戏份,那是我最期待的。

竟然不是魏巡的唢呐?

点睛之笔归点睛……胡彦斌说,但,天天在耳边有人朝你吹。他想起来还有些寒毛倒立:据说kenny已经想暂时把他开除宿舍籍了,说得找个隔音的地方睡。

陆毅忍不住笑,连带着镜头里控制键盘的胡彦斌也影像晃动。直到马伯骞敲门来帮忙,陆毅才慢条斯理地收起设备,跟在他们后面的魏巡奇怪地探头,总觉得校长和陆毅哥看自己的目光莫名有些诡异。

 

后来就更想谈对象了。胡彦斌想,住宿舍有陆毅跟自己夜谈,躺在床上糊里糊涂地乱扯,每个话题都没有着眼点那是因为对方就是自己着落地。

老舅听着他伤春悲秋,嘴里三句话不离开陆毅,心道也不止唐禹哲一个人躲在阳台想过往。但这哥们中的相思毒。

他忍不住咳了一声,打断这过于明显对偏重点,胡彦斌酒没喝几口,借的劲儿倒过于壮胆子,眨眨眼,还怨他截断话头。

“我的好哥哥你可别说了。”老舅道,“这再说下去……可就不能播了。”

“哪有人在这个地方架摄像头?”

老舅想起自己痛哭的惨痛经历被大屏回放,高深莫测地朝他摇头,道:“你多加点元素,嗯……元素,那还能播。”

“陆毅哥上不了台面?”

“你可真别说了!”老舅眉头皱得能夹起易拉罐的环扣,“元素,元素……比如你的其他队友啊,比如你的其他串寝啊。”

他说:“这整个跟你俩恋爱回忆一样。我订阅不是来看心动信号的。”

胡彦斌脸未红,呵呵乐了一下。这腔调听着不像真开心,老舅咂巴下嘴,忽然道:“……等等。”

“等什么。”

“我说斌哥。”他眼皮跳了跳,“你不关那恋爱铃继续闹笑话,不会是……”

老舅愣道:“我,去……欲擒故纵?”

 

胡彦斌没想这么多,老舅丰富的rap词能力体现在社交上,便成为他异想天开的发散思维。胡彦斌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解释,比如他笑是因为真没听到那句话,掩盖下自己的尴尬。

但董宝石已经大手在空中挥舞,给他俩整理完美的恋爱动线,什么初舞台先对决啊,一公组队再次碰面,二公对手变同伴,三公组成家庭两大带三小。

胡彦斌在此打断,默默补充自己排倒数的年纪。

老舅手一挥,称艺术创造少较真,咱要超越生活引领生活。再然后,四公虐恋,胡彦斌第二次叫停他的编造。

“怎么就虐恋了?“他说,“老舅,你这太夸张了。”

“虐魏巡促进你俩谈恋爱啊。”老舅跟看外行人样冲他摇头,“你们那密室不就后面约的?”

“那是因为都有时间……”

“哎哟哪有都这么忙?反正我觉着是。”

“……行,行。”胡彦斌喝了一口酒,“继续,我听。”

“然后你敲响陆毅哥的——”

“停。”胡彦斌这次真必须打断,“这纯属造谣了。陆毅哥没安装那软件,又不是人人跟我一样迷信。”

“你这也顺便骂了好几个人。”老舅道,“不过丢人最大的是你,那就算了。”

这下,后悔晚上出来谈心的变成了胡彦斌。他手里捏着那杯因为要麻烦老舅而买的啤酒,觉得每一滴液体都冰得似刚化雪的清晨。

老舅侃侃而谈了半晌,最终替他们收尾:“反正有情人终成眷属,节目也算美事一桩。”

“终成眷属?”

“对啊。斌哥你跟陆毅哥说说开,咱们还能赶在节目结束前庆祝一番。”老舅道,“不过哥,你这声音怎么———”

 

他睁开眼,与胡彦斌似笑非笑的眼对望,瞬地成为定格动画里的一帧。校长眉开眼笑,什么愁容满面啊什么暗恋风云啊,烦恼三千都抵不过自己好兄弟出洋相。

他乐得咂巴嘴,还换了个坐姿,哎哟了好几声。

“怎么老舅?”他笑眯眯的,“你的主角齐啦,大艺术家不继续创造?”

陆毅套着睡衣,刘海毫无威胁地挡在额前,俩位齐刘海瓜皮头围绕小寸头老舅。老舅颤颤巍巍陪笑,比喊去后采表情还难看。

他脸跟苦瓜似,干笑道:“这、这大家晚上都不睡觉,快比赛了精神可好啊。”

“是啊可好呢。”陆毅说,“老胡换了睡衣还跑出来和你聊天,少见。”

“我也就那一次穿了牛仔裤睡。”胡彦斌眼皮跳了跳,“陆毅哥还记着呢?”

“对啊。”陆毅说,“我以前说了,回忆是需要珍藏的。”

老舅张张嘴:“不是,毅哥你啥时候就来了啊?”

“老胡追忆四公夸我舞旗子好看。”

“……那不是一开头就。”他疯狂检索自己说过的话,好在老舅嘴上不把门,唠叨,但句句真心。

胡彦斌也愣住,讶道:“陆毅哥你跟踪我?”

“都住宿舍算什么跟踪。”陆毅摊摊手,“当然,如果你装睡的时候不装呼吸那么明显就好。”

“老胡。”他道,“有些东西还是我们演员更擅长。”

“是,是。”胡彦斌说,“那你早跟我讲嘛,老酒还能多买一罐。”

陆毅朝他摆手:“弹壳那一大段词看着人头痛,不敢喝了。倒是你……编曲熬那么晚,喝酒虽然放松,但反起来就不好受。”

老舅默默道:“后劲重……那难道不是红的?”

这句话淹没在俩人旁若无人的对话里,胡彦斌摇了摇易拉罐:“才两口,我还清醒。”

“你刚才那语气听上去可不像。”

 

这下,老舅终于看到一个当面版本的红脸,晚上光是微弱,他们也背,但他好巧不巧地和校长处同一水平面,就连那耳朵尖尖的红都能发现。

他在心里吹了一记口哨,暗自道还说自己没那意思,果然真相掌握在最爱八卦的人掌心里,难怪刚才会听这么入迷。

他换了个心思打量这挤兑自己的两人,心情都好上好几分。胡彦斌似乎就在那短短的几秒内落于下风,他与陆毅不打嘴仗,真打起来也只伤及无辜。

老舅深谙此理,抬腿提膝,不忘捎带啤酒罐,等待回归呼声滔天被窝的拥抱。

胡校长在陆毅面前讨不到好,幽幽地又看他。

“别,别,斌哥你看前面。大帅哥在那儿呢,这黑天也挡不住人的脸。”老舅快速地说,“我这舍命……舍睡眠陪君子的就先行走了。”

他对胡彦斌琢磨可清楚了:校长就算再想抓个垫背的,也做不到当机立断拉住他胳膊。几乎快逃脱的那一秒,陆毅欸了声,这一下,直接终结他良好的睡眠。

“那个软件真的很好用?”他突如其来地问。

老舅眨巴眨巴眼,怀疑是自己喝多了,胡彦斌两天来破罐子破摔,人一瘫,还就着晃了几下。

“反正别人用着都挺好的。”他说,“我身上非不显灵,难道是求多了嫌弃我烦?”

“所以给了你满屋子的汉子当对象。”老舅乐得乱笑,“得亏哥几个身正。”

陆毅遥想起弹壳的叙述,道:“弹壳说你还认真考虑过了?”

他戛然而止,古怪地哈完最后一个音。顶着陆毅的注视和自己的内心脑补,老舅尴尬地就差眼一闭装睡。

他小声嘀咕:“那兄弟跟你讲了能怎么办,掰?不能直接掰,想?我那晚上睡着里梦里都是斌哥。”

“他梦里干嘛了?”

“能干嘛?魏巡2.0!”老舅干笑道,“那小子吹唢呐还配个背景音,舞台贼好听,咱斌哥嘛……后来几天我都不敢设闹钟起床了,魔音贯耳啊。”

“我应该谢谢你喔。”胡彦斌举起易拉罐,跟他碰了下,“没直接……给我宣传出去。”

“当然。“老舅说,“直到我发现所有安装铃的人都被你敲响了。”

陆毅在这场混乱中姗姗来迟,却作为胡彦斌的定心丸,凭自己的出场否认了过往的一切心动。

“我还真挺好奇的。”他问,“老胡,我要那天没来……”

他微眯眼,琢磨了几秒:“你,难不成要找每个人去告白?该先选谁?”

“这东西不就是代替我跟人告白嘛。那我还需要说什么?”胡彦斌耸耸肩,“不过当时的体验除了面前都是光榔头,还是有点挫败的。”

他像个在上次大赛中光荣搏得头衔的优胜者,与人浅谈自己从“大逃杀”李存活的体验:“毕竟你们的铃都在响,我自己的,一声不吭。”

他叹口气:“那要是真的,我才真承受不来。”

 

“……被一群大老爷们追着将喜欢很值得高兴?”

老舅这就有点无法理解。他摸摸脑袋,无比疑惑:“哥你这,你这……”

“哎,你不懂。”胡彦斌摇头,“这是深奥的问题。”

陆毅自那后就随身携带手机,他看了眼胡彦斌:“关了?”

“当然。”

老舅也忙不迭举手:“哎哟我都吓死了,谁还敢开啊!多来几个bug直接给我掰成蚊香,想直都得断!”

他安心地看了眼时间:“这个点了,还有什么要谈的?”

很多时候,老舅实在是能从面前两位哥身上领悟出点奇怪的家属感,什么一同欺负弹壳,什么一同打趣唐禹哲,他那几个好兄弟被人俩笑眯眯地逗,这次结束还紧跟下一位,又或人俩非得一起出现,躲都躲不过。

他舔了舔唇,莫名回忆起大晚上等在门口的陆毅。

“你俩……”他没由来问了一句,“以前就真不认识?”

胡彦斌摇头,陆毅摇头并报以自己都觉得好笑的叹气。“行吧行吧那真缘份天注定。”老舅道,“哎,但怪,但还是怪。”

 

玻璃门被打开后,唯有陆毅没带上的宿舍门开着,传来台灯的光。老舅跟在他俩身上,走了快半个房间的路,忽然停顿。

安静的夜晚,沉睡的呼噜声传不到此,因而离他更近的校长疑惑转过头。

“怎么啦?”他好笑道,“今晚倒变成你问我了。”

“斌哥。”

他神色格外严肃。如果细看,甚至会发现冰镇啤酒的作用下,鼻尖仍孜孜冒着汗。

老舅咽了下口水,抬起眼睛,陆毅也慢悠悠地看着他。

“不行……”他一咬牙,跟豁出去似:“我还是得问。”

他道:“陆毅哥不是压根没安装那恋爱铃嘛?斌哥你怎么就觉得是自己软件出问题。”

他声音越来越大,老舅颤抖着发问:“他没装那当然就不会响啊!那……那,那怎么会跟你软件有关系?”

陆毅笑而不语,倒是胡彦斌依旧平静,他还奇怪地看了眼老舅。这位好兄弟就仿佛成为了自己捅破别人家窗户纸的游客,暗自紧张。

他这句话几乎在质问:“我说彦斌哥你根本不能这样排除吧?”

“为什么不能?”胡彦斌说。

“他为什么不能?”陆毅说。

老舅看看他俩,陆毅反正总那副神神在在的表情,老舅没功夫解读,倒是他彦斌哥,跟被询问了第二天是什么天气似,甚至无需查看报告,就能给出回答。

“我连对陆毅哥都没什么恋爱冲动的话,怎么可能对其他人心动啊?”

胡彦斌说:“这还需要软件嘛?看一眼就知道的事。”

 

老舅夺路而逃的身影不知吵醒了他们宿舍里多少个倒霉鬼,但胡彦斌回到两人间,心情还挺好,陆毅在他后面带上门。擅自闯他们房间的人可以说没有,再怎么也会敲个门,但他别了下锁。

胡彦斌给手机充电的时候看了他一眼,还问了情况。

“降温了。”陆毅说起来一套一套的,“虽然可以开空调,但寒气会窜进来,从脚底板钻进身体里会着凉。”

“还养生哇。”胡彦斌虚鼓了下掌,“真是达人。”

“那比不上有人冲浪速度快。”

胡彦斌想起他前几天调侃自己的组队事,只感慨有的人得亏脸生得端正。陆毅笑眯眯地走到他身边,亮着屏的手机被滑开。快准备睡觉,他们并未开灯,胡彦斌只看见他手指乱点一通,不知按了什么地方。

“你现在睡前也要记录生活了?”他问,“乌漆麻黑的怎么拍?给你开个灯。”

陆毅没说话,只摇头。他看上去挺认真在做些什么,于是校长不再说话,他刷开自己的工作群,又浏览一遍信息,最后设好第二天的闹钟——这步卡了几分钟,全是老舅声情并茂追溯梦境的错。

他又看看陆毅,和他同住了好几个月的陆毅全神贯注,认真的样还有点好笑。胡彦斌思忖再三,没能忍住拍照的诱惑,他往上抓摄像头,忽然,听见陆毅问。

“诶老胡。”他随口说,“客服跟你说是要维护几天?”

“那个恋爱铃嘛?”胡彦斌抽抽嘴角,“没说。他好了我也不想用了。”

“怎么?准备自己去告白了?”

“那也得有人选——当然不是什么我对全世界的这种。”

“知道,知道。”陆毅说,“你打开看看呗,我好像那天看你们线上回访。”

他回忆道:“一天?就一天真能修好?哇,精准投放。”

“效率能那么快?”胡彦斌半信半疑,“我怎么记得是一礼拜?”

“看看呗。”

胡彦斌见他那不怀好意的样子,估摸着是像整自己。

他无奈道:“陆毅哥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啦……但这吓不到我。”

“不过既然是你。”他说,“我敲响了大半个节目,总得敲敲我们诸葛军师的。不能厚此薄彼。”

胡彦斌道:“不如说,敲响你的铃我还挺乐意。”

“怎么?”

“看脸动物嘛。估计我俩要提前真装了……”他思忖道,“就我跟蔡老师一起进来那时候,对,估计见着你啊,有人的手机就会响个不停。”

“那不是没有什么排除对象了?”陆毅也笑,“一组组进来的,总不能是蔡老师对我有意思。”

“可别小看我们蔡老师的包容度。”

“行,行。那你点开呗。”

 

到了这个地步,胡彦斌已经无畏于耳边叮当作响的声音。陆毅手机甚至不在震动档,于是他们清晰听见了这响声。

一下,一连串,细细的、密密的,就像暗恋者反复的心声。喜欢一个人,暗恋一个人,像春日的连绵细雨落满整个四季,绵绸的爱意、说不出口的爱意,恋爱铃在学生间最为火爆的原因无需解释。

“还挺好听。”胡彦斌说,“那天……我太慌乱了,还没听清这个调。”

“嗯。”陆毅闭目想了会,又慢慢睁开。

他望向胡彦斌,轻轻说:“我也觉得是。所以现在没人敲得响你的铃?”

“大概吧。”胡彦斌低着头翻开聊天记录:“喔对,说是出了系统问题,不仅收不到别人的信号,还遇到别人乱发信号。这还真是个大问题……还好是发生在我身上,要那种双方都互相喜欢的。”

他假想道:“……那就是捣乱了。”

 

“是吗?我不觉得。”

陆毅呼着气的音悄然出现在他耳侧,胡彦斌一滑,手机直接摔在床上。那只胳膊横在他身前,轻轻推了下,就把恋亮着光的屏幕摁暗。

“陆、陆毅哥?”他愣了愣,“你………我靠!”

天花板在几秒后占据他视线的前方,然后是陆毅那张熟悉的脸,胡彦斌往后退了退,被人按在下边的位置令他本能感应到危险。这近乎身体的下意识反应,却被强硬地抓着拉回原地。胡彦斌两只手都不知该往那里摆,甚至忘却了有推开对方的选项。

“其实。”陆毅的鼻尖贴着他的,“这比我想象的早了一段时间。”

“我有看到过这个软件。不过老胡,我是没想到你对这会感兴趣。”他欺下身,胡彦斌下意识闪躲,侧过的脸却擦在他的吻上。

陆毅的手指弯起来,轻轻刮过那块皮肤。

“……你别乱动。”他说,“校长,接下来我可要说正经事。”

恋爱铃的曲调还在轻快地回转,胡彦斌想闭上眼,又不想,他挣扎了几秒,最终扇了扇眼睛,望向陆毅。

那并不是他平日里看见的陆毅哥,也不是他以为会在这个时候看见的陆毅哥,陆毅并没有笑,他只是看着胡彦斌,静静看着他。

突如其来的,校长不知怎的伸出手,轻轻探手向上。陆毅没动,于是胡彦斌摸到了他的耳朵。

“陆毅哥。”他说,“这里好烫。”

“嗯。”陆毅说,“敏感的器官,喜欢出卖人。”

“所以你平时总喜欢侧着看我?”

陆毅挑了下眉,那故作沉稳的脸终于裂开面具的一条缝。“有很明显吗?”

“没。”胡彦斌说,“我猜的。”

“猜这么准抢歌还把分全用了啊?”

“因为是你建议的啊。”

“你这放在古代可是昏君。”陆毅说,“不过……我也没法公正评价。”

他俩贴在一起的不再只是鼻尖、额头,陆毅放松自己撑着的手,胡彦斌往外侧挪了挪,又被他一把抓回来。

“我说陆毅哥。”校长叹道,“叠叠乐?”

“也可以我搂着你。”

“……所以你是要?”

陆毅不答,只有他们两个的房间,或许也只有他们还清醒着的这个夜晚。恋爱铃叫唤着,他似乎不再是那只带来笑话的系统问题,原来只要敲响了正确的那个铃,错误的系统也能得到回应。

胡彦斌在他怀里拱了拱,陆毅还是不出声,只是紧紧地、用力地抱着他,体温只顺着两层单薄的睡衣,滚烫地贴在皮肤上。

胡彦斌又动了动:“……陆毅哥。”

“你听。”

“什么?”

“斌斌。”他哑着声,轻轻说,“你听。”

唯一的光源来自还在响铃的手机,那是陆毅的,屏幕设置了长亮,刺眼的白光与黑夜揉成一团,变成温暖的一束。

胡彦斌闭上眼,听着那曲调,一下、一下……一长段,不停止的一长段,然后他听见砰、砰……并不应该存在的鼓点,并不来自敲响的恋爱铃,但胡彦斌听见了。

他听见自己的身体在呐喊,听见那其实早就在跳动、早就响起的心动。

“软件确实没有修好。”陆毅说,“但这不影响。老胡,我很高兴他坏了。因为给了我机会。”

他说:“我才能亲手敲响你心里的钟。”

胡彦斌想起那次对话,他和陆毅坐在人往往来来的大厅,两把椅子靠得很近,他边拿手指数有多少成家立业的哥哥和弟弟,又数自己。然后陆毅回过头,听他讲述要谈什么样的恋爱。

见面肯定要砰一下啊。他记得自己这么说,陆毅盯着他侧脸,也笑:是吗?校长喜欢一见钟情啊。

当然。我心得砰砰跳,这样的……那我肯定会想跟人家共度余生。

不过啊。他又说,就是不知道都这个年纪了……还能不能碰着。

 

陆毅抓着他的手,低笑出声。那个人影与看着他的陆毅重合,胡彦斌想到那个和自己一起比拼爬台子的陆毅,两人蓝衣飘飘,还被小志哥挤兑说像情侣装。

难怪哦。他想,小志哥发现我敲响他铃吓成那样。

他又想起获胜后抱在一起的五个人,陆毅哥环过难得失态的他,牢牢扣住他的脊背,就好像面对战胜的结果,他轻轻牵过自己的手。

还真是,他有些丢人地回忆,这片段都被放出来了。

他其实一瞬间想到很多,大脑仿佛早早备好了这些有朝一日会被唤起的资料,往他眼前不停播放,他们合作、对立……然后回到一切的起点。

胡彦斌走在蔡老师身旁,看见对面那张早该认识的脸。

 

他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陆毅亮着的手机屏幕忽地暗下去,于是胡彦斌听不见恋爱铃的曲调,也看不见那些过往。

他在寂静中只听见心跳,响亮的、吵闹的,几乎蹦跳着要闯出他的胸膛。他在漆黑中也只看见陆毅的眼睛,黑色的、流动的,却单单看向自己。

 

然后,他听见陆毅又笑了一声。

 

“是不是响到现在?”他说,“铃啊,终于都敲响了。”

“老胡,我们该谈恋爱了。”

 

FIN.


slash-cat

【史汪】未读短信

剧版《三体》

“你迟到了很多年,我依然为你的到来而感到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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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淼决定给史强发短信是在一个日落。

这个日落和人类文明史上几百亿个日落一样,太阳在缓慢而苍凉地在落下,宛如一个已经经历了几百亿次衰亡的心脏,它的血缓缓地流出来,铺在天空,自远而至地透过莱卡相机的镜头到达汪淼的眼底。

然后无声地掀起了许多东西。

比如关于在巴拿马运河发生的一次寂静的屠杀,甲板上的血和船体切割平面所倒映出的霞光。

再比如史强那张招人憎嫌的脸上陡然滴落的一滴血。

那滴血从他的鼻子缓缓流下,起初只是一滴,在汪淼的手上发出闷闷的“嘀嗒”声,然后是两滴、三滴……最...

剧版《三体》

“你迟到了很多年,我依然为你的到来而感到高兴。”

-----------------------

汪淼决定给史强发短信是在一个日落。

这个日落和人类文明史上几百亿个日落一样,太阳在缓慢而苍凉地在落下,宛如一个已经经历了几百亿次衰亡的心脏,它的血缓缓地流出来,铺在天空,自远而至地透过莱卡相机的镜头到达汪淼的眼底。

然后无声地掀起了许多东西。

比如关于在巴拿马运河发生的一次寂静的屠杀,甲板上的血和船体切割平面所倒映出的霞光。

再比如史强那张招人憎嫌的脸上陡然滴落的一滴血。

那滴血从他的鼻子缓缓流下,起初只是一滴,在汪淼的手上发出闷闷的“嘀嗒”声,然后是两滴、三滴……最后顺着汪淼悬在半空中的手腕滴落在地面上,汇成一滩小小的湖。

而史强那张带血的脸上却还是挂着那副傻笑。

“唉,啧,这白血病吧——”史强说,“真是怪麻烦的。”

他用自己的手背去擦血,越擦越多,汪淼捉住了他的手腕,血于是蹭在了汪淼的指尖上。

“干嘛啊。”史强看着他,“干嘛这副世界末日的表情啊。”他说完又拍拍自己的脑袋。

“哦,忘了,还真要世界末日了,哈哈哈。”史强说。

汪淼没说话。

“组织上安排我去冬眠了。”史强又说,“去未来,诶,到时候你头发花白,脸都皱得跟树皮似的,看到我还是年轻力壮可别嫉妒啊,大科学家。”

他总是这幅德性,一张嘴叭叭叭地讲个不停,在世界坍塌的时候也这么叭叭的,在他自己要轰然倒塌的时候也这么叭叭的,好像无论是人类的落日还是他自己的落日,都比不上闭嘴让他来得崩溃。

这人怎么这么能讲?汪淼想。

他倾身抱住了史强。

这个举动让史强闭嘴了一秒,也仅仅只有一秒。

“诶,血蹭你衬衫上了。”史强笑着,一只手拍拍他。

 

史强去冬眠那天,汪淼在实验室加班。

那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汪淼是直到史强进入冬眠快一个月才知道的。

原因是汪淼发现那台用了许多年的手机突然变得卡顿,像个罹患阿尔兹海默症的老人,他拿着手机去维修店,师傅说是因为里面太多信息了。

汪淼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他的手机向来干净,人际来往简单,工作上的事务基本都是当面交流,或是电话,跟妻子的生活节奏也已经形成规律和共识,只有极其偶然的临时变动才会打个电话。

“但是你这手机里储存的短信多啊。”师傅说。

汪淼于是拿过手机,将短信调出来。

来自大史。

来自大史。

来自大史。

满屏幕的“大史”把他的手机挤得满满当当,顿时将他清静的手机变得吵吵嚷嚷的。

汪淼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当即就拨通了史强的电话,想兴师问罪:你看看,把我的手机闹成什么样子了。

电话信号通畅,但是无人接听。

师傅在那看了半天,看到汪淼本来生动的一张脸慢慢地沉寂下来,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问:先生,还修手机不?我把你这些数据都清一清?

汪淼摇摇头:“不用了,谢谢。”

他一天之内给史强打了三次电话,早上在手机维修店一次,中午在实验室吃饭的间隙一次,最后一次在他这天外出考察结束后的黄昏。

汪淼注视着这个流血的黄昏,电话里的声音在有规律地“嘟——嘟——嘟——”,像石子落入深渊传回来的回响。

汪淼于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史强已经去冬眠了。

汪淼看着手机里那些满满当当的,来自史强的短信。

史强的短信可以说跟公事毫无关系,有情况他会给汪淼打电话,直接、粗暴,也不管是深夜还是凌晨,也不管汪淼可能在洗澡或是在实验,一次打不通就隔十分钟再打一次。

短信就不一样了,史强的短信就跟他爱吃的那家卤煮店似的,熙熙攘攘的、也没什么正经调调,字里行间都冒着市井热腾腾的粗俗气。

史强通常在蹲点的时候给汪淼发短信——这倒是不影响任务,因为史强蹲点的对象和他短信骚扰的对象都是汪淼。

“汪教授,太阳晒到屁股眼儿了,这么能睡呢?”

“汪教授,睡衣上画小熊,挺童真啊。”

“汪教授,你家阳台有朵花枯了你知道吗。”

汪淼一开始的时候觉得不胜其烦,但是出于礼貌,他还是会逐一回复:

“因为我凌晨三点才睡觉,麻烦您不要操心我的睡眠。”

“我女儿挑的,麻烦您不要操心我的睡衣。”

“前天忘了浇水,我会换的,麻烦您不要再监视我的阳台。”

史强会站在底下,那辆黑色的桑塔纳旁边,看着汪淼的回复笑得四仰八叉,笑声从楼下一直通到天上,掠过枯萎的花,继续骚扰汪淼的耳朵。

现在汪淼一条条地把这些短信往上翻,越翻越觉得离谱,离谱于这些短信居然真的多到几乎翻不完,离谱于自己居然还会跟他一来一往地互发这种毫无营养的短信,离谱于这些短信戛然而止的时候,他世界里的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落也随之悄然瓦解了。

汪淼就这样被史强扔在了一个陡然安静下来的世界,太憋屈了。

“你看看,把我闹成什么样子了,我这下找谁说理?”汪淼说。

他对着落日说完觉得不甘心,又噼里啪啦地用那台卡顿的、笨拙的手机,往史强的号码里发送了一条短信:你挤坏了我一部手机你知道吗。

 

手机彻底报废在一次实验。

第一座实验基座在赤道,他们做出了第一条纳米碳管缆绳,并不高,纳米丝比当年古筝计划的量多了将近六倍,汪淼在进行卫星轨道同步调试的时候,试验用的小型电梯舱在高处受到热带气流的影响发生了偏航,然后坠落。

那个试验用的电梯舱只有一个饼干盒大小,从高处往下坠落的时候在燃烧着,燃烧成一个不容小觑的金属火球,身后黑烟滚滚,接触到地面的时候产生了一场小小的爆裂,引发了赤道上一阵很小很小的末日。

末日的边缘距离汪淼只有几米,热浪席卷而来,一片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片擦过他的额头,空气也在他耳边爆炸出仿佛吸纳了万物生息的黑洞。

在那一瞬间,汪淼似乎被震荡包裹在了一层真空中,意识也脱离了现实的引力,很自在地、不受控地,飘散到了很多年前的某一个时刻——史强在他面前被炸弹掀倒在地的那个时刻。

当额头上的血浸透了汪淼几乎半张脸的时候,汪淼才被医护人员和实验室的学生唤回来。

碎裂的眼镜将汪淼的世界切割成了很多块,铺了半张脸的血又在他破碎的世界上盖了一层红,赤道的白光给他撕扯出一道同现实的空白地带,他在那里,看到了满脸血污的史强,龇着白花花的牙在冲他笑。

仿佛在说,嘿嘿,汪教授,你也被炸啦?感觉咋样?

“汪教授!汪教授!您现在感觉怎么样!?”周遭的人围上来急切地问着、喊着。

汪淼在担架上,抬起左手,伸出食指和中指,比划了一个“V”。

 

人是没事,需要修养两天,额头上的伤口并不算深,只是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彻底报废了。

实验室的小徒弟说大家给他买了部新手机,最新的智能手机。

“那原来手机里的一些数据能转移到新手机里吗?”汪淼问。

“通讯录吗?”小徒弟问。

“还有短信。”汪淼说。

小徒弟愣了一下,说可以是可以,就是需要点时间。

嗯,好。汪淼说,没事,我有时间等。

“短信里有什么重要数据吗?”小徒弟多嘴又问了一句。

“嗯。”汪淼点头,“重要数据,麻烦了。”

新手机过了三四天才送到汪淼手上,号码还是原来的号码,通讯录也整整齐齐,汪淼打开里面的短信,还是满满当当的“来自大史”。

手机送过来的时候李瑶正坐在病床旁给他削苹果,她把削好皮的苹果又切成整齐漂亮的块,放在果盘上像朵花,放在汪淼的床头,临走时嘱咐汪淼一定要把苹果吃了。

汪淼冲她点点头,心里却在想,当时自己切给史强的那盘苹果,不知道他到底吃了没有。

他很疲倦地靠在床头,用新手机,往大史的号码里又发送了一条短信:

“那盘苹果,你还是没吃吧?”

 

卤煮店在2011年关门了。

汪淼是走出这家店的最后一个客人,倒数第二个人是丁仪。

当时是深夜,这个时间的街上荒凉颓败,不远处闪烁着一个巨大的霓虹灯,上面显示着巨大的时间。

危机纪年第4年(旧历2011年)12月31日 23:38。

危机纪年四个大字在黑色的苍穹下漂浮着,从玫红变成红色,再由红色变成紫色,诡异地折射出空气里四处弥漫着的恐惧、绝望和放纵。

汪淼指着那个巨大的霓虹灯,拍拍丁仪:我还是比较喜欢旧历的算法。

丁仪手里抱着两瓶啤酒,指着身后看起来行将倒闭的卤煮店问:你就找这么个地儿庆祝?

是啊。汪淼很欢快地走进店里,很熟稔地同老板说:两份卤煮。

他选了进门的第三排,中间的那张桌子。

丁仪在他旁边坐下,两人开了酒瓶盖,碰杯。

玻璃相碰的声音在这家卤煮店里荡漾开来,伴随着老板的热锅“咕噜咕噜”的烧汤的声音。

他们灌下第一口:敬没被打倒虫子。

他们灌下第二口:敬昭然若揭的文明危机。

他们灌下第三口:敬生命的暴雨。

喝完三口之后卤煮上来了。

汪淼夹了一口放在嘴里,有些烫,雾气蒙在了他的镜片上。

“常来?”丁仪问。

汪淼嘴里嚼着肠,他的表情并不享受,但依旧嚼得慢条斯理。

“不算,偶尔。”汪淼回答。

“一个人?”丁仪又问。

“嗯。”汪淼又放了一口肠在嘴里,“偶尔也会带学生来。”

第一座太空电梯的雏型已经形成,调试成功挺过了最后一轮,数据完美、运行完美、稳定性完美,不出两年,人类将拥有第一台太空电梯。

店里老式的电视在播报一则青年学生自杀的消息,还在攻读清华物理系,这样的新闻近几年也层出不穷。

汪淼甚至送走过两个自己实验室的学生。

他上午参加完葬礼,下午继续试验,实验室的其他年轻人就像这家还在苟延残喘的卤煮店一样,平静、苍白、濒临崩溃,而汪淼却只是推一推自己老旧做派的眼镜,用有些发凉的手挨个拍一拍这些年轻人。

再撑一撑,今天结束后,我请你们去吃卤煮吧。汪淼对他的那些学生说。

其实汪淼到现在还吃不惯卤煮的味道,这个食物的气味极其冲,味道也很蛮横,滚烫热辣的汤、浓稠的酱汁味,有时还能尝到浓烈的动物皮脂的味道,再配合二锅头,几乎能麻痹汪淼惯常清淡的舌头,他想不通史强为什么这么爱吃这玩意儿。

他的学生们被味道和酒精熏得直掉眼泪,他们年轻的手抓着汪淼细瘦的胳膊,呜咽着问:“教授,我好绝望——未来、未来在哪里——汪教授……太空电梯造出来之后,人类的未来——我们的未来就能得救吗?”

“汪教授,我们冬眠吧,去冬眠吧,去未来吧——我想冬眠……”

汪淼当时想,如果是史强,能说出什么话来?他那淬毒也淬血的心肠,和抹油跑车的嘴能说出什么混账话来安慰这群绝望的年轻人?

他想不出来,他自己也是个在绝望的泥潭挣扎着的人,于是汪淼选择不说,他唯一能从史强那里学到的,就是在他们濒临崩溃的时候,带来这里,点上一份卤煮,再要一瓶二锅头,带他们来看看淹没在充满浓重世俗的烟雾中,还在谈笑的人们。

这群年轻人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冬眠,也没有自杀,他们第二天照常工作,并跟汪淼说着谢谢。

“所以你为什么不冬眠?去增援未来。”丁仪问。

汪淼摇摇头,“总有人要留下来创造现在,要不然,去未来的人拿什么增援?我的价值在当下,我总要为他……他们,好好铸剑。”

 

他们最后走出卤煮店的时候是2011年12月31日23:57,卤煮店的老板说汪淼和丁仪是他最后两个客人,这家卤煮店要关门了,再也不开了。

他说完拉下了铁门,铁门“轰隆”关闭的时候,时间跳转到了0点。

2012年的新年到了,人类又进入了新的一轮危机纪年。

丁仪在告别他之前,跟汪淼说,“你把他的一部分活在了自己身体里。”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淡淡的,似乎在陈述一个并不太好的发现。

汪淼却觉得挺好,他不置可否,只是和丁仪挥了挥手,表示告别。

李瑶发了一段视频给他,是她和豆豆在家过元旦的视频,最后豆豆对着镜头说:爸爸早点回来,别太累。

汪淼用文字回复她:你们也早点休息。

他抬头,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很微妙的时空,这个时候,李瑶和豆豆已经熟睡,丁仪正独自坐在远去的出租车上,实验室空无一人,卤煮店的老板在铁门之后准备着新的营生,绝望的年轻人和满怀希望的年轻人都进入同一个梦想,而汪淼孤身走在苍穹下,仿佛脱离地心引力。

推动他的,只有一种强烈的、无意识的念想。

2012年1月1日,危机纪年的第5年,凌晨1点20分,汪淼独自坐在了王府井教堂前。

他在这里坐了很久,从夜空中飘荡下来的寂静和无处不在的智子凝视压在他的肩上,堵塞他的呼吸。

而这个时候的汪淼已经不会哭了,他变得更瘦削,也长了很多白头发,这些岁月和劳累带来的变化同时也在慢慢地萎缩他的泪腺。

汪淼最后拿起手机,拨通了史强的号码。

很快,对面传来空荡荡的“嘟——嘟——嘟——”的声音,汪淼等了一会儿,终于等来了那句:“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已为您转接语音信箱,请听到‘滴’声后开始留言。”

汪淼听到一声短促的“滴——”。

他举着手机,呼吸也变得苦涩,他想不通为什么,是在这样一个莫名其妙地时刻,让他意识到了一个令他绝望又幸福的部分真相。

“……史强。”汪淼说。

然后,他的声音就湮灭在了他轻轻颤抖的呼吸中。

 

史强从冬眠中被苏醒的时候,组织上将他的物品一一清点过归还给他。

其中就包括一部旧手机,诺基亚。

是旧时代的产物,跟他现在的身份很相称。

手机在漫长的时间中已经耗尽了电量,上头说可以给史强配一部现代的智能手机。

“不用。”史强拿着自己的老款诺基亚笑呵呵地说,“我这人怀旧,你就给我把电充上就行。”

“可是这个型号的手机早就停产了。”

“停产了又怎么地,你们这科技都发达成这样了,给一款老式手机充个电都不行?”

最终还是给这款诺基亚充上电了,很快。

史强看到屏幕亮起来的时候,狭窄的屏幕上不断地涌出海量的短信。

来自汪淼 纳米,怂。

来自汪淼 纳米,怂。

来自汪淼 纳米,怂。

史强心想,呵!这么能讲!

远处的太空电梯发出一阵微弱的轰鸣,史强转头去看,旁边的工作人员给他介绍说,这样的太空电梯全球有4座。

“有4座这么多?!”史强笑起来,欣喜爬满了他眼角的细纹。

 

他苏醒后见的第一个人是个中年的学者。

她介绍自己说是纳米碳管材料研究中心的主任,姓张,登门拜访的时候还拎了一个箱子。

“我是汪教授的学生。”她自我介绍说,她将手中的黑色箱子打开,是个电脑,屏幕上漂浮着粒子,屏幕正当中有一串下划线。

“这是汪教授的遗志。”张主任介绍说。

“什么?”史强不明白。

“就是他保留的一小部分意识数据,按照他的遗嘱,他最后的这一部分意识数据属于您。”

她接着解释了一大通关于数字生命的事,史强很勉强地从她那些晦涩难懂的术语中提出了几个信息:

汪淼保留了自己的一部分,还“活”在这台加密的电脑里。

“数据经过严格的加密,密码是8位数字,汪教授说,如果是您的话,应该能解出来。”

史强心疑这是否算一个任务。

他现在对跟汪淼有关的8个数字一点儿方向都没有。

张主任审视着这个来自旧时代的警官——穿着发皱的夹克衫,头发乱翘着,刚从冬眠中苏醒过来就夹上了香烟的手,以及手臂上的一些疤痕。

她很难想象这样的人同年轻时的汪教授站在一起的画面,像一副不大高明的拼接画。

“史警官。”张主任说,“您知道,汪教授在走之前,去看过您吗?”

 

史强后来去看了监控。

进入冬眠的人不能随意探望,汪淼也没有任何的特权,上层基于汪淼德高望重的身份以及对他的敬重,特许他能够在门口看一眼。

并且要在基地人员的全程陪同和监控下进行。

史强说这群人多少有点毛病,“你这么个老头,还能干啥啊?腿都走不了只能坐轮椅了,还要全程监控和跟随。”

他是对着监控里的汪淼说,仿佛是在聊天。

监控里的汪淼应该将近一百了,史强看不到汪淼的正脸,只能看到满头的白发,整个身子陷在巨大的黑色风衣和黑色轮椅里,放在轮椅操控柄上的手也干枯如树皮,上面匍伏着一些衰老的筋脉。

“你这人吧,老都老了,一身黑居然还是挺帅。”史强那闲不住的嘴巴又说。

汪淼的动作很慢,他在基地人员的陪同下,坐在了自己这台冬眠仓旁边。

其实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只能勉强看到一张脸。

史强看到自己在熟睡着,对汪淼的到来一无所知,对他们即将的永别也一无所知。

汪淼来到他身边,很缓慢地抬起那只干枯的手,伸出食指和中指,比了一个老树杈似的“V”。

这就是他来探望的全部了。

张主任带来的电脑上,8个密码位还空荡荡地悬在屏幕中间。

史强搜索了关于汪淼的全部。

网络上对他的记载、报道有很多,包括他的生平、制造太空电梯的全过程、他的家庭、他的寿终正寝。

“挺好的,哥白尼咯!”史强说。

资料上盛赞汪淼做出的贡献和其不怕死的科研精神。

“在试验第一座太空电梯雏型的时候,由于热带气流的影响,试验用的微型电梯舱坠落,引发小型的爆炸事故,汪淼教授在现场,遭遇了爆炸,万幸的是抢救及时……”

人工语音很甜美地介绍汪淼命悬一线的经历,史强看到现场有人拍摄的一张照片,照片里的汪淼还很年轻,可惜半张脸都盖着血,史强没法看清他的脸,只能看清汪淼那只流着血的手,悬在半空,食指和中指伸着,比出一个“V”。

史强盯着那张现场的照片看了良久,才缓缓地吐出一句:“……收到。”

 

他开始翻看汪淼发给他的短信。

史强印象里,汪淼这人话少,是个闷葫芦,非得敲他一下才乐意发出一两声简短的声儿。

偏偏人又轴得很,有敲必回。

史强那时候在车里玩累了贪吃蛇,就突发奇想地用发短信去逗他,结果这小傻子居然这么好逗,他发一句,汪淼客客气气回复一句,他发一句,汪淼再客客气气回复一句,字里行间都是不胜其烦,却每条都回。

太逗了,史强想。

他的爱好就从贪吃蛇变成了给汪淼发短信。

他没想到,后来冬眠了,汪淼这么个不爱讲话的人,居然能一个人给他发这么多短信。

“怎么还变话唠了?”史强对着手机嘀咕着。

他从最早的一条开始读,立刻就看到了汪淼那句诘问:

你挤坏了我一部手机你知道吗。

“我的错我的错,汪大教授。”史强笑呵呵地用声音回复汪淼两百多年前的信息。

那盘苹果,你还是没吃吧?

“吃了!怎么没吃?!你大科学家削的纳米苹果我哪敢不吃,我都吃光了!”史强甚至觉得有点委屈。

一条条,全是类似的琐事儿:

豆豆小学毕业了,她说要当物理学家。

“挺好的嘛,我看这丫头比你机灵。”

我还是吃不惯这个卤煮味。

“真没品味,吃不惯就别吃呗,非给自己找不痛快干嘛呀?”

史强有问必答,即使这些答复晚了两百多年。

他和两百多年前的汪淼从清晨一直聊到黄昏,却始终想不到汪淼留下的8位数字的密码线索。

 

张主任邀请史强参观太空电梯。

史强问,“这玩意儿是不是跟坐‘跳楼机’似的?”

“跳楼机?”

“就是游乐场里那个,一根柱子绑着好几个座位,一下蹿上去跟蹿天猴儿似的,又一下降下来模拟自由落体。”史强比划着,看到眼前张主任迷惘的表情,不可思议地问,“你不会不知道游乐场是什么吧?”

张主任果然摇摇头,说不知道。

史强摸摸鼻子:得。

他在直升机上向外看,张主任介绍说电梯的基底在赤道地带,有些在海里,有些在荒原上,他们今天参观的这一座是自几内亚地区出发的。

史强看到银色的缆绳连接深不见底的虚无苍穹和无垠的荒原,纳米碳管组成的缆绳在日光下泛着银光,远远看去像几根随风摇曳的细弦。

古筝计划之前,汪淼曾经在烟雾缭绕的卤煮店里同他描述过太空电梯的蓝图,他说得眉飞色舞,在喷薄着的白色的烟火中显得生气勃勃,他说纳米材料虽然很纤细,但是稳定性很高云云,史强听不懂这些令他头疼的名词,一边心想《十万个为什么》到底还是买浅了,另一边注视着汪淼纤细的、上下挥舞着的双手。

史强在想着,这双白净的、纤细的、文弱的双手,所制造出的纳米材料是否能轻而易举地完成一场无声的屠杀。

古筝计划之后,汪淼恢复了以往的沉默,他坐在史强身边沉默地喝着酒,史强想,那时候汪淼肯定恨死他了吧。

但是汪淼却说,“史强,我能给你打造一把比‘飞刃’更坚固的利器。”

微醺的汪淼搭着史强的肩膀,在热气翻腾的卤煮店,眼神牢牢地锁住史强,一字一句地说,“我留下来,当你的铸剑师,史强,你放心去未来。”

史强将他的眼镜摘下来,汪淼的眼睛清澈如湖,底下却藏着一片深海。

这就是汪淼,清澈而冷静地缓缓淌过末日的地狱。

两百年前的史强,和两百年后看着太空电梯的史强,同样想着。

“那么,汪教授的遗物,有头绪了吗?”张主任问。

史强花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张主任问的是那台储存着汪淼意识数据的加密电脑。

8位数的密码。

“汪淼是留了什么小金库吗?还是留了什么机密数据,这么想知道。”史强问。

张主任摆摆手,“误会了,史警官。”她沧桑平和的脸上很罕见地流露出感激的神色,“汪教授在给过我很大的鼓舞,如果没有汪教授,我恐怕早就自杀了。”

“汪教授说自己这辈子只有一个遗憾,就在那台电脑里。”张主任很真诚地说,“史警官,只有您能帮他完成。”

 

史强再次搜索了汪淼的资料。

关于汪淼去世的消息——现有的资料显示——曾经引起过一阵不小的轰动,他曾经住过的筒子楼、实验室,以及据他的学生说他生前最喜欢去的一家卤煮店旧址,一路上都摆满了鲜花。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有关汪淼的部分遗嘱被公开了,其中提到了他保留了部分生命数据,采用了极其复杂的加密方式,有专家提出是否尝试进行破解,被相关负责人回绝了。

汪淼在遗嘱中说,他没有藏匿任何有关技术的秘密,只有他个人的一个微不足道的遗憾,需要在未来等他的好友史强苏醒后完成。

“可是汪教授一生功成名就、家庭幸福、子孙满堂、福泽万世,怎么会有遗憾呢?”专家说。

“怎么不会有?”负责人反问,“相比起来,我更相信汪教授留有遗憾,而不是藏匿了什么技术机要。”

 

史强去买烟,这是危机纪年205年,为了服务于他们这种旧时代来的时间移民,专门划了一些街区售卖自2009年开始的零碎货物,但物资十分稀缺,有些抽惯的牌子已经找不到了,史强只能退而求其次。

他点燃苏醒后的第一根烟,喷出一口白雾,白色的呛人烟雾在他眼前烟消云散,像是他错过的地球的这两百年。

烟酒店的对面开着一家花店,花不是很多,史强犹豫了一下,走过去,买了一束蓝色的花。

店主是个姑娘,告诉史强说,这是飞燕草,象征清明、正义和自由。

史强点点头,他其实并不在乎这个花叫什么,花语是什么,他只是突然想起,汪淼曾经穿过一件同样颜色的衬衫,在夜色里走向他,拎着公文包,脚步轻快,意气风发。

“多少钱?”史强掏出钱包。

姑娘有些为难地看着他,说先生,我们现在没有多少纸币了,我没钱找您。

“那你们通常怎么结账?”

“我们用电子码付款。”

“那我只有现金,你就别找了行不行?”

“但是这不符合规定。”

“小姑娘这么轴呢。”史强笑笑,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在她眼前晃,“看见没,我这老年机,破烂儿,刷不出什么电子码。”

小姑娘很熟练地拿了一台很轻薄的笔记本出来,她说可以帮史强往老年机里加载一些程序,能进行小金额的电子交易。

史强失笑,“……你们卖花的都这样吗?”

“先生,我刚从北京航天航空的电子信息专业毕业。”

“哟,小科学家啊!”史强咧开嘴,呲出大牙花子,“行吧,你帮我加载,我说你们科学家呀,都……”他又想到汪淼,一开始也这么一板一眼地,皱起眉告诉他楼道里不能抽烟的模样。

“都挺有意思。”史强说,“挺可爱。”

小姑娘这边电脑上开始跑史强手机里的信息数据。

“先生。”小姑娘很惊奇似的轻声说,“您手机里有一条语音信息,来自2012年。”

 

史强拎着小小一束飞燕草,走到王府井教堂。

王府井教堂还在,作为古文化建筑一直被保留着,但是周围已经被拆空,绿化带、长椅这些都不复存在了,史强觉得自己走入了一座旧城形销骨立的遗体中,遗体的内脏已经被掏空,教堂像是被风干的骨架支棱在那里,顶上是黑色的、深不见底的宇宙。

汪淼偶尔会跟他科普,不同恒星的光到达地球的时间并不一样,他指着头顶的穹庐,说这是个很神奇的地方,不同的星系、不同年龄的恒星发出的光,这些光承载了不同星球的文明,经历了不同的岁月,到达这里,同时被我们看到。

“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是只万幸的虫子,能在同一时刻拥有现在和数不胜数的古老又灿烂的过去。”汪淼说。

他说这话的时候,他盛赞的那些恒星的光都在他的眼睛里。

史强说自己从不抬头看天,他抬头的话犯人就要跑,但是在此时此刻,史强觉得汪淼的话,以及说这句话的汪淼,在他记忆里都十分动人,以至于史强罕见地,想把脑袋扬起来,去承受这样巨大而灿烂的幸运。

与此同时,他把手机里的语音信箱调出来,放在耳边。

来自两百多年前的声音通过听筒传到他耳朵里。

先是绵长而缓慢的呼吸。

再是带着苦涩的喘气。

汪淼的一呼一吸像个倒计时,宣告着他内心即将喷涌而出的东西。

这漫长的倒计时的尽头是汪淼带着轻微颤抖的声音:

“……史强。”

这声宛如蝴蝶扇翼的声音,穿越了两百年,在史强身体里掀起了一阵海啸。

他似乎知道了那8位数字密码。

 

“核验基因信息中……”

“校对基因信息中……”

“校对完成,史强,请输入密码。”

1-0-1-8-4-4-0-0.

“密码正确。”

这是一切的起始——他们同步的开端。

电脑里显示了一则口令,以及一个坐标信息。

史强带着电脑,顺着这个坐标,找到了一家小型的研究所,研究所像个方方正正的象牙墓碑,一个披着白大褂的年轻人接待了他,他说这里是遗言博物馆,提供生命数据的储存、上传、共享和销毁服务。

“不算合法,但也不算不合法。”年轻人同史强解释。

汪淼的数据需要对应的接口,结合领取者的基因信息和死者的秘密口令才能进行解码对接。

年轻人让史强进入一个类似睡眠舱的胶囊中,胶囊内的座椅上遍布着感应器,触感像一块巨大的果冻。

“史强先生,我们需要声明的是,汪教授设置的程序是‘阅后即毁’,一旦开启,就意味着数据销毁程序也会同步开启,请问是否现在开启?”

“开吧开吧。”史强陷落在果冻一样的座椅里回答说。

睡眠舱关闭之后,史强的世界黑了一秒,好像自己变成一团数据被关机、拽入线路,然后风声、温凉的空气以及视觉又一同被重启。

他眼前是一片落日,落日下是年轻的汪淼,他坐在一棵树下,完全是史强记忆里的样子:瘦削、文弱、挺直。

“我有次来这里考察,发现这里的黄昏很美,所以想带你来看看,这件事我想了七十年,等了一百三十年。”汪淼说,“现在好了,你来了,史强,我能说再见了。”


END

西西de搬运工厂
死灵版博士出场的时候真的很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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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头鹰太郎
我的回合,抽卡!“死亡执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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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黑奇 我永远的好大一 乌乌...

我的黑奇 我永远的好大一 乌乌 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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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把虎子当狸喵

草稿/彩蛋:一些没放进正文里的片段。

最后一张图是五个小片段拼接而成,没有逻辑、顺序可言。

总之希望你们喜欢我写的12篇坏b逊爹,

我自己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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